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t Rainier的三年之約

一切開始於2014年的夏天,彼時我還只是一隻不懂戶外的風光攝影狗,趁著假期一個人打飛機去西雅圖玩。西雅圖有我的一位故人,母豬同學,出於對伊的信任,我就沒怎麼計划行程,委託伊帶我玩一天。

於是伊帶我去了Mt Rainier。

Mt Rainier是Cascades山脈的群山之王,雖然海拔只有4393米(14411英尺),按照Prominence(突出度)排序卻是世界第21名,甚至壓過了大名鼎鼎的K2。

從來沒爬過雪山的我就這樣被母豬同學帶上了Rainier。沒有準備登山鞋,甚至連雙高幫的徒步靴子都沒有,我穿著一雙北臉的徒步鞋,背著母豬給我借的睡袋、睡墊,拿著母豬幫我借的冰鎬,一路跌跌撞撞的爬到了海拔10000英尺的Camp Muir營地。

(2014年的 Camp Muir)

從黃昏到日出,那一夜Camp Muir的景色震撼了我的心。

以Camp Muir為界,Rainier的常規路線Disappointment Cleaver(多麼風騷的名字)被分成兩半,下半山坡度平緩,雪原比例遠大於冰川,即使是平時不常鍛煉的人都可以比較容易的到達Camp Muir。而上半山卻危機四伏,巨大的冰縫,不穩定的落石對於缺少經驗的登山者來說都是致命的。母豬同學當然沒有帶我去Camp Muir以上作死,但我已經墜入了愛河,心裡默默的告訴自己,我還會回來的。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為了積累攀登Rainier所需的海拔經驗和冰川行走經驗,2015年我又纏著母豬陪我爬了簡單的Mt Adams和Mt Sahale。這個過程中我漸漸意識到,其實我只是愛向上爬的過程,登頂固然爽快,漫長的下山過程帶給我的卻是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負擔。

所幸這些負擔沒有持續太久,因為我的滑雪水平越來越好,到了2016年,我終於建立起了用滑雪代替步行下山的自信。至此,夢想已經完整,就等著我去實現了。

母豬同學在Sahale之後就全心投入了他的攀岩事業,到了今天他已經是Bellevue岩館的鎮館之寶,卻再也不陪我登山了,幸好我通過滑雪結識到了Mountaineers.org的@熊力和@Charminpool,終於在今年的五月,我連買了兩周飛西雅圖的紅眼航班,遇到了合適的時間窗口,又回到了魂牽夢繞的Rainier山腳。

(熊老闆在走向Ranger Station簽到,山腳下的積雪已是如此壯觀)

5月20日早上9點半,我們抱起雪板,背上40磅+的背包,上山。

(背著75升背包抱著3對雪板的丹丹,和她比我才是個妹子好嗎)

從Paradise遊客中心出發到Camp Muir的坡度很平緩,因為才五月份的緣故,一路的雪況很好,我們基本可以全程用Alpine Touring的方式上升,僅僅需要把雪板背起來走一小部分。

(對於不是很陡的坡度,Alpine Touring可以把Skis踩在腳下上升,節省很多的力氣)

(山上的天氣陰晴不定,說變就變)

(好不容易有好的天氣window,規模大一些的商業團隊們也都出動了)

從5400到10040,Paradise到Muir的海拔爬升大約有5000英尺,這個量對我們隊伍來說是很輕鬆的,即使背著全套Camping和Mountaineering裝備我們也一路談笑風生,在四個半小時左右就到了半山。

(熊老闆到達Camp Muir)

簡單的休息了一下大約在下午兩點鐘的時候,我們開始安營紮寨。挖Anchor、燒水、過濾水、做飯、準備第二天的沖頂包,一切按部就班。

(群山,雲海,這就是我們的五星酒店)

(熊老闆在挖坑,丹丹在燒水,我是一個偷懶的攝影師)

(Camp Muir的連營,大部分都是商業團隊)

下午5點鐘左右,我們吃飽喝足,又準備好的第二天沖頂需要的水,開始醞釀睡覺。沒想到貼心的Ranger竟然來敲我們的帳篷門,問了我們的計劃,給我們介紹了最近的路線情況,哪裡有商業團隊架好的梯子、路繩、保護點。

(帥氣又熱心的Ranger哥哥在講路線,我們在認真聽)

