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 | 燒腦小說

作者:老Z

音頻版鏈接:鎖—上半部

鎖—下半部

當我坐在桌前敲下這段文字的時候,我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在回憶還是在想像,因為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始終縈繞著我。

我知道,我必須學會以他的方式前行,他的所思所想,他的一舉一動。我需要有足夠的耐心,盡量剋制自己,以至於像個潛伏的間諜。只有這樣,我才能接近真相,儘管我很清楚,即便我再努力,離他再近,甚至幾乎成為他,我也不可能知道全部。就像謎永遠都會是謎,你所得到的任何所謂答案,其實都是短暫的,都只會滋生出更多的謎。

有段時間,我覺得自己已經做到了。事實上我能肯定,甚至連他都認為我就是他。可幾乎只是瞬間,一種強烈的失望感襲來,如同宿命,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空落落地呆坐著,幾欲放棄。

「他來了,快跑!」

這行字在我眼前只是一閃而過,我所有對彼岸接近的渴望,以及尋找了二十多年的那些成就感,就在一瞬間,和屏幕一起,消失在了空氣里。

我好像一下子被掏空了,世界也似乎正離我遠去,眼見只相隔咫尺,卻已永遠尋找不到。

唯一剩下的,只有這文字。

可是,此刻,連這文字也開始陌生了起來,我幾乎要抓不住它了。它開始抖動,跳躍,繼而翻騰,並且飛快地涌動著向前。

一切都像是墜入到了無盡的沙塵。

它要去哪裡?

他在哪裡?

「知道這是什麼?」在咖啡館的一角,一張不起眼的小圓桌旁,圓臉漢子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問坐在自己對面的那位男子。

「是,一把,鎖嗎?」男子似乎不大確定。

的確是一把鎖,但不是一般的鎖,確切說,不是一般的完好可用的鎖,因為它的半邊齊刷刷被削掉了,露出完整的縱切面,鎖芯中的凹槽、彈子,以及鎖舌、鎖扣一覽無餘。

「知道一把鎖有幾種開法嗎?」圓臉漢子又問。

對方一時語塞。很顯然,圓臉漢子並沒有預期會得到肯定的回答,而是不知從哪裡又拿出一串細長的物件兒,開始擺弄那把特殊的鎖。

「開鎖的過程,包含著很多攻防思想:一把工藝完美的鎖,若無鑰匙,是不可能通過撥彈子的方式打開的。能通過撥動彈子開鎖,本質上是因為理想的設計往往不能被理想地實現。從攻擊角度看,你可以複製鑰匙,也可以模擬鑰匙,但最好的方法可能是根本不去理會鑰匙-鎖芯這套安全機制,甚至根本不理會整個鎖——開鎖不一定用鑰匙,開門不一定先開鎖,進屋不一定要走門。如果進屋是你的目標,你會受困於一把鎖嗎?」。

圓臉漢子一邊娓娓道來,一邊舞動著他修長而白皙的手指。彷彿操弄手術刀一樣,在很短的時間裡,他用了不下五種方法去開那把鎖。

「我從十幾歲開始就逐漸領悟到了」,稍頓一下,他說,「這就是通行網路世界的方法論」。

黑 客

我叫α。

我是一名黑客。

作為黑客,不記得自己的真名並不是問題,反倒是沒有一個像樣點的代號,在網路世界裡就有點丟人了,儘管這個代號可能會變,就像黑客本身所具有的神秘色彩一樣。

我似乎與生俱來就是和網路聯繫在一起的,我的一舉一動,每一次呼吸,甚至任何思想,都會與網路——實際上也是我眼中的現實世界產生著交互。在我看來,網路等同於世界,世界即是網路,我與網路渾然一體。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就像我明知道我應該是出生於這個世界的某個時間某個地方,我應該有父母,有兄弟,有無憂無慮的童年,有一些深藏內心的秘密,但又從來不會去想這些。沒錯,想它幹嘛?我想不出任何理由需要去想這些。我就在這裡,而且只需要存在於此時此刻,這才是真實的。

但我始終堅信,我之所以存在,必然有我的使命。

自從2017年5月12日,一個名叫WannaCry的勒索病毒突然爆發,世界就此改變。其實現在看來,作為勒索病毒,WannaCry實在是蠢得不值一提,利用的是遠古時期的系統漏洞,藉助的是最原始的比特幣,當時也沒造成多大殺傷。可事實上,WannaCry卻的確是一個里程碑,是虛擬世界裡攻防對抗的一個轉折點。

