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茲 Frantz
飄搖時代的踟躕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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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語言讓人著迷,場景、攝影、音樂、詩歌、服裝、表演,諸多元素表現方式各異,趣旨合而歸一,就像一場精妙無比的交響音樂會,充滿了激流暗涌的張力。褪去了現實主義色彩的黑白片如夢似幻,富有年代感,光影對比突出,情緒自然流瀉。劇情大小轉折不斷,敘事節奏平緩而不沉悶,情感收斂克制,幾乎是讓愛慕在脫口之前便戛然而止。
主線、劇情:
整部電影以安娜對亞德里安的情感轉變為主線。在亞德里安還未說出真相之前,安娜就已先入為主地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弗蘭茲的朋友)。亞德里安孩童般的天真誠懇和藝術家的敏感憂鬱逐漸打動了她。
當他在墓地坦白了一切,安娜非常震驚難過。她對亞德里安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面她作為弗蘭茲的未婚妻必然會仇恨殺人兇手,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開始理解他了,她知道他和真正的殺人惡魔絕然不同。戰時的軍人,每時每刻都像是踩在尖刀之上。亞德里安出於自衛本能先開了槍,卻沒想到自己射殺的是一位連槍都沒上膛的和平主義者。
後來安娜發現自己的回信被退,她開始擔心起來,於是啟程去巴黎找亞德里安。到了巴黎,一度誤以為他自殺了,在公共場合無法自控地痛哭起來。也許她此刻已經後悔,沒有在亞德里安「還活著的時候」表示原諒。
至此,她對他的愛已確鑿無疑。
她想盡辦法輾轉各地,終於找到亞德里安,卻發現他已有未婚妻。第二天在火車站告別,他說自己的婚姻其實只是為了遂母親的心愿。安娜答道,太遲了。
在安娜去尋找亞德里安的過程,背景中出現了很多傷員,在她翻查名單時,一前一後還有兩個類似遭遇的人也在做著同樣的事,從公墓往回走迎面而來的是一位攜著一雙兒女的母親。這些安排不是偶然,它們無一不在表達戰爭波及範圍之廣,傷痛之深。停戰之後,殘缺的身體、殘破的心靈,還有失去至親的傷痛,仍在無限蔓延。
風雨飄搖的時代,生命好比秋風中的落葉,無法自主。安娜的故事也不過是其中之一。
兩個角色:
安娜喜愛讀詩,骨子裡浪漫又堅韌,年輕但很有主張。亞德里安是小提琴藝術家,單純執著又敏感脆弱。兩個演員身上都有股沉靜專註的古典氣質。
安娜:
女主是95年的德國演員葆拉·貝爾,略有些像麗芙泰勒,五官沒有泰勒柔和,收尾的線條更銳利。這是一張有故事的文藝片女主的臉,眉上、眼角和下巴處的幾顆痣更添神秘氣質。
未婚夫死後,安娜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直至遇見亞德里安,才泛起一絲漣漪。一開始她就把他當成了愛人的延伸,好像光是看著他就能感受到愛人的餘溫。
鏡頭:
亞德里安走後,安娜一個人走到山坡上。這一幕是這樣的——
她此時的痛苦已經重到無力承受,身後巨大的岩石和搖晃的樹影把她擠壓得無處可逃。一個固定鏡頭就簡明傳達了安娜彼時的心境——壓抑、灰暗、絕望。
失去了愛人的安娜其實一直都很脆弱,亞德里安說出的真相,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六場哭戲:
第一次哭是亞德里安向她坦白了實情,因真相太過殘酷,震驚而沉痛的大哭。
第二次哭是看著弗蘭茲給自己寫的信,結合亞德里安的敘述,再一次觸發了悲傷,可能還有為自己愛上亞德里安而感到自責。
第三次哭是向神父告解時,神父的問話讓真相無處可藏,顫抖的哭音,鼻翼的翕動,仍在努力剋制。
第四次哭是誤以為亞德里安死了,震驚、悲傷、後悔、內疚,不顧場合的哭泣。
第五次哭是看到亞德里安和未婚妻感情深厚,眼角泛著淚光,既失落又委屈。
第六次哭是與亞德里安告別,心碎的啜泣,一行淚緩緩滾下。
第一次哭是為了弗蘭茲,第二次和第三次已經有了亞德里安的緣故,後三次則完全是為了亞德里安,情感轉變從這裡已經體現的很明晰了。每一次哭的原因和表現都不同,但每一次都貼合劇情打動人心,於細微處見靈性。