是夜狂風大作,帳篷的支架間或會被風壓彎直貼到我的臉上。從5點鐘到11點,我可能睡了10覺,沒有一覺超過半小時。

(大家肝膽相照,雖然沒覺睡但還是很樂觀)

夜裡11點半,西雅圖人民可能還沒有睡覺,我們已經起床了。

在零下的狂風中穿上ski mountaineering boots真是莫大的煎熬,好在有燃料可以燒水,吃上一頓熱騰騰的mountain house,精神也好的多了。

Rainier上半山的安全隱患主要有四點,天氣、雪崩、落石和冰川。

天氣是能否出行的決定因素,Rainier每年都要帶走幾條生命,當在山上遇到風暴的時候,8000米經驗的登山家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雪崩其實是天氣的一部分,上山前一定要讀雪崩預報,在風險高的時候評估自己閱讀雪崩的能力,即使是經驗最豐富的嚮導也不能保證完全避開雪崩,因此在雪崩預報不理想的時候,不!要!去!

Cascades山脈的火山們基本都是被冰川粘合起來的碎石塊,非常的不穩定,當太陽角度升高,冰川和表面的積雪也會變得不穩定,落石的風險就會大增,因此落石決定了攀登的時間,夜裡和清晨基本不會有落石風險,而到了下午被砸中的概率就會大增。根據自己團隊的速度,應該盡量選擇半夜出發(Alpine Start),早出發,早登頂,早下撤。

最後要注意的就是冰川上特有的crevasse(冰縫)了,Rainier上半山的坡度很陡,如果失足滑墜,掉入冰縫的概率極大,千萬年曆史的冰川,冰縫深達幾十上百米,如果無保護落入冰縫生還的概率極低,因此在冰川上行走必須結繩組而行,如果一個人不慎失足,rope team上的同伴必須立刻self arrest避免一次失足轉變成致命的滑墜。

(丹丹在跨越一條crevasse)

Rope Team上的同伴是字面意義上的「生死相倚」,如果安全,一個team都安全,如果滑墜則一個team一起走向死亡,願意和你結組是一個朋友能給你的最大的信任。

凌晨一點半,我們走出了帳篷,結好繩組,出發!

一路上雖然有很多的crevasse,但大多數都可以邁過,像這樣無法越過的也有路繩和梯子保證相對的安全,對於恐高的我來說夜裡走這個簡直容易,不信你看看白天的時候長啥樣:

隨著海拔的提升,氣溫也越來越冷,風也大了起來,我感覺有點累,但是停下來就會失溫,我感覺有點餓,但是手不敢離開冰鎬去拿能量棒吃。

很痛苦的時候我回望,一彎血月正在從東方的地平線升起,銀河橫亘在頭頂,北斗七星照亮了我的前程,疲憊和寒冷還在,但我的靈魂已經融化在星辰中,我知道還可以繼續前進。

不知道又前進了多久,天空泛起了魚肚白。

日出前美麗的晨昏線。

這一幕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幾乎熱淚盈眶,一座座之前爬過的山,一次又一次紅眼航班,一個人枯燥的cardio,一切的努力都變得值得。

12600 feet. Here comes the light that never fails.

7點半,在離開營地6個小時之後,我們終於到達了14000英尺的火山口。

在登頂紀念冊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再拍一張炫酷的紀念照。

該下山回營地了。

下山的路殊不輕鬆,我的右腳在上次Shasta登山滑雪後長了一個骨刺,每走一步都鑽心的疼。12點20分,離開Camp Muir整整11小時之後,我們終於回來了。

坐在帳篷邊,曬著太陽吃著薯片,要不是骨刺作祟,真的想大喊一聲fuck yeah!沒辦法,管丹丹要了兩片去痛片...

下一個目標,背著30多磅的背包從10400英尺滑到5400英尺。一開始還真是不適應,從來沒負重過這麼多滑雪,重心調整的極其艱難...

不過滑了2000英尺之後漸漸找到了感覺,尤其到了Paradise遊客中心附近的時候,各種休閒遊客們的眼神給了我一種在走T台的感覺...

We did it !

快三年過去了,2014年心裡種下的那顆種子今天已經破土而出,我也找到自己靈魂該棲息的地方。

"We』ve all had that moment when our shoulders sink and we sit back and think we could just run. But we』re not born to chase the fading light. We』re not born to fall and lose the fight."

登山就是我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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