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舌

文/酒九

當高范睜開眼睛的時候,突然覺得嘴裡空落落的,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於是他手在床頭摸摸,撥出一串電話號碼,面無表情地用聲帶發音道「魏狗,我舌頭丟了。」

魏狗其實叫魏情,名字意思是情路平順。然而自八歲認識高范之後,倒霉的小姑娘就告別了這個美好的期許,直奔著絕情滅欲的康庄大道去了。

此事,也並不全是高范的責任。

那一天陽光微盛,刮著點小風,正是玩過家家的好時候。高范和魏情扮演爸爸和媽媽,小孩子們什麼也不懂,非要他倆像電視劇里那樣親一親。

這下便出了大事,高范打個噴嚏,舌頭像是彈珠一樣飛進魏情的嘴裡。大夥都驚呆了,推推搡搡著四散而逃。小姑娘懵住,把嘴裡的肉條吐在手心裡,看看高范,又看看舌頭,眼前一黑暈倒在地上。

高范在小城裡一戰成名,發現這個特異功能後,他從此走上表演拆卸舌頭的雜耍道路。而魏情倒霉催的,那根大舌頭給她幼小的心靈埋下深深的陰影,從此看見男性生物就肅然起敬。不止如此,只要高范的舌頭在她身邊一公里的範圍出現,反胃感就會出現,比天氣預報還准。

慢慢的,這兩個孩子變成了少年和少女,他們始終保持著彆扭的友誼。高范每次找魏情的時候,都會把口條放在家裡的小罐子中,這些年他早就學會了不用舌頭講話。

電話響起的時候,將魏情從夢中驚醒,於是她兇巴巴地說「這種小事別這麼早吵我,行嗎。」並不是魏情態度冷漠,只是高范丟舌頭的經歷,比天上的繁星還要多。

起初她還念著情分幫高范找找,憑藉著反胃感確定它的大致範圍,後來失而復得的次數十個指頭都數不清,也就習以為常。

高范不能算糊塗的男孩子,與其說是丟,不如說是舌頭被盜。

自從他開始發育,俊朗的少年英氣就展露雛形,情書塞滿抽屜,打個球也會有女孩子圍觀尖叫。

「校雞台柱您好。」有時候魏情在電話里這麼叫他,氣的他嗷嗷直叫。

後來,喜歡他的女孩子越來越多。

女孩子問:「你為什麼不找個女朋友呢?」

高范答:「因為,女朋友所帶來的安全感,不足以填補我心中斷谷的萬分之一。」

魏情冷哼一聲:「傻逼。」

女孩子又問:「那你不會愛上一個人嗎?」

他雙眼望向遠方,緩緩吐出一句「沒有人能滿足我的舌頭,也沒有人能滿足我的心。」高范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說出來裝逼的一句話,居然會正式開啟自己丟舌頭的人生。

高一的午後,窗外枝葉繁茂,少年趴在桌子上安靜享受午休,他眼睛輕合,雙唇微張,睫毛就像小扇子一樣投下陰影。一雙暖木筷子伸入他嘴中,悄無聲息地夾走舌頭,留下張字條,上寫:

「我會天天用愛心便當餵養它,直到你喜歡我的手藝,直到你愛上我。」

「愛你大爺!」高范聲帶顫抖,這是他第一次丟舌頭,並覺得以後還會有很多次。

果不其然,步入大學之後,這種事情有增無減。

魏情看了看時間,平復下心情才開口問:「什麼時候丟的?」

「不知道,大概是昨天吧。」

「舌頭沒了你不知道啊?」魏情沒好氣地罵他。

「我經常亂放嘛,你不覺得嘴裡兜一個東西很麻煩嗎?」

「......我沒這體驗。」魏情掛了電話,手機扔在一旁,突然掩面,覺得高范蠢得沒邊兒。

其實對於這種事情,高范有一套標準的應對措施。先是任由小姑娘們好吃好喝地供著舌頭,享盡了口福之後,假裝稱自己愛上了這個做菜的傢伙。一般女孩子都會乖乖把舌頭送回來,於是他和姑娘交往一段時間,以性格不合踹人了事。