細節:
在開頭,安娜看了一會兒展示在櫥窗里的長裙,然而連試也沒試就走掉了。這條長裙就是後來與亞德里安一起去舞會穿的那條,之前沒買是因為不知道為誰而穿,後來買了是因為心上人已經找到。
安娜在第一次正式見亞德里安之前急忙照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但是在見醫生之前就完全沒有此類顧慮。每當看著亞德里安,安娜的臉上總會泛起笑容。
亞德里安:
男主是法國演員皮埃爾·尼內,五官挺立而線條柔和,就像角色性格一樣既堅定又搖擺。力排眾議去弗蘭茲的家鄉尋求原諒,對待安娜的態度卻又如此徘徊,最終還是屈從於母親的安排。
在面對弗蘭茲父親的厲聲質問時他明顯被嚇到了,而當看到弗蘭茲的照片赫然眼前,瞬間震動不安、緊張到吞口水、低頭伏罪,幾個動作表情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一氣呵成。被趕出門前,因無法剋制情感的波瀾連聲音都在抖。有關手部和眼神的鏡頭,泄露了一直在逃避掙扎之下的不寧心緒。連禮貌的笑都是神經質的,總是失神,想坦白實情但說不出口,百般煎熬。
亞德里安在這部電影里就像一個魂不守舍的犯錯小孩,最後提出邀請安娜來參加婚禮這個舉動更顯得他十分孩子氣了。
在亞德里安發現弗蘭茲的信和沒上膛的槍時,大概就已經後悔了。來到德國之後,隨著對弗蘭茲了解的深入,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他,悔恨愧疚之情也越來越深。如果他沒有殺死弗蘭茲,如果他們不是在戰場上而是在別的什麼場合相遇,或許還能成為朋友甚至戀人。
他並不愛未婚妻,在想像中自己教弗蘭茲拉琴時氛圍曖昧,當安娜問是和女人有關的嗎?亞德里安下意識的否定,還有電影中對魏爾倫的提及。
猜測一下這些細節可能是想暗示亞德里安是個同性戀。
母親過來人式的疑慮,未婚妻憂心不安,她們對安娜來此的意圖心知肚明,而亞德里安卻一直在逃避。
其一,可能他一直認定自己是同性戀,所以根本沒有想過會愛上安娜。
其二,他殺死了安娜的愛人,覺得自己有罪,所以會下意識地避免這樣的感情萌生。
其三,他已經有未婚妻了,未婚妻還很愛他,他也願意順從母親的心愿。
其四,他累了,不想再折騰了。
所以他對安娜的感情一直都是收著的,內心深處下意識是否定的。他最後那句沒說完的話到底是什麼呢?每個觀影者應該都會有自己的答案吧。
當他回憶起這一生,做過的最勇敢的兩件事大概是奔赴異國尋求寬恕和吻過自己真正愛的人吧。安娜的表白喚醒了他的愛,一直不願承認不敢正視的愛。車站一別,即是永訣。為了這一吻,她已等待太久。
愛情:
很難說得清為什麼在安娜和亞德里安之間產生了愛情。
或許他們兩個,以及弗蘭茲這樣的人本就合適,都是柔軟敏感、情感豐富的文藝青年。
或許從亞德里安站在弗蘭茲的墓前落淚開始,安娜就對他自動解除了心鎖。之後一起去墓地、河邊、舞會,密集的接觸和心靈的慰藉讓他們的感情迅速升溫。直到跳舞時兩人終於暫時忘卻悲傷放聲大笑,旋轉的眩暈類似愛情的眩暈,那是真的快樂。
而在舞會上,亞德里安被幾個女孩子拉去跳舞也能看出其魅力本就不小。從安娜被路人吹口哨,被急不可耐的醫生瘋狂求婚,也能領略到她的動人。
還有隻有他們能懂的,旁人永遠也無法真正參與進來的,對同一個人的愛的移情,那種無法言說的惺惺相惜。他們若能互相陪伴,何嘗不是莫大的補償與安慰。只可惜情感的潮汐固然美妙,理性的現實卻時刻在催人上岸。他一看到她彷彿就看到了自己的罪惡,而她一看到他彷彿就看到了自己的背叛。混雜著仇恨的愛情,銘刻著傷痛和亡魂的愛情,太偶然、太沉重了。對方的存在就是對傷痕的提醒,沒有人真的可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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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突如其來的光
讓在黑暗中行走的人
墜入絕無可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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