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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同人無授權轉載·GGAD】《一期一會》 作者:貓小薇

封面圖轉載於樂乎,作者ieiny

寫在前面:

《一前一會》是關於GGAD的啟蒙文。此文寫作時間太早,記憶中早到成文時《哈利波特與死亡聖器》的中文版還沒出版,所以文中人名多採用當年的哈迷網譯版。而那個時候,GGAD同性戀的關係尚不為哈迷所知。

由於時間久遠,作者貓小薇已經找不到。所以一切侵刪。希望所有喜歡GGAD的哈迷能通過此文看到十多年前GGAD粉絲最初的懵懂期對這兩位男主人公是怎樣的情感寫照。

正文開始:

第一章

「它從來都沒有真正屬於我,你永遠都不可能得到它,過去不可能,將來也一樣不可能……」

「阿瓦達索命!」

聽說,在麻瓜世界裡,綠光代表了幸福,可是在他的世界裡,綠光只有一種含義——死亡。

他聽到了那個男人喊出的咒語,他太熟悉那個咒語了,因為他本人也曾經使用過無數次,終於要親自面對那耀眼的綠光了嗎……

他的瞳孔收縮了,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裡,咒語擊打在他身體的剎那,眼前閃過的卻是澄藍一片,藍的如同年少時的天空,純凈而燦爛。

「你將來想做什麼?」 清朗的聲音穿越生死穿越時空,如煙花般盛放在心底。

那些遠去的,歸於何處,無人知曉,不願繼續的人,日復一日的重複著生命中最眷戀的和最痛苦的時刻,永無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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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將來想做什麼?」

「我嗎?那還用說,我要做世界上最強大的巫師,我要建立我自己的世界,我要主宰自己的命運!」少年的金髮比陽光更加耀眼,他回過頭粲然一笑:「阿爾,你要和我一起嗎?」

阿不思眨眨眼睛,悠然的躺在樹蔭里,嘴角含笑不語。

「嘿,阿爾,我們一起吧!你和我,讓那幫子老傢伙們好好瞧瞧!」金髮少年蹦到阿不思身邊蹲下,笑嘻嘻的看著那雙比天空還藍的眼眸。阿爾總是比他要冷靜些,甚至有時候,蓋勒特不太情願的想,阿爾比他聰明些,他總能想出一些好點子,當然——蓋勒特瞧了瞧自己手中的魔杖,驕傲的挺了挺胸膛,要是打起來,阿爾可就不一定像他說的話一樣漂亮了。

「蓋勒特,」阿不思的聲音中帶了些許戲謔,「這是你的第幾次遊說?」

「第十七次!」蓋勒特大言不慚的一邊宣布一邊在阿不思身邊四仰八叉的躺下。

「阿爾,巴希達姨婆都告訴我了,她不讓我再和你說那些一起外出修行的話。」蓋勒特悶悶地說。

阿不思目光依舊沉靜,只是嘴角微微苦笑,他沒作聲,任由身邊的金髮小子繼續念叨。

「可是阿爾,你是天才,那小子卻是個笨蛋,除了陪阿瑞娜數羊毛之外什麼都不懂!這是我們大家都知道的事兒,保姆這差事顯然更適合他!!」蓋勒特有些憤憤不平。

突然到來的沉默在兩人中間流傳,蓋勒特皺眉看著天,阿不思垂眼不語。

「你知道,我本來是打算一個人乾的,」蓋勒特低聲說,「那老鬼把我開除的正好,反正學校圖書館和實驗室里能利用的東西全部都已經用完了,我正準備來戈德里克山谷實地考察……」

「蓋勒特,」阿不思打斷他的話,「我認為你應該保持與學校的友好關係——當然現在說這個有點太遲了——不過假如當初你和校長的談話稍微有點技巧性,或者再忍耐半年的時間等到畢業,那麼德姆斯特朗會成為你長久而穩定的資源獲取地。」

蓋勒特一掌拍到阿不思的肩頭:「就是這個!阿爾,我很清楚我自己身上的缺點是什麼,有時缺了那麼一點點冷靜——當然那些其實很微不足道,決策者原本就該雷厲風行——但是我認為我們會成為最好的搭檔,知道為什麼嗎?因為……」

「鄧不利多比格林德沃多了一點腦子。」阿不思笑眯眯的斜睨著蓋勒特。

蓋勒特楞了一下,隨即綻開燦爛無比的笑容:「嘿!還多了一條舌頭呢!『為了更大的利益』……多麼美妙啊……可惜小阿爾少了根厲害的魔杖……」

「你怎麼知道長老魔杖一定被你得到?」阿不思一躍而起,抽出魔杖作勢指著蓋勒特,眼神中帶著掩不住的笑意。

「那還用說嗎,一定是我的!」蓋勒特伸了個懶腰,突然身形疾如閃電,瞬間出現在阿不思身邊,胳膊攬住他的肩膀,嘿嘿一笑(格林大人忍者上身……噴……時空混亂的某貓爬過……):

「阿爾,要不要和我打個賭?看看誰會得到長老魔杖。」

「輸了如何?」

「隨便如何都可以,我先說好,如果我贏了,你就要答應和我一起走!」

話音未落,「砰」地一聲響,阿不思從蓋勒特胳膊下面消失不見,幻影顯形到十米開外,背對著蓋勒特揮了揮手,向山腳的小屋走去。

蓋勒特·格林德沃站在樹蔭下,陽光一縷一縷的映在他充滿朝氣的臉龐上,他注視著阿不思·鄧布利多的清瘦的背影,眼神閃亮,堅定而自信的微微一笑。

阿不思,終有一日你會放下那無聊的責任和可有可無的人們

那些你真正想要的,不敢面對的,我來幫你確認

那些你丟不下舍不掉,卻不甘心接受的,我來幫你擺脫

你需要的說服自己的理由和借口,我來幫你製造

踏上夢想之路以前,你的所有障礙,我來為你掃除……

第二章

戈德里克山谷的夏日因為蔥鬱繁茂的植物而遠離了炎熱,許多人喜歡來這裡避暑,因而暑假裡山谷總是比平常熱鬧的多,孩子們跑來跑去追逐打鬧,鎮中心的噴泉旁邊總是聚集著各種各樣的小攤販,這裡與任何一個麻瓜城鎮都沒什麼不同。

阿不福思抱著一堆糖果從人群中往外擠,被擠散的人們紛紛低聲呼叫,看到是他,便轉頭換上了嫌惡的表情。鄧布利多家的小兒子如同大兒子一樣聲名遠揚,只不過那名聲有點小小的差別而已。阿不福思從來不介意被人拿來和哥哥做比較,更別提會嫉妒阿不思,是的,他一點都不嫉妒,因為他討厭那個男人!打心底討厭和厭惡!

他跑過熱鬧的人群,拐來拐去的進入了山谷的深處,山腳下茂密樹林中,棕色房頂的小屋漸漸出現在眼前。阿不福思用肩膀頂開門,跑到後院門口停住了腳步,樹下幾隻小羊咩咩叫著散步,一位金髮少女安靜的靠著樹榦坐著。阿不福思微笑著放輕腳步走到少女身邊,從懷裡拿出一隻棒棒糖伸到少女眼前晃了晃。阿瑞娜·鄧布利多揚起臉,耳邊兩條髮辮,目光天真如幼童。

「阿瑞娜,只能吃一支,不然晚上你又不想吃飯了。」阿不福思在她身邊坐下,柔聲說道。

阿瑞娜咯咯地笑著接過糖果,低下頭認真的剝開糖衣,放進嘴裡舔了舔,又舉到阿不福思面前。阿不福思笑了笑,搖搖頭說:「哥哥不吃,你吃吧。」

阿瑞娜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她歪著頭想了想,站起身來走到小羊旁邊,把棒棒糖往小羊嘴裡送去,阿不福思跳起來撲過去把小羊抱在懷裡,他苦笑著握住阿瑞娜的手,把糖果送到她自己嘴邊。

夏日午後,山谷深處安靜幽然,阿瑞娜安靜專註的吃著手中的糖果,阿不福思靠在山羊身上發獃,過了半晌,他跳起來往樓上跑去,阿瑞娜抬頭茫然的看了看,又低下了頭。

「我不想念書了。」阿不福思靠在二樓房間門口,對著屋內大聲宣布。

坐在桌前看書的阿不思頭也不抬的回了一句:「不行。」

阿不福思更大聲音的重複了一遍:「我不想念書了!」

阿不思皺皺眉,合上書轉過身,對上弟弟那雙同樣藍色的眼眸:「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阿瑞娜我會照顧,你一定要把書念完。」

「可是阿瑞娜比較喜歡我來照顧她。」阿不福思爭辯著。

「等你念完書,找到合適的工作,如果不太忙的話,你可以經常來陪她。」阿不思走到窗前,看著院子里的妹妹。

「可是我不想念書,阿瑞娜需要我的照顧,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會比較開心,情緒也比較穩定。」阿不福思固執的說。

「阿瑞娜平時也很少吵鬧,只要不受到強烈的刺激,她就不會做出過激的舉動。我可以把她照顧好。」阿不思絲毫不退讓,「你可以放心的去學校念書,下禮拜就回去吧。」

「可是——」

「阿爾,或者你可以考慮一下阿不福思的意見。」屋子角落的椅子上傳來一句懶洋洋的聲音。

阿不福思的面色驟變,他跨進房間,看到屋角還坐著的另一個人。

那人站起身,嘴角含笑的走到書桌旁邊,舉手向阿不福思致意,阿不福思厭惡的扭過臉不看他。

巴沙特家的格林德沃小子每天都和阿不思粘在一起,自從他來了戈德里克山谷,原本就不願意浪費時間哄妹妹的阿不思花在阿瑞娜身上的精力就更少了,阿不福思討厭那個男人的每一根頭髮。

「蓋勒特,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不行。」阿不思帶了點微笑,看著妹妹阿瑞娜堅持把糖果送到小羊的嘴邊。

蓋勒特沖著阿不福思聳聳肩,後者鼻子里輕哼了一聲,陰沉著臉轉身走出房間。

阿不福思還沒走到樓梯拐角,就聽到身後房間里傳了一句不大不小的令人厭惡的聲音:「阿爾,那是早晚的事,你知道的,等我找到……」

阿不福思沒興趣知道該死的格林德沃要找到什麼東西,他發泄似的重重的走下樓梯,回後院去了。

阿不思轉身拿起桌上的書,那其實是一份厚厚的地圖,他靠在窗沿上認真看了看圖上密密麻麻的黑線和圓點,其間夾雜著些許紅色標記。

「蓋勒特,關於你要找的東西……」

「不是我要找,是我們!我們!」

阿不思置若罔聞地繼續說道:「我認為我們之前討論過的內容還是可信的,它們不會在同一個國家,但也不會離的太遠。現在看來,有跡可尋的是魔杖,最麻煩的是那件斗篷。根據這幾天我查找的資料來看,魔杖在英國的可能性很小,甚至在歐洲的可能性也不大。」

蓋勒特點點頭,手臂一撐桌子,跳上桌面盤腿坐著說:「我會再想辦法把佩弗利爾的後代找出來,該死的他們簡直比鬼魂還難找,阿爾,你說他們會不會早就死絕了?」

阿不思抽出被蓋勒特坐住的一本小冊子,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這樣的戶籍冊根本沒用,如果我是佩弗利爾家的人,我也會在幾代前就開始隱姓埋名,甚至背井離鄉。我懷疑這個山谷里已經沒有任何值得挖掘的信息了。」

