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流浪者寫了部日本「聊齋」,道盡萬千「情」和「欲」
說他是一個「流浪者」,似乎一點也沒錯。
他出生於希臘,在愛爾蘭、英國和法國長大,並在1869年移居美國成為一名記者。20年後他以特約撰稿人的身份被派到日本「出差」,卻在那裡娶了一位日本妻子。從此,他的後半生就牢牢與這個東方國度連在了一起。
他本名拉夫卡迪奧·赫恩。這個拗口的名字如今已經不再重要,因為迷戀日本文化的他後來給自己取了一個日本名字:小泉八雲。
小泉八雲一生都在不遺餘力地向西方介紹日本,其中不乏各種高大上的學術著作,但他流傳最廣的作品卻是這本「鬼故事合集」——被稱為「現代靈異小說的鼻祖」、「媲美中國《聊齋志異》」的《怪談》。
如你所知,這世上似乎很少有哪個民族像日本人這樣,熱衷於將「小清新」和「重口味」糅合在一起,並且各自都走向極端。
這是一種奇特而富有吸引力的風格——很多人懶得去分辨和分析,乾脆就將具有這種風格的事物籠統形容為:「嗯,很日本。」
《怪談》就是這樣一部「很日本」的作品,雖然它出於一個「老外」之手。
一個男人端著碗想要喝水,赫然發現碗底浮現出一位美艷女子的面孔。「那泛著笑意的嬌小櫻唇,……眼神中似乎包含著挑逗的神色,又帶著春情無限的意味。」男人把持不住,夜夜與其纏綿,某天清晨醒來後卻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墳場,精血幾乎被攝干……(《碗中的倩女》)
一個年輕武士在河邊偶遇「十六七歲的絕色女子,聲音聽起來溫柔悅耳如銀鈴,使人覺得飄飄然而心情舒暢……」。女子聲稱對武士仰慕已久,並將他牽入河中,日日與其交歡。武士日漸衰弱,後來才發現那讓他著迷不已的「美女」竟然是河底爛泥里的癩蛤蟆!(《忠五郎》)
在這樣的故事裡,
小清新是女子的美貌,重口味是女鬼的行為;
小清新是生,重口味是死;
小清新是情,重口味是欲……
所以,小清新是浪漫,重口味成了恐怖。
成雙成對的元素,讓字裡行間充滿張力,也讓閱讀充滿快感:讀到「小清新」時,你何嘗不是在期待「重口味」?
你別不承認。
愛會轉為恨,美會轉為恐怖,說到底這是男性對女性、以及女性所代表的慾望的恐懼。事實上,在日本的不少文藝作品和民間傳說中,女性往往直接成了慾望的化身:吸引人,卻又致命。
比如在日本的各類神怪傳說中,常常出現「雪女」的形象:她們居住在深山中,憑藉出塵脫俗的外貌將男人引到無人之處與之接吻,然後輕而易舉地取走他們的靈魂作為美餐,並且將那些可憐的犧牲品永遠地冰封起來。
還有一類「溺之女」,她們是經常出沒於溫泉旅店的妖怪。氤氳繚繞的霧氣之中,浸泡在浴池之中的女子看起來嫵媚妖嬈,若隱若現。當色心大起的男子慢慢靠近,企圖一親芳澤的時候,才發現女子水面之下的身體竟然全是白骨!
同樣的,在《怪談》中有一篇著名的故事叫做《邪戀的千姬》,女主角千姬為了滿足私慾到處勾引男人,一夕之歡以後便將他們殘忍地殺死。
雖然千姬並不是女鬼,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但她的美貌、她的邪惡,她足夠魅惑的勾引和殺人過程,造就了別樣的恐怖。
這些「不祥」的女人/女鬼們,要麼代表了險惡的自然環境(如「雪女」),要麼象徵著危險的本能慾望(如千姬),她們妖艷容貌下的惡行不過是體現出人們(多半是男人)對於各種心靈慾念的恐懼。
怕的是「欲」,迷的是「情」。《怪談》同樣也寫到了「情」——
在《第六感生死戀》中(請忽略這個韓劇style的名字),一個英勇的武士不得不告別心愛的妻子,隨領主南征北討。妻子苦等夫君不歸,心情抑鬱之下香消玉殞。多年後武士回來,來到荒涼的墓地拜祭妻子,此時狂風大作,驚見妻子安然無恙,笑意盈盈佇立在面前。
妻子聲稱她並沒有死,是父母搞錯了。於是兩人重新在一起過日子,開了小店、生了孩子,恩愛非常。直到有一天,原來的丈母娘來看望他們,「妻子」卻剎那間不見了,枕頭下只放著一個死人的牌位。
這些靈異的情事,難免讓人聯想到「倩女幽魂」,生死之間的纏綿悱惻讓人細思極恐,一絲絲凄美冷到骨子裡。
杳無人跡的寺廟、籠罩在竹林月影之中的小院、搖曳的燭光下女子飄忽的笑貌……這就是純粹的東方味兒了,和《人鬼情未了》的轟轟烈烈有了質的差異。
看到這裡,如果你說,我對情呀欲呀都不感興趣,我就想要刺激神經,要恐怖,要嚇得半夜誰不著覺!
好的,《怪談》依然可以滿足你:
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5年版的《怪談》,配有數十幅堪稱「一級驚悚」的浮世繪插畫,隨手翻到一張都可能讓你猛然一驚,然後覺得有一絲涼涼的詭異從後背緩緩爬上來……
反正我第一次讀這本書時,圖畫都是跳過的……
你們看著辦。
如果找不到這麼老的版本,
也可在微信公眾號「卷里故事」首頁回復「怪談」,詭異畫作一睹為快。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