畢竟,在WannaCry之前,網路世界面臨的威脅並不僅僅是勒索,勒索其實很不起眼,只是雕蟲小技,逼格低,也缺獲利空間,黑產界有著其他更好的方式去獲取暴利。可自從WannaCry冒出來,一切都變了。當黑產界發現,完全可以利用遍布互聯網和物聯網的0Day漏洞實施大規模主動式的勒索攻擊,並以像比特幣這樣的虛擬貨幣方式進行隱蔽而便利的支付,海量回贖和長尾效應足夠讓攻擊者賺得盆滿缽滿。

世界就此進入到一個新的「蠻荒」時代——打家劫舍橫行霸道,勒索撕票屢見不鮮,無論勒索的對象,是系統、硬體、軟體、數據,還是——人。

沒錯,時隔二十年,今天——2037年,當人聯網——人與人的生物性甚至意識精神直接連接,逐漸取代物聯網成為新世界的基礎設施,對人直接進行網路勒索,已經是最受黑客青睞的新型攻擊手段了。

我的使命,就是對抗這種勒索。

寵 物

記不清手頭這本書我看過多少遍了,談不上精彩,但它對我有一種刻骨銘心卻又難以言喻的意義。

與其說我是在讀書,不如說是出發。每次翻看它,我都彷彿會經歷一次遠行,不是在書里,而是延伸到書外很廣闊的地方。我會陶醉於這種遠行,就像有信仰在指引,你會心領神會,會對自己的成長和日漸強大習以為常。

事實上我對自己的能力從無懷疑。

我的黑客技能似乎是天生的,即便我無法確切說出這種感覺從什麼時候開始,但就像每一次呼吸一樣,只要我清醒著,我就深信不疑。在我眼裡,所有的東西,無論是看得見的,還是看不見的,都像是一把鎖,起初也許會陌生,但只要你想了解,就必然有相應的鑰匙可以去開啟它,你需要做的,只是去找到鑰匙而已。

當然,對真正的黑客來講,用鑰匙開鎖並不稀奇,找到替代鑰匙的其他竅門,即便沒有鑰匙也能開鎖,這才是黑客之道。

合上書,我伸了個懶腰。

我不認為長時間宅在屋裡是一種慵懶,相反,這讓我有充分的時間去了解這個世界,沒錯,這是一個幾乎所有人都連接在一起的世界,甚至我能感受到無論是隔壁還是遠在天邊的人們的一顰一笑。

我站起身,環顧四周,一時間卻找不到可以稍微活動一下手腳的地方。

屋裡亂七八糟堆滿了各種老古董——湖爾的智能冰箱,老米的清潔機器人,720的智能攝像頭,還有很多根本不知道什麼牌子的咖啡機、電烤箱、垃圾桶、平衡車、VR眼鏡、馬桶等,都是老掉牙的前幾代的智能設備。對此我毫不奇怪,就像我可以用至少五種方法來開一把鎖那樣,越是古老的東西,越有一種藝術般的魅力。當然,收藏這些古董,並不是因為我用得著它們,而僅僅因為,那裡有我的「寵物」。

想像一下,回到十多年前,你餓了,去開冰箱,冰箱突然「告訴」你說,要麼付錢開門,要麼東西腐爛也不開,你怎麼辦?假如你搞定了,端出冷凍食物放進烤箱,烤箱「發話」了,夥計,要麼付錢給你烤熟,要麼罷工,你怎麼辦?甚至垃圾桶、掃地機也會「調戲」你,不給錢就搗蛋,宛如萬聖節里拎著南瓜燈到處討要糖果的小屁孩們。

沒錯,這些調皮搗蛋的小傢伙——各種勒索病毒樣本,就是我的寵物。

我收集了不計其數的病毒樣本,甚至包括WannaCry,我想,要不是我的「收養」,恐怕這個世界早就沒有它們的容身之地了。

沒什麼要緊事時,我會「逗弄」一下它們。

比如像現在,我肚子有點餓了,冰箱里還有之前叫的一份東小姐肉夾饃外賣。不加任何思索,我已經在腦子裡過電般閃回了讓它——躲藏在冰箱系統里的勒索病毒WannaFly——WannaCry的變種之一「閉嘴」的方法。我說過,我是天生的黑客,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去找到與任何一把鎖相匹配的鑰匙,哪怕它根本不是鑰匙。

為了好玩,我僅僅是讓它「閉嘴」,而不會徹底消滅它,這樣,它就能一直服服帖帖躺在那裡,偶爾我還會放手讓它撒個歡兒——在我限定的系統和網路範圍內「串串門」,那樣才會讓它們的本性抒發一下。

