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110秒來觀察你的屍體(下五)

上文:你還有110秒來觀察你的屍體(下四)

26-2.

2017年8月21日 02:00

我說:「你聽懂了么?」

安言說:「差不多了。也就是說你推測記憶累加體是無法被因果分析的。你是第一次跟我講這些事情么?」

我說:「沒錯,畢竟你也是第一次看見這些絲線。」 安言說:「你如果早點告訴我,事情或許會簡單不少呦。」 我說:「大概吧……但每次都感覺解釋起來太繁瑣了。」 就在剛剛的兩個半小時里,我把整個事件從陳野的版本開始,一路講到第25次循環我親手槍殺她。她聽完沒有任何劇烈的表情起伏,聽到自己死法的瞬間甚至還噗嗤笑了出來。

我已經把整個過程極盡簡化,但發生的事情細節實在太多,我也無法確保是否把所知的一切都傾囊吐露乾淨。

安言說:

「我先提取幾個關鍵的信息點,你看我說的對么?

1.我只要被CS/LR4狙擊槍殺死即可加入遊戲,無關時間地點。

2.我加入遊戲的循環里,曾經有一次被一個中年男人用手槍擊殺。而在我離開遊戲後,這個男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3.無論哪次循環,22日凌晨四點的江畔一定會有一根碳素長針漂流下來。

4.如果我沒有加入遊戲,陳野和老黑會意外死亡,佳蘭市會發生大爆炸。

5.你的『存檔』能力極限是121次,目前已經使用了26次。」

我良久後點了點頭說:「沒錯。不過第一條有待商榷,目前我沒有試過早於23日發生槍擊具體有什麼效果……」

安言說:「那我們可以試試嘛。」 我說:「你認真的?」 安言說:「這個再議。從現在起我們的所有交流要用意識橋而非口頭,因為我聊得太渴了。」

我心裡默道:「好。」 …

我和安言繼續努力了半小時之後,終於繪製出一張極為龐大的邏輯樹狀圖。把我已知的事件原點作為根,增加了十幾條複雜的條件分支和判定。

安言說:「效率倍增了…由於讀檔的次數是有限的嘛,我們必須合理利用每一次的經驗,分析每一種可能帶來的干擾。如果有下一次循環,請務必第一時間聯繫我來繪製這張圖。」

我說:「但這圖未免也太亂了點…」 安言說:「對你來說是這樣啦,因為你看不見『網』。我能從這張圖中洞見你的每次決策引起的因果聯結,他們分別象徵著……可預見的不同未來。」

我愕然道:「你已經這麼快適應因果編織的『網』了么?我聽著可是複雜的要死人了。」

安言一臉茫然地說:「這是很簡單的解謎遊戲呀。」

我說:「哦……。我有一個事情需要確定一下,你的像素匕首U盤裡面到底裝載了什麼遊戲?」

安言掏出U盤插入電腦說:「我記得只有兩款遊戲誒…」 屏幕中的磁碟目錄下只有一款「俄羅斯方塊」和一款名為「時間傳說」的遊戲。兩個程序的圖標都樸實無華到可以追溯到上世紀的美工水準,彷彿U盤中盛放的不是兩款遊戲,而是歷久彌新的醇厚窖藏。

她又開始凝視起我們繪製好的樹狀圖,雙手偶爾會不自覺的在空氣中點舞一下。

我說:「你在幹嘛?」

安言說:「噓……我要從這張圖和因果網之中找到通關路線。你先睡吧,明早起來我帶你躺贏。」 我說:「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安言過了許久才舉起右手,不知在回答我還是在自己低聲呢喃:「遊戲啦遊戲,這只是遊戲而已,放輕鬆……」

26-2.

2017年8月21日 09:00

當我從地鋪醒來,看見安言仍坐在我右手邊默然不語。我起身看了看她的滿眼血絲,不禁有點心疼。

我說:「你熬了一夜么?」

安言突然像是大徹大霧般點頭道:「有了。」

我說:「有什麼?」

安言說:「馬上把陳野和老黑都叫過來,我已經設計了一套嚴密的時間表,這是一條能讓我們四個人都活過23日的通關路線。」

我說:「有這種好事?」

安言說:「當然啦。不過由於因果網在每一次循環中有可能會產生差異,所以你必須每次都讓我重新分析一遍樹狀圖。」 我說:「好,另外…我們需要今天買一把槍。你加入遊戲極可能只與死亡方式有關,所以如果在極端情況下我去不了臨洋,也要保證你進入循環。我不知道耳環一旦脫離遊戲會產生怎樣的效果,但只要你還是玩家之一,就還有希望。」

安言說:「我們沒準可以一命通關呢?」

26-3.

