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頁紐約 · 和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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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有文化到底有多重要? - 皇太極的回答 - 知乎

兩天後,我約了孫皓在Lombardis吃pizza,這次她沒提不同意見。

曼哈頓猶如一張棋盤,街道都用數字命名,橫的是街,豎的是道。

丟掉方向感時,只要向前走個路口看看街道數字變大或變小即可。

數字路名雖不迷人,但人卻不會迷路。

她比我先到,我落座時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哼,居然敢遲到!」

說著還指了指手錶。

我隔著桌子用手背揉了下她的臉頰。

她今天穿了條咖啡色裙子,與古銅色的皮膚很搭。

我點了兩個12寸pizza,外加一紮冰紅茶。

她:「你都不問我想吃什麼嗎?」

我:「你來過這兒?」

她:「沒。」

我:「那聽我的就好。」

她把頭一低,玩起了手機。

當時世界上還沒有微信,手機並沒那麼好玩。

她只是還在不爽我遲到而已。

我:「想聽歷史故事嗎?」

她眼睛也不抬:「說吧。」

我:「你知道嗎,李大釗每天只睡四個小時。」

她:「他不睡覺都幹嘛?」

我:「革命呀!」

她「噗嗤」一笑,放下手機看著我:

「太冷了。」

我:「那你還笑。」

她:「我在笑你。」

這時一張披薩來了,它以番茄為底料,顏色鮮紅。

我鏟了一塊放進她盤裡:

「Tell me how much you love it.」

她咬了口,臉上每一寸皮膚都舒展開來:

「好好吃啊!」

我笑了笑。

她:「你是怎麼找到這家的?」

我:「Yelp」

她又咬了一口:「Yelp准嗎?」

我:「有技巧。」

她:「說說。」

我:「一開始我找評分高的,紐約最高分是Brooklyn一家三明治,我坐地鐵大老遠跑過去,三明治小弟幫我包好後對我說「dude,tell me how much you love it」」

她笑了:「所以你love it嗎?」

我:「no,涼了吧唧的,也就和subway差不多,但我啃了兩口還是強顏歡笑對那小弟說了聲「awesome!」」

她:「我也不喜歡三明治,可能中國人註定欣賞不了這種冷颼颼的東西。」

我:「後來我摸索出來了,不能搜最高分,要找評論人數最多的。」

她:「這法子在中國可行不通。」

這時第二張披薩也來了,我們的桌子很小,她皺了下眉:

「放不下了怎麼辦?」

沒想到waiter從背後掏出一個高腳台,把第二張pizza架在上面,絲毫不影響第一張。

她看著waiter笑了:「brilliant!」

這張pizza的底料以白cheese為主,看上去像是餅上落了一層雪。

我幫她鏟了一塊:

「其實我不太喜歡別人幫我夾菜。」

她接過pizza:「為什麼?」

我:「上次和同事來這裡,pizza上來後他很禮貌的幫我鏟了塊,但我看見一兩絲cheese粘了下他手,吃時就很彆扭,最後不動聲色把那几絲給撇掉了。」

她笑著吃了一口,白cheese一入嘴她微微顫抖起來:

「太好吃了吧!比第一個還好吃!」

我:「好在哪?」

她:「更juicy。」

我們把兩張pizza一掃而空,她連餅邊也吃了,看著我一整盤剩下的餅邊笑著說:

「忒浪費了你。」

她咬著吸管大口嘬起了冰紅茶,那根管子很粗。

買完單我帶她去了旁邊那家rice pudding,給她要了份香草味的,自己點了焦糖味。

那家店裝修的很太空,牆上貼了很多文革式標語:

If there is no rice pudding in heaven, Im not going.(若天堂沒有米布丁,我就不去)

Eat all you want, you are already fat.(敞開肚子吃吧,反正已經是胖子了)

盛rice pudding的碗好似日本茶道中的茶具,只不過大一號,勺子則設計成了中國玉如意的造型。

她用如意在茶碗中輕輕舀了一勺白色布丁送進嘴唇,笑了出來。

我:「笑什麼?」

她:「我吃到好吃的甜品就會笑。」

我:「一開始我還擔心,吃那麼飽你可能裝不下甜品了。」

她:「你還是不懂女人,我有個專放甜品的胃。」

出門後我攔了輛taxi,上車前她笑著拍拍我,指了下店門口的標語:

No skinny bitches!(瘦婊子不得入內!)

