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 請慢走! ——快與慢的人生哲學

ONE

我走路一直很快。

這習慣是念高中時養成的。

因為家就在學校附近，就五分鐘的腳程。

常常都是，中午睡午覺睡到兩點，然後頂著暈乎乎的腦袋往學校趕。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像羽毛。

只是下意識地死趕慢趕。

那時候還不自知，直到後來偶然聽到一認識的在別班的發小跟我說，我們班某某某說你的那個朋友（即我）走路好快啊！！

原來，那個同學也住我家那一帶。天天同一時間見到一個瘦高個神志不清地往前沖，也夠詭異的。

大學畢業後那一兩年，約另一個在外地念書後到廣州發展的發小吃飯。

我也是走得極快，不過這種快在廣州這種快節奏的城市裡已經不顯得突兀了，但是發小還是有些跟不上，後來他就說了一句玩笑話，大意是：走那麼快乾嘛，人走到最後的終點還不是一樣。

緊趕慢趕，通向的都是同一個目的地。

概莫能外。

TWO

前主編是一個典型的「拚命三娘」，跟她幹活，特別是出差，幾乎每時每刻都是神經緊繃：爭分奪秒地訪問，出文，編輯，付印。

有一次出發去訪問，像往常一樣與她並肩而行。

我高，她矮。我腿長，她腿短。

走著走著，竟然感覺有些吃力，因為感覺她走得好快，這小短腿是電動馬達嗎？於是不得不加快速度。

終於，兩分鐘後，她冒出一句：你能不能別走那麼快，我都跟不上了。你邁一步，我得邁三步啊。

我愕然。

現在想來這場景也夠傻缺的。在旁人看來，不就是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兩個大傻子在大街上競走么？

我們看似在互相遷就，其實是在你追我趕。

THREE

有一次和主編從香港採訪完坐直通車回廣州，走出東站的時候，早已累成狗的我幽幽地吐出一句：恍若隔世啊！

主編大笑，說她也有同感。

實際上，不過出差了兩天而已。

時間這個東西，很多時候只是我們的錯覺。我們能實實在在感受的，是隨著時間流動的人，事與物。如果沒有他們，時間或許毫無意義。

FOUR

與一舊友聊天。

舊友說起最近身邊已經有兩個人被確診出癌症：一個愛人的親戚，一個是愛人的同事，且這個同事很年輕，正準備結婚。

想起非典那一年，一個舊同學N，也是當初很好的朋友之一，在老家出車禍，進了ICU，昏迷不醒，無心跳，靠呼吸機維持生命。

TA姐通知了她知道的我們幾個關係好的朋友。

當晚接到電話，各自請假，翌日一起趕回。

因為是特殊時期，期間被車站工作人員問來處，量體溫，差點被隔離。

到了醫院，隔著玻璃看著躺在ICU裡面的N。

我們都靜默，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飛來橫禍，N乘坐的三輪摩托車與摩托車相撞，兩個司機都沒事，就TA受了重傷。

回程路上，接到N姐姐的電話，說他們已經聽從醫生的建議，選擇放棄……

其實，就在這一年的年初，我們幾個還見過面，當時還聊起N在籌備的結婚的事，說到時候我們都回去參加TA的婚禮。

無論走得快還是慢，都逃不過當中需要直面的歡欣或苦難，不過是歡樂有時，悲苦有時。

無常有時。

FIVE

很多年前，麥當勞出過一輯廣告。

一個嬰兒，躺在搖籃里。

搖籃在空中像鞦韆一樣來回蕩，嬰兒就喜笑顏開，然後癟嘴欲哭，再喜笑顏開，再癟嘴欲哭……

搖籃盪上來，嬰兒笑；

搖籃盪下去，嬰兒哭；

因為盪上來的時候，嬰兒能看到麥當勞的LOGO，盪下去，嬰兒就看不到了。

經典的創意，現在想來，卻隱含著一個人生哲理：或好或壞，或悲或喜，輪流著，沓來紛至。

如同電影《歲月神偷》里，吳君如扮演的母親眼中的難與佳的行世哲學：

——「鞋」字半邊「難」！

——說是說「鞋」字半邊難，但「鞋」字也半邊「佳」呀。

——難也好，佳也好，日子總得過。

——做人呢，難完就佳了。

——可佳完又難了。

……

一步佳，一步難。

又如《人間小團圓》里，曾志偉說的呼氣，憋住，吸氣。再呼氣……

就這麼朝前走。

SIX

很多時候，人與動物並無二致。

在大自然的客觀規律前俯首稱臣，面對無常帶來的，轟然而至的生死與存亡。

只是動物未必有思想。而人，有思想。

思想家帕斯卡兒說：「人只不過是一根蘆葦，是自然界最脆弱的東西，但是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蘆葦。」

或許，正如亞里士多德所言，「人生最終的價值在於覺醒和思考的能力，而不只在於生存」罷。

是思想，讓我們在面對時學會淡然。

何必為部分生活而哭泣，君不見全部的人生，都讓人潸然淚下。這是古羅馬哲學家塞內加說的。

像他這樣，把「生」全然地掰開，揉碎，就看到了不一樣的事實或真相：並非是完全負向，也並非完全正向。

要做的，不過是從負向里看到正向。

都說生活是需要信念的。

而我總覺得，信念其實是挺累人的一個詞。因為它太用力。

我一定要/能把這件事做成；我一定要/能考上某大；我一定要/能在半年之內把業績翻一番……

然而，世事無常，事與願違即使不是人生常態，但發生的概率也不會低。

萬一，不成呢？

萬一，考不上呢？

萬一，業績不漲反而公司垮了呢？……

未能得償所願，就成了打擊。

所以，信念重要，隨順也重要。

信念是自我施壓，隨順是隨緣進取。

英國詩人西格里夫﹒薩松寫過一句傳世的經典名句：In me the tiger sniffes the rose.

台灣詩人余光中先生將這句英文翻譯為：我心中有猛虎在細嗅薔薇。

我從中讀到的是6個字：詩意的力量。

是的，在我看來，這種詩意的、軟性的力量，或許能讓我們過得既充實，又不會因為用力過猛而導致一些不必要的丟失，或者自我傷害。

或快或慢，或積極進取或得過且過，均無好壞之分，只要不糾結就好。

畢竟忙碌的人見不到慢行者的風景。而慢行者，也同樣享受不到奮進者因著激情燃燒的荷爾蒙帶來的快感。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如此而已。

我是悟恩（公號kokyo98），祝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