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城絕戀——100個邪邪的小故事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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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嗯,其實也不是特別久,剛夠風把一具新鮮的屍體舔成白骨、白骨又化為齏粉那麼久之前吧,有個姑娘,名叫劉月微——姑娘當然漂亮,要是不漂亮,誰會隔了這麼久還念念不忘呢?不過那時候,人們好古,說話更含蓄。那時的登徒子們給姑娘分級,是按地方大小分的,傾國傾城,這是第一等。傾街傾坊,這是第二等。還有傾堂屋、傾灶間的,這就是第三等了。再餘下的,就沒了品級,要是說非得傾點兒什麼,那只有傾顆高粱,傾粒小米兒了。

總之這個劉月微,人們都說她是「傾城之貌,傾國之態」,也就是說,不但長得漂亮,氣質更是出眾。這姑娘長大的地方,叫做崖城,顧名思義,是一座建在懸崖上的孤城。這崖城是當時的西域名城,是個叫張小恆的天才設計出來的——我也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跟我同名,就像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那個半夜會分不清正反面、有些別的時候也分不清前臉和後腦勺的女朋友,為什麼也叫劉月微一樣,不過,這不重要——咱們繼續說這個古人張小恆。

張小恆,字恆月——不要問我為什麼名和字重了,都說過了那是西域,又有歐羅巴人,又有蒙高麗亞人,還有胡人,說話估計都是胡椒味兒,漢語言有沒有一統天下都是問題,有個表字就湊合著叫吧——這個恆月被當時的人們稱為恆大人,不敢稱呼的那個月字,主要是怕沖犯了公主的名諱。這公主,就是前面說過的劉月微,她是這座城裡面最引人矚目的人物,時人稱其為白尾公主。根據當時人們取名的尿性,這個白尾我覺得極有可能是「白微」的謬傳,當然也有可能是在暗示什麼。

崖城的居民是十年前才搬遷過來的。這些居民中,大半是老弱婦孺。連年戰火中,壯年男子們用自己的死換來了這些人的生。其實從進化論的角度討論這個問題會很殘忍,這一點張小恆也考慮到了,所以,他把崖城設計成了一座隱藏起來的城市。

其一,崖城建在兩條曾經的大河沖刷出的一片沙洲之上——說是沙洲也不太合適,因為它足有千丈之高。恆大人又下令鑿出了三面懸崖,只有一面陡坡可以出入,易守難攻。

其二,遠眺只見一片戈壁荒灘,根本看不到城市。只有爬上懸崖,才能看到下潛入地下七八米深的、四方四正的大城。這是一個懸崖之上穴居的城,是居民們一抔又一抔把土層掏空才建造出來的。這種被稱為減地留牆的法子,據說是恆大人在夢裡受到神仙指引才創造出來的。

其三,崖城被恆大人精心設計為四環,最中間的一環是王城,裡面住著王和他的公主劉月微。二環是僧侶的居所,當時的僧侶很有些巫蠱的意思,很多敵兵見到他們就會放下武器虔誠地磕上三個響頭。當然,在他們磕頭的時候,很有可能頭就告別頸子滾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因為那些僧侶其實是士兵假扮的,寬大的僧袍下都藏著武器。這道固若金湯的僧侶防線,只為了保衛王城裡面的那些人。

三環住的是一些能工巧匠,當然,他們是因為被算作老弱婦孺才被免除了兵役的。這些人裡面有很多有意思的人,有能指揮毒蛇跳舞的音樂家,有能畫出落筆就從畫上走下來的美人的大畫家,有能舉起自重十倍物體的大力士,有能造出誰也解不開的機關的老木匠,還有能打造出絕世兵器的名鐵匠。當然,這些人現在都被王勒令:你們都出來發光發熱一下吧,畢竟現在很多人都在對我們虎視眈眈!於是他們卯足了勁兒就把三環弄成了一片雷區,有時候,自己人走路都得慎之又慎,一不小心就會中了機關。