就像開鎖,重要的是怎麼打開它,而不是銷毀它。

端出我的大餐,潛藏著DontBaking病毒的烤箱也沒能刁難我,很快,一種親切的屬於老家的味道從烤箱里飄出,撲面而來。哦,老家?一個確切而又遙遠的概念。

差不多這就是我每天的生活。

我喜歡這種古老而簡單的生活。

勒 索

「嗨~」

有人在耳邊呼我,聲音很輕,但足以讓我感覺到親切與默契。

連想都不用想,我知道,一定是β。

β也是一名黑客。

像我一樣,不會有人關心她的真名——嗯,甚至我從沒見過她,哪怕只是一張照片,但聽她清脆悅耳的聲音,我猜一定是個很利落的小美人。當然,作為黑客,彼此會謹守互不「侵犯」原則,其實不說也知道,不管是我去調查她,或者反過來她查我,八成都會是徒勞的。真正的黑客,絕不會在網上留下多餘的痕迹。

說起來β算是我的搭檔。儘管一般來說,最頂級的黑客都會是獨行俠,但並不妨礙偶爾的團隊協作,特別是遇到麻煩時。

我說過,我有自己的使命,就是對抗勒索病毒,當然,絕不是我收藏的那些古董「寵物」,而是屬於這個時代的,真正的狠角色。

「α,遇到點麻煩,需要你幫忙。」她說。

β所說的麻煩,就是人腦勒索。

此前我們遇到過幾次,事實上如果沒有這些麻煩,她也不會找到我。在人聯網——人與人建立連接的當下,要對付直接針對人腦——記憶甚至思想的攻擊,協同是必要的克敵之道。如果說通常情況下一個個黑客都是「孤島」,那協同狀態下,我們會構建起堅固而又犀利「島鏈」,這對切斷並擊破攻擊者的Kill Chain非常有效。

「有沒有覺得最近幾起攻擊很相似?」她問我。

「嗯,沒錯,我也覺得蹊蹺,雖然攻擊對象不同,攻擊手法也多變,但分析潛藏的邏輯,似乎一脈相承。」

「你是說也許,背後,是同一個大Boss?」

「不是也許,而是肯定。」對β的疑問我毫不奇怪,搭檔就是搭檔,很多事情上我們都心有靈犀。

提到人聯網,不得不說一下老Z,早在二十多年前,這傢伙就已經在自己的書里提出了「意象」式的人際交互概念。他是這麼寫的:

繼萬物互聯之後,人際交往極大地去中心化、去中介化,人人為節點,人人即中心,人體自身的神經網路已與密布全球的無線網路連接,人具有了物相,與此同時,物也不可避免地擁有了思想,虛實相間,人物莫辯。至此,人已經不需要任何感覺外延了,什麼視聽觸嗅,無論遠近,甚至無論何年,人與人都可以心有靈犀,做最常規的第六感交流。記得外星人嗎?到那時,人類就是自己曾千方百計想像過的外星人——你我來電,意領神會,我把它稱做意象時代。意象是中國古代文論中一個重要概念,古人以為意是內在的抽象的心意,象是外在的具體的物象;意源於內心並藉助於象來表達,象實為意的寄託之物,以此比喻人物相連、心心相印的那個未來時代,豈不妙哉?

……

只是唯一的困惑,也是最大的困惑在於,越往後,人越透明,現在還能有點隱私,等到將來,甚至連你的思想都是可公開的,想想是不是很可怕?不過,倒不用太擔心,人類從來都有辦法去解決之前為了解決問題而引發的新的問題。人物相連、心神交匯的時代,焦點不是我想讓你知道什麼,而是我不想讓你知道什麼,給思想設置防火牆、入侵檢測、防APT攻擊、訪問控制等安全措施,也許是必然的選擇。

很奇怪,我幾乎不假思索就能想起老Z書中的每一個字。

與其說老Z是個作家,不如說是預言家,至少在他寫出這段文字的那個年代。更讓人敬佩的是,老Z並未中斷他的「尋找」——是這個字眼兒,在他的書中無數次提到過。在二十多年的時間裡,他與時俱進,不斷「尋找」,寫出一系列與黑客相關的作品。

有時候我會隱約覺得,老Z,或者說他的書,就是一把鑰匙,不確定的只是它能開哪把鎖,但至少有一點,一定有一把等待開啟的鎖,藏在某個我還不知道的地方。

當然,二十多年前的老Z,並沒有預見到勒索病毒會在人聯網的「意象時代」如此猖獗。一方面是因為人機互聯、人人互聯,就像我和β,不需要藉助任何外物,她的輕聲呼喚,即刻就能穿越時空,在我耳邊響起。甚至我可以嘗試去探索她的記憶和思想,儘管我知道,黑客與生俱來的自我保護會把我拒之門外。但是,「小白」們卻麻煩了,被肆意入侵,窺探、竊取、刪除、加鎖記憶,甚至控制思想,再也不是幻想。

幸運的是,要入侵人的大腦,有一點很必要,卻也是一般人很難具備的,那就是腦海計算——由人的大腦匯聚而成的「大海」。拜造物主所賜,人腦是這世間最為精密也最為複雜的「儀器」,儘管人工智慧已經很發達,雲計算也早已作為基礎設施演進了好幾代,要想「破解」人腦卻並不容易,除非擁有並能掌控具有獨特生物性的腦海計算。