2017年8月21日 15:00

我在安言的家裡花了四個小時的時間,又把先前經歷過的一切全盤講給面前的兩個大男人聽。為了能讓他們信任我沒有產生精神類疾病或者受到重大的人生創傷,我要保證自己的言語邏輯清醒、肢體動作協調,而且還要藉助安言「先知」般的因果網分析能力。

講到中途,安言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除了代替死神詮釋回收遊戲的規則以外,我還要事無巨細的講起『記憶累加體』和安言的相干性分析。老黑是中文系的,而陳野壓根就沒讀過大學。給這兩個人講到最後,他們的表情像是幼稚園的孩子在聽machine learning講座一般一言難盡。

陳野右手的煙灰已經長到無法支撐自身的重量,隨即靜靜凋落在茶几上。

老黑說:「你給人家桌子弄髒了。」

陳野說:「哦…哦。」

陳野連忙用紙巾抹了兩下茶几說:「等下別吵吵,讓我捋一捋啊。這個,我聽懂了,就是我們都要挂彩了,然後聽囑咐就不會死,對吧?」 老黑說:「好…好像是。」

陳野說:「還有這個什麼耳環的事情,說實話我啥玩意兒沒聽懂。」

我說:「暫時不需要聽懂,主要領會精髓就好了。接下來要講的東西才是重中之重,是保命的關鍵。安言,安言起床了。安言?」

她整個人以一種奇異的姿勢斜跨在沙發上睡著了,頭像是倒栽蔥般沉進海綿里。

我再喊她第三次的瞬間,安言猛然驚醒。她抽起桌上的礦泉水瓶,頂著凌亂的頭髮說:「現在我為大家介紹一下時刻表。」 我說:「反了,你在對著牆說話。」 安言轉過身來說:「杯子沒了。」

廚房裡隨即傳來玻璃杯落地後清脆的碎裂聲。

安言說:「沒事,你們來我家之後擾動了因果網,杯子是被牽連的一個小環節。」

她從卧室里拿出來一小摞A4紙說:「我已經把每個人現在的時刻表都列印好了,這只是最基礎的版本,隨著時間的推移可能有諸多修正。「

陳野接過時刻表說:「明早凌晨3點我就要離開家門到郊區?為毛?一天安排了二十幾件事兒,而且每一個都精確到分鐘?」

老黑說:「我要開著車繞著公園行駛四個小時,這有什麼道理么?」

安言說:「因為『概率』,我只是從無數種可能的決策中找到了那條最大存活或然性的路徑。大家可能無法理解這些行為的含義,但等你理解的那個瞬間,你有可能已經死了。」 我深呼吸著說:「請信任安言,也請信任我。」 陳野緊鎖著眉頭,半晌後點了根煙,勉為其難地笑了笑說:「真他媽邪了門了。」

27-1.

我死在離家兩千兩百公里的城市。

……

2017年8月20日 23:10

……

2017年8月21日 09:00

當我從地鋪醒來,看見安言仍坐在我右手邊默然不語。

我說:「你熬了一夜么?」

安言突然像是大徹大霧般點頭道:「有了。」

安言說:「馬上把陳野和老黑都叫過來,我已經設計了一套嚴密的時間表,這是一條能讓我們四個人都活過23日的通關路線。」

我說:「這條路線並不嚴謹。」 安言說:「什麼意思?」 我說:「我們已經失敗過一次了。上一次遊戲中,你自己的時刻表是安排在明早凌晨四點開車前往江畔。這時沒有出現那位曾經殺死你的中年男人,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戴著口罩的女人。她會開著車從沿江路側面沖向我們,右車門直接在衝擊下彎曲變形。」

安言說:「我沒有在因果網中洞見那輛車么?」

我說:「你看見了,你當時說這輛車的因果線非常複雜一時間沒能分析出來,而你及時規避了致命傷卻依然陷入了重度昏迷。」

安言說:「然後呢?」

我說:「然後我用狙擊槍讓你停止了呼吸,所幸你依然成功加入了遊戲。」 安言沉默了良久說:「你把事件的細節完整的補充給我,我需要更改時刻表。」

28-1.

