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一個女性為爺/哥/man,到底是不是黑稱?

本文目錄:

能不能用男性化稱謂形容一個女性的著裝?

(1)男性化稱謂是不是必然是對女性的黑稱?

(2)如果不用男性化稱謂,如何形容那些「中性風」的女性?

(3)為什麼「范爺」不是黑稱,而「春哥」是黑稱?

本文具體邏輯如上,下面我來完整闡釋一下。

首先,到底能不能用男性化稱謂形容一個女性的著裝呢?

或者換言之,到底能不能用一個女性化的成為來形容一個男性的著裝呢?

如果我們秉持「男生就該有男生的樣子,女生就該有女生的樣子」這樣的審美標準,那這個稱謂就是可以的,看到一個女性著裝上掩蓋了女性的身體特徵(或一個男性著裝上刻意傾向於女性的身體特徵),那我們在遵守這個標準的前提下,就可以稱其為「中性風」。但這只是日常生活的描述,如果我們仔細揣摩其中的用語和背後的【概念聯想】,就會發現一件事:男性應該怎麼穿,沒有具體的表述,但女性應該怎麼穿,卻有非常詳盡的闡釋。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電影評論家勞拉穆爾維在《視覺快感與敘事電影》一文里深刻地解釋了其緣由:因為觀察者視角都是男性,建立在男性窺視的角度下的著裝風格,必然只會以自身為標準,而自身的標準因為沒有別的參考物,所以處在強烈的浮動之中。

女性的著裝風格或曰被男性觀看的風格,在穆爾維的表述中具體呈現為:女性在傳統電影視角里,就是一個有差異性的他者(同時也是不完整的,匱乏的形象);女性作為男性的鏡像,會給男性帶來一種象徵焦慮,其解決的途徑之一,就是物化和美化女性的身體,賦予女性的身體以神奇的力量和慾望的聯想;而解決的途徑之二,就是專註於原始創傷的重現,通過對有罪的對象的貶斥、懲罰或拯救來加以平衡。

一是女性只是被救助者,最後需要男性救助。——好萊塢電影經典的「最後一分鐘營救」即使如此,在魔法少女/超級英雄題材的作品裡,最明顯的,就是《美少女戰士》早期的作品,美少女戰士與反派角色戰鬥在千鈞一髮之時,還是需要夜禮服假面的幫助。

二是女性只是被窺視者,作為奇觀存在。——女性的奇觀性,更多體現在強調她的某個部位特質,廣為流行各色「賣肉」設定則是如此。《斬服少女》便是,作為賣肉的極致的魔法少女題材。當然,除了強調某個部位特質,其多變的服飾也成為變體(從戀部位到戀物的轉變)。《光之美少女》系列,雖然擺脫了「被救助者」的形象,卻落入了「被窺視者」的形象。而《美男高中地球防衛部》則是將這種戀物發揮到了儘管和女性無關的極致。

三是女性只是被崇拜者,作為神化對象存在。——將女性地位進行無限拔高,這是另一種非人化的思路,依然沒有脫離勞拉穆爾維所說的「男性視角」的精神分析。《第五元素》就是一個極端的例子,將拯救世界的任務落實到一個完美的「第五元素」身上。而《魔法少女小圓》系列(以及其仿作《穿越幻影的太陽》)則走到了這個方向的反面,被迫讓女性承擔更多的崩壞義務。

當然,還有一種情況是穆爾維尚未表達出來的形象,即:四是女性只是符號身份,作為非性別化的存在。這主要是用在性別身份尚不能影響一個人的形象或敘事情節的前提下進行。

綜上我們會看到,如果將其稱謂「爺」「娘」單獨拿出來表述,並不存在「黑稱」之說,因為真正的歧視性詞語的存在,是在於其上位男權文化的表述結構之中。——如果男性視角的窺視消失了,歧視自然就消失了,如果男性視角的窺視沒有消失,不管怎麼稱呼女性,都會或多或少帶有某種優越感。

那就有人要說了,為什麼我們叫范冰冰為「范爺」不是黑稱,而叫李宇春「春哥」是黑稱呢?

稱呼,並不是決定這個名號是不是「黑稱」的關鍵,關鍵在於其他兩條規則:

1.這個稱呼背後的關聯聯想是什麼。

2.這個稱呼的指稱對象是否接納。

我們具體分析一下「范爺」和「春哥」這兩個稱號的不同:

范爺這個稱號雖然是男性化的描述,但其關聯聯想是直接干涉到范冰冰那些「中性化」的著裝風格以及人設上,而且范爺這個稱呼是范冰冰工作室為了重塑范冰冰的偶像畫像建立起來的一種符號,其稱號本身的傳播路徑和影響力,都在范冰冰,也就是指稱對象的掌握之中。

而春哥這個稱號,若是單獨拿出來感知,和范爺並無不同,都是能夠代表名字的單字+男性化稱謂的組成方式;但其關聯聯想,則牽涉到了大量的歧視性意象。

要想在稱號上歧視一個人,要麼強化呼喚者(也就是稱呼李宇春是春哥的人)的地位的優越性,要麼強化被呼喚者(也就是李宇春)的身份的卑劣性。春哥這個詞一開始就帶有明顯的歧視性表述,這其中關聯就是聯想片語,譬如流傳最久的一句話「春哥純爺們,鐵血真漢子」。如果我們把這句話放到百度圖片里搜索,就會發現一大串P有李宇春頭像的男性身軀,同時也會發現大量帶有男性性器官關聯的圖片和李宇春(或帶有明顯李宇春標誌)的形象聯繫在一起。

當然,如此明顯的性別歧視聯繫,就連呼喚者都會覺得在操作的過程中難以使用,於是做了一次聯想關係的改變,這就是從【春哥純爺們,鐵血真漢子】變成了【信春哥,得永生】。在後者的關係里,【得永生】並不是【信仰】的代言詞,而是作為刻意遮蔽前者那種明顯的性上的羞辱和身份的貶低的而成的【幌子】,當然,【春哥】這次已經過了至少10年,所以我們會逐漸忘記原來的【聯想】而把這個聯想轉換到【信仰】上——譬如三國殺武將張春華,就因為不是體力傷害而是體力流失,被人稱為春哥,這個被指稱,由於李宇春作為一個大眾偶像的長期持續存在,還是會被作為貶低而【喚醒】那種歧視性指稱。

那什麼時候【春哥】可以不再是黑稱呢?

這就要追問【支那】這個詞,到底是怎樣從一個【自我稱謂】(梁啟超)變成一個【黑稱】的過程了。

一個詞,一開始可以不是黑稱,而是一個正常描述的詞語,但隨著時間和時代的變化,逐漸具有了【歧視性】的指稱之後,這個【歧視】意味就會一直存在於這個詞語本身之中,就像【支那】一樣。我們可以說【支那】一開始還是偏向褒義的詞語,但不能說伴隨中國人不斷的進步,支那會從現在的貶義詞回到中性詞甚至褒義詞本身,它最多會變成【一詞多義】,而不是【替換原義】

再強調一遍:一個歧視性詞語,一旦生成歧視含義,最多會發展出一詞多義,而沒有辦法替換掉原義。參考的詞語除了【支那】以外,還有【Nig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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