於是,神經幣就應運而生了。

真搞不懂,是哪個神經病起了這麼個名字。雖然同樣是去中心化的,但和古老的比特幣不同,神經幣沒有枯竭之說,只要再沒有哪個國家神經病一樣亂搞傳說中的計劃生育就好。但它也不會無限制擴展,以人的腦神經基於某種演算法「生產」出的所謂神經幣,會有與人口以及人類進化相匹配的發展程度,從這一點來講,神經幣具有天然的貨幣屬性。

用神經幣可以購買一切,包括人,確切說,是由人構成的腦海計算。而腦海計算,又可以產出神經幣。於是,黑產界找到了新的「石油儲備」。

一方面,這些壞蛋會利用所掌握的腦海計算入侵人腦,通過加密某段記憶來實施人腦勒索,贖金就是神經幣。另一方面,他們又可以用手頭的神經幣,去購買包括腦海計算在內的各種資源。

基於人腦的「石油儲備」,甚至已經成為新時代的「軍備競賽」,區別就在於,誰更快,誰更多,誰更狠。而維護這一時代的「世界和平」,就成為像我這樣的黑客所背負的神聖使命了。

事實上,β給我帶來的麻煩並不算太大的麻煩。

利用我能掌握的豐富「資源」,很快,我就找到了它的攻擊路徑和薄弱點。我一直堅信,任何攻擊者,一旦實施了攻擊行為,就一定會留下破綻,區別只在於清理偽裝等善後工作的完美程度。

「好了,接下來該你了,還記得WannaCry嗎?演算法不是問題,其實根本不用破解它的加密演算法……」

「開鎖不一定要用鑰匙,是吧?嘻嘻。」沒等我說完,β就接了一句。聰明的丫頭,難道真和我心有靈犀?

「你有懷疑對象嗎?」

「什麼?」我沒反應過來。

「就是幕後的大Boss呀。」她說。

「哦,這個,暫時還不確定。」我稍猶豫了一下。

其實我心裡清楚,有個人,確切說是一個代號,在我腦子裡已經閃現過很長時間,甚至我懷疑從我出生起,這個代號就在我身上有了烙印,儘管我實在想不起(其實是根本不會去想)自己生於何時何地。

冥冥之中,總覺得似乎有一雙熟悉而又陌生的手在操控著一切,它白皙而修長,優美地舞動著,如在眼前,又遠在天邊。

至少我所經手的這麼多案子,我會下意識地和這個代號聯繫在一起。

這個代號,是TK。

TK

他真的無愧於「黑客教主」的稱號。

在老Z看來,至少在他持續追蹤、了解並寫作黑客群體的近二十年時間裡,每一次和TK的接觸,都在加深著這種印象。從年輕時候屢奪世界黑客大賽的頭名,到開創自己獨特的攻防理論繼而影響整整一個時代的後輩黑客,直到研究人工智慧,以及現在的人聯網,TK都展現出無與倫比的天賦和能力。

他們還是約在那家咖啡館。

十多年裡,一切都在變,這個咖啡館倒是沒怎麼變,幾乎一樣的陳設,一樣的燈光,一樣的咖啡口味,就像TK一直帶在身上的那把古老的鎖。

還是坐在那個角落,時間所賦予朋友的,就是這種默契。

「從理論上講,人工智慧的後續發展,以及人和人在思想意識上的連接,已經讓記憶的複製和移植變成可能了。就像你們作家,Copy&Paste那樣,很簡單,哦,我說的不是你,哈哈。」

面對這個早已熟知卻又有著某種高深莫測的圓臉漢子,老Z更多是在聆聽。近二十年的風雨並沒有給TK增添多少滄桑,他依然顯得年輕,雙手依然白皙而修長,說話依然不緊不慢。

「對了,還記得我跟你講過的,一把鎖,有多少種開法嗎?」

老Z笑了,不過沒吭聲,只是搖了搖頭,他知道,TK提問,通常並不是想要一個答案,他自己就是答案。

果然,嘴角微微上翹,TK繼續說到,「以前,我要告訴你開鎖的方法,我會手把手給你演示,而現在,不需要了。通過記憶複製,我可以很方便地移植給你,甚至根本不需要任何額外的動作。」見老Z一臉的錯愕,TK又說,「比如,我可以把我的黑客技能傳遞給你,而你,也能把你的寫作技巧複製給我,這種移植是可以精確定位並選擇的,不管是按照時間,還是按照特定維度,甚至是簡單一個點,就好像我是安徽人,你是陝西人,我可以讓你喜歡的肉夾饃成為印在我腦子裡的家鄉口味,儘管實際上我最討厭的就是麵食。」