曼哈頓與布魯克林被一條河割開,布魯克林大橋則把兩岸又連在了一起。

我帶她上了橋。

白天的紐約緊張而壓抑,晚上則閑適而愜意。

我們從曼哈頓這頭開始走,遠遠望去,布魯克林比曼哈頓矮了一頭,斑斕的燈光讓對岸看來像個繁華的村落。

她:「聽說那個傳聞了嗎?」

我:「知道了。」

她:「你覺得是真的假的?」

我:「我伸出三個指頭,說出五個字兒,一場鬧劇。」

她:「我是將信將疑。」

我:「肯定是假的,不過這兩天你上人人了嗎?轉帖都是讚揚他的。」

她:「我不用人人。」

我:「哦對,咱倆不是一個年代的。」

她嗔笑著打了我肩膀一下。

那年夏天(2011)紐約撞上了百年一遇的酷暑,晚上也悶熱無比,剛走幾步她就香汗淋漓,不停用手扇風。

她的幾縷髮絲粘在了臉上,胸口也滲出幾滴汗珠。

我:「北京有這麼熱嗎?」

她:「才不會,北京只有白天熱,晚上可涼快了。」

我:「上海也是。」

她:「我小時候一到晚上,大爺大媽們就掇個小馬扎走出衚衕,在路邊坐著,搖著蒲扇聊家常,渴了就喝點兒酸梅湯,現在每次紐約一熱,我就想快點變老,好回北京當個大媽乘涼去。」

我:「那我就當你大爺。」

她大笑起來,輕輕踢了我一腳。

我:「你家住哪?」

她:「和平里。」

我:「以前上學每天騎車都路過和平里。」

她嘆了口氣:「北京再沒有哪兒能比得上和平里啦。」

我:「和平里好在哪?」

她:「那些有名兒的地方,三里屯太鬧,金融街太燥,西二旗太糙,只有和平里不咸不淡,味道剛剛好。」

我笑了笑。

她:

「沒有一個地方像和平里這樣,什麼嘈雜都沒有,卻有那麼多學校,光小學就十幾所,和一、和二、和三、和四…一直到和九。」

我:「你中學哪讀的?」

她:

「171,也在和平里。

每天早晨你就看吧,一個個孩子們騎著自行車,穿著花花綠綠的校服上學。經常會看見有男生騎著車從後頭追上個女同學,然後互道早安,也不知道是真的偶遇呢,還是人造偶遇。」

我笑了:「這種事情我干過,有偶遇,也有守株待兔。」

她也笑了:

「道路兩邊有不少早餐車,偶爾能看見學生買煎餅吃,但不多,因為早上時間太緊。

下午放學就不一樣了,同學們都歡聲笑語的結伴回家,雖然紅領巾全摘了,校服拉鏈也敞開了,但看著卻一點兒不邋遢,誰叫他們年輕呢!

晚上大爺大媽們就出來聊天乘涼了,如果不想坐著,還可以去化工大學散步。

你聽過《鐘鼓樓》嗎?」

我點點頭。

她:「那首歌唱的其實就是和平里,鐘鼓樓現在那麼多遊客,哪能這麼悠閑。」

說著她唱了起來:

「我的家就在二環路的裡面,

這裡的人們有著那麼多的時間,

他們正在說著誰家的三長兩短,

他們正在看著你,掏出什麼牌子的煙。

小飯館裡面辛勤的是,

外地的老鄉們。

…」

我聽到「小飯館」時問她:「去過茶湯李嗎?」

她聽見「茶湯李」三字頓時紅光滿面:「你怎麼知道茶湯李的?」

我:「我高中有個規定,雨雪天不記考勤,遲到了也ok,因為學校怕學生們路上著急出事兒」

她:「你高中哪兒上的?」

我:「四中。」

她:「蠻聰明的嘛你。」

我:「別插嘴,因為這條規定,每回我一碰到雨雪就騎的特悠哉,有次還去鼓樓的遊戲機店裡逛了逛。」

她笑了:「你真愛佔便宜。」

我:「有回趕上下大雪,我慢慢悠悠騎到和平里突然肚子餓了,正好看見茶湯李,就進去叫了份茶湯,外加兩個肉餅。」

她:「這是我最愛的組合。」

我:「當時我不曉得茶湯是什麼,還以為是肉湯之類,上來才知是甜品。」

她:「覺得好吃嗎?」

我:「服務員很熱心的教我,要把麵糊上的葡萄乾和芝麻粉攉(huò)開再吃,我攉了攉一嘗,心想咱北京人到底不一樣,甜品口味都那麼重,不過真心好吃。」

她:「哈哈,我喜歡茶湯,爸媽更愛杏仁茶。」

我:「當時我就邊品茶湯邊看雪景,時不時會有個大爺或大媽進來喝杏仁茶,也有學生來買肉餅的,但不多。」

她:「有機會我帶你去吃他家炒菜,都很棒。」

我笑了笑:

「有次一個英國同學來北京,我請她吃鹵煮時叫了瓶北冰洋,告訴她這是北京特產。

她好奇的喝了一口,然後露出謎之微笑的說,

「Come on,its Finta!」」

這時我們已走到橋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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