蓋勒特「蹭」的跳下桌子,攬住阿不思的肩膀往門外走去,邊走邊說:「明天出發,不,後天出發,你覺得我們要不要帶上……」

「蓋勒特,」阿不思哭笑不得的看著那張一本正經的俊秀面孔,「你知道我不能……」

「嘿,我說,沒什麼不能的,我知道你不願意讓阿不福思退學來照顧阿瑞娜,但是我們可以帶著阿瑞娜一起走啊。」蓋勒特認真的看著阿不思有些訝異的澄藍目光。

「這不可能,她的身體不好,根本沒有辦法遠行。」

「阿爾,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我們現在的工作是收集和分析信息,我打算從非洲開始,估計會在那裡待上大半年,阿瑞娜可以待在安靜的住所里,和現在過著一樣的日子,如果你不放心,那你就陪在她身邊,搜集信息的工作我來做,你只管在屋裡分析就好。」蓋勒特慢條斯理的說,他很滿意的看到阿不思表情有些鬆動。

「等我們結束非洲的工作,」他繼續道,「阿不福思也快畢業了,他一定會把阿瑞娜從你手裡接走,帶回去自己照顧——嘿,你別瞪我,就算你不和我去非洲,阿不福思畢業了還是會這麼干,你看不出他有多喜歡做保姆嗎?」

阿不思看著蓋勒特急的有些發紅的臉龐,眼底閃過一絲猶豫,蓋勒特見好就收,拍拍阿不思的肩膀,轉身往門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轉過頭來,阿不思抬眼看著他,他一揚手,一顆比比多味豆飛到阿不思手心,蓋勒特把手抄進褲子口袋裡,微笑地看著阿不思,眼裡充滿了靈動的光芒,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在面前虛畫了一個三角形,一個圓形和一條豎線。阿不思目光震動了一下,蓋勒特收了笑意,聲音有些低啞:「阿爾,時間寶貴,這是最後一次遊說。」

話音隨著少年的身影一起消失在房間里,阿不思走到桌前坐下,看著凌亂的書本紙張,旁邊散落的信箋上是埃非亞·多戈的筆跡:「……還好用上了當初我們一起學習的小咒語,否則現在我就在希臘吐火獸的肚子里給你寫信了……今天有幸見到了幾個鍊金術師,在我提起你與尼可·勒梅的相識時,他們都表示非常願意見一見『那個極具才華的男孩』……」

如果不是因為母親的去世,現在的他應該和埃非亞一起與鍊金術師們進行深入而有趣的辯論……

桌子上被蓋勒特刻上了一個清晰的圖案——三角形里套了一個圓形和一條豎線——他總是喜歡把這個標記畫的到處都是……

「死亡聖器……」他默念著。如果能得到那件隱型衣,阿瑞娜就不必每天被關在家裡,她可以出門散步,如果有回魂石,爸爸媽媽就可以陪著她一起出門散步……而自己可以重新拾起因母親死亡而丟棄的夢想,他或許可以和多戈一起去環遊世界,探究各種有趣的魔法和生物。不,那時候他應該和蓋勒特在一起,他們有很多的工作需要完成,制訂新的法律,管理麻瓜,世界會想他們想像的一般美好,再也不需要麻瓜驅逐咒,不再有兩個不同的世界……

阿不思眼中的光芒漸盛,他感覺自己又重新變成了那個叱吒風雲的學生會長,那個年輕有為的天才巫師,是的,既然被賦予了才能,就應該好好的使用,才能,意味著使命,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完成,面前展開的不是一條路,而是一整個等待你的世界!

他露出了已經失去許久的自信笑容,明亮的藍色瞳仁閃耀著智慧的光芒。阿不思·鄧布利多終於衝破了心靈的枷籠,他知道了自己真正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麼。

蓋勒特·格林德沃飛揚的金髮和燦爛俊美的笑顏似乎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與他一樣聰明,一樣的天分和才華,一樣的夢想……

阿不思深吸了一口氣,笑眯眯的看了看手裡的那顆比比多味豆,丟到了嘴裡,突然,他的臉色變的古怪起來,神色大異……

多年以後,歷史學家JK羅琳的著作中關於最偉大的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最不喜歡吃的食物這一條目下簡單的寫了一句話:比比多味豆。(據說年輕的時候曾經吃過一粒臭烘烘的豆子)

第三章

夜深了,路上少有行人,偶爾從酒館門縫裡傳出一兩聲調笑,戈德里克山谷的夏夜一如既往安靜而涼爽。阿不思·鄧布利多握著一小束鮮花走過村子中心的小廣場,清瘦的影子一路追隨著主人來到教堂門口。

阿不思在教堂前稍停腳步,轉身從旁邊的墓地入口走了進去。

他目不斜視的走過一塊塊大理石墓碑,只在經過一塊刻著三角形標記的墓碑前側眼看了一下——佩弗利爾三兄弟中年紀最小的一位安眠於此——那塊墓碑絲毫顯現不出曾經被人挖掘過的痕迹,儘管它確確實實被人挖開過。阿不思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場景:金髮少年站在月光下舉起魔杖,如同精靈般優美……他微皺眉頭,拋開某些似乎不太愉快的記憶,繼續向前走,直到腳步停在一塊黑色的墓碑前。

他彎下腰把手裡的鮮花放在墓碑前,注視著墓碑上的字:

凱德拉·鄧布利多

那一剎那,阿不思的眼中掠過一絲憂傷,他蹲下來,輕輕拂去墓碑上的灰塵,淺色的長髮被夏夜微風吹動。

「媽媽,想回來嗎……」似有似無的聲音從少年口中飄出。

薄紗般的雲彩飄過,月光穿過陰影灑向大地。戈德里克山谷的公墓里,一襲身影安靜的站立在黑色墓碑前,直至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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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聲巨響,阿不思房間的門被踹開了,阿不福思像頭暴怒的獅子一般衝進來大吼:「她病了!」

阿不思放下手裡的鵝毛筆,略為驚訝的抬起頭看著弟弟。

阿不福思眼神中透著赤裸裸的不滿和憤怒,他的胸膛因強烈的情緒而劇烈起伏著:

「我說她病了!!!我可憐的妹妹阿瑞娜,真不幸,也是你的妹妹!她的身體受不起一點刺激,而我聽說她那偉大的哥哥竟然準備帶著她一起長途旅行?!」

阿不思沉穩的站起身,目光清亮,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阿不福思,我有分寸。」

「你有狗屁的分寸!!」阿不福思破口大罵,「你根本不知道她現在的狀況有多糟糕多危險!媽媽費盡心力戰戰兢兢地讓她平靜的度過了這十幾年,你以為她像外面那些山羊一樣,只要喂餵食,關在圈裡,這樣就萬事大吉了嗎?!」

阿不思微慍地開口回答:「我沒有那樣以為!我當然知道她需要關心和陪伴,而我也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她不會有任何問題!」

「你放屁!格林德沃會讓你有時間陪伴阿瑞娜?那就真的見鬼了!」阿不福思不管不顧的吼道。

「嘿,小阿不福思,我又怎麼惹到你了?」蓋勒特施施然走進房間,手裡把玩著自己的魔杖。

阿不福思看都不看他,噴火的眼神依舊瞪著自己的哥哥:「如果你堅持要和這小子一起走,那就讓我來照顧阿瑞娜,」他把一張紙往桌子上一拍,「馬上給我的退學申請簽字!」

阿不思一拂袖子,那張退學申請便瞬間燒成了灰燼,他的聲音中隱隱透出怒氣:「我說過你必須把書念完,找一份合適的工作,到那時候如果你還願意,就來把阿瑞娜接過去一起住,但不是現在!」

「跟著你東奔西跑,阿瑞娜還有命等到我畢業嗎?!」阿不福思憤恨的目光突然射向站在一旁的蓋勒特,「我知道,都是你唆使他!從你第一天來到戈德里克山谷我就知道!」

蓋勒特嗤笑了一聲:「唆使?你管這個叫唆使?你知道我和阿不思要去做的事情有多麼重要嗎?哦,放羊的小男孩當然不會知道這些……」

「哈,重要?」阿不福思更大聲的笑道,「我當然知道你們該死的要去做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哥哥是多有名的天才啊,世界等待他去拯救呢!讓我想想,你們準備把阿瑞娜放在哪裡呢?在你們與巫師決鬥的時候,在你們發表那可笑的演講來拉攏人心的時候,小阿瑞娜是不是能得到一張VIP的門票,坐在最前面觀看呢?還是你們打算要讓她做個小跟班?哦,阿不思,你知道,那可憐的小姑娘爆發起來還是挺有威力的,是嗎?或者你希望她像殺死媽媽一樣替你殺死對手?」

「住嘴!!」阿不思突然吼道,聲音響亮的把所有人嚇了一跳。他淺色的長髮似乎被怒氣震動著,白皙的臉龐微微透出不正常的紅色,目光中的沉穩睿智一掃而空,只剩下全然的憤怒。

「阿不福思·鄧不利多,」沒等阿不思說話,蓋勒特冰冷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我還以為你多少能有點腦子,畢竟你和阿不思是親兄弟,不過你可真讓我開眼界啊,看來血緣和天分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阿不福思冷哼了一聲。

蓋勒特不以為忤的繼續說:「你的妹妹為什麼要被關在家裡?不就是因為巫師世界那白痴法規要求她這樣的孩子要送到聖芒戈去關起來嗎,擔心她把我們的小世界暴露給麻瓜們知道……等我和阿不思重新建立新的秩序和法規,頭一項就是把這條廢除掉,到時候阿瑞娜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沒有麻瓜敢再欺負她,巫師們光明正大的生活,麻瓜們會變的很規矩很聽話……」

「你這混蛋就是用這種方法說服我哥哥的嗎?」阿不福思不為所動的盯著蓋勒特。

蓋勒特微微皺了皺眉,幾縷金髮滑落在臉側,清俊的面容因為不悅而變的詭異起來。他用三隻手指拈著魔杖在胸前把玩著,屋裡的氣氛突然壓的人喘不過氣。

阿不福思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死死的盯著蓋勒特,而阿不思則余怒未盡的盯著阿不福思,蓋勒特輕笑了一聲,就在那一瞬間,阿不思猛然回過神來,他意識到了蓋勒特要做什麼,然而蓋勒特的動作比他企圖阻止的聲音更快……

「鑽心剜骨!」

「不要——」

阿不福思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持魔杖對準自己的蓋勒特,當劇烈的疼痛如潮水席捲全身時,他看到阿不思張皇失措的用魔杖指著自己大喊「咒立停!咒立停!」

蓋勒特原本清澈的眼眸染了一絲瘋狂的血紅,他冷冷的俯視著被阿不思扶起來的阿不福思,冷酷的吐出兩個字:「蠢材。」

阿不福思用極大的力氣忍住了疼痛的蔓延,他憤恨的甩開阿不思的手,就勢舉起魔杖指著蓋勒特吼道:「昏昏倒地!」

紅光擊碎了牆上的畫框,蓋勒特一邊敏捷的閃開阿不福思的持續攻擊,一邊不忘奚落著:「瞧瞧,阿不思,他真的是你的親弟弟嗎……」

一時之間,阿不思的房間變做了混亂的戰場,紅光飛射,爆炸聲不斷,阿不福思和蓋勒特誰都不肯罷手,追逐著一直打到樓下,阿不思大聲喊叫阻止卻毫無效果。

蓋勒特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瀟洒帥氣,阿不福思比平時更加憤怒瘋狂,使用的魔咒越來越狠辣,阿不思面色蒼白的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親弟弟拼了命的置對方於死地,他顫抖著衝進混亂的戰局,用盡全力試圖阻止這場荒唐的撕殺,誰都沒有注意到阿瑞娜驚慌失措的出現在旁邊,她睜大了雙眼看著哥哥們的身上不停流出鮮血,她看著紅色和綠色的光芒在眼前交錯閃現,阿不福思平日的溫柔此刻只剩刻骨的怨恨,阿不思的沉穩也變作了氣急敗壞,她沒有見過哥哥們這樣的表情……阿瑞娜恐懼地伸出手,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沒有人看到她,大家都快死了……快死了……

不行……不能死……哥哥不能死……要去幫忙……去阻止……

她顫抖邁出腳步,慌亂的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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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眼花了,怎麼會看到阿瑞娜躺在地上,她應該在後院喂小羊的……

阿不福思獃獃的站在原地,魔杖從手中滑落,鮮血蔓延在地板上,那是誰的血?