「你是說,你現在,馬上,就可以做到這一點?」老Z顯出一臉的錯愕。

「哦不,當然,也沒那麼簡單。我剛才講了,只是理論上的可能,實際上,要對人腦進行任何操作,包括搜索、複製和移植,必須基於腦海計算,而腦海計算,你也知道的,目前來看還是奢侈品,是一種非常寶貴的戰略資源,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講到這裡,TK略停頓了下,俏皮地一笑,又說,「當然,如果你需要,我是不會吝嗇的。」

「算了算了,還是別浪費你的資源吧。」老Z也笑,稍頃,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就問,「那這種記憶移植,會不會被黑客利用?」

「好問題!」TK來了興緻,「人腦一旦與開放網路連接,就像窗戶打開,自然是蒼蠅蚊子都會進來。不過,一方面所有的操作,無論是授權的,還是非授權的,都需要有強大的計算資源作為保障,另一方面,要在非授權情況下進行人腦操作,還得突破各種設限,最好是能找到特別的漏洞,就像這把不是鑰匙的『鑰匙』。」正說著,TK的手裡已經多了個細長的玩意兒,它輕輕地晃動著。

老Z覺得似曾相識。

漏 洞

在等待β給我反饋的這段時間裡,我有點空落落的。

又習慣性地翻翻書,那種很難形容的微妙感覺再次湧上我的心頭。也許是黑客的天性吧,每當我接近並對某個目標實施了完全控制,在能收穫一點點成就感的同時,卻又多了些擔心,甚至這種擔心會一點點放大,最終蓋過了我所有的成就感。

真相?還是圈套?

問題是,這是一個永遠都不可能有正確答案的問題。

就像TK,似乎無數次我都曾告訴自己,找到他,你已經有了鑰匙,只需要找到,那把鎖。可每次又會有另一個聲音告訴我,別,別碰他,你永遠都不可能找到他。

而這次,當β的猜測印證了我的疑惑,也進一步勾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心。

我要找到他!

在我的印象里,似乎從來沒有任何事情難倒過我,除了與生俱來的黑客技能,我對信息的檢索和學習能力也是無以倫比的,儘管事實上我從未和其他人做過比較,但每每從β對我的反饋看,我能感覺到她對我近乎崇拜的態度。不過,到底這裡面有沒有愛慕的成分?我就拿不準了,我對研究男女之間的感情問題還沒做好思想準備,據說,那也是一門藝術。

再沒有任何遲疑,我連上屬於我的「石油儲備」——腦海計算,甚至用我寶貴的神經幣去黑市購買了足夠多的資源。他是黑客,一名頂級黑客,就像老Z在書里寫的那樣,為此,我要做好克服一切困難的準備。

我先是搜索這個代號,只需要憑藉我的意念而非記憶,人聯網時代,你是開放的,哪怕是再小的口子,世界對你就是開放的。

我還要把這個代號與一切它背後可能的信息聯繫在一起,數據檢索與分析是海量的,而且這種檢索與分析還是非線性的,很難用常規的邏輯和數學模型去定義,這也是為什麼需要腦海計算的原因,人腦的問題,只有人腦可以解決。

好在我不需要做得更多,只需要全神貫注,讓所有的資源匯聚一點。

當然,在敞開「心扉」與外部連接的同時,我絕不會忘記構築自己的防禦體系,並且非常小心地抹去所有可能留在網路中的,我的痕迹。

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就要找到答案了!

要在非授權情況下進行人腦操作,還得突破各種設限,最好是能找到特別的漏洞,就像這把不是鑰匙的「鑰匙」。

書中的文字再次在我腦子裡跳動,就像開啟了我又一段新的旅程。特別,漏洞,不是鑰匙的「鑰匙」,突然,之前那種微妙的感覺再次出現,不同的是,這次,它似乎一下子清晰了起來。

我想起了古老的「擺渡」攻擊。

當年的WannaCry之所以能橫行無阻,讓很多處於內網、做了物理隔離的系統中招,就是因為這小小的「擺渡」攻擊——利用U盤在內外網不加分別的使用,讓U盤裡的病毒植入內網系統。

而讓設置了嚴密防線甚至物理隔離的TK的大腦向我敞開,除了莫名其妙的天意,就是我的「渡船」——老Z了。

把所有與老Z和TK相關的信息檢索出來,加以聯繫,再次遍歷,分析。

終於,我找到了,TK的漏洞。

邏 輯 炸 彈

真的有些奇怪,按理說作為至高無上的黑客教主,TK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儘管幾乎已經是無懈可擊了,可不管怎樣,還是能被我發現,巧合?還是天意?

