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懷孕
我感覺到大地在震動,夢境越來越不穩定。一切就像電影一樣加速播放著。
場景再次轉換,窗戶外面是滔天的戰火。天上有無數轟炸機飛過,炸彈把遠處城市的天空染成了玫瑰一樣詭異的顏色。
我身邊是匆忙奔走的醫生和蓋世太保,我跟著他們穿過一個又一個房間。其中一個軍官拿著一個箱子,從他緊張的態度來看,裡面似乎裝著貴重的東西。
他們來到一個長廊,長廊兩側是像蜂巢一樣的隔間,裡面關著許多孩子,有大有小,他們都有著金色的頭髮和藍色的眼睛。他們也被這一隊匆匆而來的大人們嚇到了,臉上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把他們都帶到實驗室!」那個軍官說道。
「可是研究還沒成熟……這些孩子未必能適應……」
「元首等不及了!現在就要開始實施最終計劃!」一個近衛軍提起醫生的衣領,大聲吼道。
蜂巢的閘門一個個打開,孩子們被拿著槍的軍人們帶到實驗室。
那個軍官打開箱子,裡面是一排排注射器,內部似乎有某種藍色的液體。
「快點!如果試驗成功,我們還有反敗為勝的可能!」軍官拿槍頂著醫生。
醫生打了個手勢,其他的護士們上來分了分箱子里的注射器,瑪麗亞也在中間。我看到瑪麗亞的手在發抖。
她拿起一支注射器,走到一個孩子旁邊。
「這是什麼?」孩子問道。
「這是來自神的禮物。」瑪麗亞極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緒,鎮定下來,「要是你能承受它的饋贈,你將會獲得和神一樣的能力……」
說著,瑪麗亞用顫抖的手把注射器插入那個孩子的血管:「不要怕……」
瑪麗亞把針管抽出時,那個孩子很顯然還沒有睡醒,揉了揉眼睛。瑪麗亞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
突然那個孩子發出一聲慘叫!
他的背上迅速隆起了一塊異物,隨即皮膚下伸出了恐怖的觸角,他的面部開始扭曲,腦袋就像充了氣一樣漲起來!
「好痛————」他還沒說完,下體就長出了一個頭!頭上還沾著黏液和血污,他變成了一個怪物!
這個怪物竟然和我夢境中的有七分相似,怪物掙扎了兩下就斷氣了。
「我說了……研究還沒成熟……他們是沒辦法跟神的血液融合的……」醫生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哀號道。
神的血液?!
聽到這句話,我深吸了一口氣,可我來不及細想,就被一聲哭嚎打斷了思緒。
「沒希望了……我們的國家沒希望了……」那個軍官無力地靠在牆上。
一聲槍響,他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放眼望去,四周已經是數以百計的怪物屍體,全都是接受注射的孩子。窗外飛過一顆流彈,在咫尺之外炸開,產生的氣浪把玻璃震得粉碎。
瑪麗亞把注射器扔在地上。
「救命……救命……」瑪麗亞在護士們驚慌的叫喊中,向門外跑去。
絕望,我再次感覺到無與倫比的絕望,還有仇恨。
那是可以殺光全世界的仇恨,這種仇恨可以讓任何一個人化身成地獄裡的惡鬼。
「啊!!!」
我撕心裂肺地吼出來。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倒在廁所外面,把整個儲物櫃都撞翻了,下意識地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鬧鐘,才四點半。
原來我在浴室打開水龍頭的時候睡著,到現在醒來,不過10分鐘。
果然夢境中的時間和現實的時間也是不對等的。
瑪麗亞居然是二戰納粹的餘孽,一個惡魔。這太可怕了,我的第一反應是必須趕緊帶著歐琳娜離開!
