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引力——如果人類生活在地下怎麼辦?(一)

「穿過曠野的風啊,

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訴你啊

我醉了酒

飄向遠方的雲啊

慢些走

我用奔跑告訴你

我不回頭

穿越火焰的鳥兒

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走

……」

1

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儼驂騑於上路,訪風景於崇阿;臨帝子之長洲,得天人之舊館。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迴;桂殿蘭宮,即岡巒之體勢。

我在地下三十五層的一個廢棄倉庫里,找到的這張紙上,只留下這幾個字來。我的一個短命的朋友告訴我,這幾個字叫做「駢文」,是幾千年前的東西,人類的瑰寶,說的是天地是萬物的客舍,時間是古往今來的過客,描繪的是大千世界雄渾壯闊的景象。可是我的老師告訴我,這些東西都是騙人的,人類從生下來就是生活在地下的,哪裡來的大河山川,更別提天地廣闊一說了。老師還告訴我,關於這些蠱惑人心的東西都是被禁止的,要遠離之,不然有被殺頭的危險。

告訴我這些東西叫「駢文」的人叫阿大。阿大是我的鄰居,就住在離我不遠的一個巢穴里,從我認識他開始,他總是趴在巢穴里眼睛放空,一動不動。我之所以對他感興趣,不光是因為阿大知道許多我不懂的東西,他還有一雙跟我們所有人都不一樣的深藍色的眼睛。

其實像我們這種低等人類,一般只有在冬天來臨的時候才會一動不動,那是我們低等人類的本能,叫做冬眠。但是阿大無論冬夏,都是這個狀態。等你走的近了,就會看見他身上的鱗片一呼一吸,耳朵後面的腮也一鼓一鼓,你才知道這傢伙並不是在睡覺。阿大說,他這叫思考。我問他在思考什麼。他說,你知道巢穴的上面是什麼么?

我在他身邊坐下來,拿起一塊黑蛋白放進嘴裡說:巢穴上面,當然還是巢穴了,不然還能是什麼?

阿大說:錯!在這些巢穴上面當然是巢穴,我說的是所有的巢穴之外是什麼。

我搖搖頭:我們上學時候老師沒說。我也沒敢問。你知道外面是什麼么?

阿大看了我一眼說:地平線!所有的巢穴外面,是地平線。地平線外面是天空,是大地……

我說:你胡說呢吧?巢穴外面怎麼可能是那些東西呢?巢穴外面還是巢穴,這個世界不就是巢穴組成的么?哎呀阿大,我看你是有些傻了吧。

阿大繼續在喃喃自語:不光有天地,還有山川,有日月星辰,花草樹木,有白天黑夜。有空曠的風,熱烈的陽光,帶著香味的花和潺潺的流水。地上面的世界,廣闊,壯美……

他還在喃喃自語的說著這些有的沒的,我聽著無聊,直到我離開他的巢穴,他還在說著。後來好多天,我都沒有再去他的巢穴。我的父母說,阿大說的那些話都是禁言,被別人聽見是要殺頭的。

可是他說的那麼逼真,倒讓我不得不多想,回家的途中,走在位於巢穴中間的通道上,抬頭望去,密密麻麻的六邊形巢穴排列整齊,就像一雙雙失明的眼睛,空洞洞的望著這個地下世界。無邊無際,無邊無際!每一個巢穴裡面都住著像我這樣的低等人類,在空中是密密麻麻的用來交通的通道,他們把這些通道叫做蛛網。忙碌工作的下等人類都穿著泛著微弱藍光的衣服穿梭在蛛網內。

在我望不到的地方,我知道有一層用鋼筋和泥土打造的隔斷,隔斷的上面是高等人類才居住的地方。那地方我沒去過,不是我不想,是因為我的級別不夠!這才是這個世界的樣子!可是這個世界太大了,上千萬的下等人類,就有上千萬個一模一樣的巢穴,有生之年都走不完的巢穴啊!我覺得我有生之年能把所有的巢穴和蛛網走遍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我想像著我在這個世界會一直活到六七十歲,然後被埋在某個不知名的巢穴里,慢慢的被寄生蟲啃噬變成養分,或者變成泥土,最後化為烏有。我想著這些,有時候會漸漸忘了我自己的命運。

