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失的小說們：耳機女孩

翻到一篇2015年的老文，發現還挺gay的，反正賣不出去，給你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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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堂鏡喜歡戴耳機，耳朵被機罩籠罩的感覺讓他心安。不論是上街還是在家，高堂鏡從來不把耳機摘下來，有一次廚房裡的湯都熬幹了，因為帶著耳機沒有聽到，差點引發火災。為此高堂鏡的父母大發脾氣，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反正他帶著耳機，聽不到。

對於高堂鏡來說，生活也沒有什麼改變的動力，日子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過著。

戴耳機的高堂鏡最喜歡聽的是什麼？不是有聲故事，也不是歌曲，而是立體音頻。

什麼是立體音頻呢？一般聽mp3格式用普通的耳機是感受不到的。非得是特殊處理過的音頻，用很好的耳機，不同的聲音在不同的音軌以不同的形式響起，會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高堂鏡最喜歡哪種呢？沒錯，就是那種真人的體驗的立體音頻。

保真度極高的妹子說話聲，輔以耳機略帶尖銳的音效，會給人帶來萌妹幫人掏耳朵的效果。發聲音軌的不斷變化，輔以粘稠真實的捲舌聲會給人帶來極為真實的舔耳感覺。

每每帶著耳機，聽著這樣的音頻，高堂鏡都會露出一臉愜意的表情，滿足地長舒一口氣，時不時還會淫笑兩聲。

這天，高堂鏡玩電腦正開心，忽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困意，便關了電腦，拔了耳機的插頭，插到智能手機上。他打開酷狗音樂，播放列表上是一連串的立體音頻，一直播放下來足夠播放一整晚。

他發出滿足的哼哼聲，點開一個音頻，按下列表循環播放，在萌妹的呼氣聲中進入了沉睡。

第二天一早他漸漸醒了過來，長長地打一個哈欠後，翻了個身又打算再睡個回籠覺，但隱約又覺得自己睡得不舒服，他迷迷糊糊摸了摸耳朵，發現今天耳機居然沒有掉下來。

一般人睡覺都不老實，左翻右滾的，蹭幾下耳機就會脫落。今天耳機還待在腦袋上好好的，讓高堂鏡多少有些驚訝。

正在他恍惚之時，身邊突然響起窸窣的聲音，後背也癢了起來，一個溫軟的聲音無比真實地出現在他腦後。

「討厭，死宅，人家要睡覺……」

高堂鏡一愣，肥腰一扭反手一摸，只抓到一手的涼氣，被子空落落在耷拉在床的另一側。

「嗯~」

那聲音糯糯的，高堂鏡甚至能感覺到床架微微的抖動，眼前的被子在慢慢地被掀開——可是面前什麼都沒有啊！

「看什麼看，人家——」

女孩的聲音糯糯軟軟，正是高堂鏡最喜歡的萌妹子的聲音，聽得高堂鏡只覺得心都化了。妹子語調輕柔婉轉，繞得高堂鏡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溫暖的微笑。

「——昨晚沒睡好，你別亂動了，我要再……呼呼……睡一下、下……」

高堂鏡正想答應，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帶著耳機，這聲音完全就是製作精良的立體音頻啊，真實感十足！可是，自己存的音頻全是日本貨啊，怎麼冒出來國語了？還能跟自己互動？

「你……昨晚幹什麼沒睡好？」

高堂鏡嘴賤問了一句，那聲音猛地發出一個高音，還伴隨著臨場感極強的睡衣摩挲聲，一個生氣得女孩叉著腰的形象如在眼前。

「死宅！明知故問，我不理你了！」

一個聲音從左耳躍到右耳，在床沿的位置傳來了平底鞋摩擦地面的聲音，女孩哼氣的聲音一上一下——這是穿鞋要走啊！

「別別別，不要生氣啊，我給你賠禮還不行么。」

雖然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但妹子的聲音正是高堂鏡最喜歡的那種，性格也是——傲嬌！要是她真走了，高堂鏡肯定會後悔的。