這時候的魏情都臭著張臉,腦門上寫著:瞪誰誰懷孕。

「怎麼,吃醋啦?」高范反倒不識趣,總一副賤兮兮的樣子湊過來。

「缺德。」

「好好的怎麼罵人呢?」高范自顧自地笑起來。

他身邊的短期女朋友總會先一步打抱不平,看著魏情的背影指指點點說「她以為自己是誰。」

話一說出口,剛開始還嬉皮笑臉的高范,突然就不笑了,他接話:「跟你比起來,我和她熟的多。」板著臉的他,瞬間就沒有了傻裡傻氣的大男孩氣質。

雖然魏情很不想理他,可幾天後還是在高范的死纏爛打下出了門。

高范顯得很憂愁:「我覺得這次舌頭丟得有點蹊蹺。」

「你不是已經放出消息了嗎?高大帥哥等著收線就好了唄。」

「我是說自己戀愛了,可是沒見誰來還啊。」高范皺緊了眉頭,突然把上半身貼近魏情,神神叨叨地又說「該不會用我舌頭幹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能幹什麼?」

「我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咖啡店人來人往,高范的帥臉上突然露出興奮而猥瑣的笑容。

「...你他媽離我遠點。」

又過了三四天,丟失的舌頭還是沒有消息,這下子高范才真正著急起來。

「你有沒有什麼線索?」魏情問這句話的時候,他一臉茫然地搖頭。

「那最後一次吃到的是什麼味道?」

「好像是...紫菜湯?」高范努力回憶,他與生俱來的天賦能讓他像翻書頁一般,去回憶腦海中對食物的映象。

「後來呢?」

「後來突然就變成了酸味,又酸又澀,偶爾還有股子奇怪的苦味,我發誓從小到大都沒嘗過這種味道,不知道這傢伙是怎麼弄出來的。」高范一臉嫌棄。

就在此時,咖啡店外路過一條雜毛小狗,它踏著小爪子歡快跑過。在街角的一輛私家車前停下來,歪歪腦袋看了看輪胎,然後突然對著車輪抬起一條腿。

「...」高范目睹了這一幕,小狗的尿騷味與嘴裡的味道達到了高度一致,他沉默著。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魏情乾巴巴地開口,「你說那妹子該不會...不小心把你舌頭衝下水道去了吧?」

高范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一直保持著僵住的動作,直到窗外的小狗收了腿,抖抖尾巴,心滿意足地跑遠了。

儘管高范內心十分抗拒,他最終還是不得不接受魏情的假設。

凌晨三點半,家屬院七樓的樓頂,一個孤獨的少年吹著夜風,發出一條簡訊:「我不想活了,生命失去了意義,我們就此別過。」

兩分鐘後,手機屏幕亮起,回信一如魏情往日的性冷淡語氣:「你在哪?」

此時正值夜深,樓下沒有人也沒有車。高范回了簡訊,他雙腿在半空中盪啊盪,全身上下寫滿了失意少年的愁苦氣息,如果嘴裡沒有屎味的話。

不到半個小時,一輛計程車停在家屬樓下,雞窩頭少女踩著拖鞋急匆匆往樓道衝去。高范心裡突然變得柔軟,老式家屬樓里沒有電梯,高范不知怎的,開始數起數來。

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在他即將要數到一百二十三的時候,天台的門突然被「哐」的一聲撞開。

魏情穿著一件大襯衫,頭髮被風吹到眼前,她氣都喘不勻,還兇巴巴地喊「范傻逼,大半夜學人家自殺,你他媽腦子有病啊!」

高范突然想笑,於是他仰面躺下來,眼前的世界整個倒轉過來,看著氣勢凌人的姑娘越走越近。他說「我不想活了,從今天起,到我老了的時候,嘴裡永遠都是污水的味道,我不想這樣。」

魏情冷哼一聲說「你想多了,最多三天你的舌頭就會到達污水處理廠,沉澱乾燥脫水,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爽到飛起。」

「...你說啥?」高范一咕嚕從地上坐起來,整個人都打了個激靈,這才注意到姑娘手上拿著一卷白紙。

魏情手腕用力一抖,就把白紙攤平在頂樓的地面上,這是一張很大的圖紙,上麵線條錯綜複雜。湊近看去才發現是城市的俯視圖,每一棟房屋都是一個小小的方塊,而部分街道被人仔細地用紅筆勾勒出來。