四環呢,住的就是前面說過的那些老弱婦孺了。不過,也不要小看這些人的戰鬥力。連年混戰也帶來了人類學的利好,混戰後的勝利者,自然要在被征服的地方播撒下自己的血脈,這雖然造成了很多不幸也造就了很多貞節牌坊,可它客觀上使得基因得到了優化,畢竟勝利者更為聰明和強壯。很不幸崖城之前總打敗仗,所以這些被稱為老弱婦孺的人,其實是一些很強壯的婦女兒童和老人,據說他們的體脂率基本都不超過20%,又有著歐羅巴人的強壯骨骼。

崖城的居民還有著一種原始的肌肉崇拜,這在當時的美術作品中得到了體現。在王城的城牆上,精心繪製了倡導全民健身的宣傳畫。第一副是一個麒麟臂少年掰腕子獲勝的場面,第二幅是少年長成青年當了王的侍衛長被授銜的場景,第三幅是青年長出了一副大鬍子正在舉行婚禮的情景。這第三幅不知道是不是畫師偷懶,他的新媳婦跟他唯一的區別就是沒有大鬍子,當然,她還穿著裙子。我看著那女人強壯的肱二頭肌和八塊標準的腹肌——那時的時尚是穿著露腰的小肚兜和長裙子——一時間陷入了對於白尾公主樣貌的遐想中。那個時代的美女,總不會超越時代的審美太多。

崖城是一座手工業者的城市,各種奇技淫巧支撐了整個城市的經濟。每年,都有幾個駝隊定期來拜訪,他們從中亞乃至歐羅巴跋山涉水遠道而來,運來糧食和原料,運走成噸的工藝品。這都是恆大人不辭勞苦遠赴中亞談來的單子,他把整座城市變成了一個大手工作坊。有手藝的當師傅,老弱婦孺打下手,多勞多得,在千年之前就已經發展出了社~會~主~義的雛形。據說被運走的,有上緊發條就能自己跟在駝隊後面走回西域的玩偶,有一揚手就飄到天上跟著駝隊回去的絲巾,有豎起來滾一下就能一直跟著駝隊滾回去的鍋碗瓢盆,總之每一樣東西都像認家的狗一樣令人高興。這也許就是最早的「包郵」吧,不得不說比現在先進多了,據我所知現在新疆還不包郵呢!如果說世界上誰能造出永動機來,肯定非崖城人民莫屬。這種訂單貿易的雛形,引起了經濟學家的興趣,他們研究後宣布,恆大人肯定是穿越回去的,因為他的理念太超前了,讓人跟不上他的節奏。

崖城還有一種特產,就是人中黃,簡稱大糞。此地缺水,大街小巷都是旱廁。人們出恭後,小便在幾分鐘內就會蒸發,而大便則會風乾成為粉末。當然,這粉末是什麼顏色的,就要看吃的是什麼了。這種粉末是沒有味道的,因為此地實在太過乾燥,吲哚類的物質都直接升華了。粉末由政府統一採收,裝進禮品袋子打包好,然後賣給前來以物易物的駝隊。恆大人給這種粉末起名叫做崖城神奇粉,他可能不知道這名字造成了怎樣的誤導。拿到這粉末的中亞人以為這是一種新型的毒~品,就把它裝進了水~煙壺。而歐羅巴人則認為,這是一種美容產品,貴婦小姐們都拿它來敷面膜。還有人在無意中發現,用它做引子來發毛豆腐,簡直百發百中,所發的毛豆腐風味獨特,回味無窮。起初,恆大人只是想把它當肥料賣,沒想到賣出了白~面~兒的價格,這也是意外之喜了!

