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尼斯的夢裡，與海明威共飲

01-30

一篇約稿。

抵達威尼斯之前，你的心中是否還有些猶豫？畢竟，不止一個人告訴過你，威尼斯太過商業化了。

然而，波光瀲灧間，霧氣散去，金色的城市從亞德里亞海中浮現出來，一千年的榮耀與華麗，無數勇氣與金錢鑄就了這個海上的奇境，彷彿一個真正的海市蜃樓——再冷靜的人，也會被她迷住。

威尼斯，就是一個迷人的夢，令人沉醉其中，不願醒來。

「我們離去，而美卻停留。」

濕漉漉的陰雨間，海水漫上聖馬可廣場。拜占庭風格的宮殿閃著金光，彷彿在默默訴說著它們的故事。石頭牆壁與壁畫間，衣著華麗的女子和少年翩然走過，黑眼睛的一瞥，蕩漾出水光陣陣，或許，會帶給你一個溫柔的慰藉。

大概從19世紀初開始，被浪漫主義統治的西方世界，逐步將威尼斯幻化成了一個想像與現實交織，奢華到極致之後歸於毀滅的唯美形象。

大詩人拜倫，在威尼斯浪蕩過兩年，過著揮金如土紙醉金迷的生活。他聲稱自己在兩年半的時間裡，在威尼斯女人身上花了2500英鎊以上，睡過「至少200個各種各樣的人——也許更多」。

19世紀最成功的美國肖像畫家薩金特，為了尋找藝術上的靈感，去過不下7次威尼斯，畫下了幾百張水彩畫的威尼斯，每一張都是光、影與色彩的完美呈現。他曾說過：「威尼斯就是青春的源泉」。

拉比亞府與聖耶利米教堂 Palazzo labia and San Geremia, Venice，by John Singer Sergent，1913

而德國作家托馬斯曼在《魂斷威尼斯》中，則講述了一個老作家，在威尼斯邂逅一位異常俊美的少年，被他的美深深吸引無法自持，心力交瘁乃至感染瘟疫送了性命的故事。

最弔詭的是，這要人命的愛戀，竟然完全是「我愛你但與你無關「，少年從始至終都絲毫沒有察覺。

到了20世紀，儘管浪漫主義已不再興盛，但伴隨著世紀初那幾次翻天覆地的戰爭，不知道明天是否會到來的人們，卻更加願意沉浸在浪漫的美夢中。無數作家到此一游，感慨萬千，藉助這個無比華麗的背景，親自上演一幕幕深情或者涼薄。誰也不知道他們憑弔的究竟是真正的威尼斯，還只是自己的想像而已。

而威尼斯並不在乎。

她每一天都更加風姿綽約，歡迎著她的客人們。她用最好的劇院、最美的廣場、最富麗堂皇的繪畫，還有最金碧輝煌的宮殿來招待他們。做出一個最最真實的夢境，有什麼不好呢？

啊，當然，還有最讓人流連忘返的酒館。

怪不得，流亡美國的前蘇聯詩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布羅茨基，曾寫下這樣的文字，作為獻給威尼斯的情書：

這座城市通過與水的相濡以沫，改進了時間的外貌，美化了未來。 這就是這座城市在宇宙中的角色。 因為當我們移動的時候，這座城市是靜止不動的。 眼淚可以證明，因為我們離去，而美卻停留。

「在『哈里』你能找到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

1948年，剛滿49歲的海明威，決定重返歐洲，進行一次旅行。這是他在二戰後第一次歐洲之旅。

當海明威與第四任妻子瑪麗抵達熱那亞時，距離他上一次在義大利的遊歷，已經有30年之久了。過去的一切浮上心頭，青春的記憶既美妙又苦澀，卻令他頗有一份故土重歸之感。當然，義大利的朋友和讀者們給予他的盛情款待，也令他非常愉快。

當他們抵達威尼斯時，這份熱情依然不減。於是，海明威和妻子在格里蒂酒店（Gritti Palace）住下，上午寫作，下午外出獵鴨子，晚上就到威尼斯最有名的哈里酒館（Harry』s Bar）就餐。

後來，海明威將他在威尼斯的這段日子，寫到了他的小說《過河入林》中。

小說中，50歲的上校回到義大利憑弔年輕時的戎馬生涯，曾經的硬漢面對歲月的飛逝，也變得溫情脈脈拖泥帶水起來。就是在這個哈里酒館，上校喝著一杯一杯的馬提尼，與19歲的伯爵小姐以及他看似堅強的一生，進行了一場短暫而又漫長的告別。

借著上校之口，海明威說出了這句名言：

「在『哈里』你能找到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

後來，當海明威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後，有好事之徒問起哈里酒館的老闆，是不是得感謝海明威做的宣傳？