「這是什麼?」

「我去問了我水廠的叔叔,他說你的舌頭應該還在蓄水池中暫時儲存著,每周三會被污水廠處理,現在是周一,我們還有三天的時間。」魏情講得很認真,天氣有點涼,她用手緊了緊襯衫,一縷頭髮垂在眼前。

「這些線都是你畫的?」

「是啊,一共有三個污水廠,再過兩個小時整個凈水管道就要開始運作了,雖然中間有中轉點,我們的時間依然不多。」

「你出來怎麼不多穿點?」

「我耽誤時間萬一你死了怎麼辦?」魏情正碎碎念,一抬頭正好撞見高范亮晶晶的眼睛,她又別彆扭扭地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你呀。」高范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用手背遮住眼睛,低低地笑出聲音。

高范被魏情一路拉著坐上了去往蓄水池的計程車,這時候是凌晨四點半,天還沒有亮起來。姑娘一晚上忙忙碌碌,終於能坐一會,她又累又困,所以靠著車窗睡著了。

夜裡沒多少車,司機開得很快,所以更顯得顛簸。高范看姑娘腦袋在玻璃上一磕一磕, 心裡擰巴了會兒,把魏情攬到自己的肩膀上靠著,他太緊張了,脊背直挺著一動都不敢動。

魏情其實被他一碰就醒過來了,可是她整個人也僵著一動不動。直到車到了目的地,兩個人才腰酸背痛地走下來。

年輕人通常把這種小心翼翼的,麻煩別人又被麻煩的過程,叫做喜歡。

這裡是城市最大的蓄水池,每周一在這裡匯聚的污水,將從三個主管道,流向城市外的污水處理廠。

清晨六點,蓄水池開始運作,就像是城市地下的筋脈,有條不紊。

「你的舌頭就在這個蓄水池裡。」魏情表情嚴肅地蹲在水廠外的矮牆邊。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的舌頭讓我感覺噁心。」這是魏情小時候落下的後遺症,現在卻成為了找舌頭的重要依據。

「...雖然道理是對的,但你這麼說就有點扎心了。」高范擠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在發現魏情沒有看自己之後,沒趣地癟了癟嘴。

蓄水池內部被高牆和鐵門封住,他們只能等待舌頭進入主管道之後開始追蹤,好在這個過程並不需要等待太久。

抱膝蹲坐著的魏情突然感受到了什麼,她像土撥鼠一樣立起上半身,高范覺得好笑,也學著她的動作,卻被狠狠瞪了一眼。

「反胃感輕了些,它應該是進了主管道。」魏情說,「我們該幹活了。」

三條主管道正好呈三叉排布,按理說他們最多沿著水廠外圍繞六十度,就可以找出舌頭的去向。但這並不是一個輕鬆的工程,水廠很大,又沒有代步工具,他們的時間有限,所以跑到最後,魏情的頭髮都被汗弄濕了。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啊?」高范這句話兩三次到嘴邊,終於問了出來。

那個時候,魏情一門心思都放在嘔吐感上,所以很直接坦率地說「不然呢?看你下半輩子沒舌頭嗎?我可做不出來。」

高范聽到她這語氣,就像是在講一件很尋常的事情,心裡被觸動,半天都沒接上話。

「在這裡!」約摸過了二十分鐘,魏情乾嘔一聲,她確定出這條主管道的編號,轉頭看了眼高范「你這是什麼表情?」

「沒什麼,你吐之前老子還覺得有點喜歡你。」高范嘀嘀咕咕,沒讓姑娘聽見。

魏情把圖紙攤平在地面上,手指沿著紅線移動,停在一家中轉站上:「你的舌頭下一站應該會在這裡。」

「手還挺好看的,指甲也很乾凈。」高范心想。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魏情怒了,把圖紙卷了卷敲在高范腦門上。

根據魏情地圖上所畫,第一所中轉站位於城市的邊緣,管理完備;第二所位於城市之外不遠,管理雖相對鬆懈,但混入其中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他們唯一的機會在於第三所中轉站,這也是污水進入處理廠前的最後一個中轉站。