阿不思臉色煞白僵立在弟弟身邊,不敢相信的看著地板上躺著的那個人,金色的髮辮已經散開了,那是他替她編起來的辮子……

蓋勒特震驚地後退了幾步,是他做的嗎?是他嗎?難道他親手殺了阿爾的妹妹?!不可能,他只是想嚇唬嚇唬阿爾那個笨蛋弟弟,誰讓他竟然敢來阻止和破壞……他好不容易才說服阿爾跟自己走……

阿瑞娜安靜的躺在地板上,如往常躺在樹蔭下一樣安靜。

蓋勒特顫抖著一步一步後退,他看著地板上的阿瑞娜,看著面如死灰的阿不思和阿不福思,他不怕殺人,殺人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可是……他不敢看阿不思的眼睛,不敢想他的神情,怎麼辦……他慌亂的心裡只想著一件事……

怎麼辦……阿爾這次一定不會跟我走了……怎麼辦……

第四章

巴希達·巴沙特是魔法學術界的泰斗,少年巫師們讀著她的著作成長起來,然而就像許多專業領域的知名人士一樣,他們覺得自己最值得稱讚的並非是學術成就,老巴希達堅持說她的廚藝才是一絕。

「你知道,家裡的孩子們最愛吃我做的小甜點心,餅乾一烤好,他們就都撲上來搶呢,」她曾經在一次採訪中自豪的說,「就連鄰居家的孩子聞到香味都會趴在我的窗台上流口水呢……」

所以在那個夏日午後,當巴希達把薑汁甜甜圈從烤箱中取出來的時候,蓋勒特·格林德沃突然衝進來也並未把她嚇一跳。

巴希達嗔怪道:「你這孩子鼻子可真靈,來嘗嘗……」

「我要回去了。」蓋勒特啞著嗓子說。

巴希達驚訝的抬起頭髮現自己的甥孫面色蒼白站在廚房門口。

「蓋勒特,你怎麼了?」她擔心的問道。

「沒……沒什麼,」飛揚的金髮垂在耳畔,往常的朝氣和活力全都沒了,「我想要回去了。」

「那麼,好吧,你想什麼時候走?」巴希達擦擦手,攬著蓋勒特往起居室走去,沒注意到後者稍微畏縮了一下。

「今天……不,明天吧。」蓋勒特猶豫了一下。

「那今天晚上把鄧布利多家的孩子們叫來一起吃個飯吧,給你餞行。」巴希達知道這孩子喜歡和阿不思在一起。

「不用了。」蓋勒特突然尖聲喊道,看著姨婆疑惑的眼神,他又解釋說,「我已經和他們說過了,晚上我要收拾一下行李。」

「好吧,我會給你準備好門鑰匙的。」巴希達和藹的看著有些反常的蓋勒特,也許兩個孩子吵架了,她暗自猜想。

當第二天巴希達送走蓋勒特以後,她才聽到了那個不幸的消息——鄧布利多家的那個長年卧病的小女兒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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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是在三天後舉行的,來的人並不太多,巴希達看到阿不思憔悴的難以置信,身邊的阿不福思也彷彿丟了魂一般。她嘆了口氣,這兩個孩子,最近真夠受的。先是母親,然後是妹妹,更別提那個早就死在阿茲卡班的混蛋父親……

「阿不思,我很難過,阿瑞娜是個好姑娘,」巴希達走到阿不思身邊輕聲說道,「可她過的太辛苦了,現在她一定很幸福,你們要節哀……」

阿不思像個木樁一般直直地立著,聽到巴希達的話,他微微的點了點頭,說了句謝謝。

巴希達似是自言自語的低聲說道:「蓋勒特真應該多陪你幾天,那孩子走的太急了……」

她沒有注意到身邊的阿不思輕輕搖晃了一下,原本空洞絕望的目光中,有什麼東西如被風吹過的小火苗一樣,無法阻止地熄滅了……

牧師將阿瑞娜的棺材放入墓碑後的土坑中,默默的念著咒語,泥土一層層的覆蓋上來,所有人都垂首為那可憐的姑娘祈禱著。

突然,凄厲的哭聲驟然響起,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阿不福思像瘋了一般沖向阿不思,埃非亞·多戈迅速反應過來,試圖伸手阻止阿不福思,但是他晚了一步,阿不福思用不可思議的速度一拳揮向了阿不思的面頰,鮮血從阿不思的鼻子中流下,他那原本蒼白的臉更加沒了一絲顏色。

「你這混蛋!!都怪你!!都怪你!!!」阿不福思哭叫著拚命掙脫多戈抱住他的手臂,他不停重複著咒罵阿不思,用盡全身力氣的哭喊。

阿不思淺色的長髮亂了,臉上縱橫的不知是鮮血還是眼淚,他的鼻樑已經歪了,嘴唇微微的顫抖著,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只是趔趄地走到多戈身邊,拉開他的手。

然而阿不福思顯然已經沒有力氣給他哥哥另外一拳了,他癱坐在地上,望著黑色的墓碑,原本上面只有一個名字,現在,多了一個:

凱德拉·鄧布利多

阿瑞娜·鄧布利多

阿不思一動不動的站在他身邊,似乎等待弟弟的下一次發泄。然而阿不福思漸漸的安靜了下來,不再哭泣,不再顫抖,良久,當人群都散去以後,他慢慢的站起身,看都沒看阿不思一眼,轉身離開了,身影頹廢如老人。

阿不思踉蹌地走到旁邊的樹下,無力的靠在樹榦上。

他在樹下一動不動的坐著,直到天色暗下來,直到月光灑下來,沒有人來尋找他,沒有人來叫他。

呵……當然不會有人來找他了,爸爸媽媽都死了,現在,阿瑞娜也死了,死在他面前,帶著滿臉的慌張。

他伸出手接住雪白的月光,掌心的脈絡清晰可見,十指修長。

這隻手會使用很高級的魔法,那些和他同齡的孩子恐怕想都不敢想。

這隻手可以輕巧的施出繁複的咒語,有些甚至令學院的教授們都感嘆不已。

然而,也許就是這隻厲害的手……會不會就是這隻手……讓阿瑞娜如今睡在泥土裡的,是它嗎?

月光彷彿變做了火焰,灼燒著他的皮膚,他慌忙把手收了回來,再也不敢看一眼

「阿爾……」

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傳到阿不思的耳畔,他全身一震,抬起頭四處張望。

是幻覺嗎……

幾片樹葉飄落在他面前,月光把它們鍍上了銀色,像守護神一般的顏色,夏天真的快過去了。

阿不思站起身,腿麻了,難耐的刺痛感傳到全身,他晃動了一下,扶住樹榦的瞬間,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身影——總喜歡上竄下跳,總喜歡像只大鳥一樣蹲在樹上……

半晌,他站直了身體,低頭離開了墓地。

墓地四周的樹林被風吹的沙沙作響,似乎有淘氣的孩子們躲在樹上,隨時會跳下來嚇你一跳。

戈德里克山谷的夏日快要過去了,當孩子們離開以後,這裡會變的越來越安靜,連玩鬧過的痕迹也不會剩下,如同水洗過的青春歲月,表面乾淨清爽,深處沉澱著的東西,不再被想起。

後來的很多年裡,老巴希達時常坐在窗邊看著蔥鬱樹木中透出的一角棕色屋頂,那裡已無人居住,如果時間再久一點,她想,也許她也會忘記那裡曾經住過什麼人,忘記她曾經帶著自己的甥孫敲開那扇門,也忘記曾經有兩個年輕人相見之時,他們的眼中閃過多麼耀眼的光芒……

第五章

「教授……教授……鄧布利多教授,請等一下——」別著級長徽章的矮個子男生靈活的穿梭過擁擠的人群,伸長了胳膊呼喚著幾十米外的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

阿不思·鄧布利多回過頭,他穿著淡紫色的長袍,半月型的眼鏡架在有點歪的高鼻樑上,鏡片後的目光溫潤中帶點好奇。

「凱恩普,有什麼事情嗎?」

凱恩普·沃特抱著厚厚的一卷羊皮紙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跑到鄧布利多身邊:「教授,關於周三晚上的講座……」

鄧不利多眨眨眼睛,「啊」了一聲,而後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等……等一下,教授,」凱恩普追上去,「同學們都想聽你好好講講呢,預言家日報上的報道是真的嗎?您真的和尼可·勒梅在合作?」

「凱恩普,聽說聖誕節你不準備回家?」鄧布利多語調輕快的打斷道。

「什麼?哦,是的,我和戈登爾約好了要去找鳥蛇蛋,戈登爾打賭說保護神奇生物課的維恩教授一定沒見過那個東西。」

「是嗎?」鄧布利多微笑著挑了挑眉毛,與凱恩普一起穿過拱門走向廣場,「實際上,我想你們已經沒有必要去了,因為維恩教授昨天剛剛邀請我去欣賞了他最近的藏品,碰巧就有幾個鳥蛇蛋。」

凱恩普驚訝又失望的「啊」了一聲,小小的嘆了口氣。

鄧布利多彷彿沒覺查到凱恩普的失望,愉快的自言自語道:「聖誕節會收到什麼禮物呢,可真不希望是書啊……」

凱恩普回過神的時候,鄧布利多已經快要走進西塔樓了,他對著那淡紫色的背影大喊:「教授,那周三晚上的講座……」

「替我向你父母問好,凱恩普,祝他們聖誕快樂!」鄧布利多揮揮手,消失在了門後。

走進辦公室,迎面一隻貓頭鷹沖了過來,鄧布利多輕巧的側身避過,同時取下了它腳上抓的信。

「謝謝你,菲爾斯,巴希達最近好嗎?」

貓頭鷹菲爾斯短促的叫了兩聲,飛回鄧布利多的桌子上,圓圓的眼睛盯著鄧布利多,他從口袋裡取出一把玉米粒撒在菲爾斯面前,另一隻手抖開了信:

「阿不思:

聖誕快樂。

謝謝你的再三邀請,我的假期已經安排的很充實了,不必擔心。

如果你回戈德里克來,別忘記到我家喝杯茶。

P.S. 趁我還分的清鹽和糖,多來吃幾次巴沙特家特製小點心吧。我很懷念你們都在的時候。

巴希達·巴沙特」

鄧布利多伸出手指摸了摸菲爾斯的翅膀,視線停留在信件結尾處的「你們」兩字上,愉悅的神態微微一頓,半月型鏡片後目光閃動,直到菲爾斯吃完玉米粒,在他的手指上啄了一下,他才回過神來看著貓頭鷹飛了出去。

