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

花店的名字很有意思，叫任採擷，店裡面不賣別的，只賣永生花。

老闆娘常年穿著一身作風古舊的旗袍，挽著民國時期曾風行的髮髻，舉手投足間，顧盼生姿，眉目里似有春水流轉，動人心弦，可更令人著迷的是她那若隱若現的體香，似乎有股魔法般，直讓人心醉不已飄飄欲仙。

人家不懂這樣一個嬌滴滴的老闆娘，怎麼肯把店開在這種地方，好心人去提醒，隱晦地說這周邊不安生。老闆娘挽了下秀髮，他的魂一下子丟了一半。

「無妨。蓮花自淤泥出，梅花經寒霜打。」她沖他一笑，好心人另一半的魂也飛到了天外邊，只覺著天下怎生有這麼好看的人，只要能多看她兩眼，便是折了壽也是值當，巴不得她在這長長久久地開下去，最好一輩子也不挪地方，哪還有力氣來勸人離開。

於是在這麼個三不管的地界里，這家花店便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附近的混混頭子疤臉只見了老闆娘一眼，三魂七魄都給勾了走，第二天就帶著一眾手下闖進了店裡，粗魯地趕跑點挑花的客人。老闆娘也不急躁，定定心心地撥弄著手裡的花，把這一幫子五大三粗晾了半晌，這才迤迤然開口道：「你趕光了我的客人，這一屋子花可怎麼辦？」

疤臉趕忙拍著胸脯說：「我買！我全都買了！」老闆娘嗤笑一聲：「德性。這一屋子花，你有錢買，你有人送嗎？」

疤臉「嘿嘿」地笑著：「遠在天邊，誒？這不就近在眼前嘛！」老闆娘咯咯咯地笑起來，那聲音直叫疤臉渾身酥軟，說不出得受用。

「好一出借花獻佛，原來大人買花之意不在花呀。情意是到了，可這心意嘛，卻還差了點。」

疤臉有些急了：「怎麼個才算是心意到了？你要啥？只要你敢說，這上刀山下火海，哪個我都能給你拿來！」

「喲喲喲，還當老大呢，怎麼說你兩句就沉不住了？」老闆娘調笑似的彎著眉眼，半軟著身子靠在櫃檯上，疤臉被她說得漲紅著臉，訕訕地不敢接話。

「我想要永生花，你可給我弄得來？」老闆娘眯著眼，風情萬種地伸了個懶腰，惹得整間店裡都是咽口水的聲音。疤臉一拍桌子，狠狠瞪了混混們一眼，轉過頭賠笑道：「這永生花哪能買到？你指個地方，我明兒保證給你弄來！」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啥？到底在哪？」

老闆娘啐了口唾沫，說：「真是個獃子！」說罷便不再搭理，轉身進了裡間，也不帶門，就這麼把這一大幫人又晾在了這裡。

「永生花……究竟是個啥呀……」疤臉還在原地摸不著頭腦，眼尖的小弟瞅見店裡花銘牌上寫著的永生花三個字，趕緊湊上去耳語。

「哈哈哈！我說是什麼呢，不就是假花嗎！」疤臉大笑起來，「弄了半天，原來是假正經。嘿嘿，這娘們可夠騷！行了！你們都回去吧，明兒我就把你們嫂子給一起帶回來！」混混們恭喜著疤臉艷福不淺，接著紛紛散了去。

疤臉循著老闆娘的路進了裡間。甫一進門，只聞見一股濃郁的香氣，似乎是老闆娘的體香，只不過比那更濃百倍、千倍，使他一下子忘乎了所以。

他迷離著眼，四周完全是民國裝扮的內飾，老闆娘穿著那一身旗袍，真像個從民國走出來的仙女兒。疤臉想要出聲調戲兩句，舌頭卻已發了硬，不聽使喚，他搖晃著向老闆娘走過去，腳下發了軟，站都快站不穩了。

老闆娘輕輕伸出食指，在他額頭上並不費力地戳出了個窟窿。

她依舊是用那慵懶的語調，酥軟的聲音，調笑般口吻，對著疤臉說了最後一句：「花要永生，還是得靠肥料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