魏情的叔叔並沒有為他們提供太多的幫助,原因是他不具備提供更多幫助的權利,更何況他對高范的事情也並不上心。

「不去上課怎麼解釋?」高范坐在第三所中轉站的牆下,從懷裡拿出一小袋麵包來,撕開包裝袋遞給魏清。

魏清愣了愣才接過來:「就說我在挽救自殺少年的生命吧。」

「...開除指日可待。」

此時是剛過正午,太陽有些毒,根據推算,污水晚上才會到達這裡,魏情怕有什麼變故,執意提前在這裡等著。

高范猶豫了會兒,把外套脫下來遞給姑娘說「要不你用外套蓋著臉睡會?」

魏情剛想要拒絕,聽到男孩子又補了一句「我的腿可以借你枕枕。」於是她別彆扭扭地點點頭,沒想到這麼一枕就睡到了傍晚。

她看起來睡得那樣香,以至於高范腿麻了也不敢有大動作。整個下午,他都輕聲輕氣的,把魏情的頭從左腿悄悄移到右腿,再從右腿悄悄移回來。

直到夕陽完全從地平線沉下去,地下巨大的水管發出洶湧水聲,高范還專註於霞光和姑娘的睡顏。

原本還舒緩躺著的魏情突然睜開雙眼,那對招子在黑暗中亮的發光,她猛地兔子蹬鷹翻身坐起,嚇得高范一口氣半天沒喘上來。

「舌頭,來了。」魏情捂著嘴說。

「...老哥?你平時都是這麼起床的?」高范默默向後爬了爬。

第三所中轉站位於郊區,四周是成片的荒野,這裡沒有辦法通車,遠處有數不清低矮的平房,透著一股子貧窮的味道。

「這裡有兩條分管道,先看你舌頭是在油脂層還是淤泥層,我們再確定路線。」魏情面朝著主管道的方向表情嚴肅。

「你說這舌頭撈上來還能用嗎?」高范胃裡翻江倒海,他強忍著問。

「你撿回去洗乾淨,拿沸水燙一燙消毒不就完了?」魏情白他一眼,敷衍著回答。

「...女俠智商真他媽卓絕也。」

根據水廠叔叔的話,污水到達第三中轉站時,會在一粗一細兩條管道中分流。粗管道里的污水帶著淤泥和沉沙,將在中轉站里沉澱,而細管道里的油脂層會被引去附近的作坊加工。

「加工?」當時魏情手上的動作一停,有些疑惑地問。

「把它們加工成生物柴油,或者其它的什麼東西。」叔叔臉上帶著點尷尬的味道,繼續說「其它的東西,就不歸我們管了,我們只是把浮油售賣出去而已。」

這時候,無論是高范還是魏情心裡都沒有底,不知道舌頭將會進入哪條管道。十五分鐘後,隨著地下微弱的震動,分流過程開始,姑娘把臉湊近地面,喉嚨傳出乾嘔的聲音。

高范心裡覺得過不去,他想自己一定是喜歡上這個女孩子了,不然怎麼會突然感動得有點熱淚盈眶。

不過還沒等他表達出心裡的感受,魏情就站起來,動作顯得太急,以至於匆忙中拉住了高范的手。兩個人都不知所措,姑娘先緩過來,一臉認真地說:

「舌頭進了油脂管道,我們快追。」

油脂管道將會再次分流進入不同的作坊,魏情和高范所要做的就是緊緊追蹤。

「喂,高范。」

郊區的空氣比城裡好得多,高范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星星,他聽見草堆里有蚱蜢的叫聲,聽見自己踩在草葉上悉悉索索的響動。他突然覺得心裡十足的浪漫,於是輕聲回應「怎麼了?」

「哎呦,這作坊真他娘的遠啊。」魏情一把將劉海擼到頭頂說。

「...這種時候您不能當個姑娘?」高范覺得自己一口氣沒上來。

「那我換個講法。」魏情心情很好,她高高把手舉過頭頂,對著星空伸懶腰,像是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包攬到懷裡,她大聲說「我今日星夜疾馳,像一條獵犬。」

高范聽到這句話,突然慢下了腳步。他看見眼前這個女孩子穿著兩天沒換的襯衫,踩著拖鞋,看見風從她頭髮的縫隙間穿過,他覺得這個女孩子如同一隻田野里自由飛翔的鳥,如同一隻輕快的燕子。

