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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高德與凱瑟琳的論戰——關於巴西爾二世(上)

關於十一世紀帝國的衰落,從上個世紀起就爭論不休,甚至連1976年在雅典舉辦的的國際拜占庭學峰會(International Congress of Byzantine Studies)都以討論十一世紀危機為主——但這次大會的主題時間線其實是1071-1261.......不僅如此,1977年一位法國學者Paul Lemerle還寫了一本書,叫《十一世紀拜占庭五個值得研究的問題(Cinq Etudes sur le XI siecle byzantin)》,可見當時史學家們對十一世紀拜占庭的崩壞有多上心。

在這個問題上,奧斯特洛戈爾斯基(Ostrogorsky,以下簡稱奧氏)的說法在最初30年是為大家接受的:他認為十一世紀的崩潰是封建趨勢的產物。他認為官僚精英和軍事貴族互相傾軋——當然,在他看來官僚精英是在維護國家利益的——而這種內鬥使得帝國國力大削。最先批評奧氏觀點的是A.Kazhdan,他認為在中古語境下,封建主義其實是一股進步的力量(progressive force),這是有助於帝國重建的。也就是說,這個人也贊同奧氏的「官僚精英與軍事貴族的內鬥導致帝國崩潰」,只不過其中角色得調換一下:官僚們是反動勢力,他們在打壓代表進步力量的封建主義(這個人認為代表封建貴族利益的阿萊克修斯的即位使得帝國的政治和經濟再度復興)。這番論調使得另一位學者不快了,他就是上文提到的Paul Lemerle(以下簡稱 Lemerle)。 Lemerle並不認為十一世紀是一個處於危機的世紀,他認為帝國政府依舊運行良好、經濟活力十足,而曼茲科特之敗的影響也被過分誇大了。那麼誰該為帝國的所受的災難背鍋呢?

阿萊克修斯.科穆寧。Lemerle認為正是阿萊克修斯對於小亞細亞的忽視導致了帝國註定的結局,而科穆寧家族佔據高位使得帝國政府運作出了問題。不僅如此啊,Lemerle覺得阿萊克修斯該背的鍋遠多於此:小尼基弗魯斯重建的帝國軍隊被他送了;小尼基弗魯斯讓國家壟斷的經濟讓他賣給威尼斯人了(見【翻譯】科穆寧家族崛起與帝國的重建)。總結下來就是:阿萊克修斯the man who reverse.......咳咳,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反動分子(dyed-in-the-wool reactionary)。

【寫這一段在群里說的時候,lisa都要氣得拿刀砍人了hhhhhhh】

說了這麼多,主角也該登場了。

「阿萊克修斯不該背鍋,該背鍋的是巴西爾二世!」邁克爾.拿筆跳舞.安高德如是說道

PART1:你這個遺產,有毒啊(延伸閱讀zhuanlan.zhihu.com/p/22

Michael.pendancer. Angold——邁克爾.拿筆跳舞.安高德,牛津哲學博士畢業,現為愛丁堡大學拜占庭史榮譽教授與榮譽院士、皇家歷史協會院士(fellow)英國國際交流協會、拜占庭研究小組成員,語法藝術家,筆尖舞者,閱讀理解考察官。其人在科穆寧王朝史和晚期帝國的正教教會史方面頗有建樹,著有<The Byzantine Empire, 1025-1204: a Political History >、<Church and Society in Byzantium under the Comneni, 1081-1261>等著作。

在當時那個百花爭放的年代,他用他的筆向阿萊克修斯所遭受的不公待遇發出了譴責!

「這鍋阿萊克修斯不背!」

然後拋給了巴西爾二世

「巴西爾背!」

為何這麼說呢?筆尖.....呸,安高德認為這一切不應著眼於之前著重討論的十一世紀諸帝,而是應該從巴西爾講起。

首先我們得明白巴西爾二世是怎樣的統治風格?

獨裁,徹徹底底的獨裁!

他的統治具有明確的目的和使命感,可謂近乎狂熱,這跟他的前任們保守拘謹,甚至算是固執的統治截然不同。恐懼是他統治的支柱,他也並不樂於納諫。他是個徹底的獨裁者。正如歷史學家米海爾.普塞留斯所言:「只有他能決定政策,也只有他能監督戰略;他行政靠的不是成文法,而是他自己的授意。」

這種統治形式毫無疑問是需要統治者極高能力和威望的,這對巴西爾或許不成問題,但是對於他的繼承人而言,這毫無疑問是要求苛刻的重壓。

在政治和經濟上,安高德認為他利用政府遏制兩者進一步發展,以便使得政府的需求得以滿足

巴西爾二世試圖約束國內經濟和社會,將其組織起來支持戰爭,這意味著強硬的帝國統治。巴西爾一反拜占庭常見的順其自然的政策,竭力壓制任何他認為會削弱帝國權威的改變。正如我們所見,他想重建一個經濟體制簡單,甚至可謂原始的自由農社會,以冀為帝國政府提供一個穩固的基礎。這意味著他要對抗一段已經持續至少一個世紀的歷史進程。

