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炸裂的世界,做一個浪人

這是假作家的第43篇原創

「來,今天我們庸俗地聊聊房子。」

01

來南方整整一個月,愛上了下雨。

原因倒也簡單,下雨時沒人放炮,廣場舞退散,也沒有奇怪的人在半夜十二點敲鑼打鼓、哼起詭譎的小調。

「世界被凈化了」。

每次下雨時,內心都鬆了一口氣——至少今晚不會被巨響嚇一哆嗦。

「我決定了,要搬家!就搬到對面小區去住。」隔壁的妹子有一天突然發簡訊給我。

一個月前,我剛搬來的時候曾經跟她抱怨過無處不在的裝修聲,想一起換個安靜的房子合租,她不以為然。「湊合著住吧,反正沒幾個月就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她說。

一個月後,她臉上掛著日漸明顯的黑眼圈,痛苦地告訴我,「老娘受夠了!」

有的時候,階級不過是一條馬路。

只要每平米兩萬八,你就能擁有寧靜的早八點。

這位「小白帽」正在點燃炸藥,努力為蒼白的現實增添一絲魔幻色彩。

02

「房子能不能升值,關鍵還得看鄰居。」

這一點,作為東北人,我深有體會。

在老家,有一套住了十多年的老房子,挨著江邊。98年洪水過後,一樓那家人就在家存了一架皮划艇。

我當年還寫了篇作文,說的是我爸如何背著我,走好遠的路去上學的故事。其實,內心挺怨念的,怎麼就不能讓我好好在家門口捉蛤蟆,非得淌著齊膝深的水去上補習班。

跟東北大多數社區一樣,這裡是沒有物業的。準確地說,是沒有人交物業費的。因此小區髒亂差,也甭怪你我他。

直到今天,這個小區的房價依然徘徊在10~15萬左右,「誰買啊?一腳踩下去,不知道是屎是泥。」我小時候就經常腳底沾著屎回家……

請回答,1998。被水淹沒,不知所措……

犯罪心理學有個破窗理論。

如果有人打壞了一幢建築物的窗戶玻璃,而這扇窗戶又得不到及時的維修,別人就可能受到某些示範性的縱容去打爛更多的窗戶。久而久之,這些破窗戶就給人造成一種無序的感覺,結果在這種公眾麻木不仁的氛圍中,犯罪就會滋生、猖獗。

北京文藝青年聖地——南鑼鼓巷就是這麼形成的。

鑼鼓巷最早叫羅鍋巷,宰相劉羅鍋的羅鍋。巷子中間的地方比別的地方高,因此得名。高的原因是每家都往中間丟垃圾,堆積而成。

如今,這裡沒有了垃圾,卻成了外地文藝青年進京朝聖的大本營。

好多年前,我也是其中一員。那年在衚衕口閑逛,遇見一個腰彎成九十度,幾乎無法直立行走的老太婆拄著杖打身邊走過,我特有禮貌地閃身讓她先走,還說了聲,您請!結果老太太頭也不抬大聲回了一句:「傻X!」

從那以後,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再也沒去過南鑼……

03

奇妙的大自然孕育了試金石,奇妙的中國人發明了拆遷

「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特別是在房子面前。」

要離開北京的那會兒,我見了一個朋友。她剛生完小孩,跟我講起她請的阿姨。

這位阿姨年級很輕,像個姐姐。面試那天穿得特別時髦,扎著馬尾辮,還塗著紅唇,看起來不是很值得信賴的樣子。

當時我朋友已經心力交瘁地炒了兩三個阿姨了。

「在北京,找一個好阿姨真的要看造化。」另一個當過媽媽的朋友曾這麼跟我說,他們家就算是出國玩都要給阿姨買張機票一起去。

這個姐姐阿姨雖然看著「輕浮」但做起事來還是很老練的,就是有點心不在焉,總是在看手機,查老公的崗。

她是外地人,因為長得好看嫁給了北京郊區的老公。最近政策下來了,老公家的房子要!拆!遷

「拆遷」二字對於一個北京家庭意味著可以刀刃相見,可以對簿公堂,可以兄弟反目,可以妻離子散。這四個「可以」都是我聽說的,周圍人親歷的故事。

然而,要拆遷跟拆遷畢竟還有一段距離,自打聽說房子要拆遷後,這家人做的第一個決定是——全都不工作了。

男人原本是駕校教練,現在天天躺床上玩遊戲賽車,女人是月嫂,現在天天想著怎麼變著花樣討好婆婆,同時24小時監控老公,怕他出軌。

很快米缸見底,女人不得不出來工作,重操舊業。

一個馬上就要成為千萬富翁的人,當下竟然窮得揭不開鍋。

活在當下這種話,也有馬失前蹄的那一天。

阿姨後來暢想的美好生活,是等有錢了把老家的親戚都接北京,承包所有超市的饅頭攤位,「北京的饅頭太難吃了!」她很有信心,祝福她。

04

一個定律,幾個還不太熟的成年國產人類湊在一起聊天,不超過五分鐘,話題就會落到房子上。

不像外國人會把天氣這種無關痛癢的事情掛在嘴邊,中國人永遠一針見血地戳到痛點,吃不飽飯的時候聊吃,買不起房的時候聊房,都是剛需。

-「買房了嗎?」(-「吃了嗎?」)

-「還沒呢。」(-「沒吃呢。」)

-「沒買抓緊買啊!」(-「沒吃回家吃去吧!」)

有人讓我寫寫逃離北上廣,寫什麼呀,還不是買不起房子鬧的。

前兩天見了我老闆兩口子,倆人憶苦思甜,說起在北京東四環買的第一套房,首付十五萬,還跟老闆借了五萬。那時候一個月工資五千左右,買窗帘都要算著信用卡還款日期買。

我試圖換算一下,是不是我當前面臨的困境跟他們類似。

北京就不說了,哪怕你有一百萬,在房子面前差不多是個笑話。就說杭州我所在的地區,均價兩萬到三萬,首付要交小一百萬。跟家裡借了七八十萬後,每個月還要還一萬多。這七八十萬就目前的經濟能力來講,差不多是永遠無法還清的。

想起我爸講他最早買江邊那套房子時的經歷,跟我姑姑借了六千,那時候工資只有300。借錢的時候空氣都快凝固了,「姐,這個錢我可能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結果第二年就因為接了一個活給賺回來了,還錢的時候姑姑拉著我爸的手,「說,你是不是搶銀行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能有我爸那樣的好運氣。也不知道是不是會像老闆說的那樣,以後是一個不為錢發愁的人。

有人說,上帝只給人過得去的坎兒。我只能說我多少算是個佛教徒,我信因果和無常。事在人為這種事,說說就行了,當真就太傻了。

命里有房就買,命里有貸就還,命里註定了要流浪,那就隨它浪去吧。

倒是好奇,最後我會浪向何方?

像三毛那樣最後浪到了撒哈拉也不錯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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