整個崖城沒有植被,這是偽裝的需要,也因為此地實在是乾旱少雨。人們要喝水,需要排隊去王城四角的四頭瑞獸那裡等著,至於是什麼瑞獸,不外乎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之流。獸嘴裡每天不定時地會流出甘冽的泉水。不過這泉水,據一個不怕死的史官記載,其實有點兒咸。這泉水經過了後世的考證,有了三種誰也不服誰的說法兒,自然形成了三個流派,流派間罵戰不休,竟漸漸發展出一門「泉學」。

第一個流派被稱為「拜淚派」,顧名思義,他們認為這泉水是白尾公主的眼淚幻化出來的。他們說,崖城建好的時候,白尾公主其實才五歲,是個快快樂樂的小姑娘。雖然在之前的戰亂中失去了母親,可是父親為了讓她還能感受到母愛,已經迎娶了十八位繼母。這劉月微從住到這崖城起,就肩負著整座城水源供給的繁重工作。傳說中劉月微每天要流十二滴眼淚,一隻瑞獸承受三滴。不要小看這一滴,史官說,一滴進了通往瑞獸穀道的竹筒,就會從獸口中流出三萬龠,這個三萬龠經過我的考證,就是300升——如此魔幻現實主義的流派,真不知道是怎樣一本正經地著書立說的!

快樂的劉月微怎麼讓自己每天流淚呢?她有個好幫手,叫毒牙——相信你也能猜到這東西是什麼物種了。總之,這位毒牙不是那麼名副其實,因為它的毒牙被拔掉了。它本來是三環一位音樂家的寵物,被公主徵用後,就變成了一位盡職盡責的撕咬員。

除了毒牙,還有個侍女也是這個工作小組的成員。她負責目不轉睛地盯著一位三環居民製作的沙漏,那沙漏每三小時漏光一次。這工作她做了有十年了,真有些越來越不堪重負了。這主要是因為夜裡她也需要翻動沙漏,導致了睡眠不足,進而導致了每天醒來的時間實在不太固定,並隨著年齡的增長有了越來越晚的趨勢。

其實這個沙漏本來是全自動的,畢竟它是崖城手最巧的木匠的得意之作。但這侍女有次不小心把它碰倒在地,再撿起來就不會在漏完一面兒之後馬上自動翻轉過來了。侍女害怕被弔死,一直沒聲張。這可害苦了全城的居民,因為本城的司時官,就是按照這沙漏給出的時間,敲響他的報時大鑼的。可想而知,崖城的時間混亂到了何種程度。後來,崖城的居民就跟城外的人產生了生殖隔離,因為他們大腦中的某個部位產生了定向進化,以彌補時間紊亂帶來的生物鐘紊亂。

反正這侍女只要一醒來,不及梳妝,就會急匆匆跑到公主那裡去。公主一見她,不管正在吃飯化妝還是出大小恭,都會暗暗皺一下眉頭,然後就跑去敲毒牙家的門——其實就是養它那個罐子。等毒牙醒了,公主就把自己宛如削蔥的手指伸進去讓毒牙咬一口。至於沒了牙的毒牙是不是每次都戴上假牙才能完成這項工作,就無從考證了。

每當此時,那侍女就會趕緊拿過一個白玉瓶兒,接住公主因為劇痛而飈出的眼淚——公主每次只流一滴眼淚,左右眼分工合作,從來不搶活兒,也不偷懶。侍女接住眼淚,就跑到那個被叫做聖水台的地方去,把眼淚倒進並排固定住的四個竹筒中的一個裡面。她一般都是看心情決定倒進哪個竹筒,當然那木匠之前的設計也不是這樣的,那竹筒的蓋子本來也是全自動的,倒過的一天之內不會再打開——不消說,竹筒也讓這侍女弄壞了。所以,崖城的居民們經常狂奔在四隻瑞獸之間,因為哪只瑞獸會吐水、什麼時候吐水完全是隨機的。