在我忘記自己的命運之前,我還沒有忘了阿大,我忘不了他跟我說的那些話,那些不著邊際的自言自語,被我偷偷的埋藏在了我心的最深處。一直到過了很久,我都能經常想起他的那些痴人說夢一樣的胡言亂語。不過我已經知道,他的胡言亂語都是真實的。可是在我很早之前,我就以為他是在胡言亂語。

直到有一天,我聽到了一個消息,阿大死了。死在了爬向巢穴外面的途中。從此他的巢穴就空了下來。阿大的家被偵緝隊來來回回的翻了好多次,可是那個可憐的阿大幾乎沒有什麼財產的,我也不知道他們要找什麼。再後來,那些穿戴灰色制服的偵緝隊不再來了,我才得以去阿大的故居遊覽一番。

這裡空空如也,這裡空空如也!

巢穴里被翻的亂七八糟,我更加確信了那些灰色盔甲的偵緝隊是在找什麼東西。我學著阿大的樣子在地上趴下來,閉上眼睛,學著阿大的樣子——我假裝在思考,卻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就在這時,我聽見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張眼瞧去,洞穴門口站著一個姑娘,手裡擎著一把閃亮的短刀,蒙著面,正在虎視眈眈的用一雙藍眼睛盯著我。

2

我揉揉眼睛,意識到這並不是夢。姑娘俯下身子,右手持刀向前,做出了一個防禦的動作,開口問我:你是誰?從哪來?在這裡幹什麼?

我貓著腰,雙手向前,表示我兩手空空沒有危險,盡量平靜的說:我是鄰居……

她問: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就是來看看。姑娘你別誤會,我真的是鄰居。您先把刀放下好不好?那個……您是哪位啊?

姑娘鑽進巢穴來,手裡的刀子還在舉著,看來還是對我充滿了敵意。我只能往後挪一挪,她便不再理我,而是在巢穴里左右打量了一圈,坐了下來,跟我說:我看看你的身份。

這下子我有點害怕了。因為我們所有人的身份都在後脖頸處,每個人從一出生就在醫院刻下了自己一輩子的身份:等級,生日,性別,諸如此類。像我們這種低等人類的標記是紅色的,據說高等級的人是藍色的,但是我並未見過。可是要把自己的後脖頸給一個拿著刀的陌生人看,總是覺得不太靠譜。這幾乎相當於把自己的命交給了一個充滿敵意的陌生人。

我打量了對面這位依舊蒙著面的姑娘,雖然她手持短刀,但她冒失嬌弱的身軀似乎也並不是力量型的選手。若是真的打起來,我自信憑著我一身堅固的鱗甲和超人一等的逃跑速度,應該不能吃多大的虧;何況現在她堵著門,我若是不把身份給她看,她似乎也不能讓我順利的離開這裡。想罷我慢慢的轉身,低下頭,把我脖頸上的身份印記給她看。

林塵,你叫林塵,男,二等人類,十九歲。居住中文25D-2區85號。普通勞力。無害。嗯,你真的是住在這裡的。

她一句一句念出來,等她念完之後我才轉過身去,見她終於把短刀插進皮靴里,我才放心下來。這是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說話聲,她忙一把按住我的頭,順手抽出那把短刀,小聲的跟我說:別出聲。

我乖乖的趴著不動,巢穴的窗子外面走過去幾個人影,並未在這裡停留,我倆這才鬆了一口氣。等人走遠了,我才回頭問她:你都看完我的身份了,可是你是誰啊?你為什麼還在這裡啊?

她摘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張長的還算端正的臉來,跟我說道:你是想看我的身份么?

我搖搖頭說:那倒不必了。我不太關心這個。但是……你怎麼會來這裡呢?

她重新將短刀插進靴子,慢慢說道:我叫阿零。零號的零。是阿大的表妹。

阿大還有一個表妹?我從來沒有聽過呢。不過我並不打算問這個似乎有點暴力傾向的姑娘,我可不想再被她那雙比刀子還可怕的藍眼睛盯著了。

阿零探頭出去,外面空空蕩蕩,現在是休息的時間,無邊的黑暗籠罩了地下世界,我打賭她什麼都看不到,事實上,她只是將門關上,對我說:你是阿大的朋友?我怎麼從來都沒聽他講過呢?既然你是他的朋友,那他有沒有給你什麼東西?

