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論述摘抄

《美國X檔案》里的有句台詞，「德瑞說文章結尾要用名言，他說最棒的話已有人說了，你超越不了他,就偷偷的來壯大自己。」在過去的地方志等古籍里，都會頻繁引用前人對本地的一些論述和評價，相互傳抄。由於自古以來南寧等地區地處荒蠻邊隅，兵燹不斷，加上不注重文治，因此更顯得留存下來的字句難能可貴。這樣承前啟後的補充整理，增進了外來人對當地歷史人文的了解、也方便了後來者對風俗變遷之類的考據。譬如在談到廣西氣候時，往往會提到杜甫那句詩「五嶺皆炎熱，宜人獨桂林」——其實杜工部沒到過桂林，但他免費打的廣告對桂林有著極大助益。

以下整理一些本人閱讀方誌古籍時，摘抄的關於南寧，甚至桂西地區古人寫的微博。方便我們梳理出一個本土的印象脈絡。（暫其不編類，視心情而不定期更新）

「南寧為粵西壯郡，雖叢錯三十六峒，顧其地廣幾千里，而橫山末平尤稱要害。昔唐宋咸建牙置帥以桂州埒葢，視諸郡獨遼曠屯，可容數萬人云，自猺蠻不靖，仗力於狼用致，諸狼稍驕難盡束以法，守邕者在深察夷情之向背，而低昂伸縮，恩與威兼焉，邕庶幾其末奠乎。」（明·楊芳《殿粵要纂》）

「南寧府為《禹貢》荊州西南境稽,《堯典》曰:『申命羲叔,宅南交。』南交南方交趾之地也。周成王時，交趾南方有越裳國，以三象重譯而獻白雉。周公以薦宗廟越裳，唐驩州也，春秋之時，越始著勾踐即霸滅吳，並有其地。後七世至王無疆，為楚所滅，諸族子分散江南海上各稱君長，號為百粵。南寧其駱越地也……」（清·金鉷《廣西通志》）

「南寧府，古邕管地也。十萬山之設險，其南崑崙之塞，踞其北兩江匯流，包絡千里，水陸交衡，滇黔接壤，內製廣源，外控交趾。誠左江之藩籬，西粵之屏翰也。」（清·金鉷《廣西通志》）

「南寧府，府內撫溪峒，志云：『府境有三十六峒錯壤而居。外控蠻荒南服，有事此為噤喉重地。』唐置邕管於此，為廣南唇齒之勢，宋儂智高倡亂，邕州不守，而西路遂為魚肉。盪滅之後，恆以重兵戍守，元亦置重鎮於此，以鎮壓安南。明朝用兵田州及經略安南，皆建節於此，蓋地居衝要，勢所必爭也。」（ 清·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

「宣化，土厚民庶，殷阜之象，於邊陬為最，但鹽檳絲巢之利，陶漁珍錯之息，歸之客戶，家無儋石者多詩書之胄。嗇縮田野，五方繯子糅雜其間，凌競漸開，掛案牘者累累。農耕士讀，無異中州。遠鄉士僮，答歌火葬。」（清·金鉷《廣西通志》）

「原隰平曠，兩江環流，暮冬氣候暖若三春，桃李亂開，蝮蛇不蟄，日晴驟熱，則溫霧如湯濺人衣。」「宣化地勢爽塏，瘴癘絕少，春初至小滿，天氣和煦，芒種後漸熱，三伏歊蒸則盛，至霜降氣如肅，冬不甚寒。」（蘇士俊《南寧府志》）

「邕寧，清南寧府治。地據鬱江上流，據全省中樞，西控南交，南應粵海，東顧潯梧，北策滇黔，大江如帶，崑崙如礪；昔馬援、狄青南征蠻夷，均駐節於此，形勢之重，自古已然。自安南歸法，邊防日亟。而邕寧形勢，隨之愈要，故今移省會就治焉。」（民國·屠思聰《中華新形勢圖》）

「來賓，南寧，潯州一帶，江水腥濁，從交趾諸山流出，皆孔雀之所糞也，巨蟒之所浴也。水色時而碧，時而紅，穢惡不可近。舟行百里無井，不得已以礬澄之，加以雄黃然後飲，中毒者或泄瀉，或作悶，十人而八九矣。」（清·陸祚蕃《粵西偶記》）

「瘴者，山嵐水毒與草莽沴氣，鬱勃蒸薰之所為也。其中人如瘧狀，治法雖多，常以附子為急須，不換金正氣散為通用。邕州兩江水土尤惡，一歲無時無瘴。春曰青草瘴，夏曰黃梅瘴，六七月曰新禾瘴，八九月曰黃茅瘴。土人以黃茅瘴為尤毒。」（宋·范成大《桂海虞衡志》）

「嶺表山川，盤鬱結聚，不易疏泄，故多嵐霧作瘴。人感之多病，腹脹成蠱。俗傳有萃百蟲為蠱，以毒人。蓋濕熱之地，毒蟲生之，非第嶺表之家性慘害也。」（唐·劉恂《嶺表異錄》）