這又漸漸衍生出一種娛樂活動——當然那時的娛樂活動不外乎老三樣。黃自然不必說了,天黑得早,燈油太貴,娛樂活動實在有限,所以時人一般十三四歲就結婚了。毒呢,完全不可考了,據說崖城居民鍾愛的是一種進口的類似土荊芥的植物,富含揮發性油,不必炮製,只要聞一聞就能嗨一整天。當然,這種植物後來被強制絕種了,畢竟一群人在大街上嗨到表演滾地翻實在有礙觀瞻。至於賭呢,就是「賭獸頭」,具體就是賭哪個獸頭什麼時候會吐水。這項活動被稱為崖城的六合彩,我認為它的公平性甚至超過了今天的六合彩,因為王城裡的人不知道時間不準,而王城外的人又不知道為什麼時間不準。四個獸頭賠率不同,因此也造就了很多一夜暴富和輸掉老婆的悲喜故事,不過,這些不是我要講的重點。

這段兒舊事,倒讓我想到了我跟我女朋友的初次相遇。那是三年前了。我們是在地鐵上碰到的,當時人山人海,座位這種稀缺資源不用說是根本輪不到我們享用的。但是,車到了一站,停了好久,都快開了,正對著我的那個座位上,那個原本在玩連連看的小夥子,在一局勝利後,突然就跳了起來,往門外衝去。我一陣竊喜,正要坐下,突然一個姑娘一屁股坐在了那凳子上,快得我都沒看清她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這就很尷尬了,因為我還保持著要坐下的姿勢,根本來不及收住,屁股跟她的大腿不免有了親密的接觸。

這姑娘就是劉月微,當然不是那個公主,她只是一個廣告公司的小文案。而我也不是那個聰明得禿了頂的恆大人,我是頭髮濃密的IT民工張小恆。

我們的故事沒什麼可說的,看了幾場電影,吃了幾頓飯,爬了幾次山,滾了幾次床單後,現在正在北京八環外的一個合租房裡非法同居。

我馬上就要講到第二種流派,在此之前,請忘掉我前面講過的每一個字。第二個流派叫做「拜尿派」,這個就不用顧名思義了。這個流派的老學究們固執地認為,白尾公主患有尿崩症。在他們的著作中,保留了三萬龠這個概念,不過不是一滴淚,而是一泡尿。劉月微大概是最早踐行每天八杯水的人物了,據載,她每天出門的時候,得有十八個壯漢抬著一隻巨大的水缸跟著她。她渴了的時候,就得馬上喝水,不然三秒鐘之內就會脫水暈過去。

據說,公主喝起水來是有絕活兒的,她有一根巨大的木頭吸管,不消說又是老木匠的傑作。這東西是能摺疊的,不用的時候放在耳朵眼兒里,要喝水的時候就拿出來,按動機關,這吸管見風就長。公主把它伸進水缸里,但見水平面不斷下降,不一會兒就形成了漩渦。公主喝水的時候,是不換氣的,喝完,也不見腹部有一點點兒凸起——天賦異稟的公主就像一塊能無限吸水的海綿。

每次公主出小恭的時候,都是一副人仰馬翻的情景。公主因為小時候有次在逃難的路上尿憋久了,就得了尿急的毛病,具體表現為,不管在幹什麼都會站起來大吼一聲:我要尿了!這話說了不到三秒鐘,水龍頭就開了閘。這也練就了公主的侍女——是的,還是那個侍女,她的名字不可考了,但是鑒於她的戲份這麼多,我們就讓她姓女名二吧——女二就練就了一身好本領。她一聽到這句話,就馬上從耳朵眼兒里掏出一個東西來,按動機關,見風就長,變成一隻巨大的有著精巧滑輪組的木桶。公主就趕緊坐到上面那個凳子上去——不用擔心公主脫褲子要幾秒鐘,據考證公主為了出恭方便,是從來不穿褲子的。公主打開水閘後,這滑輪組就工作起來,在水流的推動力作用下,上面的水車不停把底部的水抽到大桶里去。然後侍衛們就把這大桶就近運到四隻瑞獸的某一隻那裡,再開閘放水。

據說這種木桶,女二的耳朵眼兒里藏了好幾個,這主要是因為公主還患有慢性腸炎,經常拉肚子。很多時候,滑輪組會被一些不明的半流體卡住或者纏住,比如說沒嚼斷的韭菜葉子什麼的,然後王城裡面就會發大水,而城外就會停水。