我搖搖頭:沒有。

阿零看著我,估計是在判斷我有沒有撒謊,我說的是實話,所以,我也坦蕩的看著她的藍眼睛。過了一會,阿零繼續問我:那阿大有沒有跟你說些什麼?

我皺起眉頭,仔細回憶阿大跟我說的隻言片語,忽然心中一動,不過臉上卻沒表現出來:阿大的話不多,他似乎也沒什麼朋友。所以,你想知道什麼?

阿零慢慢的回身,再轉身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樣東西,沒等我看清是什麼,她已經伸出手來捏住我的脖子,另一隻手拿著那樣東西,我終於看清了,那是一個四方形的盒子,頂端帶著兩個黃色的金屬頭,正在啪啪的打著火花。阿零捏我脖子的手不斷的用力,狠狠說道:小子,你說實話,要不然我送你歸西!

她力氣大得很,而且很準確的就捏住了我耳後的腮,這讓我呼吸變得異常急促,一邊掙扎一邊說道:我說的是實話!你到底想要什麼?哎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暴力呢?你鬆手,鬆手!

她把那打著火花的東西拿到我的眼前,電光閃爍,晃的我睜不開眼睛。我以為我這下子可能要死了。沒想到阿零忽然鬆開手說道: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忙著呼吸,沒空搭理她,這姑娘的脾氣反覆無常,看來要離她遠一點才好。好在她也不再搭理我,而是對著裡面空空的牆壁在愣神。我一邊往門口挪,一邊說:那個,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你要找什麼東西我也幫不上忙。我先走了。拜拜。

說完我就從巢穴里逃出來,關上門的之前,我看見阿零正在牆上輕輕的敲打著,好奇心驅使我並未離開,阿零在牆壁上敲打摸索了一會兒,忽然從牆上打開了一扇門。我差點叫出來,阿零把那扇門關上,在她回頭之前,我也趕緊關上門,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3

以前我上學的時候,老師曾經告訴我,我們的世界是按照蜂巢的模式來建造的,蜂巢是什麼,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從我一出生,就是在這個巢穴裡面,對於我來說,這裡就是我的家,這裡就是我的世界,生老病死都在這裡。我今年十九歲,再過一年,我就會去參加工作和勞動,在地下世界,超過二十歲如果不勞動是不會有食物的。儘管那些被稱作食物的黑色能量塊並不算太好吃,但是在地下世界你沒有選擇,尤其是作為一個下等人類——二十歲之前,你要活的像一隻蟲子,二十歲之後,你要活的像一隻勤勞的蟲子。

我並沒有跟阿零說實話,因為阿大曾經跟我絮絮叨叨的說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話,他說,早先的人類都是生活在地上的。那時候的人類柔弱不堪,身上也沒有鱗片,呼吸用的是鼻子,後來不知為什麼都轉入了地下,因為在地下生活,總要在土裡爬行,身上長出了鱗片,呼吸也改成了腮。

阿大還說,其實上面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人類已經有了上萬年的歷史,轉入地下生活才不過百年而已。一定是有什麼原因,比如說戰爭或者疾病之類的,才迫使人類由地上進入到了地下。阿大最後還說起了一個跟《進化論》有關的人類,叫達爾文。

儘管阿大總是神經兮兮,但是不得不承認,他說的這些跟我的認知有著天差地別,本來我想找個時間再去聽他嘮叨,可是他死了。這也不奇怪,像他這麼神經的人,就算是死了也不奇怪,他的腦子裡總是有著一些奇怪的念頭。每一個念頭都那麼危險,隨便哪一條都可以讓偵緝隊帶走。

我在家過了幾天,有時候還會想起阿大的這些話來,不過總是想不出什麼頭緒,其實我心裡還惦記著阿零,尤其是阿零在阿大家的牆壁上,開了那扇門,我更加好奇那扇門後面有什麼。不過一想到阿零的短刀和那個閃著電光的四方體,我就不寒而慄。

