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蜃龍

東海之濱有一漁夫，名叫吳三，吳三以捕魚為生，這一日吳三又去海中捕魚，剛將船划到捕魚的地方，忽見空中烏雲密布，海上颳起了大風，在海中捕魚最忌風浪，稍有不慎便會葬身海底，吳三慌忙將船往回劃，卻還是晚了，頃刻間風起雲湧，大雨傾盆而下，吳三的船在風浪中飄搖不定，根本無法控制，向著東海深處飄去。

不知飄了多久，風雨漸停，雨過天晴，吳三站在船頭，舉目望日，辨別方位，然後往回划去，剛划了一會，見前面朦朦朧朧出現了許多房屋樓閣，街道行人，吳三驚詫，這大海之上，怎會看到這等景象？

好奇心起，吳三將船向前划去，靠近一看，見方圓數里，目之所及皆是房屋街道，行人車馬，懸浮於海面之上，甚是詭異，吳三順著一條街道划船進去，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卻只見其形，不聞其聲，看得到行人車馬，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吳三怔怔望著街上的行人，不知這是怎麼回事，正詫異間，街上一路人徑直向著吳三走來，眼見船便要撞上那路人，吳三趕忙想將船劃開，卻為時已晚，然下一刻讓吳三驚訝的事情發生了，船竟然從那路人身上穿了過去，路人毫髮無損，像是看不到吳三一般，走了過去。

莫非……吳三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他將船靠近一房屋，伸手朝著牆壁摸去，果然，什麼都觸碰不到，手像是伸進了霧氣中，抽出來時濕漉漉的，原來是海市蜃樓。

過去只是聽說過，像今天這般身臨其境還是第一次，吳三不禁感嘆這海市蜃樓竟如此逼真， 連自己都被誆騙了，當真是大開眼界，吳三興緻盎然，划船在海市蜃樓中觀看了許久，方才盡興，想要離去，這時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困在了海市蜃樓中，怎麼都走不出去，雖是朝著一個方位走，卻總會回到原地，吳三頭上冒出了冷汗，天色漸晚，若還是出不去，一但夜裡海中起了風浪，怕是自己會葬身海底了。

正心急如焚之時，平靜的海面猛然湧起一道巨浪，幾乎將船掀翻，吳三扶船站穩，探頭向船下望去，想看看是怎麼回事，這一看不要緊，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站立不穩，幾乎跌倒在地。

那船下幽深的海水中，竟然盤著一條巨龍，有幾十丈長，碩大無比，幾乎可將船一口吞下。那巨龍頭上長著一對龍角，龍頸到背上都生著紅色的鬃毛，而龍顎下面的鱗片都是向前逆生的，與傳說中的龍又有些不同。

巨龍睜著兩隻幾乎與船一般大的龍眼，望著吳三，吳三被嚇得魂不附體，戰戰兢兢，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趕緊划船離開這恐怖之地，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唯恐激怒巨龍。

巨龍盯著吳三看了看，而後沉入海中，卻又從遠處現身，碩大的龍頭探出水面，激起的巨浪差點將船掀翻，只見那巨龍張開了嘴，朝著水面上的海市蜃樓猛的一吸，將那蜃氣幻化的房屋樓閣，行人車馬皆吸入口中，方圓數裏海面頓時恢復如初。

吳三見此，匆忙將船劃離，划出了一段路程後，回頭一看，見那巨龍又將蜃氣吐出，再次幻化出海市蜃樓，「莫非那巨龍是在救我脫困？」吳三心中感覺很是不可思議。

天黑之時，吳三終於回到了岸上，心中後怕不已，所歷之事如夢如幻，太過離奇，第二日說與別人聽，皆不相信，吳三為此與人爭執，卻苦無憑證，只得作罷。

晚上之時，有一同村之人找來，那人吳三倒也認識，名叫李貴，過去曾走南闖北，見識頗廣，說聽聞了吳三當日在海上的經歷，吳三問李貴是否相信，李貴答道：「這是自然，我不光相信，還對那龍知之甚詳！」

吳三聽李貴這麼說，頓時來了興趣，催促李貴說下去。

李貴說道：「那龍是蜃龍，為龍的一種，可吞吐蜃氣，化為海市蜃樓，喜食燕子，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吃，故並不傷人，常幻化出海市蜃樓引誘海上飛行的燕子降落吃掉。」

「而且……」李貴神秘兮兮的說道：「若是以蜃龍的皮下油脂製成蠟燭，黃昏時點燃，蠟燭上方亦可幻化出房屋樓閣，很是神奇，此等蠟燭每根價值千金，獻與朝廷，少不了封官加爵，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吳三聽後，方知李貴前來的目的，將信將疑。詢問李貴如何得知，李貴說道：「我一遠方親戚便是以此發跡，故我知之甚詳。」

吳三聽罷，長嘆一口氣，說道：「那龍碩大無朋，動輒掀起滔天巨浪，且不知有何神通，我等又怎有能力取它皮下油脂？豈不是自尋死路？」

李貴笑道：「吳兄有所不知，我那遠方親戚在古籍上看到一個法兒，白蝙蝠的糞便劇毒無比，為天下玄毒之首， 以麵食包裹，強行喂與燕子吃下，由於燕子很難消化掉麵食，一時半會劇毒不會滲出，燕子短時間內不會被毒死，帶到蜃龍所幻化的海市蜃樓中放飛，蜃龍將燕子吃後，不出一個時辰，便會中毒而亡，我那親戚便是靠著此法，將一蜃龍毒死，那蜃龍尚小，不過三五丈長，用其油脂製成的蠟燭也不過寥寥幾根，卻換得萬貫家財。」