利用這個漏洞,我對TK的大腦做了搜索。

我發現他幾乎所有的近期記憶都集中在對AI的研究上,包括AInet——一種連接所有AI的網路,還有AI的安全性,以及利用AI技術對抗新型的勒索病毒。這讓我百思不解,按理說科技發展已經進入到人聯網時代,老舊的AI技術早已經被人機融合以及腦海計算所取代,他怎麼還停留在以前?這和書中的描寫大相徑庭,小說家就是小說家,並不靠譜。

不過,和老Z小說一致的是,TK掌握了至少五種以上的開鎖方法,這段記憶印在他頭腦最深刻的地方,看來,和我一樣,任何一名黑客,都首先是個鎖匠。

有趣的是,TK居然也對某個女孩產生了興趣,也是因為她的聲音,甚至還曾想過和她的約會。我想起了β,按理說,過了這麼久,她應該有反饋給我了。

正當我要進一步檢索時,那個聲音又再次響起:別碰他!

就是曾經無數次阻止我尋找答案的那個聲音。

緊接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擔心,繼而是強烈的恐懼,席捲了我的全身。這個剛才還讓我逐漸感覺到親切的TK,突然一下子成了我最大的對手,哦不,不是對手,應該說,是我的噩夢,我的,地獄。

真相?還是圈套?

該收手了。

在退出TK的大腦之前,我做了最後一番努力,我不得不為自己的恐懼感「購買」必要的「保險」——我把找到的他的致命漏洞,連同他對他鐘愛的那把鎖的開啟方法,全部打包加密,沒錯,我用了卑鄙的記憶勒索的手法,是我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然後,我設置了一個邏輯炸彈,只要有任何針對我的攻擊行為,不管什麼時間,來自哪裡,封存於那塊記憶體里的信息就會自動解鎖,並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整個人聯網。

我不希望有事情發生,但我也知道,一旦發生,一定是毀滅性的。

做完這一切,我退出了與他的連接。

幸運的是,幾乎同時,那種恐懼感也一下子消失了。

該和她有個約會了,我想。

他 來 了

不知過了多久,當我還在費勁地琢磨,與女孩約會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時,那個悅耳的聲音終於又傳到了我的耳邊。

「嗨,不好意思,我又要誇你了。」我甚至已經能聽出她聲音里的一點愛意了,這是剛才我快速學習的成果。「你沒說錯,開鎖不一定非得用鑰匙,用你發現的Kill chain中的那個漏洞,以攻對攻,搞定!」

聰明的丫頭,不愧是我的搭檔。

可是,接下來需要我解決的,卻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甚至比對抗任何黑產都要棘手,我該,怎樣向一個女孩表達?

「怎麼不說話?」她輕聲問。

「我,我想,」支吾了半天,我還是沒有找到準確的詞句,「你,在你的字典里,有約會這兩個字嗎?」

「哈哈,你是說,想和我約會嗎?陽光明媚,今天可是個好日子。」

真是聰明的女孩,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喜歡一個女孩,真的要比逗弄那些「寵物」有趣得多,這是此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是的,我想,我就是這個意思。那麼,你是答應了?」我鼓足勇氣,打算乘勝追擊。

沉默。

還是沉默。

奇怪。

是什麼?

哦,我幾乎能聽到自己強烈的,心跳聲。

我以為這就是我要去懂的某種曖昧的東西。

然後,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他來了,快跑!」

是她?

我能確定,就是她,她的聲音。但裹挾在裡面的,居然又是之前那種強烈的恐懼感,那種曾讓我如墜地獄般的恐懼感。

這種感覺原來如此深邃?

我突然意識到,我似乎從來都沒有走出過這間屋子。

我曾經非常確信但卻從未想過的前世今生,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我的,曾經的愛——如果剛才的感覺算得上是愛的話,都一片空白。

甚至我連一張自己的照片都沒有,牆上掛著鏡子,我卻怎麼也看不清楚自己的模樣。

我是誰?

我曾經無限接近的,我在尋找的,只在一瞬間,就離我遠去了。

「他來了,快跑!」

不確定她驚恐的聲音是否又響了一次。

接下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覺,飄飄然的,帶走了我所有的困擾,恐懼感又很奇妙地消失了,只有一種要與她在一起的感覺,藍天白雲,永遠。

我想,也許,這就是幸福。

我突然眼前一黑。

消失了。

AI

我叫TK。

我是一名黑客。

自從有記憶以來,我從不認為時間能夠改變一切,也許人的容顏會老,記憶會衰退,口味會改變,但事物的本質,會根深蒂固地存在於人的意識當中,儘管很多時候,這種意識是潛在的,需要挖掘,當然,前提是你有去挖掘它的意識。