為了解決因慢性腸炎造成的停水及水質不穩定問題,恆大人親自發明了一個絕妙的過濾系統。他勒令全城居民,每人交出三兩頭髮來。不得不說,這是個好主意,人的頭髮是很好的過濾材料。可是此地氣候酷熱,人們的頭髮都很短,每人三兩是怎麼也交不出來的。很多人就拿了一些別的東西來湊數。比如說人體其他部位的毛髮或者染色後的駱駝毛。恆大人只負責想,並不負責做,所以他也不知道上交的毛髮其實很多不符合規定。過濾系統工作了兩三天後,有天他喝茶的時候,驚異的發現被茶水塞了牙。他拿過一根象牙籤,從嘴裡挑出很多奇怪的東西來,五顏六色的,捲曲的好像海藻一樣的東西。他以為過濾系統出了問題,就跑去檢查,不料遇上了劉月微。

恆大人初遇公主,兩人小眼瞪大眼,相視良久。那時節正是陽春三月,江南草長鶯飛,當然西域還是白雪皚皚。不過因為此地太過乾燥,從來沒下過雪,所以他們相遇的地方就是一個生土房子裡面,光線昏暗,正襯得公主一雙明眸熠熠發光,又襯得恆大人一表人才,臉上所有的痘坑和褶子都隱藏了起來。時年公主十五,恆大人三十八,這年紀雖說還壓不了海棠,可一見鍾情是不受年齡限制的。恆大人第一次見到劉月微,兩人一句話沒說,卻好像說了一萬句。

回到家裡,恆大人馬上休了自己的一百房小妾。劉月微卻去面見父王,懇求賜婚。這本來是個挺好的結局,可沒想到,父王正在跟一個神秘人會晤。其實也不是什麼友好會晤,因為劉月微一眼就看到父親脖子上架著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原來此人是個外國使節,來求娶白尾公主的。父王當然不答應了,公主走了,崖城人民就沒水喝了啊!這使節是個脾氣直爽的人,就扯掉了身上的長袍,露出一身夜行衣來。他仰天大笑三聲,就從耳朵眼兒里掏出一個物件兒來,見風就長,變成了一把大刀。使節兼刺客說:你不點頭,我就要你的命了!

父王嚇得褲子都濕了,他哆哆嗦嗦地說:唉呀媽呀,你瞅瞅,還整上兵器了!我點頭兒,點頭兒還不行嗎?

君無戲言,劉月微目睹了這一切,回到寢宮大哭一場。據說,這就是崖城唯一一次大洪水的來歷。

出嫁的時候,恆大人自告奮勇請命隨行。等到了沒人的地方,他就化妝成公主的貼身侍女,和女二一起跟公主去了外國。其實說是外國,卻是恆大人的故鄉。那國家的王城叫做止風城,國王叫做張大風,是恆大人的本家侄子。

這恆大人在止風城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物,也不難想像,他小時候聰明絕頂,也搗蛋絕頂,據說止風城的風就是他弄沒的。十八歲的時候,人們再也受不了他的惡作劇,一致同意把他扔到那時還不叫崖城也不在崖城的崖城去。這恆大人經此一辱,沒想到從此到發憤圖強了,沒過幾年就在崖城混到了第二把交椅。

劉月微到了止風城,張大風驚為天人,一見傾心。婚禮據說進行了七天七夜,臨近城邦都來爭睹白尾公主的風采。張大風得意極了,可沒想到,沒過幾天,就被人打上門來。七個覬覦劉月微的小國家聯合出兵,圍困止風城。止風城被圍七七四十九天,苦戰不降。止風城兵強馬壯,又有額爾吉斯河穿城而過,再苦守三年都沒有問題。

可是這個張大風,不知怎地竟又看上了劉月微的侍女。你以為他看上了女二嗎?不,你太低估他的品位了。他看上了假扮侍女的恆大人。時年三十八歲半的恆大人,在張大風眼中,有著成熟女性的獨特風韻。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場霸王硬上弓無聲地上演了。其實也不是無聲,據知情人透露,恆大人是一聲不吭,可這張大風後來發出了痛苦的哀嚎。具體發生了什麼不可考了,總之這夜過後,人們發現張大風得了馬上風,具體表現就是已經死得硬硬的了。你看,起名字這事兒,一定得慎重。