「真的啊？我要吃味千拉麵，然後~還要牛排。」

不難打發嘛。

儘管不知道一個聲音怎麼吃東西，高堂鏡還是順著妹子的意思應了下來，心裡還美滋滋的，像新交了女朋友一樣。

就這麼和耳機里的萌妹子處了幾個月，高堂鏡發現這樣的生活真是不錯，時時刻刻都有一個萌妹在耳邊嬌嗔，每當高堂鏡想把耳機摘下來的時候，她都會帶著哭腔說是不是不要她了。聽到妹子的哭腔，高堂鏡立刻心就軟了，這幾個月洗澡乾脆都是拿毛巾蘸水乾洗的，耳機插頭就沒從智能手機裡面拔出來過。

妹子也常常為了他不好的生活習慣生氣，吵吵鬧鬧間，高堂鏡覺得自己像是有了一個女朋友，只是自己看不到她，也摸不到她，但她就是在自己的左右，不停地說著鬧著。

「喂死宅，我問你一個問題。」

「嗯？」

聲音從腦後傳來——雖然知道是耳機的效果，但高堂鏡還是轉過身去了，笑眯眯的，彷彿看到她了一樣。

「你會不會有一天覺得我是妖怪，不要我啊？先聲明啊！要是你不要我了……我還求之不得呢！襪子一周不換的臭傢伙！」

「這是什麼問題……」

高堂鏡笑著，忽然想到，自己如何給別人介紹她呢？寄宿在自己耳機里的……耳機女友？什麼鬼，別人肯定不會相信的，只會覺得自己是個精神病。

這時高堂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兜一看，是自己好朋友老丁。

老丁這傢伙在大學的時候就神神叨叨的，挎包里揣一本易經，在路上逮著一個妹子就敢給別人算卦，時常被人家男友揍得半死。

可是還真別說，他靠算卦真給自己找了個仙女似的女朋友，兩人就是他胡謅算卦時認識的，畢業後還專門靠給有錢人算風水掙錢。

老丁跟他絮絮叨叨講了半天，高堂鏡才明白，老丁被他媳婦趕出家門，讓他反省算卦時非禮女施主的罪行。老丁出門在寒風中站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錢包沒帶，就給好朋友高堂鏡打電話了。

高堂鏡心裡也正好有事，就應下了飯局，說是自己請客，不要客氣，就在路邊的小攤吃頓雜碎面吧。老丁餓得滿眼冒金星，直呼高堂鏡仗義，兩人約好在學校旁見面，掛了電話高堂鏡隨便換了雙鞋就要出門。

「你剛剛怎麼不理我……你一腳阿迪一腳耐克是什麼裝扮啊！」

「哦哦哦，說得對說得對。」

待高堂鏡換鞋趕到，老丁已經在風中飄搖很久了，活像是電影里鬼怪的身影給剪了下來，貼在路邊隨風招展。

一看到高堂鏡，老丁就冷哼了一聲，高堂鏡只得耳機里妹子不安地說道。

「我不喜歡他……」

話還沒說完，就響起了手機鈴聲，高堂鏡一看，是老丁。他便心想，你這不是有病嗎？兩個人就隔了一條街你打什麼電話，兩個大男人玩什麼羅曼蒂克啊？

氣不打一處來，高堂鏡就接了電話，耳機里傳來了老丁低質量音頻下有些鬼氣森森的聲音。

「高兄，看你黑氣繞腦，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稀奇事了？給丁老兒說說？」

「你……」

高堂鏡心想，你怎麼知道我遇到事了呢？轉念想到這傢伙是搞風水的，自然有點通陰陽的本事，正好高堂鏡心裡也有些疑惑，對老丁招了招手，就想掛電話。

「你先別掛，一直通著也別掛，反正是我打過來，話費算我頭上。」

「也不知道是誰一點錢沒帶出來找別人蹭飯……」

兩人就這麼在小攤邊上分賓主入座，點了菜，高堂鏡連忙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最近遇到什麼事了？」

「哼，瞧你那淫蟲上腦，小人得志的樣，就知道你走桃花了唄。黑氣繞腦，六神無主，定是有什麼盤踞在你腦內……你帶著這個破耳機不煩人啊。」

「我這花了好幾千買的耳機，到你嘴裡怎麼就成破耳機了。」

屆時飯菜上桌，老丁一筷子夾了五六片五花肉到自己碗里，狠心往嘴裡塞了一口，看他一口氣差點沒繼上來的樣子，高堂鏡都在想等會怎麼落跑了。所幸老丁福大命大，挺過了這一關，喝了口免費的紅白茶又繼續吹牛。

