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和烏鴉

有一天早上,狐狸在森林裡散步。忽然它看到樹上有一隻烏鴉。烏鴉嘴裡叼著一塊肥肉。狐狸看到了那塊肉,垂涎三尺。但是礙於樹比較高,而且烏鴉可能隨時飛走,因此狐狸開始動腦筋想如何把烏鴉嘴裡的那塊肥肉忽悠過來。

抓耳撓腮了半天,狐狸終於想到一個絕佳的方法:它開始對烏鴉大加讚美,告訴烏鴉它的歌聲是多麼動聽。如果能夠開口一展歌喉的話,有多少動物會為之傾倒。烏鴉一開始不為所動,但後來禁不住狐狸潮水般的恭維,終於忍不住鬆開嘴巴。這時候,烏鴉嘴裡的肉一下子掉了下去,被狡猾的狐狸飽餐一頓。

很多朋友,可能從上幼兒園開始就聽說了《狐狸和烏鴉》的故事。雖然這是一個兒童故事,但它背後的道理卻不簡單。它告訴我們:看管好口中的肉,是我們每個人自己的責任。如果沒有一定的智慧和毅力,我們很可能會像烏鴉一樣,被狡猾的狐狸引誘利用,到最後在不知不覺之間把口中的肥肉拱手相讓。

但是在現實中,很多人卻對誰是烏鴉,誰是狐狸,傻傻分不清楚。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股民和券商這樣一對關係。

從經濟關係上來講,股民和券商是一對相互依存的關係。一方面,股民想要做投資,因此他們需要選擇一家券商開設賬戶來進行買賣。另一方面,券商需要賺取傭金,因此他們需要招徠顧客,鼓勵投資者來開戶交易。

但是在這對相互依存的關係中,同時存在著一對不太被注意到的矛盾。從股民的角度來說,他所追求的,是投資回報最大化。不管他買入賣出,或者是高頻低頻,到最後最重要的利益是他是否賺錢。而從券商角度來講,其本質利益在於從股民交易中收取傭金。股民的交易額度越大,買賣股票的次數越多,那麼券商的收入也會越高。

所以從券商的角度來看,他們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想盡各種辦法鼓勵其客戶增加交易量。市場上漲還是下跌,對於券商來說是其次的。更關鍵的問題,是客戶的交易量有沒有上升。

電影《華爾街之狼》對這個問題有過一段非常精彩的描述。

當時由小李子(萊昂納多·迪卡布里奧)飾演的小青年貝爾福(Jordan Belfort)剛剛進入華爾街一家大券商公司開始工作,有幸和麥康納飾演的上司哈那(Mark Hanna)一同共進午餐。麥康納對小李子說:如果你有一個客戶在8塊錢買入股票,而這支股票現在漲到了16塊錢。這個時候這位客戶樂壞了,他就想把手中的股票賣了,然後回家開心一下。你不能讓他那麼做!

小李子表示不解。麥康納繼續解釋到:因為你讓他那麼做的話,他就真的賺錢了!你應該怎麼做?你想出另外一個絕佳的股票點子,然後你讓你的客戶把他賺到的錢投到你的新點子里。他一定會聽你的,每次都會!

小李子表示有些迷惑。麥康納說道:因為那個傻瓜已經炒股上癮了。你每次就忽悠他買新股票,給他新點子,不停的重複。那個傻瓜還傻乎乎的以為自己賺錢了,其實只是紙面上的假賺錢而已。而你和我,我們券商呢?我們券商賺的可是真金白銀!

小李子驚呼:哇,這太奇妙了!我感到好興奮!

麥康納在電影中提到的給股民提供炒股素材和點子,鼓勵他們增加交易次數的策略,在現實中被很多券商屢試不爽。一般比較大型的券商,都會設有投資研究部門。這些部門僱傭了一大批經濟學家和股票行業分析員,定期向他們的客戶和公眾發布各種宏觀經濟研究、行業分析或者個股推薦。而收到這些報告的投資者,就好像上面那個故事中的那隻可憐的烏鴉,在狐狸的吹捧之下忍不住想通過這些「小道消息」賺一筆快錢。股民們沒有認識到的道理是,當他們一旦做出買入或者賣出的決定時,就已經像那個烏鴉一樣張開了自己的嘴巴。

券商們對於自己利益的追求,間接鼓勵了股民進行更多的投機行為。這些投機行為不光增加了市場的波動性,也導致那些投機失敗者損失慘重。

1999年6月,當美國的科技股泡沫位於歷史高點時,美國最大的券商之一,美林證券,在各大報紙發布了上面這則廣告。該廣告詞寫的激情澎湃,讓人血脈噴張,讓我在這裡和大家分享一下:

長期來看,股市和人類一樣,總是往上發展。

在地球上的每一個角落,民主制度開始生根發芽。

越來越多的國家擁抱自由市場。科技進步將全球人類聯繫起來。

對於人類這個物種,我們堅定的看多!

其背後的意思,就是告訴投資者們:購買股票,就好像購買人類的未來。現在不下手,更待何時?在美林證券發布這一系列廣告後沒過多久,美國的科技泡沫宣告破裂,納斯達克指數開始一瀉千里,很多投資者在泡沫破裂的過程中輸了個底朝天。

研究顯示(Barber and Odean, 2000),股民們買賣股票的頻率越高,其投資回報就越差。

上面這張表格對比了這些股民在1991-1997年間的投資回報。我們可以看到,股民的買賣頻率越高(從左到右,頻率依次上升),其投資回報就越差。所有的股民回報,均不及同期標準普爾500指數回報(最右邊柱子)。

這些頻繁買賣的投資者,恰恰就是《狐狸和烏鴉》故事中的烏鴉,以為自己在放聲歌唱,事實上只不過是把自己嘴中的肉送給狐狸吃而已。

聰明的投資者,需要從別人的失敗中吸取教訓,通過各種手段提高自己的認知和防禦能力,防止自己口中的肉被狡猾的狐狸騙走。管好自己,讓狐狸無從下嘴,是保住自己口中這塊肉的最佳策略

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伍治堅是《小烏龜投資智慧:如何在投資中以弱勝強》的作者。在京東,淘寶或者噹噹搜索書名或者作者名,都可以購買到該書。

數據來源:

Barber B and Odean T, Trading is hazardous to your wealth, The journal of Finance, Volume LV, No. 2, April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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