在害怕和好奇之間,我苦熬了幾天,終於忍不住的想要再去阿大家一探究竟,我猜過了這麼多天之後,阿零最好已經不在了。若是不在了最好,若是阿零還在,她要是還有問題問我,大不了我如實回答就是了。一念至此,我便不再耽擱,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出了我的巢穴,順著管道,小心翼翼的走,可不能打擾到別人的休息。半個鐘頭後,終於又來到了阿大家的門口。

平復了一下呼吸,悄悄伸手推開門,門沒鎖。我貓著腰進入巢穴,一切似乎都跟之前一個模樣,巢穴里依舊亂七八糟,以至於我覺得那個叫阿零的姑娘並沒有來過。可是幾天前她在牆上推開一扇門的情景歷歷在目,如果這是個夢的話,那也太真實了。

這裡呈現規則的六邊形,我進來的地方是一扇高約一米的門,這裡沒有燈,只有在靠裡面的地方有一個燭台,燭台的下面放著十幾根凌亂的蠟燭,看來阿大活著的時候也不怎麼點這個東西。不過這也無所謂,因為我們從小都是生活在地下,黑暗對於我們來說如同白晝一般。我巡視了一番,目光停留在對面的牆上,幾天前阿零就是在這裡打開了一扇門,不過現在這裡已經變得乾乾淨淨了。

我回憶著阿零的模樣伸手在牆上摸索,發現這面牆上畫滿了稀奇古怪的花紋,這是我之前並沒有注意到的,那些花紋被刻在牆上,毫無章法可言,我胡亂的摸,也摸不出什麼所以然來,正當我打算放棄的時候,牆卻忽然震動了一下,我嚇了一跳,弓起身子退後一步,緊張的望著那面牆。

牆中間居然開了,那是一扇門,我確信這就是幾天前阿零打開的那扇門,我愈發緊張,身上的鱗片都在瑟瑟發抖,從門裡面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鬼知道會從裡面爬出什麼,我的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了。

一個人從門裡爬出來,我長出一口氣,是阿零。

她依舊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緊緊包裹著她玲瓏的曲線,長頭髮在腦後扎了一個辮子,整個人看起來很是疲憊,但是精神狀態卻很好。

林塵,你來啦?

我張嘴結舌了一會兒才回答:你怎麼在這裡面?

她弄了一下頭髮說:跟我來吧。

她轉身回去,我咬咬牙,男子漢嘛,難道還怕她一個小丫頭不成?

我跟著她走進門裡,當然一切都還是黑乎乎的,大概一米多高的走廊,兩側依舊刻滿了那些奇怪的條紋和符號,我猜想那大概是一種文字,但是這種文字我並沒有見過。這個走廊並不算太長,阿零走的並不快,我在她背後跟著,看著她婀娜的身子和翹起的屁股,心中竟然有些亂。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像阿零這種女孩,事實上,我認識的女孩並不多,只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叫摩卡的姑娘是比較熟悉的,不過摩卡的皮膚特別黑,像這裡的其他女孩那樣,平時只穿一件灰色的無袖衣服,以至於我都能看見她肩膀上露出來的黑色鱗片,摩卡的指甲很長,據說是挖洞的好手。阿零不一樣,阿零身上裹得嚴嚴實實,而且很白,一看就不是我們這裡的人。

正想著,阿零又推開一扇門,從那門裡透出了些許的亮光,我走進去,發現這裡是一個六邊形的巢穴。這個巢穴跟外面所有的巢穴大小差不多,角落裡堆了大大小小几十個箱子,另一側的燭台上點著一根蠟燭,這個巢穴跟其他巢穴唯一的不同是這裡的門不是通往外面的。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密室。

那些箱子有一些已經打開了,阿零拿出一個巴掌打的四方盒子,我注意到那個盒子上面還有一塊似乎是玻璃,阿零舉著那東西問我道:你知道這是什麼?

我往後退一步,腦海中回想起之前她的另一個會冒出電光的四方體。又瞥見她放在靴子里的短刀。阿零笑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說你別害怕,這個沒危險的。說完她在那四方體旁邊不知按了一個什麼按鈕,那屏幕忽然亮了起來,我緊張的退後,心說你還說沒危險,這東西閃閃發光,說不定一會就爆炸了!你個小丫頭看來是沒安好心吧!