聖誕節還沒到,雪已經下的很厚了,身邊經過的學生們親熱的與他打著招呼,霍格沃茨最受歡迎的變形學教授,阿不思·鄧布利多,此刻正披著斗篷,走向霍格莫德村。

不知不覺,在霍格沃茨已經度過40個聖誕節了,他很詫異的發現自己竟然數的這麼清楚。淺棕的頭髮已經很接近月白色,手臂略抬就碰的到鬍鬚,澄藍的眼哞中時常閃爍著有趣的光芒。

「他是一個懂得享受生活的人。」《預言家日報》前幾日的對他進行過專訪的記者對旁人說,「當我們的訪問結束後,他穿上旅行斗篷,我就問他,我說,教授,您是要去和尼可·勒梅繼續探討美妙的鍊金術嗎?他微笑著告訴我他是要去觀賞一場音樂會,並且盛情邀請我們一同前往……你很難想像他有何等迷人的風度……」最後,那位記者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對同伴說:「我個人認為,他一定是下一任校長的最佳人選,很有可能連部長也……」

鄧布利多走進霍格莫德村的時候,豬頭酒吧的老闆正在點亮門口的燈,昏黃的燈光把他那高高瘦瘦的身影照射在雪地上,他灰色的頭髮和鬍鬚亂糟糟的遮住半個臉,以至於沒看到鄧布利多正朝他走過來。

「聽說你的山羊病了,托克說這種草藥會有用的。」阿不思·鄧布利多摘下斗篷的帽子,把手裡的草藥遞到豬頭酒吧老闆的手裡,輕快的走進酒吧,彷彿走進的是自己家裡的起居室。

阿伯福思·鄧布利多拍拍身上落的雪,轉身跟了進去。他的個頭比哥哥阿不思還要高了一些,但是,和阿不思的風度翩翩不同,他整個人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邋遢,如同他開的這家酒吧一樣。

「喝什麼?」阿伯福思走進吧台後面,粗聲問道。

「哦,我還以為你這裡只有黃油啤酒呢,那麼,來杯火焰威士忌吧,今天可真冷。」

「沒有那種東西。」阿伯福思沒好氣的從吧台下面拿出一瓶髒兮兮的黃油啤酒,重重的放在阿不思面前。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到是可以介紹幾家供酒商……」阿不思接過弟弟遞過來的杯子說道。

「用不著,來我這裡的人多半不是為了喝酒。」阿伯福思拿抹布胡亂擦了擦酒瓶,咕嘟咕嘟倒滿了一杯,「嘿,小子,別打碎我的杯子!」他突然向牆角的一桌人吼到,看起來那邊的交易進行的並不順利,有人站起身來抄起了酒瓶,聽到阿伯福思的喊聲,悻悻的坐了回去。

夜幕降臨,酒吧里的人卻沒有增加,一副很冷清的樣子,阿伯福思皺著眉頭在吧台後面不知道忙些什麼,阿不思修長的手指有節奏的擊打著桌面,哼著小曲,偶爾喝一口啤酒,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直到阿不思喝完了那杯啤酒,站起身來。

「聖誕快樂。」他重新披起斗篷。

「唔。」阿伯福思含糊的應了一聲,把桌子上的空酒杯收了起來,轉身走進後面的廚房,門帘旁邊的鈴鐺叮噹作響。

阿不思·鄧布利多戴上帽子,負起手,微笑著走出了豬頭酒吧。

「不管怎麼說,今年他總算沒讓我再付酒錢。」走在回學校的路上時,阿不思愉快的自言自語道。

雪地反射著月光,安靜的村莊里隱約傳來歡笑聲,似乎很多年前,也有過這樣一個夜晚,獨自走在這樣的路上……

千里之外的某處墓地,一個挺拔的身影舉起手中的魔杖,面前的泥土逐漸散開,露出了棺木和裡面的人,還有一根倒映著月光的微微閃亮的魔杖……

那人揮了揮手,棺木里的魔杖飛到了他的手裡,旁邊幾個俯在地上的身影瑟瑟發抖,終於有個膽大的硬著頭皮開口說話:

「大人……我們可以走了嗎……」

拿魔杖的人就著月光仔細看著新得到的戰利品,淺金色的頭髮微微拂動,他把新魔杖換到右手,收起了自己原來的魔杖,轉過身低頭看著地上的幾個身影,右手輕輕的一揮,彷彿是要彈掉袍子上的灰塵一般,可是原本瑟瑟發抖的幾個影子突然僵住了,不過一秒鐘,連聲音都沒發出來,他們便如破掉的布偶一般徹底癱倒,再也不動了。

「還是不對啊……」略帶不滿的嘆息聲從他口中傳出來,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淺金色長髮垂在腦後,蓋勒特·格林德沃曾經俊美的臉龐如今已不再年輕,幾條很淺的傷痕在面頰上清晰可見,目光中帶了點歲月留下的痕迹,年輕時的輕狂張揚此刻只剩經過千錘百鍊後的犀利。

不知為何,對今天的期望特別高,所以失望也格外明顯,他把手中的魔杖丟回狼籍一片的墓地里,難得的嘆了口氣。聖誕節快到了,他很意外自己竟然還記得這樣的事情。似乎每年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會清楚的感覺到時間在流逝,一年又一年,十年,二十年,四十年,就這麼過去了,他生存的目的似乎就只剩下了一個,找到那根魔杖,找到它,然後,改變這個世界,如同很久很久以前和某個人約定的那樣……

走出十幾步,他突然又回過頭,看了看地上死去的那幾具屍體,面容沒有絲毫波動。夢果然是夢,都是假的,他想,所以夢裡那個面對屍體張皇失措逃跑的少年,顯然,不是自己……

月光晃動了一下,墓地里再無一人。

第六章

魯伯特·海格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可以進入學校學習,更別提這所學校竟然是霍格沃茨。當他從黑暗河流中的小船上下來的時候(他一個人佔了一條船,沒法子,個頭實在比其他一年級新生大太多。),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已經來到了這所最著名的巫師學校。

黃銅大門緩慢打開,學生們魚貫而入,海格走在最後一排,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不需要彎腰就能通過的大門。大廳的四列長桌子旁邊已經坐著幾百名學生,桌面上空漂浮著蠟燭,天花板上星辰閃爍。一年級新生們有點畏縮的站在過道中間,又好奇又興奮,有些忍不住左右張望,但隨即又被桌子旁穿來的口哨聲和笑聲給嚇的低下頭。

海格知道那些口哨聲和笑聲很大一部分是針對他的,自從離開家,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聲音了,個子比其他學生高了2倍還要多,毛髮濃密的蓋住了臉,有時笨手笨腳,雖然他的老爸爸時常一臉驕傲地說「魯伯特是最可愛的孩子」,但是他這次離開家了才真正意識到,外面的世界和他住的石頭屋子不一樣,很不一樣……

「一年級的新生們,霍格沃茨歡迎你們的到來!」一個清朗嘹亮的聲音從大廳正前方的演講台旁邊傳了出來,桌子旁的高年級學生們附和著大聲吹口哨和鼓掌,海格緊張的抬頭往前面看去——這種時候大個頭還是挺有好處的,最後一排也有很好的視野——與四張學生長桌相對的另一張橫著的似乎是教師們的座位,海格用他那巨大的拳頭揉了揉眼睛,高興的發現站在教師桌子前面的那個講話的人竟然是當時去家裡給他送通知單的那一位,他一眼就認出了那銀白色的長髮和鬍鬚,高高的鼻子,半月型的眼鏡,還有閃爍著睿智和神秘的澄藍色眼眸——阿不思·鄧布利多,他記得這個名字。

「在我們享受小精靈們精心準備的美食之前,有一項小小的程序要進行,」鄧布利多教授兩隻手交握在身前,感興趣的目光掠過每一張新生的臉孔,「那就是來看一看在今後的七年裡面,你們要去哪一張桌子上吃飯……」

「阿不思。」教師席的正中間,一位捲髮銀眸的老年巫師警告性的喊了一句。

「抱歉,阿曼德,我是說,我們先來看一看你們將要進入哪一所學院。那麼,我叫到名字的一年級新生,請過來試試這頂帽子,它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好吧好吧,你可以開始唱歌了。」最後一句話是對著旁邊的高腳凳上面放著的那頂又破又丑的舊帽子說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那頂帽子上,突然,帽檐張開了一條縫,像是嘴巴一樣一開一合的唱起了歌:

「每年一次,每年一次,

你得把我先戴上,如果你要進入霍格沃茨

我的臉上雖然有點臟,腦子裡卻充滿了知識

讓我好好瞧一瞧,你應該屬於哪一張桌子

勇敢的格蘭芬多喜歡無畏的孩子

憨厚的赫奇帕奇最討厭你有壞心思

美麗聰明的拉文克勞等待好學好問的你

狡猾的斯萊特林從不願意放過同樣精明的腦子

每年一次,每年一次

我的歌聲已經在入學典禮上響徹了幾百次

從未有過一點差池

把我戴在頭上,讓我好好瞧一敲,你到底屬於哪一張桌子?」

古怪的歌聲一落下,大廳里就響起了潮水般的掌聲,阿不思·鄧布利多舉起手中的羊皮紙,高聲喊起第一個名字:「艾琳娜·哈博。」

瘦瘦的小女孩走上台,看起來被帽子嚇的不輕,直到帽子高聲喊出「拉文克勞」,她才露出一絲歡喜,紅著臉跑到了第二張長桌子旁邊坐下。

海格看著前面的學生一個一個上台戴上分院帽,看著他們歡天喜地的跑到某一張桌子坐下,和高年級的學生們擊掌,心裡又是期待又是害怕,萬一那頂帽子說「你太笨了,又蠢又高,我們不要你。」可怎麼辦?

