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世界》博客:坐,還是不坐?——空間與身體

人坐在了原本並不是設計來給人坐的物體上。

有的東西看上去就像是可以以某種特定方式交互的樣子,比如圓形把手看上去就是可以抓住並轉動的,設計理論稱此為 affordance。

通常,擁有特定高度和面積的平面會被視為可以坐的。但圖一里的物體是球面而非平面,圖二平面的面積並不能很好地安放臀部。對於坐在這些物體上的人,面積、平面和高度這三個要素里,只要高度合適就可以坐。擁有椅子的 affordance 的物體大大擴展了。

為什麼要坐?因為疲勞。第一張圖的環境——火車站——的確很容易遇到疲勞人群,可以討論的是設計師有沒有安排出足夠多的可以坐的地方,但這並非本文重點。第二張圖是步行街。步行街上的人也會累,但消費的喜悅和城市文化帶來的感官刺激部分沖抵了肉體上的疲勞,而且圖二中的人看上去更像是把這個區域當成了某種用以休憩的公共空間。或許他們只是飯後出門散步,或許他們的另一半正在身後的商號購物。

?

沈誕琦在她關於納爾遜博物館的文章「在堪薩斯城回到宋朝」里,對於在館內練習瑜伽冥想的人表達了不滿:

我在中國廟宇廳里站了許久, 仔細端詳著元代壁畫和遼代木雕, 那麼寧靜、慈悲、壯美。所以我都沒有意識到我身後已經魚貫而入湧進了十幾個人,披頭散髮,穿拖鞋,衣服寬鬆得近乎不雅。領頭的那個大叫一聲:「大家開始吧。」他們紛紛打開了瑜伽墊,開始打坐冥想。

一開始還能稱之為打「坐」,不一會就成為了打「躺」,躺在瑜伽墊上,趴在瑜伽墊上,也有男女互躺在一起,露出半個胸半個屁股了,口中念念有詞。

門衛就在外面,我叫住他,「這樣的事情你就不管管?」

他聳聳肩,「博物館是公共場所,很多展品恰好是宗教性的,那麼一些人跑過來,要發揮這些展品的宗教功能,豈不是天經地義?」

我沒有和他繼續爭論,心中卻一陣難過,我想像著七八十年前, 有人從廣勝寺挖下了這幅壁畫,從智化寺卸下了這方藻井。那是本屬於我們的佛像,我們的宗教,我們的寧靜的空間,而現在卻橫陳著這些看起來磕了太多葯的嬉皮士。

沈小姐和「嬉皮士」們對博物館空間的功能有不同理解。如果我們可以心安理得地嫌鄙那些與眾不同地利用博物館空間的人,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嫌鄙上圖中與眾不同地利用路障的人?而如果坐在路障柱上屬於「沒犯法,管得著嗎?」,那麼在博物館練瑜伽是否也是?人要累到什麼程度,「體面地坐著」的優先順序才會(才應該)大幅下降,讓位給「無論如何都要坐著」?我們當然不能假定所有坐在這些物體上的人都是慵懶懈怠的傢伙,但我們同樣不能假定她們都是重體力/重腦力勞動者或是某種非坐不可的病患。中國過去有「舒服不如躺著」的說法,丘吉爾也說能坐為什麼要站?但現代健康管理理念有相反的主張。上述兩個例子同樣是對公共空間的非常使用,但其對身體的自覺意識截然相反。

?

推薦閱讀:

TAG:一天世界 | IPNIntelligentPodcastNetwork | 健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