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小廣告·通惠河的女龍王·連載12

孤獨,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

昨夜帝都颳起了狂風,下起了暴雨,南下出差的同事們終於回來了。

我從高碑店地鐵站里的飲料自動售賣機里掏出來兩罐雪碧,飛到了紫檀大廈樓頂,望著雨幕將京城封鎖。

我淋著雨水,打開第一罐雪碧,從紫檀大廈樓頂傾灑下去,汽水和雨水在狂風的裹挾之下共舞,如一道透明的白練從樓頂呼嘯而下,潑到了一位22點剛剛下班,站在樓下打車躲雨的姑娘頭上。

「夜華君!一路走好!」我淚眼娑婆,高碑店沒有十里桃花。

孤獨的雨夜,窮得連把傘都捨不得買,但一條龍,又打什麼傘呢,我不禁自嘲。紫檀大廈保安小弟的手機外放音樂穿透重重雨幕,依然飄進了我的耳朵里。

「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

連龍也可以。失去理想的龍,和一個閑人又有什麼區別!

我曾經是一位有理想有抱負的女龍王,可來到帝都半年,我都做了些什麼?除了追完《三生三世》與《楚喬傳》之外,我實在想不起還干過什麼有意義的事情。

河兩岸的燈紅酒綠,將我的志氣消磨,雖然哪個店我都沒去過。

通惠河連續30年被評選為帝都最團結基層龍組織,梨園龍王作為代表,每年都會領回來一張獎狀和證書,然後一群龍又去打麻將、泡桑拿來踐行團結。

周一例會上,我看著2016至2017年度的紅色獎狀,心中默然,如果混日子也能獲得上級認可,那我們的組織,存在的意義到底何在呢?

梨園龍王聽完我的抱怨對我說,新時代做龍,和當年不一樣了。

百年前,通惠河還是大運河的一部分,每年都有可能發水,所以作為龍王要時刻提防著汛期內兩岸百姓的安危。可是如今呢,人類已經通過水利工程將風險杜絕,他們的工作替龍族減少了很多麻煩,龍王不打麻將又做什麼呢。

百年前,通惠河兩岸尚有妖孽縱橫,龍王和水族還要聯合當地城隍,驅妖降魔,防止妖邪作亂。可是如今呢,妖精們已經被霧霾和尾氣熏得不敢靠近,更甭提前來作亂了,而人類的殺盜淫妄罪惡,也有人類的警察負責,更輪不到我們龍族摻和了,龍王不洗桑拿又做什麼呢。

百年前,通惠河水清澈乾淨,常有河兩岸的鄉民下水嬉水游泳,而水鬼往往伺機勾魂害人,龍王每年都要聯合閻羅地府展開專項整治行動,捉拿隱藏於河岸的水鬼,拯救落水的人類。如今呢,還沒輪到地府來清理,水鬼們基本都被下水道的污水嗆得幾乎滅絕,更別說害人了。而且,也沒有哪個人類願意再下通惠河來……

「你看,我們不打麻將,不鬥地主,不洗腳推拿,不天天腐敗的話……」梨園龍王語重心長的說,「天庭每個月的撥款和補貼又怎麼花的完?」

「可這些錢明明是支援我們做事情的,如今事也沒做,錢卻花了,這不是濫用公款消費么?」

「你還年輕,說這些傻話可以理解。」老龍王耐心的解釋,「我們不花錢,那些收稅的小子們又怎麼有動力掙錢呢!天庭是一個整體,敖粥啊,只有刺激消費,方可促進增長,以後思考問題,不可只見樹木,不見樹林,要顧全大局!」

然後他又扯著我聊了半個小時的三駕馬車,除了消費之外,投資和凈出口都不適合天庭,所以他們公款消費大吃大喝,完全是為了拉動天庭的GDP。

雨水把我打了個透心涼,不用照鏡子,我知道我的空氣劉海已經因為失去空氣而被窒息死亡,它們的屍體會趴在我的腦門上,毫不留情的暴露我的髮際線。

還有不到兩周,敖帥的實習期就結束了,而我就要在他的實習總結上做評語。一想到這裡,我的尷尬癌就要犯了,能讓我怎麼點評呢!