老闆朱塞佩不屑一顧：「我們出名的時候，海明威還是個無名之輩呢！他得感謝我們才對。「

這話聽上去有點狂妄，但也確實頗有道理。畢竟，哈里酒館是威尼斯最著名的酒吧，就像電影《布達佩斯大飯店》中的那個大飯店，數不清的名流雅士都是這裡的常客，比如查理·卓別林、毛姆、佩姬·古根漢姆……在這星光熠熠中，海明威雖然很閃亮，卻也真說不上是眾星捧月的存在。

更妙的是，哈里酒館還發明了威尼斯乃至全世界最有名的桃子雞尾酒：貝利尼（Bellini）。

據說在1940年代，朱塞佩嘗試著用桃子打成漿，和威尼斯當地的Prosucco普洛塞克起泡酒調了一款雞尾酒，色澤和味道竟然都迷人得不可思議！他當即決定加到酒館的招牌酒單中——可是問題也來了，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不久，在一場15世紀威尼斯畫派的畫展上，展出了多幅大畫家喬萬尼·貝利尼Giovanni Bellini的大作。前去參觀的朱塞佩驚訝地發現，在貝利尼的畫中，恰恰出現了與他的桃子酒幾乎同樣的淡粉色。這種色調，被大畫家用在畫中人的衣服上，平添了幾分通透與生機，又不失溫柔的慈悲，格外動人。

手持鏡子的年輕裸體女子 Giovane donna nuda allo specchio, by Giovanni Bellini,1515

聖母子與聖徒 Madonna and Child with Saints，by Giovanni Bellini

於是，朱塞佩索性將這款同樣色調與氣質的雞尾酒就命名為Bellini。果然，Bellini很快就風靡了整個威尼斯，乃至全世界，後來也成了IBA（International Bartenders Association 國際調酒師協會）的官方雞尾酒之一。

更有趣的是，這一款雞尾酒，同樣的做法，將桃子換成其他水果，就是另一款雞尾酒了，還都有不同的名字，還全都是藝術大師。

換成橙汁的話就不是畫家了，而成了音樂大師普契尼Puccini，我們曾聽說過的幾乎所有歌劇，《托斯卡》、《蝴蝶夫人》、《圖蘭朵》……全都是他寫的。

換成草莓泥呢，就又不一樣了，這回叫做羅西尼Rossini了。《塞維利亞的理髮師》是他的大作。

桃子泥換成石榴汁的話，就叫丁托列托Tintoretto了。這位也是威尼斯畫派的代表人物，或許就是他哪幅畫中的深紅色給了調酒師靈感，做出了這個石榴版的Bellini。

桃子泥換成葡萄汁就是提香Tiziano了。這位大師不用多說了，威尼斯畫派沒他不行，任是誰看到他畫中那些豐腴的女子，都會感嘆這種雅緻又充盈的性感。

神聖的愛與世俗的愛 Sacred and Profane Love,1515-1516, by 提香

想來除了中國人，也只有義大利人，能這樣將吃和藝術完美結合起來了吧。

所以，別怕威尼斯的商業化，適度商業化，意味著君子生財取之有道，意味著成熟規範的服務，也意味著能不斷維護出的美，意味著藝術的源泉。

你看，威尼斯人，就這樣寵愛著他們的客人。想要一個華麗的舞台？我們給你。想要一份醉人的繾綣？我們給你。

就算你只是一晌貪歡，只要還在這夢裡，就無需覺察自己身在異鄉。

休憩之後，你仍然可以啟程，也許前往伊薩卡島，也許會看到更多夏日的早晨。路上不必過於匆忙，因為你知道，像夢一樣美的地方，總在等你回來。

Tips：Peach Bellini 做法

用料：

兩個大桃子，2大勺檸檬汁，2大勺糖；

Prosecco 或其他起泡酒，不勝酒力的用蘇打水也可以。

做法：

1. 提前半小時，將起泡酒放進冰箱冷藏室冷卻。

2. 桃子去皮，切成塊。

3. 桃子塊加檸檬汁和糖，放入料理機，多點動幾次，打成泥。

4. 有條件的話可以將桃子泥過篩，會更順滑。

5. 將桃子泥盛進杯子，倒入冰過的起泡酒，輕輕攪勻。可以用桃子裝飾一下，沒有也無所謂啦。

6. 端上來，喝吧~

題圖：Venice. View over the San Marco basin of Santa Maria della Salute，by Friedrich Nerly，1855

- The End-

謝謝觀看，我是@珊珊cat

知乎專欄：貓的咖啡漫遊

微信公眾號：mockupcoffee ／貓的咖啡漫遊

喜歡，就贊一下唄？

未得到本人授權，禁止任何媒體／公眾號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