阿零被我的囧樣子逗的呵呵一笑:你怎麼這麼膽小?我告訴你,這東西叫ipod,不是炸彈啦!你瞧,別怕,你來看看。

4

我小心的走過去,那個ipod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阿零用手指在那屏幕上划來划去,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也跟著她的手指在變來變去,這東西太亮了,不到兩分鐘我的眼睛就花了。我揉揉眼睛說,這個東西好亮,有點晃眼睛啊。

阿零又在ipod的旁邊不知道調了一個什麼東西,屏幕漸漸暗了下來。我看著她在那裡划來划去,似乎這東西有什麼魔力似的,我好奇的問:這東西是從哪來的?

阿零停止滑動屏幕,幽幽的說,是我表哥弄來的。不光這個,這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是表哥弄來的。

我倆一起坐下來,聽她慢慢的說話:我們丟失了太多的東西了。科技,歷史,文化,所有的都丟失了,很早之前,這些都是我們人類擁有的東西,那時我們人類生活在地上,有高山,有湖泊,有日月,有白天黑夜,有花草樹木,夏有百花冬有雪,四季的風都是不一樣的。我們吃的是土地上種出來的食物,看的是千變萬化的風景。那些可都是免費的。可是人類總不滿足這些,人類總是不滿足所擁有的。可是擁有的越來越多,失去的也就越來越多。

我有點聽不懂她說的話,但是有一點我是明白的,她的這些話跟阿大的觀點差不多。可是我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我,這些都是假的,騙人的,怎麼可能呢?據我所知,人類誕生,到發展就是生活在地下的。地上的世界?沒有人去過,老師說,那上面就是幾千度的高溫,環境惡劣,人類根本生活不了,所以我們才在幾千年前就轉入了地下世界,至於那些花花草草山川湖泊什麼的,根本就不存在。

阿零說,林塵,你是不是不信?沒關係。一開始的時候我也不相信,不過你看這個。你瞧。

她在ipod上點了一個什麼東西,屏幕上居然出現了一副會動的圖畫:

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在一張桌子面前指指點點,那桌子上面擺滿了各種吃食,可是我只認識吱吱響的烤肉,那女孩長的也跟我們不一樣,最大的區別就是身上沒有鱗片,耳朵後面似乎也沒有腮。畫面一轉,那女孩又來到了一個高大的建築物旁邊,她的頭頂是藍色的天空棉花一樣的雲彩,那建築物的旁邊是各種各樣的人類——沒有鱗片!每個人都沒有鱗片!

阿零又動了一下手指,ipod上的畫面換了,我不由得低聲驚呼了一下:那是一片一望無際翻湧的水,真的是一望無際的浪潮翻滾,洶湧澎湃的讓人心生敬畏!阿零說這個叫做海,是真正的海!地面以上大概70%的部分都是海。我感嘆道,這得能養活多少人啊!想想我生活在地下,只能吸取泥土裡的潮濕空氣,其實也並不是沒有水,只是所有的水都是放在罐子里,我要工作六十年的時間才能買得起一小瓶的水來。想到這裡,我又感慨了一下,這得夠多少人喝個夠哇!阿零搖搖頭說,海水是喝不了的,因為它是鹹的。

我小小的落寞了一下,不過馬上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既然地上的世界這麼美好,別的不說,就是那些海水,隨便弄上一點就能成億萬富翁了!這,這……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人類放棄了地上的生活?

阿零放下ipod,緩緩說道,林塵,你相信我說的話么?

我猶豫了,我應該相信她么?我應該相信一個不算熟悉的僅僅認識了幾天的姑娘?相信她說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話?還是應該相信我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和認知?

阿零說,我知道你還在懷疑。我不勉強你接受這些。

她表情有些落寞,看起來楚楚可憐,我忽然熱血上頭的說,我相信你!可是就算是你說的對,那人類……以前的人類為什麼看起來跟我們不一樣呢?