嗯,很多時候,這是個悖論,或者說是死循環,就像雞生蛋蛋生雞那樣。但沒關係,黑客與生俱來的,就是要去破解悖論。

這樣的思想我跟老Z講過很多。

老Z是我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自從在那個咖啡館裡見過第一面,我就認定,他是一個可以懂我的人。人很怪,其實他和我並不一樣,我是黑客,他是作家,甚至可以說南轅北轍,但在我所說的本質問題上,居然驚人地一致,儘管這種一致連他自己都未必知道。

我們時常聯絡,但比較多的是我在講。說實話,他真的是一位絕佳的聆聽者,這也是我喜歡他的原因之一。

當然,很多年來,我們見面的方式並不像他寫的那樣,早就不在咖啡館了,小說家就是小說家,時間絲毫不會抹去他淳樸而藝術的本色。其實我也差不多,一把古老的鎖,一直被我珍藏著,從這一點來講,我們真的一樣。

事實上我們的交流可以隨時隨地進行。

AInet——基於人工智慧的互聯網路,結合業已成熟的MR——混合現實技術,只需要揮一揮手,說出想法,連線後的老Z立即出現在我眼前的立體屏幕上,甚至連他的呼吸,以及也許剛吃過的某種食物的味道,我都能夠感受到。

「老兄,你的小說有點誇張哦。」對老朋友,我從來是直來直去。

「怎麼?哪裡不對了?」老Z顯得有點緊張,也許任何作家,都會在意讀者對其作品的不同看法。

「你說的人聯網,其實只是未來的一種設想而已,理論上來講有可能,但技術實現還差得很遠。我跟你講過的,許多都只是在AInet上的應用,人聯網?你可真能扯,哈哈。」

「難道你喜歡上肉夾饃不是真的嗎?」

對於老Z的這個玩笑我突然一愣,繼而大笑,「你這傢伙,看來以後吃飯不能再說隨便了。」

老Z也笑,然後問我,「最近有什麼新鮮事兒?」

「嗯,在AI對抗黑產方面我還真有突破。」面對老Z,我非常樂意言無不盡。「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的?我在做的一個測試。」

老Z沒有任何反應,事實上我也不需要他有反應,他是一個聆聽者。

「一個月前,我建立了一個AI系統,哦不,是兩個。我把自己所有的黑客技能移植給了其中一個,當然,只是黑客技能,要知道,這種記憶移植是非常消耗資源的,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當然,同時我還給它植入了一些你的信息,包括你的小說,就像種子,我要給它土壤,讓它『學習』和『吸收』,靠自我進化去掌握其他知識,最終成為一個『人』。嗯,其他知識,比如口味,不過,千萬不要學了你的去,太low了。」

見老Z微微蹙眉,我忙說,「夥計,我絕沒有地域歧視,可別多心哦。」

「你不是說建了兩個AI系統嗎?」老Z顯然並不在意。

「沒錯,是兩個,基於AInet的協同,專門用於對付讓人頭疼的新型勒索病毒,要知道,黑產二十年前就懂得協同作戰了。」

「那這種AI協同,會不會被黑客利用?甚至反過來攻擊人類?」這個問題,似乎很久以前老Z也曾問過,的確,是個好問題。

「你越來越像一個黑客了,以後我都要小心點了,哈哈。」我也開個玩笑,繼續說,「既然是人工智慧,會自我學習,一定有個控制邊界的問題,倒不是被黑客利用,而是AI之間。比如說,一個AI系統,因為某種原因,突然攻擊另一個AI系統。當然,作為『母體』,其實我也是冒了風險的,」話剛出口,我覺得怪怪的,「母體」?嗯,挺有意思。「從一開始向AI移植我的記憶,某種程度上講我就開放了自己,這就是潛在的風險。不過不是對AI,畢竟AInet不是你說的人聯網,和人沒有連接。我面臨的風險,主要是對其他黑客而言。當然,你也知道,我會有自己的防護。」

「真的AI只會攻擊AI,而不是人類嗎?」

「嗯,是的。」

「難道不會出什麼意外?比如當你正向AI移植記憶的時候?或者,因為某種不在預案里的突發情況?畢竟,你也說過,開鎖,不一定非得用鑰匙。」這個老Z,很奇怪會在一個問題上刨根問底。

沒等我想好怎麼回答,這時,敲門聲響起。

感應系統接受了我的授權指令,門開了,她走了進來。

「老師,我們成功了。」面對眼前這位年輕而美麗的女子——被我視為得意門生的助理,誰都會有像我一樣的好心情。

就在剛才的屏幕旁邊,她打開另一個屏幕,上面清晰地顯示出幾行小字:

阿爾法,男,室內場景型,防勒索病毒人工智慧;

貝塔,女,戶外場景型,防勒索病毒人工智慧;

