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搞BIM軟體培訓時，也有人叫我老師

那是2012年，同樣是九月。我在深圳出差，任務完成後準備回廣州，但出發前兩天接到一位老司機的電話，說北方某城有個私活，給施工單位做BIM軟體培訓，問我要不要去。當時的BIM培訓還沒有現在這樣百花齊放，宣傳鮮活，介紹清晰，課程全面，培訓目標明確（考個什麼BIM證書之類），這樣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那時搞培訓的公司少，而且專門簽BIM培訓的公司也少,市場不大。更多的情況是半賣半送：要麼簽項目送培訓，要麼簽軟體送培訓。而老司機這次的培訓就是簽項目後送給客戶的。所謂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既然是送的，質量可想而知。畢竟請大神來講課不符合成本要求，而且大神們也不一定看得上眼。於是，老司機就把講師這個位置的候選對象，鎖定在像我這種初出茅廬，做過幾個項目，對軟比較熟悉，關鍵是收費便宜的人身上。

聽到是培訓的私活，我就問是培訓什麼軟體，老司機說培訓Navisworks,教教他們一些基本操作，做個簡單的4D模擬動畫就好了，培訓兩天，一天一千，包車費食宿。然後我立馬就答應了。一來我沒去過北方某城，確實想趁這個機會去看看。二來當然是因為窮啦。

這私活是接下了，而且待遇也滿意。但還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急需解決，就是我當時根本不會用Navisworks做4D模擬動畫。不過既然我厚顏無恥地接下了這個單，自然早已想好解決的辦法。當時在深圳出差的，除了我之外，還有4D模擬動畫製作高手老澤。於是我在前往北方的前夜，跟老澤突擊學習了兩個小時的4D模擬動畫製作。接著第二天就在一知半解糊裡糊塗的狀態下，坐上了前往北方的高鐵。

到達北方的時候已經是晚上，老司機讓我把行李放到酒店後，就馬上帶我加入到客戶的飯局當中。當家都知道，飯局這東西都是名不副實的，沒正兒八經的吃上兩口飯，一桌的人就開始勸酒扯大炮。我喝了兩口就覺得暈乎，於是以明天要講課為由就停杯了。這時客戶那邊一個白髮花花的老總卻走到我身旁說，區老師看上去好年輕啊，今年多大？工作多久了？這問題顯然就是想查我資歷嘛，難道我剛畢業兩個月又會告訴你？我就告訴他我26了，工作兩年。然後他又繼續問我一些專業跟工作上的問題，這個我可招架不住了，唯有扮醉酒回答得含含糊糊的。這時老司機過來扯著老總喝酒，幫我解了圍。

飯桌靠著老司機解圍，騙了過去。但在講台上就只能靠自己了。雖然我提前寫好了講義，但到了上課的時候還是講得一塌糊塗。最常出現的問題就是講得太快，說一個功能像說順口溜一樣帶過去，就緊接著下一個。台下的學員估計是一臉懵逼的，但我全程自顧自地盯著電腦屏幕瞎說，根本沒有留意他們的反應，還以往自己講得很清楚。後來老司機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替我辦個中場休息，然後叮囑我說慢點，說詳細點，每個功能講它兩三遍，讓聽的人能跟得上。要講兩天啦，講這麼快，明天講毛線啊。

道理我是知道的，但執行起來不是一時三刻有效果，第一次講課，心裡緊張啊。不過其實「講得太快」對並課堂質量影響還不是最大，當我意識到講得太快後，我可以倒回去，重新慢慢再講一遍就好，聽的人總能跟得上。但「講漏」這個問題就比較讓我拙計，講課過程中倒回去補充，跟賽車手在路邊倒車是一樣的，傻子的都看得出你出事故了。我就在講課的時候倒了好幾次車，學員的表情就像看到毫無邏輯的穿越劇一樣茫然。

還有我的4D模擬動畫製作是跟老澤突擊學習的，雖然整整學了兩個小時，而且自己也準備了個小案例在講課的時候用，心裡是滿盤計劃。但真到講課的時候，一緊張就連講義都忘記看了，完成是憑感覺瞎講。於是講到某個環節的時候，死活做不出我想要的效果。老司機也很久沒碰軟體了，愛莫能助，只能在台下替我默默捉急。正當整個教室都被尷尬的氣氛所籠罩住時，一個學員挺身而出，說，老師，你應該先按XX，再點YY。我聽著他的建議嘗試起來，還真的可以了。頓時，我TM更尷尬了。要是現在的我，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繼續厚著臉皮說下去。但當時還是懂禮貌，於是一字一頓地對那個學員說了聲謝謝，才敢繼續往下講。而此時我彷彿看到老司機臉上出現了好幾條豎向的黑線。

兩天的課，我講了一天半就沒東西可講了。老司機也很無奈，但也沒辦法。只好說這個下午大家就練習練習，有問題就提問。提問是沒有多少人提問的，大家都在干著自己的事情。難得有幾個學員舉手提問，卻是說聽了兩天課，還是不懂這軟體有什麼用，好像跟施工也沒什麼關係，是用來做彙報的動畫么？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也就按著以往做項目彙報時那套路忽悠過去。我說得糊裡糊塗，他們也聽得糊裡糊塗。另外還有一個記憶比較深刻的，就是那個提醒我按XX，再點YY的學員。他說他以前做項目的時候學過這個軟體，所以謙虛地說自己懂一點。接著又說我講的他都明白了，問有沒有更能幫助施工的功能，例如4D模擬怎麼監控現實進度、怎麼加入鋼筋作業、模版作業等更多工作面的模擬，以及怎麼優化施工現場人材機的配置計劃等。我當時心裡就B了狗了，我懂這麼多還要在這裡裝BIM？但BIM軟體培訓有一個好處，就是學員提到的任何你不懂的、不知道怎麼實現的東西，都可以賴到軟體的功能上。我當時毫不猶豫就這麼幹了。

回廣州的前夜，老司機將兩千塊交到我手上。我是受之有愧的，畢竟我只講了一天半，而且還講得不好。但由於窮與貪婪，我還是把那兩千塊收起來了。

這種忽悠成分較高的培訓，我想現在是買少見少的。各大BIM教育機構的成立，讓BIM培訓這遍天地越來越鮮活，也越來越規整。而且也不用擔心學了之後有沒有用的問題，因為就算軟體毫無用處，至少也知道培訓完要去考個證。我是連一個BIM相關的證書也沒有的，一來這些證不像註冊師、建造師那樣可以掛靠換錢，實在少了些吸引力。二來聽說很多年輕人多考到了，而我裝BIM了幾年，要是考不過就TM尷尬。雖然我表面上厚顏無恥，但心裡還是有點愛面子。三來目前那些BIM證書確實也不好說有什麼用。不過最近我領導說公司出錢，讓我去考個BIM證，我是不反對的。畢竟像向老闆所說，現在的情況是很多人都有但你沒有，那麼就考一個當集郵吧。

當然，這些都是題外話。其實我想說的是，我當過一回不稱職的老師，明白這樣一個老師對學員的影響有多大，他們花了兩天時間來聽我嗶嗶，卻什麼也沒學到。而時間卻是一去不返的，最珍貴的東西。所以希望大家在學習的路上，能遇到值得花時間去聽講的好老師吧，也祝願那些好老師身體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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