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醫生溝通為何有時很困難?

有一位大叔,大概是個農民,沒怎麼讀過書。護士讓他在告知書上簽字,他竟然說:「我不會寫字,只會種地。」只好以他的指紋來代替了。

每次查房,與其他的病人不同,他的話很少。除了醫生問他,他從不多說什麼,也從不主動提問。即便當醫生說起他的病情,或該注意些什麼時,他也總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而醫生似乎也不願意與他有更多的交流。

有一回,我竟然發現他在床頭藏著幾個空酒瓶。我嚴肅地對他說:「你不能喝啤酒,要戒掉。」他一口答應了。誰知,幾天後,我竟然發現他明目張胆地坐在病床上喝著白酒,還很得意地說:「醫生,我已經把啤酒戒掉了。」我哭笑不得。在我對他的寥寥數語里,被他誤解的還有多少呢?

他雖然沒有「拒絕遵從」醫生,但他與醫生的溝通也並非有效——內容不多,誤會不少。是什麼造成了他與醫生的隔閡呢?

醫學人類學家HowardGordon發現,黑人病人很少向醫生提問,醫生向他們提供的信息也較少。這是一個惡性循環,黑人病人將最終喪失要求醫生提供更多信息的能力。這與雙方背後較大的文化差異有關,比如方言。

Beverly Robinson 曾談到一則故事。

一名黑人婦女對醫生說「the pain gone」,醫生認為她正在康復。其實,黑人婦女的意思卻是「疼痛暫時消失了」。

她的英語受到了非洲方言的影響,「gone」代表的「走了」指「暫時消失,但還會來」,並非「一去不復返」。

方言能造成溝通的障礙。同事最近在猛補習上海話,他說:「自從上了門診,經常碰到只說上海話的病人。我說的話,她聽不懂;她說的話,我也不明白。」

我笑了,想起了一件趣事。

「27床,明早出院。」主任用上海話對病人說。病人茫然地點點頭,卻沒有吭聲。查好房,我被他拉住了:「醫生,為什麼主任明天叫我『吃魚』?」我樂了:「他是叫你明天出院。」他這才恍然大悟,連忙問我出院後該注意的事情。

HowardWaitzkin 認為,中產階級和上層階級,更容易與醫生溝通。他們能成為醫療過程中的合作夥伴,而非只是被動地接受。由於教育、地位、權威等方面差異會影響醫患溝通的有效性,醫生更容易和與自己背景相似的人交流更多的信息。對於與自己階級不同的病人,醫生注意力很難維持,充其量只能讓他們就其病情簡略地說幾句。

醫生很少主動與病人多交流,除了雙方文化背景的差異和巨大的門診量外,還有其他原因。

英國醫學社會學家Paul Atkinson 認為,醫療諮詢的一個關鍵特徵是,醫生是主導角色。醫生接手病人的問題,並著手控制或者指導應該做什麼。通常,話題被限制在醫療事務之內,而社會事務被降格為邊緣化體。醫生的重點是發現醫學問題,並努力解決它,以便能快點接待下一個病人。這樣,難免會引起病人的誤解。

導致醫生被誤解的原因遠不止這些。Clair發現,病人認為,醫生向他們解釋病情時,用不易理解的專業術語,是造成誤會的一個重要原因;而在醫生眼裡,病人不能理解威脅性的信息及其潛在的負面效果,使他們難以溝通。

我親眼見到這樣的一幕:醫生對病人家屬說:「他發生了MODS(器官功能障礙綜合征),也許熬不過這幾天了。」在醫生眼裡,『MODS』是很嚴重的。但家屬對它沒有一點反應,不屑地說:「他已經被下過3次病危了,不還活著。你確定他這次活不過來了?」醫生說:「很可能,但不能肯定。

醫生給病人的,大多是「可能沒事」、「不好估計」等模稜兩可的信息,這反而引起誤解,使病人更焦慮,甚至產生怨氣。可是,要知道,醫學是世界上最複雜的學問,得到明確答案談何容易?命運並不掌握在醫生的手中,誰又能替命運做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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