還在擔心著,就聽到自己的名字清晰的迴響在整個大廳:「魯伯特·海格!」

他張皇失措的蹬蹬蹬跑上台,桌子都被震的晃動起來,學生們好奇的看著大高個神情緊張的從鄧布利多教授手中接過分院帽(他個子太高,鄧布利多實在夠不著,沒法親手為他戴上那頂帽子)。海格心裡慌亂一片,粗壯的手掌差點握不住那頂輕飄飄的舊帽子。

「海格,放輕鬆。」歡快的聲音從鄧布利多嘴裡傳到了海格的耳朵里,他看了看那雙湛藍湛藍的眼睛,心裡突然安定了下來,帽子不滿意被舉了那麼長時間,嘴裡咕唧咕唧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半晌,才對著所有人喊出四個字:「格蘭芬多!」

「哇喔~~~」

「我們得到大個子啦~」

格蘭芬多學院的桌子上一片歡騰,海格興奮的摘下帽子,遞迴鄧布利多的手上,黑甲蟲一樣的眼睛濕潤極了,直到鄧布利多微笑著說了一句「歡迎來到格蘭芬多」,他才回過神似的跑下去,加入了他的學院。

「他是最偉大的巫師,從我見他第一面起,我就知道。」海格把這話說給了無數人聽。

而阿不思·鄧布利多被問及對混血巨人海格的評價時,只簡單的說了一句:「我像信任自己的生命一般信任海格。」

他的弟弟阿伯福思曾經嗤笑著問他:「你到底信任多少人如同信任自己的生命一般?」他卻只是淡淡的微笑著不語。於是阿伯福思便用很輕視的目光看著哥哥,那道目光一直持續了很多年,當目光中的輕視終於不再,被注視的那個人的名字已經刻進了墓碑……

1940年的冬天,豬頭酒吧生意突然好了起來,來這裡進行非法交易的人越來越多,有時候甚至可以算的上熱鬧了。

阿伯福思·鄧布利多最近的脾氣卻沒有因為酒吧的生意而變好,客人們都知道要小心一點,不要在老闆面前提到那個最近很有名氣的黑巫師的名字,否則豬頭酒吧的老闆「真的會把你打成豬頭」(小漢克指著自己臉上的傷告訴其他人)。

誰都不知道為什麼阿伯福思一聽到「蓋勒特·格林德沃」這個名字就忍不住要發飆,人們害怕危險,但如果這危險和他們之間隔著好幾個國家,他們便很樂意談論它了。蓋勒特·格林德沃最近可是傲羅們名單上的NO.1,據說他的勢力已經席捲了大半個歐洲,據說他殺人的時候連咒語都不用念,據說遇到他的傲羅幾乎全都死了,據說……

「你們給我滾出去,別等到我親自來動手!」阿伯福思突然對角落裡一桌討論正歡的人們吼道。

小漢克臉上的舊傷還沒好,偏偏要和阿伯福思過不去,他大聲的沖著阿伯福思喊道:「我說,老闆,你猜猜他為什麼不來咱們英國?是不是真的像大家說的那樣,他害怕鄧布利多教……」

「砰!」一聲巨響,小漢克連人帶椅子一起從豬頭酒吧的窗戶飛了出去,狼狽的摔在外面的雪地上。

阿伯福思陰著臉拎著一根棍子,氣勢洶洶的走向雪地里的小漢克,酒吧里和小漢克坐在一桌的人們慌忙跑過來把他從地上扶起來,罵罵咧咧的離開了豬頭酒吧。

「臭小子,臭小子!」阿伯福思含混的罵道,轉身走回屋子,他生起氣來總是不管不顧,所以壓根沒瞧見站在不遠處雪地里的那個一身月白,長須銀髮的人,默默的離開了霍格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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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部部長最近頭很痛,他看著桌子上面那封申請援助的信函,忍不住再次揉了揉眉頭。

明明身兼數職,時常需要出入魔法部和與國外巫師合作,可阿不思·鄧布利多最近就是有辦法讓部長怎麼都找不到他。

「阿不思,他們指明了要你過去幫幫忙。」他在信紙上寫下了簡單的一句話,然後想了想又揉成一團丟在地上。

這樣的信已經寫了好幾封了,可收到的要麼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回信,要麼就乾脆沒半點消息,他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麼平日很好說話的阿不思·鄧布利多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

還好那個格林沃德雖然在歐洲鬧的天翻地覆,卻獨獨繞過了英國,部長有些慶幸的想。考慮再三,他還是把地上的信揀了起來,找來一隻貓頭鷹給霍格沃茨教職員工辦公室送了過去。

而就在同一時間,另一封信也飛躍了河流山脈,來到阿不思·鄧布利多的桌子上,他用修長的手指抖開信紙,上面沒有字,只有一個圖案:一個三角形,裡面套了一個圓形,還有一條豎線,那條豎線被描成了突出的紅色,似乎在告訴收信人,它已經被找到了……

第七章

「阿爾,要不要和我打個賭?看看誰會得到長老魔杖。」

「輸了如何?」

「隨便如何都可以,我先說好,如果我贏了,你就要答應和我一起走!」

「砰」地一聲,手臂攬住的那個人消失不見了,轉眼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清瘦的臉龐,棕色的長髮披肩,溫潤而睿智的目光帶著笑意,眼底是比雪山的天空更加透徹美麗的澄藍,那人愉快的眨眨眼睛,吐出一個字:「好。」

胸口突然漫溢出來的那種感覺是什麼?比學會新的魔法還要高興的那種感覺,是什麼?

一聲刻薄的尖笑打斷了他的喜悅,很熟悉的笑聲,很厭惡的笑聲!是誰?

「你要和他一起走嗎?和這個小怪物?」刺耳的、令人厭惡的聲音,還有出現在對面少年身邊的那張和自己如此相似的面孔……

「年輕人,你要和這個傢伙一起走?」金髮囂張的飛揚著,眼神中透著惡毒,「和這個沒人要的小怪物一起?他那些齷齪的把戲……骯髒……態度跋扈……從來不懂得尊敬……格林德沃家的恥辱……」

憤怒在堆積,像胸中突然多了一座蠢蠢欲動的火山一般,該死的麻瓜……下等貨色……從小就瞧不起我的才華……和爸爸媽媽一樣的沒用……

「瞧瞧我那親愛的弟弟,眼神多麼兇狠啊……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和你們那種人一起,像狗一樣藏起來吧……這是我們的世界,你們就乖乖的把那骯髒的身體藏起來吧,可別讓人看見了……垃圾筒,下水道,那麼多好地方啊……」

「阿瓦達索命!」

胸中的火山爆發了,然而噴出的卻不是紅色岩漿,而是綠的耀眼的光芒,他的魔杖直指前方,滿意的看著那張怨毒的臉上表情凝固著倒下去了……

他冷酷的走過去,想要俯視一下那個蠢材麻瓜的可笑嘴臉,可是……等等……躺在地上那人是誰?

金色的髮辮散開了,大大的眼睛茫然而空洞,總是純真如幼童的笑容消失了,阿瑞娜·鄧布利多張著雙臂一動不動的倒在地上……

他驚慌失措的甩掉了手裡的魔杖,抬頭望向阿不思,那雙澄澈的眼睛裡如今散發出來的……是怨恨嗎?恨誰?他嗎?

要像其他人一樣恨他嗎?好不容易遇到的……同伴,準備一起去征服世界,準備在一起很多很多年的……同伴……

蓋勒特·格林德沃猛然睜開眼睛,微微的喘著氣,看著黑暗的天花板。這是第幾次了?不記得了,應該是第幾百次了吧,他已經不會再像最初幾年那樣尖叫著驚醒,可是,也只有這麼一點點長進而已,夢,還是無法控制的在重複,像咬緊了就不放口的毒蛇一般……

他把手舉到眼前,看著手裡那根即使睡覺都不放開的魔杖——銀色,骨節交錯,像根老樹枝——沾滿無數血腥的魔杖,幾百年來被全世界搶奪的魔杖,無往而不勝的魔杖,長老魔杖……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到底要用這根魔杖來對付誰了,麻瓜?他們根本不配做這根魔杖的獵物,只需隨便揮揮手,那些沒用的東西連哼都哼不出來。巫師?即便不用這根魔杖,能打敗自己的巫師有幾個?也許是因為今天的夢境格外真實,他想,所以才會一直琢磨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還有很多年前的那些零碎片段。

蓋勒特的手指輕輕拂過魔杖,冰涼的觸感激發了心底的某些往事——矮胖的格里戈維奇滿臉驚慌衝進房間,自己沉浸在得到魔杖的興奮當中,隨便發射了一個昏迷咒語打發那個老頭,瞬間幻影顯形,可誰想到那不中用的老傢伙居然躲開了咒語,就因為這個,長老魔杖怎麼都不靈光,他還以為找到的又是假貨,隨便扔在房間的角落裡,居然這麼過了十年,又過了十年,好幾個十年後,他幾乎跑遍全球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驚詫的從一個醉醺醺的家養小精靈嘴裡知道了它的主人總在生意不好的時候抱怨著說「都是因為當年那個臭小子偷走了我的魔杖,不過還好我躲過了那個咒語……」

格里戈維奇還活的好好的,蓋勒特覺得這真是一件最最不可思議的事情,而讓他好好活著的人,居然是自己,即便是後來再次專程為了打敗他而進行的那次拜訪,他都沒有下殺手。為什麼不幹脆殺了那個老頭呢?舉起魔杖的對準他的時候,明明是要念索命咒的,可不知怎的,目光落在那根馬上要屬於自己的長老魔杖上面的時候,不可抗拒的一個聲音頑固的在他腦子裡一遍一遍盤旋著:「如果我贏了,你就要答應和我一起走!……如果我贏了,你就要答應和我一起走!……」心裡一絲慌亂,竟然怎麼都下不了殺手了。仍然是丟了一個昏迷咒,和上次不同,這次很精準。

更離譜的事情還在後面,蓋勒特苦笑了一下,他居然……居然鬼使神差的寄了一封信到英國去。他想幹什麼?難道他竟然還指望著那句話成真?在他殺了阿爾的妹妹以後,在他像個沒用的麻瓜一樣慌張的逃離以後,在他的頭髮被時間從金黃色慢慢變淺變白以後,在半個多世紀以後,在他漠然地「懲治」了無數不聽話的麻瓜和礙事的巫師以後,在他建立了自己的軍隊以後,他居然做出這麼蠢的一件事,為什麼?

空氣中突然有了一絲波動,蓋勒特敏銳的跳起來,屏氣凝神,帳篷外面有人在接近,越來越多,他今天獨自一人出行,所有手下都不在身邊,當然他也從來都沒指望過遇到變故的時候那些傢伙能幫上忙。

他冷靜的持著魔杖站在帳篷中間,仔細的傾聽外面的聲響,聽起來似乎是愚蠢的巫師們又集結起來找死了,他們總是學不乖,還有那個什麼國際魔法聯合會,聽說在全世界範圍內集結人力,五年內討伐了他無數次,每次都以失敗告終,真是可笑,然而他還沒有笑出來,並且他幾乎覺得自己再也笑不出來了,因為那個聲音在帳篷外清晰的響起:

「蓋勒特。」

難道沒醒過來?難道還在夢裡?他臉色驚疑不定,那是誰的聲音?雖然不再有少年時的清朗,但是那語氣,還有,喊他的教名的方式,他微微顫抖著走出帳篷……

月光很明亮,清晰的照出了樹林里那三四十個巫師的身影,他們嚴陣以待,隱隱的排成某種陣式,蓋勒特·格林德沃卻似乎什麼都沒瞧見,出了帳篷以後,略微停了一下腳步,便緩慢的向著人群走過去,確切的說,是緩慢地向著站在最前面的那個人走過去。

「阿不思,小心。」隊伍里響起一個低沉的警告聲。

阿不思·鄧布利多,一身月白色長袍,半月型眼鏡架在歪了的高鼻樑上,神色平靜,站立的沉穩如山,然而身後的巫師們沒有一個人看的到他的眼神,那一向溫潤的澄藍眼眸中,此刻似乎有一場微型的暴風雨在呼嘯。

蓋勒特·格林德沃仍然像夢遊一般,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的走向阿不思,巫師們高度戒備著,提防貌似平靜的他突然發難。

阿不思眼中的風暴隨著蓋勒特的腳步而愈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竟然先於蓋勒特動手了!沒有人看到阿不思做了什麼,他似乎只是手腕微微一抖,驟然之間,一蓬明亮的白色光芒爆發開來,籠住了他的全身,等巫師們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蓋勒特也消失在白光中。不,不能算消失,他們二人似乎只是被阿不思包裹在了自己設下的結界中,外面的人只看到一團白色光芒籠罩在兩人站立之處,卻看不到聽不到裡面的狀況。