測試結果,通過。

關 機

「剛才說到哪了?」對於這樣的結果,我毫不奇怪,自信是我與生俱來的優良品質,就像作為黑客。

「嗯,我說,哦不,是你說過的,開鎖,不一定要用鑰匙。」

「對,沒錯,不一定要用鑰匙。」我頓了一下,突然想考考他,就問,「那你知道,一把鎖到底有多少種開法?」

「這問題你問過我很多次了。」老Z一反常態,居然接了我的話茬。不過,也沒什麼,畢竟在過去的二十年里,我已經記不清給他做過多少次演示了。

也不多這一次。

我從兜里掏出那把鎖,像老朋友一樣,它的表面,縱切面,裸露在外的鎖芯、鎖舌、鎖扣,早已被我的手磨得油光錚亮。

我用雙手撫摸著它,好像是要拂去灰塵,然後,突然,我停住了。

我的人,和我的手一樣,僵在了那裡。

「一把鎖到底有多少種開法?」我似乎在心裡自問,但卻,給不出任何答案。

老Z看著我的樣子很奇怪,他就那樣盯著我,我能想像,映在他眼中的我,此刻該是怎樣驚詫的模樣。

愣了大概幾秒鐘,我突然大叫一聲,「快,快關機!」

也許是我的異常舉動嚇到了助理,她居然沒做任何反應,「什麼?老師,你說什麼?」

「關掉阿爾法!」

她微微退後一步,手放到了背後,似乎有點猶豫,「真的,要關掉他?」

顧不上她的疑問,我快速地調出控制界面,輸入身份驗證,並且果斷地在那個PowerOff鍵上按了下去。

然後,那個後彈出的屏幕,消失了。

快 跑

「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當我終於能夠坐下來喘口氣,稍微鎮定下來時,老Z的問題接踵而來。

「還記得你剛才問我的嗎?」說這話時,我似乎還有些心有餘悸,「你問我,AI真的只會攻擊AI,而不是人類嗎?對於這一點,我敢肯定,不過,唯一不敢肯定的,就是你接下來問的問題,會不會有意外?比如,當我正向AI移植記憶的時候。」

「可是,難道一個月前,你沒有斷開和它的連接嗎?你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吧?」

面對老Z的最後一個問題,我突然傻了一樣。

「老師,快看!」助理似乎在提醒我。

剛剛熄滅的那個屏幕突然又在我眼前打開,屏幕正中,是一行非常醒目的文字:

「他來了,快跑!」

一把鎖有多少種開法?

我叫老Z。

我是個作家。

我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走出過這間屋子了。

某種意義上講,作家和黑客是一類人,都是可以一直宅著,沒日沒夜沒有作息,都崇尚自由,是獨行俠,也都需要去洞察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比如,黑客是刺探系統的漏洞,而作家,則要感悟人性的冷暖。

早在1999年,當我第一次接觸到黑客,彷彿被一種神奇的魔力深深吸引,從那時候起,我立志要成為一名黑客,甚至連我的名字早早都改掉了,哦,不是改掉,是另起了個代號——老Z。

後來,我去交大讀研究生,攻讀網路安全專業,可越是深入研究,越發現自己離黑客實在是遙遠,也許努力一輩子,我也很難成為一名真正的黑客。於是,我果斷放棄。

不過,這种放棄並不影響我以另一種方式去追尋。

我開始接觸黑客這個群體,尋找他們,走訪他們,記錄他們,和他們成為朋友,漸漸的,我成了一名作家。我喜歡用實名來寫作,儘管我知道,這些實名,對黑客們來說,也只是代號而已。

在我所有的走訪對象當中,TK是最為特別的一位。

嗯?沒錯,是TK,在我的小說,以及所有的隨筆記錄當中,有太多關於他的文字。只是,很奇怪,此時,我怎麼想不起來了?

我知道TK,可是,我居然不知道他是誰?

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徹徹底底的。

自從剛才我眼前屏幕上的那段文字一閃而過。

「他來了,快跑!」

除了留在紙上的這個代號,我真的沒有任何關於TK的印象。

而現在,就連紙上的那些文字,也似乎開始抖動了起來,越來越激烈,像拚命要掙脫出紙面似的。

他是誰?

TK是誰?

我抬起頭,向前望去。

剛才屏幕消失的方向,空空蕩蕩的。

只有對面牆上的鏡子,映射著我的身影。可是,這是一張說不清年輕還是蒼老的面孔,甚至很難準確去描述,是我?我是誰?

「一把鎖有多少種開法?」突然,我的腦子裡閃出一個問題。

低下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手裡多了一把鎖。

確切說,這是一把被削去了一半的鎖,它的縱切面非常光滑,鎖芯中的凹槽、彈子,以及鎖舌、鎖扣都露在外面,泛出冷冷的光芒。

我輕輕地撫摸著它,像是要拭去灰塵。

然後,我開始快速地舞動起雙手,如此嫻熟。

一,

二,

三,

四,

五。

本文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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