「南人有言日：『雨下便寒晴便熱，不論春夏與秋冬。』此語盡南方之風氣矣。……欽陰雨則寒氣淅淅襲人，晴則溫氣勃勃蒸人，陰濕晦，一日數變，得頃刻明快，又復陰合。冬月久晴，不離葛衣紈扇；夏月苦雨，急須襲被重裘。大抵早溫，晝熱，晚涼，夜寒，一日而四時之氣備。九月梅花盛開，臘夜已食青梅，初春百卉蔭密，楓槐榆柳，四時常青。草木雖大，易以蠹腐。五穀澀而不甘，六畜淡而無味，水泉腥而黯慘，蔬茹瘦而苦硬。人生其間，率皆半羸而不耐作苦，生齒不蕃，土曠人稀，皆風氣使然也。北人至其地，莫若少食而頻餐，多衣而屢更，惟酒與色不可嗜也。如是則庶免乎瘴。然而腑臟日與惡劣水土接，毒氣浸淫，終當有疾，但有淺深耳，久則與之俱化。」（宋·周去非《嶺外代答》）

「嶺南地卑而土薄，土薄故陽氣常泄，地卑故陰氣常盛，陽氣泄，故四時常花三冬鮮雪一歲之中，暑熱過半，人居其間，氣多上壅，膚多汗出，腠理不密，蓋陽不反本而然。陰氣盛，故晨昏多霧，春夏雨霪，一歲之間蒸濕恆多，衣服皆生白醭，人多中濕肢、體重、倦成、腳氣等疾，蓋陰常盛而然，調攝之功，宜加謹焉。」（唐·李西美《攝生論》）

「恆燠少寒，瘴癘時作。府治平衍，為患猶鮮。武緣治山水多有清曠處，氣候差別，其餘村墟，皆層巒疊嶂，晨昏嵐霧，日中始辨陰晴。寒暑不和，四時如一，但逢陰雨，雖夏亦秋，偶值晴暄，雖冬猶夏。」（明·周璞《思恩府志》）

「粵西氣候不以冬夏別燠寒，而以陰晴分冷暖。臘日晴單衣浹背，伏日雨絮被蒙頭。若在春秋，則又倏忽不同，朝夕萬變，一刻之間，有<糹毚>裘而乎葛者，兩人相對，有此葛而彼裘者。諺云：『四時似夏，一雨便成秋。』信然。」（清·沈曰霖《粵西瑣記》）

「氣多陰曀，陽燠少而陰淋饒，大較然也。自春徂冬，蒸濕強半，夏雨即涼。俄晴即暑，冬陽即煖，尋風即寒，一日之間四時備焉。未可以節序定涼煖也。蓋西屬兌金，水氣所滛，必生寒濕。南屬離，火氣所積，郁為煖燠。遇煖煖應，遇寒寒應。理固然也，人生其間當順候以養。庶民無疫癘，物不夭札，此居官之必采也。」（清·戴煥南《新寧州志》）

「嶺南謂村市為虛。柳子厚《童區寄傳》雲:『之虛所賣之。』又詩云:『青箬裹鹽歸峒客,綠荷包飯趁虛人。』即此也。蓋市之所在，有人則滿，無人則虛，而嶺南虛市滿時少，虛時多，謂之虛不亦宜乎？」（宋·吳處厚《青箱雜記》）

「粵西不毛之地，土瘠民貧，不事力作。五榖之外衣食，上取給衡、永，下取給嶺南，中人以下之家，株守度日而已。官署曹掾而下，皆短衣芒屩，或跣著高屐，無巾褌，其人蠢頑者多，奸棍者少。」（明·謝肇淛《百粵風土記》）

「嶺南屋柱多為蟲蠧，入夜則嚙聲刮，通宵攪人眠，書籍蟫蛀尤甚，故其地無百年之室，無五十年之書。而蛇蟲虺蝪縱橫，與人雜處，蓋依稀蠻獠之習矣。」（明·謝肇淛《五雜組》）

「民間朝夕充饑不離薯芋大粟小粟諸種，殷實之家每日二粥一飯，余則日啜稠粥，至六七都等處民尤耐苦，每日只喫稀粥，清可照人。所得花生榨取其油，而食其麱。然是處人最馴朴，畏官怕訟。國課早完其風氣有足嘉者。」（清·戴煥南《新寧州志》）

「客至不設茶，唯以檳榔為禮。」（宋·周去非《嶺外代答》）。「有女之家，初不計財，惟檳榔數裹為聘。 」（清·王濟《君子堂日詢手鏡》）。「婚姻不用庚帖，但檳榔一盒，戒指一對送，謂之吃。」（清·王言紀《白山司志》）。「男家交媒人送交女家…檳榔各一對。」（民國·林錦臣《那馬縣誌草略》）。