巴西爾二世一向追求恢復皇權並將其推到極致,而他對帝國基本的經濟結構就不會有太多興趣了。有證據表明,一些政府官員對於經濟的運作有較為深刻的理解,但他們不大能影響皇帝的政策,後者往往是出於權力考慮,有時甚至是在做慈善。皇帝的農業法帶來的通貨緊縮是個意外收穫,它確實能有效減緩社會和經濟變化。

巴西爾二世死後,留下了巨額的財富——大概有20萬塔蘭特之多的黃金,這還不包括寶石和其他的貴重物品。這是自阿納斯塔修斯以來拜占庭皇帝留下的最大一筆遺產——要知道,當初阿納斯塔修斯還統治著敘利亞和埃及兩塊富饒的地區。我們很難直觀理解這筆財富之巨。如果按金價為400美元每盎司、一塔蘭特約合一百磅黃金來算,這大概價值1280億美元。

看看,同志們看看!這個搜刮能力,放在搜刮界那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雖然說這個安高德估算這1280億美元的時候,單位是按塔蘭特算的,意思當時帝國黃金儲備(4000-8000噸)趕得上當今美國黃金儲備.......塔蘭特不可能,我們退一步講把單位換成磅行不行呢?如果按磅來算,這個數字又遠小於1280億這個數字——大概縮成個位數吧.......講道理,現在關於巴西爾二世時期通貨緊縮的證據,既沒有書面的,也沒有實物的,權威一點的拜占庭經濟史,也並沒有談到這一點........(講實話我覺得那個20萬塔蘭特都是瞎說的)

既然安高德認為巴西爾在文治上獨斷專行,那麼武功他又如何評價呢?畢竟巴西爾在東西的戰果都是很讓人敬佩的

吞併自十世紀早期以來就零零碎碎的亞美尼亞小公國這一政策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問題。巴西爾在位期間加速了這一政策。他通過軟硬兼施的手段,讓公國統治者們先後同意去世之後將公國交還給帝國。當時看來這似乎是拜占庭防衛戰略重地最高效的手段。然而,緩衝國成了過去,時間則將會揭示巴西爾的擴張政策為帝國帶來了多麼危險的後果。

吞併保加利亞和亞美尼亞給巴西爾的繼承者帶來的問題還不止這些。大量具有不同宗教、民族和語言的少數族裔湧入了一個不僅高度單一,而且同化能力不弱的帝國。到了十一世紀早期,經過兩個世紀的融合,曾經占伯羅奔尼撒人中很大比例的斯拉夫人如今除了兩個留在Taygetos群山間的部族,其他都被同化了。亞美尼亞人積極的在君士坦丁堡和軍隊中任職。除了姓氏,他們儼然成了正經的拜占庭人。但自從巴西爾二世四處征服之後,帝國越來越難同化這些外國人。帝國最大的強項之一開始衰竭。

但同時,這也說明他對改變保加利亞的基本狀況毫無興趣。這點在條約中的關於保加利亞教會的條款中更加明顯:教會甚至保留了他們原有的特權和組織。保加利亞人的認同感與教會關係極其密切,連他們的禮拜儀式用語都是舊式教會斯拉夫語【Old Church Slavonic】。看起來,巴西爾二世並不想同化保加利亞人。

雖然保加利亞的異端有很多,但至少保加利亞教會不是。而亞美尼亞教會對拜占庭來說就是不折不扣的異端了。他們是一性論派,拒絕接受查爾西頓教條【Creed of Chalcedon】。不僅如此,他們還利用帝國沿幼發拉底河的擴張一路向南傳播教派到西里西亞和敘利亞北部。有意在帝國中任職謀生的亞美尼亞人往往因其信仰而遭到冷落,因此更願意皈依正教。在帝國的新一輪征服中,亞美尼亞移民們則太過接近他們的故鄉了。十世紀末期,亞美尼亞教會開始在各地為亞美尼亞殖民者建立教區。這導致亞美尼亞移民的絕大部分保留原來的信仰。

破壞戰略緩衝,對於新併入帝國的族群同化無力,連對亞美尼亞裔的同化能力都削弱了,這擴張啊.......還不如拉倒吧!

安高德對於巴西爾的種種舉措的批判不可謂不深刻,同時他也明確表示了:雖然巴西爾要負很大責任,但是他的繼承者也得負相應責任。

他們不得不做出艱難的抉擇,可他們多半又沒能理解這些抉擇有多麼艱難。他們延續了價格不菲的軍事侵略政策,部分因為全國的軍事化,部分因為這事關統治者名望,但主要原因是他們沒別的什麼想法。面對巴西爾的財政政策所導致的不斷增長的怨恨,他們不得不讓步,結果搞得預算困難。慢慢的,他們認識到:一邊繼續巴西爾的對外政策,一邊廢除其財政政策是註定失敗的。這時必須想出一套對內對外的新政策。

按理說,到了這一步,關於巴西爾的評價似乎可以蓋棺定論了,但這時,另一個聲音傳了出來:

「盡TM扯淡!」

It is striking that Angold』s description of Basil』s hegemony is primarily concerned with identifying the origins of these later eleventh-century malaises rather than with the detailed political and diplomatic realities of the reign itself.

本文另一位主角,凱瑟琳.霍姆斯(Catherine Holmes),登場。

PS:本來想一口氣寫完,但是發現聯機時間快到了,下篇等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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