「敖帥作為未來的龍族接班人,在工作期間表現出卓越的經商才能,將近兩個月的實習期內,通過販賣毛衣棉褲、冰棍雪糕、鹹魚酸菜、男性內衣,以及在洗腳推拿,人體模特畫室兼職,總共盈利人民幣五千餘元,極大的改善了通惠河龍組織敖粥團隊的生活水準。值得表揚的是,敖帥雖然長相英俊,深受通惠河兩岸上到八十下到十八的雌性動物喜歡,卻從未因女性的騷擾而耽誤工作,以極高的情商妥善的解決了林棒棒、顏好等同志的思想問題,為三界安定做出了極大貢獻……」

還記得敖帥剛來工作的時候,確實也表現出極大熱忱,但同時年輕人的怠惰心理也是存在的。

但不幸的是,我的團隊里有一隻懶貓和一隻猾狗,他們巧妙的利用了敖帥的怠惰心理,讓他淪為了兩隻禽獸賺錢的工具。

空調!一個大好的青年龍,就被這兩個字毀了。人毀了,可空調也沒買到。

當然,這也不能全怪橘貓和土狗,敖帥墮落成這副樣子,我作為龍王,有著最大的,且不可推卸的責任,然而,我已經無力拯救他的靈魂。

這小子下午跟我請假,說傳媒大學旁的如家酒店房間暖氣漏水,顏好跟老闆說好了,148承包了這個「大工程」,讓他速去修理。

敖帥還說,這工作可能不太好做,他要一邊百度,一邊學習,一邊維修,所以耗費的時間可能會比較長,至少要一宿。

我望著敖帥一蹦一跳離去的背影,心中不免呵呵,這孩子編謊話也不用點心——去如家酒店修暖氣,你怎麼不說給愛斯基摩人修冰箱,給美團員工送外賣,給《三生三世》去刷票房?

去給顏好補課就直說,就跟姐沒經歷過大學生活似的,搞學習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

風又狂了,雨又大了,風雨彷彿把我帶回了在愛琴海龍族專修學校苦讀的日子,我作為愛龍專幾千年來唯一一名所有科目全滿分的學生,奧林匹克翻雲覆雨競賽連續蟬聯20屆的冠軍,五千年中華文明第一位女性龍王,為什麼卻成了通惠河的一條廢柴。

「這是為什麼?」我舉起雪碧,向雲雨盡頭的天空大吼,「到底是為什麼!」

「你也沒問啊,我怎麼回答你。」不知道哪個多嘴的傢伙在天上回應著。

「為什麼我不能實現內心的抱負,為什麼我要在這種小地方浪費我的青春?」

「誰攔著你了?」

「……」瓢潑的大雨拍在我的臉上,「好像……也沒人……攔我」

「那該幹嘛就幹嘛去吧,孩子!」那聲音回應著,「撩個漢,談個戀愛,實在不行,就養條狗唄!」

男聲隨著滾滾的雷聲遠去,一個女人幽幽的聲音傳來,「年輕人發發牢騷你搭什麼茬兒?」

「我看她就是閑的……」

「給我站住!」我吼道,要不是雪碧打開了,我肯定當手雷砸他雲彩上。

……

片刻的冷靜。

唉,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暴躁了,為什麼動不動就想罵人,就想打架,我雖然需要發泄,但這種方式終究不適合我。

那人雖有些無禮,但他剛才說的話,倒也有道理。我想干一番事業,誰攔著我了?

梨園龍王他們嗎?他們只是無所事事,不知道如何做事罷了,他們從未攔著我去做什麼,只是習慣性的去將自己的人生經驗講給我,雖然是無意的,但「客觀」上打擊了我的主觀能動性。

打擊卻不是阻止。

橘貓、土狗和敖帥更沒妨礙我,他們三個雖然拖我後腿,但只要是我認定的想法,他們也會去努力執行。

我和橘貓土狗欠缺的只是他們對當地的了解,以及他們的油滑。但他們,誰也沒有阻止我去實現理想和抱負。

那問題還是在我了!

冷冷的冰雨在我臉上胡亂的拍,我仰頭幹了半罐雪碧,將罐子捏成一塊鋁疙瘩。

我丹田燃起了一股想要發誓的火焰。

「我夜華……呸,我敖粥,在這東荒大澤……呸,在這紫檀大廈,請四海八荒諸神見證,從今日起,與素素結為夫妻……呸,與廢柴的日子永遠告別,以我的餘生,替三界神魔,四海水族,天下蒼生,干出一番大事業來,無論成敗,此志永不相棄……」

「好!」一個聲音從雲層中傳來,還是剛才那個男神。

「你怎麼還沒滾?」

「我跟電母打賭,你一會肯定會賭咒發誓,電母不信……」

一個女聲道:「姑娘,電視劇播到這裡,就該插廣告了!」

她話音剛落,一個綠色盒子從天而降,一直飄到我的面前,盒子上三個最大的字是:油卡丹。

女人說道:「家有兒女,常備油卡丹,輕鬆應對由淋雨引起的發燒咳嗽……」

你們,給我,滾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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