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患者

我每天早上六點鐘準時起床,無論上班或是休息,無論陰霾或是晨曦。

小區右轉第一個巷子有個包子鋪,我最喜歡吃他們家梅乾菜肉包,再買一杯現磨豆漿,然後獨自乘著8路公交到寶山區果園站下車,穿過三號門,進入公司,徒步走十八分鐘到園區的紅綠燈,三十秒後,綠燈開啟,再走四分三十五秒到達考卡機,刷卡,上班。

上班後我喜歡泡一杯檸檬茶,再攪拌一勺蜂蜜,看著杯子里旋轉的檸檬慢慢的沉澱到杯底,蘊起的熱氣像小時候印象中的裊裊炊煙。早起有點起床氣,我喜歡把臉面正對杯口,任憑溫熱的濕氣拍打在我臉上,被熱氣逼出的眼淚沁滿眼眶,我抬起頭,看著對面領導的門窗都變得異常清晰。

案頭的文件我喜歡整理,無論巨細。我想這是部隊我能堅持下來的為數不多的習慣之一。辦公室窗檯有一株君子蘭,是我從花草市場連花帶盆花了八十塊錢買的,這是公司辦公室唯一的一株植被,在我左側四十五度的窗台上靜靜的綻放著。每隔半小時我都會望一望它,眼睛裡能看見綠色,我覺得在這個略顯枯燥的工作氛圍里,能稍稍緩解我的壓抑。

中午時分,一般主任辦公室里都會人頭攢動,報表,文案,調研表。我一般選擇最後一個同事出來後,等五分鐘再去彙報,我覺得這個時候主任應該想喝口水。

食堂的飯菜總是老幾樣,我偏愛吃的是紅燒肉,在上海久了,也習慣了那種甜甜膩膩的醬汁味道。吃飯的時候,我習慣坐在食堂西北角的角落,面朝熙熙攘攘的同事,看著他們或是有說有笑,或是心事重重,或是急急匆匆,或是沉思不語。食堂南北強上各掛兩台電視,節目永遠是中央十三套的新聞頻道。我從趙普看到幾個新面目,牆上的電視機還是那個頻道。

下午閑時我會去抽煙區獨自一人抽根煙,再翻閱下手機里的體育新聞,看看國足,看看NBA,我不在意到底是哈登或是威斯布魯克會拿常規賽MVP,也不在意騎士會不會回到東部第一。隨便翻翻,默默抽著煙,等煙抽完了,我整理下衣服,洗把臉,看著鏡子里有些頹廢蒼老的臉,搓一把,去去困意,回到辦公桌前,把手頭的尾活慢慢處理完。

下午五點半,刷卡下班,我有時乘坐8路回到自己家。有時心血來潮,跑步或是走回去。七公里,我慢慢走著,路上有時會碰到幾個開車的同事,他們會好心的帶我一程,我一般都會婉拒,走一走挺好的,精神下一天的疲憊。

回到家,我會去距離自己小區不到百米的一個菜市場買買菜,菜市場里山東老鄉很多,大多也都熟識於我,菜市場每個星期二或者星期五會有優惠打折,倒數第二家的魚我吃著不錯。

晚上的時候,我一般看一個小時的書,然後再給家裡打個電話,給爸媽報個平安,每天如此。離開家久了,越來越戀家,其實我沒啥事,我只是想聽聽爸媽的聲音。

我想,爸媽也是吧。

打完電話,我會去沖個澡,看看電視,我幾乎不看任何電視劇,不過最近《人民的名義》還可以,看了兩集。

休息的時候,我會去旁邊的公園轉一轉,老大爺大媽們歡快的跳著廣場舞,小朋友坐著兒童車,有幾個大爺經常蘸著湖水在台階上寫毛筆字,寫的挺好。偶爾會有幾個老大爺大媽拉著手風琴唱歌。西門口有個老奶奶擺攤賣鞋墊,十元兩雙,我想著她應該生活挺困難的,買過幾雙,挺舒服的。

小區門口經常有倆大爺下象棋,駝背的愛悔棋,另一個大爺愛磨棋,經常一局棋下半下午。門衛一般在五點四十五換班,帶班的是個光頭,愛上班玩手機。

小區里樹挺多的,我數過,正好一百零八棵,我經常想,最粗的那棵可能是宋江。

附近有個武警消防,每天都能聽到他們喊口號,看到他們笨拙的軍事動作,我依稀看到了自己當年的模樣。

我休息的時候會去公園裡的籃球場打打籃球,一般在下午三點半打到六點,然後去健身房練練力量。

有時候,幾個同事會一塊喝喝酒,唱唱歌。我一般不怎麼說話,但也從不早退。我喜歡抽著煙聽他們吹著自己的牛逼,看看窗外閃爍的霓虹。KTV包廂里煙霧繚繞,嘈雜不堪,我會出來透透氣,然後坐在大廳里,待上半小時再進去。有時候他們讓我唱首歌,我總是唱唱趙雷和李志的歌,他們不喜歡民謠,說是不夠勁兒,喜歡唱類似於喊麥的DJ。我不喜歡,我總是執拗的唱自己喜歡的歌。他們不會,就三五成群的搖骰子喝酒。我想這樣也挺好的,我唱著自己喜歡的歌,沒人打擾。

我自己買了一把吉他,閑時彈一彈。會的曲子不多,大橫按也不會。我曾經固執的認為天底下沒有我學不會的事情,確實,樂器這個東西,要靠天賦,我承認我沒天賦,笨拙,手指頭不靈活,但我依舊樂此不疲,我享受每一次觸弦撥動出的音符,自彈自唱挺好的。

有時候唱著唱著,就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兒。

我失眠已經整整四個月了,每天凌晨三點都睡不著。我買了一瓶牛欄山,一提啤酒。有時候會去串門,我幾乎不向同事吐露任何心扉,就簡單的喝酒吹牛逼,但基本上也都是聽他吹牛逼,挺好的,喝點酒睡的好一些。

昨天,我又不出意外的失眠了,三點多,我起床點了一根煙,趴在窗檯看著上海昏黃的路燈,任由手指間煙忽明忽暗。我看著手指間的香煙飄起的煙霧燃燒殆盡,始終沒有抽一口。

我打開牛欄山的瓶蓋,深咂一口,酒精刺激的我頭暈目眩,我躺在床上往窗外的天空瞟了一眼,沒有一顆星星。

我不知道我幾點睡著的,醒來時依然是六點。我知道,我該上班了,我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洗了把臉,看著鏡子里鬍子拉碴的自己,我摸了摸,還挺扎手,我打上剃鬚膏,颳了個乾乾淨淨,不管怎樣,自己要以最飽滿的姿態迎接新的一天。

我挺好的,只是有時候會異常落寞,無關矯情。承載自己夢想的時候總會有壓力,無論別人多不理解,我始終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今天,上海依舊陰雨連連,上海的天總是這樣,陰沉沉的,喝完這瓶啤酒我想早點休息。

霓虹孤上,路燈昏黃。

我希望,閉上眼,腦中全是家鄉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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