王死了,城自然就破了。劉月微和恆大人跟在逃難的人群中混了出去,從此不知所終。

我的女朋友劉月微其實也有一點兒像公主的地方,就是她患有一種叫做公主病的頑疾。早上,我上班早,她上班晚。每次她都說,我關門的時候,那「嘭」一聲吵醒了她。在睡覺方面,誰也沒有劉月微精細。我們住八樓,她連一樓的老太太起夜都能聽見。你說這還讓不讓人活了?我們99%的架,都是因為她被吵醒了而吵的。只要不是自然醒來,她就會變身成為一種會炸毛的動物,同時有了尖牙和利爪。

我對她說:你這是公主病,得治。

說完這話,我就招來了一身的傷。疼得要死,我還得哄她。

她問:你說我到底是不是公主?

我說:是是是!你是天底下最美麗最高貴最可愛最迷人的小公主!

她笑了。問這話的時候,我們隔著廁所門。她在蹲坑,我在外面死皮賴臉。

她說:你不是喜歡寫東西嗎?那你寫個公主劉月微的故事給我!我就原諒你!

我叫苦不迭:咱還是火鍋電影一條龍好了!

她說:不,我就要看公主劉月微的故事!

這時,一陣響動後,一陣異香透過廁所門的格柵鑽進我的鼻孔,於是就有了上面的故事。

繼續說崖城的故事,不、公主劉月微的故事吧,你知道搞IT的都有強迫症,這第三點沒說完總覺得有些坐立不安。

這第三個流派自稱為「香肌派」,同時被前兩個派別戲稱為「拜汗派」。就是字面意思,沒什麼需要過度解讀的。在這個流派的典籍里,崖城很熱,人們都愛出汗,可是誰也沒有公主會出汗。公主只在手心和腳底出汗,這讓我想起了八九十年代曾經風靡一時的某種氣功,也讓我想起了現在風靡祖國大地的一種寵物。其實三個派別的典籍大同小異,王城裡的那點兒事說起來五花八門,王城外都是獸頭吐水,大家跑著接水。畢竟見到的人越多,就越不好編,史學家們還是很聰明的。

劉月微和恆大人逃回了崖城,發現父王正在閱兵,感動得眼淚嘩嘩地,崖城持續了快兩個月的大旱終於得到了緩解。

父王終於把劉月微嫁給了恆大人。可是婚禮還沒舉行,就有人聽到了消息,跑來求娶公主。來人帶著三萬鐵騎,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崖城無力抵抗,劉月微被搶走了。走之前,她對恆大人說:妾身此生唯君一人——算了,我還是把她的話原原本本寫出來吧,她說:恆大哥,你說咱倆咋這麼背呢?這幫孫子耳朵也忒靈了,早知道咱就不這麼咋呼了,悄悄過日子誰能知道啊?唉,世上沒後悔葯賣啊!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了,這輩子,我肯定會回來嫁給你的,你哪兒也別去,就擱這崖城等我,我要是不回來我是烏龜王八蛋!

恆大人也哭得一臉鼻涕:我等你!我一輩子等著你!

六百年後,劉月微回來了——不要問我她為什麼活了那麼久,史書里就是這麼寫的我有什麼辦法?再說,她這也沒有創紀錄呢,畢竟還有彭祖在那兒頂著呢——她老了,滿頭華髮,眉毛和睫毛也白了,可是面貌和身材還和十五歲那年一樣,沒有絲毫變化。她也還是那麼的儀態萬方,畢竟,她是一個公主。這六百年里,她一共嫁了兩百個丈夫,引發了一千二百次戰爭和兩千四百次洪水。不過,她沒有留下一個孩子,因為崖城有著詛咒般的生殖隔離。