2017年8月21日 09:00

當我從地鋪醒來,第一時間打斷了沉思中的安言。

我說:「你設計的時刻表無法保證你的存活。路線中,明早的凌晨四點你會被一個戴著口罩的女人試圖用車撞擊。當我避開了他的自殺式衝撞之後,她依舊死死咬住我們不放,嘗試著用手槍殺死你。你沒有被彈片擊中,卻被碎玻璃打傷。而我也和那個女人發生了激烈的槍擊。」 安言有點發懵,她怔了片刻說:「然後呢?」

我說:「然後安全起見,我提前用CS/LR4讓你加入了遊戲。」 安言說:「那個女人難道可以規避因果分析么?」

我說:「我不知道,你當時的說法是『這個人摻雜了過多的信息噪音』。」

安言說:「我需要她開槍的詳細時間、手槍的型號和子彈口徑。」

29-1.

30.

31.

47-1.

2017年8月21日 09:00

當我從地鋪醒來,看見安言仍坐在我右手邊默然不語。

我說:「你熬了一夜么?」

安言突然像是大徹大霧般點頭道:「有了。」

安言說:「馬上把陳野和老黑都叫過來,我已經設計了一套嚴密的時間表,這是一條能讓我們四個人都活過23日的通關路線。」

我說:「安言我必須提醒你的是…我們已經不知多少次修正過樹狀圖,嘗試規避掉明早凌晨四點的襲擊了。」 安言直視著我的眼睛說:「什麼?」

我說:「簡單來說…」

我心情沉重地站起身來,緩緩地說著:「按照你設計的路線,我們會在明天凌晨遇見一個戴著黑色口罩的女人。她極度狡猾殘忍。她會以幾乎不重複的方式來嘗試殺死你,而無論我們如何修改計劃,這個人都會出現在我們的去路中。槍擊、毒氣、車禍、爆炸、銳器、鈍器……無論我們的時間精確到毫秒,還是位置精準到厘米,都無法規避她的襲擊。她不尋常…她不是千篇一律的副本怪物和那些做著低能條件反射的街機BOSS。她目的性極強,無法合理從因果網推測,而且幾乎從不失手。」

我說:「我們唯一沒有嘗試過的方案就是試著躲開這個人,而不是和這個人硬碰硬。安言,你要在城市裡想像一條截然不同的路徑,來避開這個人。」

安言思忖了片刻說:「可是傻星……我們該怎麼完美避開一個無法預料的敵人呢?」

我說:「要重新規劃路線,不能走沿江路。看一看其他的附近道路能不能避開這個瘟神一樣的女人…」

48-1.

2017年8月21日 09:00

安言思忖了片刻說:「可是傻星……我們該怎麼完美避開一個無法預料的敵人呢?」

我說:「要重新規劃路線,不能走沿江路和紅旗路。如果向下走到東風路效果可能也差不多,長安路我們還沒有試過。車速方面也要重新考量,或許可以借用一些地標性建築做視覺遮擋。」

53-1.

2017年8月21日 09:00

安言思忖了片刻說:「可是傻星……我們該怎麼完美避開一個無法預料的敵人呢?」

我苦笑著說:「這是一個坎,一道死穴!因為你從因果網中分析到我們在22日凌晨四點之前必須離開這棟公寓,否則我會因無法到達臨洋導致失敗。但只要從公寓離開,那個女人就一定會如影隨形。你說得對安言,我們根本他媽沒法避開一頭完全不在預料中的瘋狗!」

安言說:「你說…是避開謀殺有效,還是消除謀殺有效?」

我愣了一下說:「你說的是……?」

安言凝視我的眼睛說:「我們要提前找到她,就在這次循環里知曉她的名字。然後在下一次她咬傷我們之前,把這條瘋狗擊潰。」

53-2.

2017年8月22日 03:56

今晚更新大結局。

更新於我的專欄:方糖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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