阿零說,科技!這一切都要從科技說起!很早之前,人類是沒有鱗片的,呼吸也不用腮。也沒有高等人類和低等人類的區別!我們生活在地上面的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有電視,有電腦,有電話,有ipod。後來,有一部分聰明人覺得生活過的有點苦,他們想改善人類的生活,於是發明了各種機器人來服務我們的生活,一開始的時候,這些機器人只是來服務人類的衣食住行和日常起居,後來又控制這些機器人上山下海,挖礦,打仗,甚至用機器人來代替伴侶,那些機器人不斷的更新換代,越來越智能,人類的生活也越來越智能化,一直到有一天,戰爭爆發了。

我問,什麼戰爭?

阿零接著說,是機器人和人類的戰爭。在戰爭爆發之前,這些機器人都是電腦來控制的,那時候人類根本就意識不到這些科技的產品的依賴,他們沒有想到如果有一天,人類如果失去了對科技的控制會怎樣。

我又問,會怎樣?

阿零嘆了一口氣說,人類會被自己發明的東西殺死。當第一輛空無一人的坦克衝進居民區的時候,世界就變稱了地獄!機器人當中的少數有了自己的思想,它們覺得自己是人類的奴隸,它們要改變這個世界的秩序!幾乎是一瞬間,世界上所有由電腦控制的東西都停止了工作,汽車都停在了馬路上,工廠也停止了工作,飛機紛紛墜毀,數以億萬計的機器人從世界各地進攻人類。

我似乎看見了那種場面:一片灰濛濛的天空下,鋪天蓋地的機器人從海里,從空中,從地面像颶風一樣席捲著每個人類的城市,遮天蔽日的景象大概會讓人一輩子都難以忘記。所有人地方都是死屍和硝煙,人類節節敗退,他們只有手中的槍支,卻無法從由電腦控制的武器庫中取出子彈,可是那些子彈就算取出來了,對機器人也是沒有用的。

阿零接著說道,人類的軍隊幾乎是赤手空拳的對抗著那些智能的鋼鐵,隨著戰爭的繼續,機器人還在源源不斷的從工廠里製造出來,而人類的數量卻在急速的減少,那是地獄之門的召喚,那就是世界末日。

阿零說的蕭瑟無比,似乎每一句話里都帶著無邊無際的嘆息。而我的目光卻再一次被那個ipod上的圖畫所吸引:那是一個夜晚,天空是深藍色的幕布,一個女孩背對著我,仰著頭望著天空上的無數發光的星星,忽然間一個叫做煙花的東西在天上炸開,盛放出一朵巨大燦爛的花火,如同一隻巨大的水母炒四面八方伸出了上百根長達百米的金黃觸角,夜空中流動的花火是如此的瑰麗耀眼,如此的震撼人心,這一定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美麗的景象。

我坐在地上,定定的看著那朵盛開的煙花,我無法想像那種在廣闊天地自由自在的行走是什麼樣的感受,我也無法想像假如我站在一望無垠的海邊是何種的激動,我更無法想像如果我親眼看見一朵漂亮的煙花在夜晚的星空炸裂是什麼心情,我只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視頻里那個女孩張開雙臂,似乎在擁抱那個五彩繽紛的世界,我忽然有一種錯覺,我曾經是生活在那個世界的人類,而現在,我與那個群山萬壑和山川日月組成的世界之間,隔著一道看不見的時光,所有的時光都化作一個泡影,讓我可望而不可及。

(未完待續。催更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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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專欄寫手簡介:

趙藍冥:編劇,作家,馳騁文壇十幾年,為人瀟洒不羈,思維敏捷,不拘小節。代表作《情到深處人孤獨》,《煙花冢》等。

杜雅萍:從業多年的業內知名編輯,圖書策劃人,多個論壇網站專欄作家,對歷史,人文,電影等多個領域頗有研究。

陸笛:有讀故事簽約作家,真正的智慧與美貌並存的美女。代表作《長路漫漫有燈火》

千惠醬:文學編輯,曾就職於某影視傳媒策劃,對日本文學頗有研究。

冰冷鑽戒:前簡書編輯。飽覽群書,文風偏意識流,腦洞大,文筆老到。

揚子:知乎美女寫手。以萌故事為主,擅長寥寥數筆構劃愛情。PS:身材好,跳舞棒!

姜先生:也就是我。喜歡寫點東西的待業老青年。代表作《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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