「據說吳兄你看到的那蜃龍有幾十丈長，若是能將其殺死，油脂製成蠟燭，你我兩人必可得滔天富貴。」

吳三沉思良久，心道富貴險中求，與其整日忙忙碌碌，卻只得溫飽，倒不如放手一搏，於是狠了狠心，對李貴說道：「那便依李兄弟所言，你我二人去屠龍，共得富貴榮華。」

兩人商定妥當，便開始準備，白蝙蝠很是罕見，百中無一，兩人踏遍附近所有山洞，方才尋到一隻，捉了回來，又捕捉了不少燕子，取白蝙蝠糞便用麵食包裹住，強行喂與燕子吃下，吳三妻子見到，很是不解，問他們在幹什麼，吳三並未隱瞞，將屠龍之事告知妻子，妻子雖是擔心，但並未阻止吳三，只是叮囑吳三小心。

一切準備妥當，兩人入海，吳三做漁夫多年，對海中方位很是熟悉，憑藉先前記憶，果真又找到那海市蜃樓，李貴見到海市蜃樓，亦驚嘆不已，兩人進入了海市蜃樓中，將關在籠中的燕子放飛，燕子被海市蜃樓迷惑，並不飛走，只是欲尋棲息之地，然蜃氣幻化出的房屋，又豈能落得下，燕子只得在空中低飛盤旋，這時蜃龍現身，龍頭探出水面，朝著那群燕子猛的一吸，悉數吸入嘴中，再次沉入海底， 激起道道巨浪。

兩人緊張的望著海中，不一會兒，海中忽然無風起浪，巨浪滔天，幾次險些將船掀翻，兩人緊緊伏在船中，唯恐被甩下船去。

又過了一會兒，巨浪平息，海市蜃樓消散，蜃龍自海底浮了上來，已經死去，兩人狂喜，不想竟如此順利，划船來到那龍屍身旁，用刀子劃開龍皮，刮下龍皮下的油脂來，幾個時辰後，足足颳了半船之多，眼見天色已晚，狂風將起，兩人不敢再逗留，只得作罷，划船返回。

第二日，兩人將蜃龍的油脂做成了蠟燭，足足有數百根之多，黃昏點燃後蠟燭上面果然浮現出亭台樓閣，宛若仙境，很是神奇，恰逢當地一位告老還鄉的京官生日，兩人便獻上蠟燭十根，那京官看到點燃蠟燭顯現出的奇景後，很是高興，重賞了兩人，而後將其餘蠟燭獻與天子。

天子亦很高興，召集嬪妃，一起觀賞，卻不料那蠟燭點燃後顯現出的卻是森森鬼影，妖魔鬼怪，甚是恐怖，將一已懷胎妃子嚇得跌倒在地，下面血流不止，胎兒不保，天子震怒，追究下來，發現蠟燭為吳三與李貴所獻，將其捉拿，壓入牢中。

兩人本以為即將富貴榮華，卻不料不僅空歡喜一場，還惹上了滔天大禍，在牢中痛哭流涕，悔不該當初，幾日後，兩人被官差押到菜市口斬首。

卻說兩日後，有一漁夫在海中捕魚，見前面隨風飄來一船，漁夫往船上一看，見裡面竟是同村的吳三與李貴，只見兩人目光獃滯，口中流涎，像是傻了一般。

漁夫很是驚訝，不知兩人是怎麼了，將兩人帶回，送到各自家中，吳三的妻子正在家暗自垂淚，悔不該讓吳三去殺龍，已兩日未歸，怕是凶多吉少，這時卻見吳三被同村漁夫帶了回來，很是高興，然下一刻，吳三妻子卻發現吳三不對勁，一句話不說，痴痴傻傻的，像是失了魂一般，那漁夫告訴吳三的妻子，在海中發現兩人的時候，便是這般模樣了，他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吳三的妻子帶著吳三找了許多郎中，卻皆言無法醫治，後來村中來了一道人，替人消災解難，治病救人，很是靈驗，吳三的妻子便帶著吳三找到那道人，道人見到吳三，大吃一驚，問他患病前做過何事，吳三的妻子將吳三去海中殺蜃龍之事的詳情悉數告訴了道人，道人聽後，長嘆一口氣，說道：「這便是了，我觀他三魂盡喪，六魄歸天，魂魄已死，然肉身卻還活著，必是在蜃龍所幻化的幻境中喪命。」

見吳三的妻子不解，道人又說道：「那蜃龍幼時很是弱小，只會吞吐蜃氣，幻化海市蜃樓，然若長大之後，不僅龍身強悍，百毒不侵，甚至可以造出幻境，幻境中所發生的一切，讓人信以為真，若在幻境中死去，魂魄也會消散的，肉身雖還活著，卻已與活死人無異了，任是大羅神仙，也是難救。」

道人搖了搖頭，接著說道：「蜃龍與凡人而言，其神通不亞於神靈，你相公卻被榮華富貴沖昏了頭腦，妄想以可笑伎倆殺死蜃龍，實在是可悲可嘆那！」

道人言罷，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