「你把這耳機摘了試試。」

「我……」

高堂鏡心裡想到妹子用可憐兮兮的聲音問他，你不要我了嗎？正打算貧嘴，老丁冷哼一聲，那小眼睛似乎要看穿人的心肺。

「你那小情人說不了話，電話通著，她不知道你在幹嘛。」

高堂鏡囁喏了一會兒，把手放到了耳機罩上，老丁看他放了半天也不動，不爽道。

「你倒是摘啊，這姿勢還等著變身啊。」

「媽的這耳機摘不下來！」

老丁大叫一聲不好，眼珠子一轉，又坐下刷刷吃了兩口飯，又站起來大叫了一聲不好。

「高兄，啊嗚啊嗚，你這是鬼氣入體，鬼都在你身體上紮根了啊。」

高堂鏡的臉刷地就拉了下來，心想這世上果然沒這麼好的事情，哪會直接送他一個萌妹啊，於是他連忙問道。

「怎麼破？」

老丁嘿嘿陰笑兩聲，手拿菜單，連點了三道大菜，高堂鏡心驚肉跳，只覺得面前這傢伙比鬼還嚇人。

老丁畢竟是專業人士，吃人大菜替人消災，自然就拿出專業的姿態。他列了個單子，讓高堂鏡去採購單子上的東西，切記路上不能掛了電話，不然耳機里的鬼要是出來，就不好收場了。

高堂鏡心裡嘆了一口氣，雖然心裡隱隱覺得對不起妹子，卻還是打了一輛的士，讓司機往市場開去。

一路上耳機里什麼聲音都沒有，高堂鏡下意識地想把手機掏出來玩，手機還處於是通話狀態，屏幕亮著，他碰了一下，電話就斷了，心裡咯噔一聲，大叫不好。

「你這傢伙！剛剛乾嘛去了！」

妹子聲音都有點哭腔了，高堂鏡心裡一面覺得她是鬼不想多跟她說話，一面又覺得已經相處了幾個月，她真的是個好女孩，自己這麼干真的是辜負了人家。

突然他又想到老丁那傢伙點菜時窮凶極惡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問道。

「你……可是鬼？」

妹子一聽，忽然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斷斷續續的啜泣聲響了起來，高堂鏡可以想像她咬著嘴唇倔強地不哭出聲的樣子，心立刻軟成了一灘爛泥。

「是我錯了，我誤會你了，我立刻就讓那個死老丁滾得遠遠的……」

「哼，那傢伙都讓你買什麼了？」

高堂鏡立刻乖乖地交代，照著老丁給他的單子給妹子念，把老丁給賣了個乾乾淨淨，順便把老丁大學時的糗事講了個遍。

妹子聽罷，噗嗤一聲笑了，高堂鏡就坐在的士車后座跟著也笑，司機看他一副神遊四方的樣子還嘿嘿傻笑，嚇得魂飛魄散，只想把這個神經病趕緊送到地方。

「那我就不買這些東西了，趕跑那個傢伙得了，咱兩繼續過咱的日子……」

「高堂鏡！你聳了一輩子就不能有種一次！」

高堂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姑奶奶這是要讓他買啊，還是不買啊？

「你就買吧，讓那傢伙折騰，反正……」

妹子說完反正就不說話了，耳機里響起了打電話的聲音，原來是老丁催他趕緊買，菜都快吃完了，老丁怕自己沒錢被老闆非法監禁。高堂鏡隨便應了幾句，忙掛了電話，可耳機里再沒有傳來妹子的聲音，他只好買齊了東西，又回到小攤，付了帳繼續聽老丁滿口胡謅。

