自然與不自然

私以為,道家學說的根是在「自然」二字上。這個自然並非是大自然nature,而是自然而然的樣子。道家強調是一種解決天性的自然。造物主將人類賦予這個世界,又讓人類在漫長的進化種變成了如今的模樣,有了人性,有了天性,於是該遵從這種天性和人性,減少人為的干擾,讓人呈現人原本應該有的樣子。頗有佛學的色彩,只是佛學更多的認為慾望是人痛苦的根源,若要遠離痛苦必須減少慾望,甚至禁慾。而道家則是遵從這種慾望,既不縱慾,也不禁慾,而是一種順欲。

孔子有句話,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這和道家的自然是相同的。人生在世,既有志向,也有慾望,當然也有自身的天性。難的是將志向和天性相融合,將這種「自然」植入到人的志向和人格里,變成一種新的「自然」,孔子的「仁」或者他自己也沒有真正做到,但是他卻提過了一種非常高的標準,將「仁」這種志向植入自己的生活里,慢慢不惑,漸漸知天命,最後耳順而從心所欲。

而老子或者看到了孔子這種「自然」的難,而乾脆提出了另一種說法,乾脆大家都去理想,去志向,保留身上的天性罷了。所謂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乾脆這樣算了。所以孔子偉大,老子也是偉大。他們從自然的兩個方面提出了人的活法,並影響了中國這幾千年來的文明。

而莊子更是聰明,他其實是將老子的思想注入到了文學藝術中,用故事和寓言的形式闡釋老子的思想。這種注入如何不是一種人的志向的植入。是經過漫長時間的磨練而達到的「自然」。

私以為,自然界賦予了人「自然」的天性,但是又在腦袋上安插了自由的意志。人生來是自然,但是又不是自然的。隨著年紀越大,人常常要受萬物的干擾,金錢的誘惑,而變成不像「人」這種生物,有時甚至就是別人手裡的工具。得道之難就難在如何排除這些原來不自然的東西,將人的志向融入到「自然」當中。

拿創作來說,創作的本身或是為了表達情緒,或是為了記錄東西。這些並非是自然的東西,是被現實或是外力所裹挾的結果。真正的創作是沒有目的的,或者說創作的本身就是目的,懷著為創作而創作的心態對寫作的過程才是一種自然。

正如康德所言,人並非是工具,人本身就是目的。很多人寫作為了名,為了錢;很多參加比賽,為了獎金,為了榮譽。懷揣著目的的生活是無奈的,這種不自然並非是自己的過錯,而是整個人類發展所存在的詬病,時代的悲哀成就了個人的悲哀。而使得大多數人不得不這樣活下去。但是文學是給予人希望的東西,是告訴別人這個時代的高光所在,是給那些心中仍舊有著詩和遠方的孩子指引的燈塔。而能排除這些誘惑的寫作,才是真正的「自然」。

只是,老子知道路不好走,乾脆反著說;莊子也知道路不好走,只是略說。孔子更是明白,只是說的太多。藝術的「自然」或是「自覺」只有經過許許多多不自然的考驗和錘鍊,最後成長一顆參天大樹,其實小到作家自身的懶惰,經濟的考驗,機遇的缺失。大到國家的政策,國際的壞境,藝術自身的發展氛圍。

所以,講真,所有的大藝術家們,無不是千錘百鍊的巨匠,看到一部傑出作品的背後,是其抵抗掉了多少的干擾,發揮自己的天性而譜寫的血淚。

套用屈子的那句話,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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