「怎麼辦?我們要怎麼去幫阿不思?」有人發問。

「稍等,再觀察一下狀況。」剛才出言提醒阿不思小心的那位巫師說。

一分鐘,三分鐘,五分鐘,結界一直異常的平靜,但是誰也不敢保證裡面沒有打的天翻地覆,正在大家實在忍不住,準備合力衝進去的時候,那一團白色光芒又像出現時一樣,同樣迅速的消失了。

阿不思仍然站在原地,似乎已經站了一百年那麼長的時間,連姿勢都沒有變,只是,手中多了一根魔杖,而蓋勒特……

巫師們震驚的看到猖狂數十載的黑巫師蓋勒特·格林德沃面色灰敗的被束縛咒禁錮住,往日的飛揚跋扈消失無蹤,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似乎失去一切的,有點蒼老的人。

沒有人歡呼雀躍,似乎勝利來的實在太容易,容易的讓人有點驚懼。阿不思·鄧布利多,究竟是一個何等高明的巫師?每個人心中都盤旋著這樣一句話。

直到蓋勒特·格林德沃的勢力被徹底拔除以後,當時在場的那些巫師們才逐漸開口談起了那時的狀況,危險一旦遠離,就變成了最好的談資。每個人都極盡所能的描述著當時那驚天動地而又激烈萬分的戰鬥……

阿不思·鄧布利多,1945年打敗黑巫師格林德沃。(摘自百科全書。)

「你們所擁有只是兩個黑夜中間的短暫白天。」

——神秘事務司83號預言球

世界永遠不太平,尤其在20世紀70年代前後。當人們還沒有從黑巫師格林德沃被打倒的喜悅中回過神,更危險的一片烏雲已經飄到了歐洲上空,後來甚至有人懷念起格林德沃,他們說起碼他還是一個「人」,而那個連名字都不能說的,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個「人」了。

霍格沃茨校長辦公室,阿不思·鄧布利多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鳳凰福克思的羽毛,與黑巫師格林德沃的戰爭已經過去了25年,這25年里他拒絕了多次魔法部長的提名,推辭了多次霍格沃茨校長的提名,直到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日益猖獗,才接受了校長辦公室的這張座位。

他的長髮已經變作銀白,鬍鬚茂密得像穿著另一件衣服,不變的是清澈澄藍的眼眸,半月型眼鏡,迷人的風度和幽默,如果這世界上還有所謂完美,那麼大部分巫師都認為這個詞屬於鄧布利多,雖然小部分認為他有些時候有點「怪異的愛好」。

此刻他正專註的看著桌上的一疊來自麻瓜世界的報紙——這是他最為著名的「怪癖」之一,也是反對他的群體們最愛用的說辭,「過分的親近麻瓜,浪費時間在無用的事情上」,也有部分報刊通過「鄧布利多親近麻瓜與沒有被任命為魔法部長之間的關係」來試圖論證掌權者的態度。而鄧布利多對此類事件的反應是,又多預訂了一份麻瓜周刊。

夜深了,鳳凰福克思半寐狀站在鄧布利多的手邊,校長辦公室牆壁上掛著的畫像們已經均勻的發出了鼾聲,除了這個,就只剩下嘩啦嘩啦翻報紙的聲音回蕩在房間里。他時而仔細閱讀,時而凝神思考,當他思考出一點結果的時候,便拿起那根骨節交錯的魔杖從額角抽出一縷縷銀色絲狀液體,放進旁邊的長頸小瓶中,那裡面裝的便是這個「當代最偉大巫師」腦子裡面真正想著的事情。月亮爬過窗口,照在他的銀髮上,白日里總是閃爍在他那眼眸中的頑皮和愉快,此刻全然不見,只能看到低垂的眼帘和平靜的神情。

翻完最後一頁報紙,他站起身,拿著裝滿銀色液體的長頸小瓶走向辦公室一側的長排書架,伸出魔杖輕觸最左邊的那本厚厚的詞典,伴隨著清脆的一聲「喀噠」,整個書架微微的晃動了一下,像兩扇大門一樣緩慢打開了,阿不思·鄧布利多消失在書架後。

如果你以為偉大的巫師一定有一個巨大而華麗的房間來存放珍貴之物,那麼你一定會在鄧布利多身上找到挫敗感,因為書架後面的那個房間,小的簡直無法擺下一張餐桌。一盞永遠發出光芒的不滅明燈,一麵灰撲撲的鏡子,一個半人高的櫥架,這就是書架後面的秘密。

鄧布利多半蹲下身子,打開櫥門,那裡面擺的滿滿當當,全部都是貼著標籤的小高頸瓶,每一個都銀光流轉,最下面一層放著一個石質的盆狀容器。他把手中的那隻放了進去,卻不小心把裡面的三四個小瓶子碰倒了,修長的手指極有耐心的把那小小的容器一個一個扶起來擺好,拿起最後一個的時候,卻突然僵住了。

珍珠般的柔和光芒在房間里流淌,似乎連時間也不敢打破這裡的寂靜,良久,他終於把那瓶子取了出來。標籤上簡單的寫了兩個字母和一串數字:

G.G

1945

自從把這個瓶子放進櫥櫃,他就再也沒有動過它,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這個瓶子的存在了,沒想到今天它會自己冒出來,更沒想到的是,他只是手指碰到,就立刻辨別出它記錄的是哪一段記憶。

半月型的鏡片遮住了後面的眼眸,即使現在有人,也無法看清那雙似乎知曉一切的澄藍眼眸中流露出什麼樣的情緒。

他那長長的鬍鬚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是被嘴唇的動作牽引,然後伸手拿出了石質的冥想盆,沒有絲毫猶豫的,或者說似乎生怕自己會後悔的,一股腦把瓶子里的東西倒了進去,既而低頭碰觸著銀色旋渦,整個人消失在盆中……

狹小的空間里,只有那盞長明燈仍然散發著光亮,其餘一切,歸於沉寂。

+++++++++++++++++++++++++++++++++++++++++++++++++++++

「阿不思,小心。」他身後的巫師厲聲提醒。

話音未落,他的手腕輕輕一抖,一蓬明亮的白光爆發出來,籠罩了世界,是的,只有他和他的世界。

森林消失了,帳篷消失了,國際魔法聯合會組織起來的隊伍消失了,世界驟然變成了方圓不到十米,潔白明亮如天堂

時間,也消失了。

長長的八十三年,把他從一個少年變成老人的八十三年,似乎根本沒有存在過

他只是聽到門鈴響,然後過去打開了門,門外站著巴希達,還有那個笑容燦爛眉眼飛揚的金髮少年……

一眼,萬年。

「速速禁錮。魔杖飛來。」

天堂瞬間坍塌。

阿不思看到自己舉著魔杖,

看著蓋勒特連動都沒動就被禁錮在原地,

看著長老魔杖飛到自己手中,

看著蓋勒特眼中還未消退的喜悅和湧出的悲涼,

看著自己死灰般的神色和僵硬的手臂,

這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結界形成之後的3秒……

冰雪穿越25年的時光,再次覆滿了他的心,寒冷無際

是誰驕傲的宣言,要創造自己的世界

是誰笑容燦爛的伸出手,把夢想細細的描繪給他看

是誰在深夜伏案疾書

是誰的眼中一片血紅和慌亂

是誰舉起魔杖毀滅了他們兩人的世界……

蓋勒特,是你,還是我?

沉默,目光膠著的沉默,結界的光芒依舊明亮柔和。

阿不思聽的到25年前的自己心中那微小的聲音,他聽的清清楚楚,那個聲音似乎已然喪失全部力量,乞求著說:「不要開口,不要講話,不要提起過去,什麼都不要說……求求你……不要讓我在這裡崩潰……」

蓋勒特目光中的悲涼愈濃,終於,他苦笑著合上了眼睛,而結界,慢慢消散了。

巫師們驚懼地把蓋勒特押走,他們只顧著默數要給手裡的人定幾百條罪,沒有人看到跟在隊伍最後面的阿不思蒼白的面色,也沒有人知道「當代最偉大的巫師」在人生中第一次失去控制的在公眾面前失魂落魄……

++++++++++++++++++++++++++++++++++++++++++++++++++++++++++++++++++++++++++++++++++++++++++++++++++++

紐蒙嘉德監獄。

他從來沒想到自己的餘生要在這裡度過,在他親手建造的監獄裡。他們把他當作危險分子,起初的幾年,甚至連敢來送飯的人都不多。後來,他們發現這個昔日叱吒風雲的黑巫師似乎沒有任何反抗的慾望,他每天都安靜的坐在牆角,很少講話,後來,甚至有很多新來工作的年輕人已經不知道他是誰了,他們只知道地下室的那名犯人很溫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被標上了極端危險分子的字樣。

那些曾經的夢想,榮耀,野心,什麼時候被磨滅的?沒有人這樣問過他。

他現在已經悔恨了嗎?在懺悔嗎?大家都這樣猜測著。

蓋勒特·格林德沃靠著牆壁,半合雙眼,說起來好笑,自從來到這裡,糾纏他多年的那個夢竟然遠離了,夢中不再有憤怒、殺戮、恐慌。

然而夢魘並未遠離。

夢中的他,和阿不思不過咫尺,沉默像毒蛇一般扼住他的喉嚨,阿不思複雜而痛苦的目光膠著在他身上,他胸口幾乎快被那句話撐的爆炸,可是,他說不出口……

他想,也許直到最後,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他也不會再有機會親口對阿不思講出那句話了,他心心念念想要告訴他的話,實在很可笑的一句話:

「阿爾,我找到長老魔杖了……」

前面是一條分岔路,兩個路牌分別指向兩個地方:大漢格頓;小漢格頓。披著旅行斗篷的阿不思·鄧布利多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小漢格頓的方向前進。彷彿已經來過幾百次一般,他走近山谷中間的那個村莊,輕車熟路的從大路旁邊的一處不起眼的小岔口拐了進去。羊腸小道,又臟又亂,毫無人跡,遍地是叢生的雜草,而且還是一條很陡的下坡路,通向目力所不及的叢林深處。

阿不思穩步穿過高低不齊的灌木叢,走入樹林帶來的陰暗之中,漸漸地,他看到了那所房子——坐落在茂密叢林中間,任憑樹木擋住所有的光線,屋頂的瓦片早就脫落,清晰的看的到椽子,毫無生氣的一處廢墟。他在房子門口停住腳步,仔細觀察著每一寸牆壁,如果自己的推測和對湯姆·里德爾的了解足夠正確,那麼,那件東西應該就在這老房子的某一處……

他從來都沒有想到真的會有這樣的一天,他離那個東西如此的接近,比任何其他的都要近。不自覺的握緊了手中的魔杖,他推開了門。

屋裡和想像的一樣混亂,他環視著落滿灰塵的桌椅和櫥櫃,地面上也許曾經有過腳印,但是屋頂漏下的雨水和著灰塵,早就把一切痕迹遮的乾乾淨淨。他沒有急著使用咒語搜索房間,只是站立在屋子中央若有所思。鮑勃·奧格登的記憶里,老馬沃羅揮舞著手上的戒指咆哮,阿不思幾乎忘記自己當時是在別人的記憶里,他一步跨到馬沃羅身邊,抓起他的手——當然,他根本沒辦法抓住,那真是個蠢到家的舉動。阿不思震驚的看著戒指上面鑲嵌那塊黑色的石頭,看著上面那清晰的圖案:三角形裡面套著一個圓形,還有一條豎線……

「……三兄弟中的老二,一個傲慢的人,想要讓死神更加丟臉,就要求擁有能把其他人從死神那召喚回來的力量。死神從河岸上撿起一塊石頭給了老二,告訴他這塊石頭有著使死者復生的力量……」

死亡聖器……能夠戰勝死神的聖器……無往不勝的魔杖,永不殘損的隱身衣,可以使死人復活的石頭……

可以使死人復活的石頭,有著死聖標記的石頭,戴在馬沃羅·岡特手上的石頭!!

