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業】網貸平台的遊戲怎麼玩（2）：趣店壞賬率真不到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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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一篇採訪引發的疑問

之前在《網貸平台的遊戲怎麼玩：以小米貸款為樣本》中，介紹了網貸平台的資金成本問題。當然，發行ABS也是大平台才玩得了的，更多中小平台的資金依靠P2P、信託等其它來源，成本也是水漲船高，暫且按下不表。

今天來看看網貸平台的壞賬問題。事情的起因是一篇傳遍票圈的採訪《趣店羅敏回應一切》。雖然其間可挖的信息量非常之大，但以下對話還是最吸引我：

盧泓言：你們有沒有蓄意教唆人，在還不起錢的時候去向親人朋友借，去其它平台借錢，來還你們的錢。

羅敏：沒有。凡是過期不還的，我們這裡就是壞賬，我們的壞賬，一律不會催促他們來還錢。電話都不會給他們打。你不還錢，就算了，當作福利送你了。就這樣。

盧泓言：你們是雷鋒嗎。

羅敏：不是因為我們是雷鋒。是因為我們的商業模式。我們的壞賬率低於0.5%，這是非常低的。所以那些人不還錢，我們承受得起。我們有能力把絕大部分不還錢的人屏蔽掉，我們只借錢給有能力又願意還錢的人，損失是控制在低水平的。不追討，不逼債，對於我們，這不是一個道德問題，是一個能力問題。

相信大家和我一樣，都能從這段對話看出兩個疑問：

我們先從這兩個問題開挖，以下數據和材料如無註明均來自趣店招股說明書等公開資料。

一般而言，銀行會把逾期90天以上的貸款視為不良貸款，也就是通俗的「壞賬」。不過考慮到網貸平台單筆貸款周期較短的特點，這樣的標準就太寬鬆了。趣店自稱，根據已有經驗，逾期一個月內的貸款比較有把握收回，逾期一個月以上則視為壞賬。他們會關注一定時間段內的壞賬情況，如下圖：

可見，灰色的線是2017年一季度的數據。採訪中所謂壞賬率低於0.5%，是指今年一季度這一個時間段內的貸款壞賬情況。這其實有些偷換概念，因為我們最常用的不良貸款率公式是：

不良貸款率=不良貸款餘額/貸款總額

公式中無論分子分母，都是公司自開始運營以來的累積值，而非一定時間段內的值。趣店強調2017年的情況，在於說明目前新增貸款的質量好於以往。但這不等於以往的壞賬包袱消失了。

因此，我們再按這個最常用的公司來算，其中分子是逾期一個月以上的貸款餘額，分母是資產負債表上的短期、長期貸款餘額，結果如下：

可見，今年中的不良率其實並非低於0.5%，而是1.17%，我們的第一個疑問得到了解答。這一數值跟銀行的整體不良率相比還是比較優秀的，但在銀行系信用貸款類產品中只能說表現平平。比如某股份行現金貸產品「新一貸」，今年中的不良率僅0.41%。

但其實，不良率的調整空間十分之大。調整不良率必須改變其分子或分母。

分母端的操作很簡單：如果一定時期內投放大量貸款，不良率自然不會很高。一是因為分母快速擴張稀釋了分子，二是因為現在投出去的貸款不一定馬上就逾期或是違約，中間有一定時間差。因此銀行業務擴張時期，不良率往往比較好看。

比如趣店2016年末的貸款餘額為35.8億，到了今年中則為71.8億，分母居然翻番了，不良率的參考作用就很有限。

分子上的可操作空間更大。所謂不良貸款餘額，是一個時間點上的存量概念。學過會計的同學應該知道一個著名的「BASE法則」，套用到不良貸款餘額就是：

2017年中的不良貸款餘額=2016年末的不良貸款餘額+（上半年不良貸款生成額-上半年回收貸款-上半年核銷貸款）

化簡下就是（H1指年中）：

2017H1=2016+△

因此，可能今年上半年不良貸款生成了很多，但由於收回來的錢很多，一筆勾銷（核銷）的貸款也很多，導致增量並不大，最終體現在2017年中的不良貸款餘額沒有顯著增長。

來看看趣店。因為核銷、回收部分沒有公布不同期限的情況，因此這部分我們用逾期貸款代替下。根據上面的公式，可以算出每一期的逾期貸款究竟新增了多少，如圖：

注意，2017H的2.7億僅是半年的生成額，而2016年是全年的。因此簡單線性外推下，2017年全年預計的逾期貸款生成額至少是2016年的兩倍。

在2.7億中，逾期貸款餘額僅增加了0.4億，回收的貸款為1.6億，核銷貸款0.7億，構成如下餅圖，而反應到逾期貸款餘額增量（而非生成額）的△，僅是圖中佔16%的藍色部分。

我們第二個疑問也解決了，趣店顯然不是活雷鋒。如果不是回收抵消了接近60%的逾期貸款，逾期貸款率可能比較可怕。我們簡單算一下，缺少了這59%的清收，2017H的逾期貸款率將從1.97%變為3.68%，接近翻倍。

當然，回收的貸款中可能有些是歷史核銷掉的，因此上面的計算會有重複部分。但考慮到趣店單筆貸款周期短，且大多數回收貸款是逾期1個月內的，因此重疊部分規模不會太大。

也就是說，趣店不但去催收了，而且催收是改善資產質量指標權重最大的一環。這部分的具體操作披露在招股說明書中，引用如下：

首先，趣店會通過發簡訊和自動打語音電話給借款人催款；如果沒有成功，趣店的催收人員會人工打電話給借款人，必要時還會上門當面收款。其中，如果用戶逾期20天以上，趣店會主動向芝麻信用披露。

而25%的核銷，才是趣店自己需要拿出真金白銀來覆蓋損失的部分。

採訪中反覆強調，趣店的商業模式使得高收益足夠覆蓋高損失，也就是核銷的部分。但一方面核銷比例不算高，另一方面，這不高的核銷額，趣店是否付得起呢？我們也來看一下數據。

銀行等機構會從利潤中提取一部分作為撥備，撥備就是用來進行核銷、承擔損失的倉庫。因此撥備提的越多，凈利潤也就越少。

趣店在今年上半年顯著減少了撥備計提，2016年是以新發放貸款的0.4%來計提，而2017年中則變成了0.28%。逾期一個月以上貸款的撥備覆蓋率相應降到130%。在上市前通過少提撥備來美化盈利指標，是常見做法，但也可以說是對新增貸款質量有信心。

也就是說，如果逾期一個月以上的貸款全部違約，那麼趣店目前有1.3倍的資金可以覆蓋這些損失。看起來還比較令人滿意，不過如果以後業務發展受阻，盈利下滑而前期投放的貸款開始大量違約，則撥備將面臨較大壓力。

作為參考，我國銀行的監管要求是撥備覆蓋率不低於150%。未來如對現金貸進行全面監管，很可能適用與此相同乃至更加嚴格的指標。

掩蓋不良貸款的手法很多。我們僅從公開數據層面看，趣店的不良貸款情況也並不如其CEO宣稱的那般亮眼，當然，這僅僅是眾多網貸、現金貸平台中的一個典型樣本。雖然各家都在反覆強調了模型和大數據的作用，但風控水平向來「路遙知馬力」，行業爆發的風口豬都能上天，但唯有退潮時才知道誰在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