那是個黃昏,紅日如血。她款款爬上通往崖城的那片陡坡,發現整個城市正在夕陽下被鍍上了金色。越走越近,那熟悉的街巷已經出現在了她面前。可是,一個人都沒有。她跑了起來,穿過四環的貧民窟,穿過三環的雷區,穿過二環的寺院,一直跑到了王城門口。那城牆上沒有了健身宣傳畫兒,取而代之的是很多字,一面牆一個。她繞了一圈,發現上面寫著:

小微,你個撒謊精,我等了這麼久你到底死哪兒去了?唉,說到死,我看來是馬上要翹辮子了。你走了以後,崖城大旱,王和我想盡了辦法,也弄不來水。井打到三千米,噴出來的是一種黑色的油,喝了就翹辮子。所以,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了我。我在你的寢殿里,你來的時候,一定輕輕推門,屏住呼吸。切記!切記!

劉月微撲到寢殿,用了半個小時,輕輕推開了門。她發現恆大人盤膝坐在她的床上,音容尚在,笑貌猶存。可是她知道,他已經死了。因為整個寢殿散發著蕭殺的死亡氣息。這時,她突然感覺到鼻子痒痒,控制不住地打了三個噴嚏。

第一個噴嚏打出,她看到恆大人的衣服、眉毛、睫毛、指甲都不見了;

第二個噴嚏打出,她看到恆大人的身體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白骨;

第二個噴嚏打出,她看到白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飛揚的微塵。

劉月微哭了起來,她哭了七天七夜。那兩條幹涸的河床里,重新蓄滿了洶湧澎湃的河水。一個不知道姓名的神仙正御風而行,看到這情景很是奇怪,就收了神通,跑到她身邊,問她:你發什麼神經啊?

劉月微就講了她和恆大人的故事。神仙聽完,掐掐算算,說:你和張小恆還有夙緣未了,如果你有心,就為他做三件事,你們日後定能重逢。

劉月微說:大爺你給我說說,我都照做。

大爺,不、神仙說:你這一世,都是為這一身皮相所累。下一世,你要為他洗盡鉛華。

劉月微說:就是變醜唄,我願意。

神仙又說:你這一世,高高在上,王權蒙蔽了你的雙眼。下一世,你要為他墜入塵埃。

劉月微說:就是沒有老爹這個靠山了唄,我也願意。

神仙說:你還要去往崑崙之巔,為他流淚千百年,一刻不能停。等流夠了眼淚,你就能見到他了!

劉月微問:這個簡單,擠眼淚這事兒,我最拿手了。可我怎麼知道就是他呢?據我所知,人轉世了樣子會變的!

神仙說:他會不小心坐在你腿上的,你留心,遇到這樣的人,不要以為他是流氓,其實他是張小恆!

劉月微聽完,拜別神仙,就跑去爬昆萊山了。

公主劉月微和恆大人的故事我編完了,就是遲遲不敢拿給我女朋友看。早上上班前,看著熟睡的她,我突然想到了一個絕頂聰明的法子——自從寫了聰明人張小恆的故事,我的腦筋好像也跟著開竅了——我輕輕開了門,輕輕挪到了門外,然後輕輕把鑰匙插進去,手一擰,再關門,哈哈,果然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我得意了一上午。中午,劉月微打電話給我,聲音溫柔極了:小恆,你的故事我看過了,雖然屎~尿~屁多了些,不過,我喜歡!

我一陣傻笑。

她話題一轉:對了,你今天是從窗子飛出去的嗎?怎麼沒吵醒我?

我就告訴了她我天才的法子。她說:原來如此!可是你tmd為什麼要多擰一圈?老娘被你反鎖在屋裡一早上了!

我頓時傻了:公主殿下我錯了,咱們今晚一條龍好嗎?

她說:不行!

我說:那怎麼辦?

她說:還得加上逛街!至少兩小時,你拎包,不許喊累!

說完,一陣咯咯的笑聲順著聽筒傳來,我也跟著傻笑起來。

——遵命,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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