回憶總是讓他激動,站在屋子中間,他自嘲地笑了笑,那些寂滅的幻想,隨著時間呼嘯而去,又總是被回憶牽扯著,蠢蠢欲動,但是不管怎樣,他慶幸的想,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消滅魂器,還好他仍然記得這一點。

湯姆·里德爾會把戒指做成魂器,這說明了他對死亡聖器的一無所知,還好,這樣他也不會知道世界上有一根叫做長老魔杖的東西,阿不思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根骨節交錯的銀色魔杖,開始思考戒指會藏在這間屋子的什麼地方。

頹敗沒落的名門之後,固執的堅持血統觀,殘存的驕傲在窮困潦倒的映襯下格外可笑。老馬沃羅死都不會知道,那個被他唾棄和痛恨的女兒生下來的孩子,竟然比家族中的任何一輩都更加的聲名遠播,甚至青史留名。

以湯姆的那種性格,他會把戒指留在這個破舊的房子里只是因為這裡有他的血統的印記,然而他斷然不會把那戒指隨便藏在什麼櫥櫃和箱子中,少年時期養成的某些特性一輩子也不會改變,這間房間里,到底有什麼東西能讓他拿來做為容器呢……某種有代表性的……可以作為象徵的……

阿不思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眼神一亮,他緩慢的轉過頭往某個方向望去……果然,雖然其他東西都破敗如塵土,可是那個東西仍然在原來的地方沒有任何變化……

被推開的半扇門危險的晃晃悠悠,似乎下一刻就會徹底離開它的崗位,然而它仍然這樣站立了好幾十年,帶著滿身風霜和裂縫,還有……一條被釘在上面的死蛇。

阿不思舉起魔杖,一道白光射中那條蛇,瞬間,那條已經接近風乾狀態的蛇似乎活了過來,扭動著,掙扎著,白光緊緊的包裹著蛇屍,沒看到火焰,然而蛇的身體卻逐漸冒出黑煙,阿不思嚴肅的注視著蛇身一塊一塊的脫落,掉在地上,嗶啵作響。

「叮——」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那枚曾經戴在馬沃羅手指上的,鑲嵌著黑色石頭的戒指,落在了地上。

阿不思沒有貿然上前,謹慎的觀察著戒指的變化,湯姆絕不是那種只設置一道保護咒的人。他緊緊的盯著地上的戒指,看到那塊石頭內部似乎光芒流轉,他警惕的舉起魔杖精準的對準石頭,隨時提防可能出現的各種狀況。漸漸的,光亮越來越強,噴薄欲出,金色的光芒從小小的石頭上升起,範圍逐漸擴大,幾乎籠罩了半個房間,一個極淡的人影以漂浮的狀態出現在戒指上空,阿不思毫不猶豫的默念咒語,就在咒語從他的身體傳遞到魔杖的瞬間,他震驚的看著光芒中出現的那個慢慢清晰起來的人影——金色的髮辮乖巧的垂在耳畔,大大的眼睛中透著迷茫的神情,嘴角掛著甜美卻空洞的微笑……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裡,阿不思手中的魔杖偏離了方向,魔咒射在門框上。

阿瑞娜·鄧布利多的身影卻沒有停留多久,隨著魔咒撞擊門框的聲音而逐漸消散,戒指的光芒也慢慢的減弱,彷彿能量又全部撤回到那塊黑色的石頭裡面去了。

阿不思的手臂仍然平伸著,微微的顫抖,他的目光停留在剛才阿瑞娜的幻象出現的位置,現在那裡已經空無一物……

是真的嗎?剛才出現的真的是阿瑞娜嗎?從復活石里出現的,重新站立在這個世間的,是他的妹妹阿瑞娜……不是厄里斯魔鏡里那不能碰觸的影像,不是夢中一次又一次倒在他的面前的屍體……死亡聖器,打敗死神的聖器,可以把死去的人重新召喚回這個世界上,可以和他們談話,可以和他們一起生活,就像時間倒流,就像所有的傷痛都不曾存在過……

他的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灰撲撲的指環,毫無光澤的黑色石頭,清晰的三角形,裡面套著一個圓形,一條豎線,拿起來……戴上它……轉動三次……然後,即便死神也不能再阻止……

「慢著,你忘記了嗎,他們回來了也不會快樂。」一個清晰的聲音在他的腦子裡響起,「他們已經不再屬於這個世界,他們有自己的路要走……」

「我不會……」另一個微小的聲音帶著一些膽怯和不確定響起,「我不會妨礙他們的路……」

「既然這樣,拔出格蘭芬多的劍吧,不要猶豫,去毀了它!這是你必須要做的事情!」第一個聲音更加的堅定,「必須要做的事情!你必須要為了這個世界打敗湯姆里德爾!你早已經沒有權利去選擇什麼了,從阿瑞娜倒在你面前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失去了選擇自己的人生的權利……你的生命中再也沒有『想要做的事』,只有『必須要做的事』!」

「……我知道,我沒有任何權利得到任何東西,都是因為我太想得到,才失去了他們……」怯弱的聲音含著難以言說的痛苦。

「是的,你所擁有的一切,那些所謂的才華,全是為了這個世界的幸福,為了更多的人不會失去他們珍惜的東西……拔出你的劍,毀了那枚戒指!」更加嚴厲的聲音在他的腦海里下達著命令。

「我知道……我知道……」那聲音變的更加的微弱,然而卻頑固的一直存在著,「我會毀了它……可是……這是唯一的機會了……親口對爸爸媽媽說一聲對不起……是我的錯,阿瑞娜的死,都是我的錯……我不會妨礙他們的路,我只想要對他們說一句話而已……這是唯一的復活石,唯一的機會……讓我……」

手上傳來的劇烈疼痛讓阿不思的神智清醒過來,他看著自己右手上面的戒指,原本喪失光亮的黑色石頭突然猙獰的爆出光芒籠罩了他的整隻手,手上的皮膚以驚人的速度乾枯、萎縮,無與倫比的疼痛刺激著他的神經……

突然,房間里出現了一道更加明亮的光芒,光芒中出現一隻羽翼華麗的大鳥,銜著一柄鑲了紅寶石的劍,阿不思忍著劇痛一把拿過寶劍,向戒指上砍去……

+++++++++++++++++++++++++++++++++++++++++++++++++++++

霍格沃茨校長辦公室。深夜,牆壁上的畫像們卻難得的沒有入睡,每一位都神色嚴峻的看著屋裡的兩個人。西弗勒斯·斯內普面色陰沉的快速念著咒語,魔杖指著一隻焦黑的手掌,而那隻手的主人——阿不思·鄧布利多——半昏迷狀態的倒在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中。

斯內普念完咒語,抄起旁邊的一杯金色液體,一股腦灌進阿不思的口中,過了片刻,後者慢慢睜開了眼睛。

「為什麼?」斯內普陰沉而帶著怒氣的直接問道,「為什麼你要戴上那個戒指?那上面被下了咒語,你肯定知道的,那為什麼還要碰它?」

阿不思看著桌上放的那枚已經斷裂的戒指,身心疲憊,提不上一絲力氣拿笑話當作借口,他黯然地說:「我……挺傻的,我被強烈的誘惑了……」

斯內普有些愕然的看著神色痛苦的校長,他從未見過這人如此無力無神的模樣:「被什麼誘惑了?」

這次,沒得到任何回答。

斯內普看著那隻焦黑焦黑的手,怒氣再次升起:「你能回到這裡簡直就是奇蹟!那枚戒指上被下了極其強大的咒語,只求能控制住它就很不錯了,我只能把咒語封閉在你的這隻手上一段時間……」

阿不思已經平靜下來,他帶著好奇的神情看著那隻彷彿已經不屬於自己的手,說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西弗勒斯,你覺得我還有多長時間?」

這句話引起了一陣驚訝的抽氣聲,不是斯內普,而是牆壁上的那些畫像。斯內普看著阿不思換上了平日里的輕鬆表情,心內愴然,他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我也說不準,也許還有一年。沒辦法除掉這個咒語,早晚會擴散的,它是那種時間越長就越厲害的咒語。」

畫像們發出了更加震驚的抽氣聲,而阿不思卻毫不在意,似乎只剩下一年的生命於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大事。辦公室里緊張的氣氛在阿不思的神態中逐漸緩和,他靠在椅子靠背上,與斯內普細細地交代著下一步的工作。直到凌晨,斯內普才離開校長辦公室,他的臉上帶著難以言語的複雜表情,悲傷,震驚,沉痛,不甘……沒有人知道在這個夜裡,他從阿不思·鄧布利多那裡接到了什麼樣的命令……

深藍的天空逐漸變的明亮,隱約看到稀薄的雲彩和幾顆晨星,阿不思站在窗前,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甚至帶了點輕鬆。鳳凰福克思伏在他的肩膀上,陪著主人一起,看著霍格沃茨慢慢在晨光中蘇醒……

第十章

「所有離開的都會回來

你們終會相聚

就在那最後的盛宴……」

——終章題記

霍格沃茨校長辦公室。

畫像們對於下面兩個人的無法和平相處已經見怪不怪了,陰沉的西弗勒斯?斯內普教授每次遇到阿不思?鄧布利多校長,都會變得像一頭噴火獸,自從阿不思受傷回來和他徹夜長談以後,他的怒氣就日益高漲,每次望向校長的眼神中都透著憤恨和反感,可是,偶爾有時,當阿不思目光低垂,安靜思索的時候,西弗勒斯的眼神中又透著說不出的悲傷。

平靜下隱含的風暴,往往更加讓人心驚,你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也許就在那幾分之一秒,眼前的一切都會不再。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人的存在,因為他,所以才有那麼多的人消失在世界上,遺留下那麼多的悲傷和絕望;因為他,所以才有那麼多人義無返顧的走在死亡的邊緣,帶著仇恨苟活下去,忍耐著等待機會把他一起拉下地獄;因為他,所以才有人背負著整個世界的重量,毫不猶豫的把生命交給死神,以此來成就那能夠讓他消失的力量……

當阿不思·鄧布利多帶著哈利·波特在那個傍晚離開霍格沃茨的時候,他從這個大難不死的男孩的臉上看到了決然,也看到了些微的期待——或許可以從死亡手中逃回來的那種期待,他微微一笑,沒有回過頭去再看一眼他生活了100多年的那所學校,輕鬆而堅定的抓住男孩的肩膀,幻影顯形。

海邊的洞穴,黑暗的湖水,湖中心的詭異綠光,一如他所料。阿不思帶著哈利乘上那狹窄的船隻,雖然時刻需要警惕黑魔法的跡象,可他仍然堅持留意著身邊那個孩子的情緒,哈利?波特,消滅湯姆的唯一人選。能讓湯姆里德爾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最終只會是哈利?波特,只能是哈利·波特。他是最後的希望。