「取後魚切為膾，置大碗內，以蔥及薑絲與鹽醋拌而食之」（明·徐霞客《徐霞客遊記》）「剖活魚細切，備辛香、蔬、醋，下箸拌食……夫天下珍饈美食多矣，然以味色之美稱絕於世者，橫縣魚生也。尋常百姓家，鐘鳴鼎食戶，以為珍味……」（清·謝鍾嶺《橫州志》）

「粵俗嗜魚生，以鱸，以<魚奧>，以<魚曹>白，以黃魚，以青鱭，以雪齡，以鯇為上。鯇又以白鯇為上。以初出水潑剌者，去其皮劍，洗其血腥，細膾之以為生，紅肌白理，輕可吹起，薄如蟬翼，兩兩相比，沃以老醪，和以椒芷，入口冰融，至甘旨矣。而鰣與嘉魚尤美。」（清·屈大均《廣東新語》）

「除夕換桃符，具牲饌祭祖先，夜子時接黿，是夕放爆竹，裹粽子聚飲，燃燈達曙。謂之守歲。」（清·蘇士浚《南寧府志》）

「正月螻幗鳴，蚯蚓出，海棠山茶開楓落舊葉。拆新甲桃李花盛，草木萌動，是月氣多濕，宜煖服，生炁在子，卧養宜花，時日不宜用寅，宜用發散之劑量。」（清·戴煥南《新寧州志》

「清明節，屆詣墓添土，掃墳，踏青，焚錢，掛紙。東郭墦間喧聲盈耳。」（民國·劉宗堯《遷江縣誌》）。「清明數日內祭墓，供烏米飯，鄉村則專用三月三日。」（清·戴煥南《新寧州志》）。「清明節男婦掃墓，祭畢則就墦間或崇坡曠野借地暢飲，以為踏青之樂。」（民國·黃誠沅《上林縣誌》）。

「清明日備紙錢、酒肉、羹飯。男攜筐，女挈榼。齊赴祖先墳前拜祭。祭罷，席地轟飲盡醉而歸。凡祭過之墳，皆插青竹一支。掛長白，紙錢隨風飄漾。一望如茶，謂之『掛青』。」（清·王言紀《白山司志》）

「喪尚浮屠，官族亦不免。親終時，即延僧道誦咒，擊銅鏡。謂之『開路』。孝子披髮赴溪河取水，將草藥煎湯，以新布遍洗親身潔凈，換新衣，用布緊纏入棺。男停於堂，女停於室，朝夕尚食。每七日一祭，延僧道誦經，謂之『應七』（以死日支幹數之，七日必一衝冠，故至期祭之。至七七而止。將葬告期親友，樹旙旐於門，親友來吊，鼓吹迎送，謂之『開弔』。親友制辭成軸，書以綾錦，牲牢奠賻。…禮儀一切附身附棺，悉從苟簡，親友來吊，即留酒飯。群聚擊鼓而謳其所謳。不解何辭，鼓聲陰陰，歌聲幽咽。靜夜聞之使人酸鼻。殆蒿里薤露之遺意歟。」（清·王言紀《白山司志》）

「《嶺南雜記》云：『粵俗：民家拜掃後，墓上俱覆白紙。宗孫盛者，堆如積雪。清明尤盛。』據武緣俗亦然。然不覆白紙，以小竹破其梢，夾白紙錢數幅插墓頂，墓多之處，滿嶺飄颺，如白蝶群飛。」（清·韋豐華《增修武緣縣誌草》）

「按鄉俗父母終多豐於喪，而嗇於塟，即富厚之家殯亦惟用寸許松木館，瘞之淺土，二三年撿骸骨盛以磁罐，就高坡厝之。又二三年開墳揭視，有泥水則遷他處，否，則已。故每歲大寒節內，檢骨探墳，鄉曲常紛紛然。而庸俗堪輿地師亦多緣此售其術。」（清·韋豐華《增修武緣縣誌草》）

「中元節名為『鬼節』。祭先之餘，墟鎮山角偏焚紙錢，雲『給野鬼』。不焚者有鬼作祟，須召巫禳解故。土人此節尤為兢兢焉。」（清·王言紀《白山司志》）

「七月十五日中元節。先數日，市井賣冥器靴鞋、襆頭帽子、金犀假帶、五綵衣服。以紙糊架子盤游出賣。」（宋·孟元老《東京夢華錄》）

「青精飯，用南天燭染飯作黑色，謂之烏飯。杜詩：豈無青精飯，使我顏色好。今粵人以社日相饋送，然，又染作青、黃、赤以相雜，謂之五色飯也。社時草茂長隨其色之可染，而與飯相宜者為異耳。」（明·魏濬《西事珥》）

「武俗作黃赤色飯，隨時染之，惟三月三日取楓葉泡汁染飯為黑色，即青精飯也，楓葉老而紅，故昔人謂之『南天燭』。」（清·世綸/餘思詔《武緣縣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