「魏情。」

「怎麼啦?」女孩子轉過身來,背後是平坦的荒野,頭頂是漫天星光,她眼睛清澈,有著美好年輕的身體。

「我想做一條獵犬。」高范說。

魏情愣住,她看著高范的眼睛,途經他們的風一往無前,去向很遠的地方。

「那你要追。」魏情狡黠地笑起來,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變了變。

「怎麼了?」高范跟著心頭一緊,忙問。

「完犢子,你的舌頭!」

魏情順著心裡的感應確定方向,高范就牽著她趕路,直到小作坊的大門一點一點越來越近了。

「就是這裡。」魏情表情很嚴肅。

「哦,好的。」

「所以…」

「嗯?」高范的表情也很嚴肅,就像是電視劇里的特務。

「你能放開我的手了嗎?」

「別廢話,我們快進去,得趕時間。」高范假裝若無其事地說,可是牽著女孩子的手卻僵了一僵。

魏情突然很想笑,她沒有拆穿,因為不想讓高范和自己對視,也不想被發現自己泛紅的耳朵。

夜已經很深,一條細管道通向作坊中間的大池子,這裡條件簡陋,刺鼻油膩的味道撲面而來。大概是沒什麼值錢物件的緣故,門沒有鎖,也沒有什麼看守措施,估計到第二天上工時間,這裡才會有人出現。

再往作坊內部看,都是些藍色的油桶,一個緊挨著一個,上面長著黃綠黴菌。

「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是正經地方。」高范捂著鼻子說。

「聽我叔叔的意思,這好像在做一些不太合法的生意,我覺得不太像是只做工業柴油。」魏情小聲說,她環視一周,最終把視線落在大池子上。

「你舌頭就在這個池子里。」魏情指了指水池旁用來撈垃圾的濾網,「那麼,開撈吧。」

「…那什麼,舌頭,我突然不想要了。」

雖然儲水池的氣味很大,魏情仍然能感知到舌頭的大致方位,她用濾網攪動一池黃水,油脂分離又合攏。

「怎麼了?」魏情看見高范突然抓住濾網的木柄。

「這種事情應該是男孩子來做。」

「拉倒吧,你還和我講這個?」魏情甩了甩手想繼續幹活,卻發現濾網被抓得很緊。

「以前不講,可是現在講了。」高范臉上寫滿了認真,他頓了頓又說「我挺想照顧你的。」

此時此刻,年輕人的臉紅足以勝過一大段告白,魏情鬆了手,她頭髮很亂,衣服也不整潔,只有一張泛紅的臉和一雙明亮的眼睛,她別彆扭扭,想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再不撈你舌頭,就要腌入味兒了。」

「...你個麻瓜!」高范原以為魏情醞釀半天要說什麼了不起的話,沒想到等來這麼一句,他突然覺得心裡堵得慌。

倆人用了好大功夫,終於將舌頭打撈上來。小姑娘站在池子邊指手劃腳耀武揚威,男孩子滿臉嫌棄但眉眼間藏著笑。

一條油了吧唧的舌頭躺在水池邊,天快亮了。

十一

據說高范把舌頭帶回去之後,足足洗了八百遍,以至於一個月嘴裡都是肥皂水的味道。

後來他去找魏情,於是兩個人就約著去小飯館吃一頓飯。

高范看著魏情的臉,突然覺得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就像一場夢,但他知道這確實存在著。他又回想起那晚漫天星光,現在天亮了,回到正常的生活,他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

「魏情啊。」

「怎麼了?」魏情看著這個男孩子,心裡有些東西和以前不同了,但是她說不上來。

「我老這麼丟舌頭也不是事,所以想出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什麼?」

「就是你做我女朋友,咱們不分手,她們就不會再偷了。」

「表白都那麼蠢。」魏情心裡吐槽了上百句,但是只說出一句話,她說:

「好啊」

和魏情一起吃的這頓飯,足夠高范記很久很久。

他總覺得嘴裡油膩的味道似曾相識,但由於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女孩子的身上,所以沒有關注,電視里播放的關於查處提煉加工地溝油的新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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