「而我們所做的全部事情,」阿不思看著哈利從船下走下去,心中默念,「只是為你準備好最後那場戰鬥里需要的一切。」

石質的盆中,翠綠色液體發出幽幽的磷光,倒影出哈利震驚的神態,他盯著阿不思手中的高腳杯,目光中充滿著瞭然以後的痛苦。他絕望的開口,聲音嘶啞:「為什麼不是我來喝這藥水……」

阿不思挽起袖子,故作思考,而後愉快的眨了眨眼睛說:「因為我更老,更聰明,也更沒有價值。」

哈利絲毫沒有因為他的自誇而微笑,他痛苦的看著面前的老人。

「哈利,你保證,你會盡全力讓我把這些藥水喝光?」

「就不能——?」

「你保證?」

「但是——」

「你的保證,哈利。」

「我……好吧,但是——」

阿不思迅速的把高腳杯放入盆中,盛滿,把它舉到眼前,向哈利微笑著眨了一下眼睛,彷彿他沒有身在幽暗潮濕危險的洞穴,而是在霍格沃茨明亮的大廳,彷彿手中的那杯並不是毒藥,而是開學典禮上小精靈精心釀造的葡萄酒……

「祝你健康,哈利。」他優雅的把酒杯舉至嘴邊,一飲而盡。

冰涼刺骨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去,血液幾乎都被凍結了,阿不思閉上雙眼,壓抑著那股惡寒,摸索著石盆,再次盛滿酒杯,灌入失去知覺的嘴中。

血液中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那翠綠的液體在他的身體里放肆的扭動著,跳躍著,如同鮮活的生命一般……

第二杯……第三杯……

端著杯子的手已經脫離了身體的控制,自動的伸進石盆,自動的盛滿液體,自動的灌入自己的身體……第四杯……

突然到來的暈眩感讓他如墮雲霧,腳下一輕,身體向前栽倒,手中的液體只喝進去半杯。阿不思不知道自己正俯在什麼東西的上面,伴隨著剛才的暈眩襲來的還有無數凌亂的影象,它們猙獰的笑著,尖叫著,鑽進他的大腦,眼前一片漆黑,如同陷入了最深沉的夢魘……

傾斜的房屋……阿伯福思雙眼赤紅的對著蓋勒特吼叫……蓋勒特掛著冷酷的笑容……

不要,不要傷害我弟弟……別出手……他拚命的對著那個金髮少年喊叫著。

「鑽心剜骨!」

「不要!!」

阿伯福思摔倒了……他拿出了魔杖……

停下!不要繼續了!阿不思似乎被縛住了手腳,他心內焦急,身體卻動不了半分,只能站在原地大喊。

「不能停下……教授……」一個飄渺又遙遠的聲音傳到他的耳畔。,「不能停……你要繼續喝下去,給你……」

火焰燒著喉嚨,他喊不出聲音了,有一雙手堅定的拉住他的身體,往他的口中灌著某種液體……

「我不要……我不要……讓我走……」

喊不出聲音,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他慌張無措的看著蓋勒特和阿伯福思瘋狂的決鬥……紅光……綠光……

要制止他們!可是他喊不出聲音了,誰來讓他們停下……

「是的……是的……教授,馬上就停下,再喝一杯……」那個遙遠的聲音又傳進了他的耳朵,同時又有一股火焰流入了他的喉嚨……

不要了,別逼我……我要去阻止他們……來不及了……

「沒事的,教授,沒事的,那都不是真的,我發誓那都不是真的,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來,喝了這個……」劇烈戰慄的雙手再次把液體灌入他的口中。

阿伯福思仇恨的目光比喉嚨和胸口的火焰更加讓人心痛……他一邊發射著魔咒一邊喊著——那聲音炸響在耳畔:

「殺了他……殺了他你就不會丟下阿瑞娜了……我要殺了他……」

是我的錯,我錯了,停下!求求你停下!我永遠都不會再……

「喝了這個,一切就停下了,教授……」那個遙遠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

喝了就會停下……好,好……他順從的張開嘴,喉嚨已經被灼燒的失去了知覺。

「殺了他,我要殺了這個放羊的小鬼,阿爾,殺了他你就能跟我走了……」蓋勒特眼中一片狂亂,嘴角帶著冷酷的笑。

不要!!求你了!!不要那樣……不要那樣……我什麼都願意做……求求你不要那樣……

「喝了它,教授,只要喝了它……」那遙遠的聲音雖然微弱,卻聽的清清楚楚。

喝了就沒事了……他吞咽下地獄中燃燒的火焰……

阿瑞娜……阿瑞娜……你什麼時候來的……快走開……走開……

蓋勒特和阿伯福思同時發射著一道又一道咒語……他們沒看到阿瑞娜……停下!快停下!

他看到自己的手臂抬了起來,看到自己的手中舉著一根魔杖,身體不受控制的衝進了戰局……

「喝了這個,教授,喝了這個……」那個聲音每次響起,都會伴隨著一陣流入他的喉嚨的火焰。

……不!為什麼三個人的咒語會朝著阿瑞娜飛過去?!阿瑞娜快走開!!

「最後一杯了,教授,喝了這杯,一切都結束了。」

喝了它……喝了它,阿瑞娜就會從地上站起來了……她怎麼能躺在地上呢……

劇痛幾乎撕裂了他的喉嚨,火焰要把他整個人融化了……

阿瑞娜睜著大大的眼睛,空洞的看著上方……

「殺了我!——」

他聽見自己痛苦的大喊,在喊聲中,所有影象都消失了,蓋勒特,阿伯福思,阿瑞娜,都消失了……

冰冷的地面逐漸拉回了他的意識,所有感官都回來了,阿不思?鄧布利多虛弱的整開眼睛。黑暗的洞穴,散發著腐朽和寒氣的湖水,滿臉是淚的哈利……

他的心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慶幸的低語:「好孩子……哈利……好孩子……」

用盡殘存的力氣暫時逼退湖中的陰屍,阿不思幾乎喪失了行動的能力,身體靠在哈利的身上。紅光在眼前飛過,湖水在身下掠過。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教授,別擔心……我們快到了……我可以用幻影顯形把我們都帶回去……別擔心……」男孩的聲音中帶著控制不住的顫抖。

阿不思微微一笑,忍住頭暈目眩帶了的噁心,低聲喃喃:「我一點也不擔心,哈利……因為有你和我一起……」

++++++++++++++++++++++++++++++++++++++++++++++++++++

「你想讓德拉科殺了你?」西弗勒斯嘲諷的看著他。

「當然不是。我想讓你殺了我。」阿不思沉靜的說。

「那天夜裡,西弗勒斯的眼神也是這般兇狠厭惡啊……」阿不思靠在牆角,心裡冒出了這樣的一句感慨。

霍格沃茨塔樓。

一屋子的食死徒圍著他,穿著隱身衣的哈利在另一個角落,西弗勒斯一如既往的陰沉著臉,直直地看著他,眼中說不出的憤恨。

阿不思·鄧布利多虛弱的靠在窗邊,焦黑的手攤在一旁,銀色的長髮微微凌亂,鬍鬚垂在胸前,厚實的像另一件衣服,半月型的眼鏡已經碎了,然而,那雙眼眸清澈澄藍依舊。他看著西弗勒斯,後者僵硬的一動不動。

阿不思深深的望進那雙烏黑的瞳仁裡面,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所以,是時候了……

「西弗勒斯……請你……」遵守你的承諾。

我能做的,該做的,終於,已經全部都結束了……

那些擁有過的,失去了的,努力遺忘的,刻骨銘心的

那些溫暖的,狂熱的,茫然的,冰冷的

那些白晝的喧鬧,深夜的夢魘,心底最私密的角落

陪伴至終

但是原諒我

終究 

無法釋懷

「阿瓦達索命!」

「你來了,我早就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早就在等你了……」瘦弱的身形卷在薄薄的毯子下翻過身,骷髏似的臉,深陷的眼睛,平靜,甚至帶了點喜悅的神態。

「你知道我為什麼來。」冷酷尖細的聲音從蛇一樣的男人口中發出。

「是的,我知道,但是你白費力氣了。」床上的人明顯很愉快的笑了,「我從來沒得到過那個東西。」

憤怒席捲了另一個男人的內心,他血紅的蛇眼緊緊的盯著床上那具和骷髏沒有什麼區別的身體。

「殺了我吧,伏地魔。」那人的臉上分明是真正的笑意,「我期待死亡……」

「不要挑戰伏地魔大人的耐心。」冰冷的聲音讓破舊的牢房如同冰窖,從來沒有人敢……除了已經死透的那個老頭,沒有任何人敢這樣對伏地魔大人講話。

那人輕輕的笑出了聲,突然眼神渙散了,似乎看著什麼伏地魔看不到的東西,他乾瘦的臉龐早已辨不出模樣,頭髮和牙齒都已經掉光,只有眼神中微微閃爍著,不知道回憶起了什麼事情。

「長老魔杖……是嗎……」他輕喃。

伏地魔周身的憤怒瞬間收斂,他走近了一步,同樣輕聲的,帶著點誘哄的開口:「是的……蓋勒特……你曾經得到過,在你權傾一時的時候,是不是?」

蓋勒特沒有焦點的目光忽然變的更加柔和,似乎回憶起了心底最柔軟的部分,慢慢地合上了眼睛,良久,他的嘴角擒著一絲微笑,睜開雙眸,目光清朗,直視伏地魔,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

「我從來都沒有找到過長老魔杖。」

似乎還嫌伏地魔的怒氣不夠,蓋勒特朗聲長笑,那一刻,那個笑容燦爛眉眼飛揚的俊美金髮少年,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軀體中,他收起笑聲,認真的說:

「那麼,殺了我吧,你不可能贏的,那根魔杖永遠不會是你的,過去不可能,將來也一樣不可能……」

「阿瓦達索命!」

聽說,在麻瓜的世界裡,綠光代表了幸福,可是在他的世界裡,綠光只有一種含義——死亡。

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裡,咒語擊打在他身體的剎那,眼前閃過的卻是澄藍一片,藍的如同年少時的天空,純凈而燦爛。

「你將來想做什麼?」清朗的聲音穿越生死穿越時空,如煙花般盛放在心底。

阿爾,我離開你一次,而你,離開我一生一世。

                            ——END

番外 彼岸

「嗯,我很有興趣知道一件事:我們這是在哪裡?」

「唔……似乎是某處叢林……」

「哦?叢林?這麼說這裡不是戈德里克山谷……」

「似乎是這樣,我還以為一定會在山谷裡面呢。」

「嗯?是么……你知道,很多時候也許潛意識會告訴我們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我確實有聽說過這樣的說法,內心深處的真實有時連自己都未必知道。」

「嗯哼。」

「……那麼,你的意思是?」

「我特地等了你一年的時間。」

「我知道你一定會等我,所以我把小伏惹毛了以後就趕緊過來了嘛。」

「這些年,我們都累了。」

「是啊,牢底都坐穿了,可累死我了。」

「裡面的伙食還好嗎?」

「一般般啦。」

「你的睡眠質量怎麼樣?人老了很容易神經衰弱的。」

「不錯,就是有點多夢。」

「叢林比山谷意義更重大,是么?」

「可不是么——哎?等、等一下……」

「原來如此。也許那些獨自尋找聖器的日子裡,你並不像我以為的那麼孤單寂寞啊……叢林,不錯的地方……那麼等你的人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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