正準備爬起來的時候,突然看到歐琳娜就站在我面前。
她在哭,手裡拿著一個藥瓶:「這是什麼?你是不是一直在吃?」
她的聲音充滿了失望,傷心,和因為背叛而導致的憤怒:「你為什麼騙我?」
歐琳娜把藥瓶扔在我面前,那是剛搬來加州的時候,我找浩民師兄從他醫院裡開的葯。
Gendarussa,男性口服避孕藥。
歐琳娜發現了。
我在剛搬進來的時候就去找了浩民師兄。浩民師兄上班的地方,是加州為數不多能夠開到Gendarussa的醫院。
Gendarussa是從一種名叫駁骨丹的植物裡面提煉出來的,可以破壞精子細胞中的酵素以削弱其活性,從而達到避孕的目的。
「Gendarussa的避孕效果高達99%,但也不是完全沒風險的,任何避孕措施都不能做到百分百有效——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理由是什麼,」師兄把葯給我的時候,曾經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我還是再勸你一句,不要瞞著歐琳娜,不要讓你的婚姻里有謊言,它會成為夫妻之間信任的墳墓。」
我表面上配合歐琳娜懷孕,但每天偷偷吃Gendarussa,心裡懷揣著僥倖心理。也許歐琳娜這一生都不會知道,也許某一天時機對的時候我能告訴她真相。
也許有一天,我們能打破命運的魔咒。
「為什麼?」歐琳娜坐在地毯上,虛弱地閉上眼睛,「我們認識四年,結婚兩年。我一直覺得我很幸運,我找到了我愛的人一起走一輩子——可我不是傻子。」
「婚後每次我提到孩子,你的眼神總是在閃爍。有了事業才要孩子,事業太忙以後再生,有了錢再說。我聽著你的每一個借口,但你從來沒親口告訴我真正的原因。我多希望我能一直傻下去,相信你的每一個謊言——你偷偷看遺傳學的書,晚上假裝加班不睡覺——我陪著你演一場獨角戲,我是那個假裝不知情的觀眾。」
「我不介意我們住在哪,也不介意我們吃什麼穿什麼,不介意你能掙多少錢,甚至你告訴我你不能生育,我也不會離開你——但我介意你騙我。」歐琳娜捂住了臉,眼淚順著她的指縫流出來。
「為什麼?」她的聲音從抽噎變成號啕大哭。
這一刻,我才明白,歐琳娜自始至終都知道。
我小心隱藏著秘密的同時,卻忘了歐琳娜是一個多麼聰明的人。她一直在嘗試用信任感化我,我卻以此傷害她,往她的傷口上一次又一次地撒鹽。
我們的婚姻竟然因為一個謊言而變得千瘡百孔。
「歐琳娜,對不起。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傷害你。」
我一點一點地組織語言,從我家族的通婚歷史,到我的童年,到異族通婚生下的怪胎,不知道用了多長時間,我把一切都告訴了歐琳娜。
她抬起頭,從最初的不可置信,到恐懼,到眼裡的堅定。然後,她走過來輕輕地抱住了我:「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為什麼要獨自承受這些?」
原來我一直在用我的懦弱來衡量這份感情,卻低估了她的堅強和勇氣。
「現在科學這麼發達,即使你的家族基因里真的有隱性遺傳病,也不一定不能治癒。我們都接受過高等教育,哪怕不能生自己的孩子,我們也可以領養……」
突然歐琳娜捂住嘴,朝廁所衝去。
「嘔……」歐琳娜還沒來得及走到洗漱台,就爆發出一陣陣乾嘔。
我們倆都無法解釋的事情出現了。
驗孕棒上有兩道杠。
歐琳娜懷孕了。
我和歐琳娜四目相對,難道Gendarussa百分之一的概率就出現在我們身上?
「這是…怎麼回事?」歐琳娜比我還疑惑。但現在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歐琳娜,我們要立刻搬走,」我想起剛才的夢境,這才是當務之急,「瑪麗亞曾經是『二戰』德國生命之泉農場的醫生,也許她在自己身上做了某些反人類的實驗,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生命之泉……你說的不會是希特勒搞的優等民族計劃吧?」歐琳娜顯然也知道這段歷史。
「也許她已經不是普通的人類了,其實除了她連被開水燙都沒感覺之外,她很有可能能夠通過夢境操縱人的潛意識。」我簡短地把這段時間我的噩夢、吉卜賽老婦和約翰森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怎麼可能?」歐琳娜猶豫著說,「可是我沒有做噩夢呀……」
「你還記得我們剛搬來的時候,有一天你說你夢見我們住在一個別墅里,有了自己的孩子嗎?」
「記得。」
「那天晚上我跟你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夢。我懷疑這個夢就是她操縱的,她一定從某種途徑知道了我內心深處的恐懼,所以她設計你誕下怪物的夢來引導我自殺。雖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但我們一定要馬上走……」
鈴鈴鈴鈴,家裡的電話響了。
「嗨,請問是Shin先生嗎?」
「是我。」
「我是照相館的漢斯,您還記得您昨天拿來沖洗的膠捲嗎?那些底片受潮太嚴重啦,我儘力搶救,總共七卷底片,只有一卷救回來幾張,」是那個照相館的中年人,「好消息是,您照相機里的膠捲倒是保存得比較完好,畫質也不錯。」
「呃,那謝謝您了,相機您留著吧。」我沒心情再跟他說下去,就想掛了電話。
「先生……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這些照片有些奇怪,我覺得您還是應該來看一下。」中年大叔說。
「是什麼照片?」難不成又是我在610翻到的那些風景和動物照片?
「不不不,是家庭照,」中年人說道,「但是……這太奇怪了,我在電話里說不清楚,您還是來一下吧。我馬上就要關門了。」
我思索了一下,從我家到照相館來回也就是十五分鐘的路程。但保險起見,我還是帶著歐琳娜一起去更好。
「可是家裡的東西還沒收拾啊,我至少也要收半小時。而且,」歐琳娜有些猶豫地看著我,「如果瑪麗亞真像你說的那樣,阿爾法也會很危險……我下午看到他身上全是傷……我們真的不用報警嗎?」
我皺了皺眉頭。阿爾法,雖然我覺得這孩子也有點不太對勁,但他再怎樣也是個小孩,如果他真的是受害者,我們把他扔下,那他基本這輩子也逃出去瑪麗亞的魔爪了。
「……這樣吧,我去拿照片,你在家趕緊收拾東西。阿爾法的問題,我回來解決。」我把槍塞進歐琳娜手裡,「記住,除了我,不要給任何人開門。一定要等我回家!」
歐琳娜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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