老丁說，這種事得布個陣，這是他從山裡一個老師傅那裡學來的陣法，專門祛除惡靈，哪怕是大邪神蚩尤來了也得被嚇跑。

高堂鏡心想，不吹牛能死啊，你以為蚩尤是蚊子，布個陣燒燒蚊香就給驅走了。不過他心裡還是有些怯怯的，現在妹子也不理他了，只能讓老丁繼續鬧下去。

只見老丁跟猴子似地在陽台上竄來竄去，好不容易把陣法布好了，讓高堂鏡坐在正中，他在一邊甩著一串黑驢蹄子跳大神。

還真別說，隨著老丁在一邊念念有詞，陣法里漫起了一股股的黑氣，絲絲縷縷地鑽到高堂鏡的耳機里，搞得他怪緊張的。

時間過去了很久，在一邊跳大神的老丁都累得大喘氣了，還是一點不鬆懈烏拉拉地跳著。忽然高堂鏡家的防盜門被敲響了，高堂鏡心想這都半小時了啥效果都沒有，就站起身想去開門。老丁慘叫一聲撲到在地，猙獰著說。

「不要開門！不然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老丁的表情非常可怕，高堂鏡立刻信了七分，他也緊張地看著防盜門，結果鎖孔里輕輕響了幾聲，一個長得跟仙兒一樣得女子打開門走了進來。

「我的鎖……你怎麼……」

「六朝官心鎖每秒都有七七四十九種變化我都能打開，何況這種防凡人的鎖。」

仙女四處看了看，皺著眉頭看著老丁。

「這屋子裡又沒有鬼氣，你擺個羅剎陣作甚，誒？黑驢蹄子拿來治粽子的，你竄一塊打算當風鈴掛著？」

老丁累得半死，被仙女幾句話嗆得差點背過氣去，仙女最後把目光落到了我身上，若有所思。

「丁老兒今天念著你，給你算了一卦，錢都不帶就跑了出去，說你有大凶之兆。結果他解錯了卦象，我又細細地看了，本是你要遇到貴人。」

「貴人自然不是我們兩個算卦的，至於是誰，我想你心裡比我們更清楚。」

說完仙女拖著老丁就走了，獨留高堂鏡一個人坐在地板上，看著被老丁搞得一片狼藉的家苦笑。

從那之後妹子就再也沒說過話，耳機也可以隨意摘下來了，他每天過著一個人的生活，卻感覺她從未離開過。

一天高堂鏡在打掃房間的時候猛然醒悟，從前他是怎麼也不會打掃房間的，是她幾個月以來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訓斥，他才養成了打掃衛生的習慣。廚房裡堆得那麼多菜，都是她挑的，狠聲讓他不要吃速食麵度日。

說她是鬼，更像是高堂鏡的一個貴人，闖入了他的生活，讓他變成了一個更好的自己。

高堂鏡振奮了起來，拿自己的存款在市場里進了貨，就在小區門口擺起了地攤，因為價格良心，很快就有了一筆小錢，他拿這筆錢和一個朋友合夥在市中心開了一家手機店。

於是人們常常在這裡會看到一個脖子上圍著白色耳機的老闆，沒人的時候便會帶著耳機，湊近了什麼也聽不到，因為他根本沒有在聽音樂。

他只是在等一個聲音。

這晚，高堂鏡特別想念妹子，呆在店裡很久才關門，關門的時候夜色已深，路上一輛輛計程車疾馳而過，他都不想攔，只想戴著耳機徒步走回去。

唉，我現在已經不懶了，把自己打扮得帥帥的，頭髮都等白了，你怎麼還不回來啊。

高堂鏡低著頭，失魂落魄地走著，忽然身後想起了一個熟悉的女聲尖叫道。

「小心！」

他猛地一轉身，面前一道白光閃過，一輛車擦著他的腰飛馳而過，司機還醉醺醺地罵罵咧咧。

「丫不長眼啊！」

生死只在一瞬間，雖然被罵，他卻絲毫沒有不高興，臉上露出了只有死宅才會有的傻笑。眼角的淚無聲地落下，眼睛卻睜得老大，看著站在林蔭道間的女孩。

「我真是世上最不長眼的人了……」

她梳著齊眉短髮，頭髮短短地在披在雪紡衫上，飄逸的白色薄紗裙長長飛起，雙手背在身後彎腰抬眼傲嬌地看著他，語氣中略帶責怪地說道。

「死宅，這可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下次……下次我可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啪。

耳機落在擁抱的二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