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寸

小尼姑年芳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髮。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

我倒不是什麼小尼姑，若是去做和尚也是萬萬不願意的。只是覺得二八對於一個男人而已，無論你內心是個女嬌娥，還是男兒郎，你都該登台亮相了。不只你的父母看著，還有一些觀眾，或是叫好，或是噓聲，都該默默承受下來，把這出人生大戲唱到最後。

大概是年紀大了，也看過一些戲檯子，總覺得這戲要唱得好，得拿捏好一個東西——分寸。這詞會讓人想起孔子的一句話來：

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

後人常說，老夫子賊，「中庸」一出，便給很多事留了餘地。餘地自然有好有壞，只是後人拿了壞處。我過年時常要幫家裡賣貨，進來了一幫客人，兜了一圈，眼珠子轉了幾環，拿不定注主意。我便說道：「您要貴一些還是便宜一些？」「一般就行。」我接著又問：「您要好一些還是差一些。」「一般就好。」這話頭便是拿了餘地的壞處，買東西的事，無非好壞貴賤，選幾條標準，總比一般來的方便。

那餘地自然是有好處的，放在男生那，便是分寸了。前些年流行一句話，喜歡就會放肆，但愛就是克制。其實就是分寸，年少總有許多情緒，總覺得若是不說出口，便是可惜了，怕錯過，怕後悔。恨不得變成姑娘衣服上的一顆紐扣，時常帶在身邊。只是紐扣總會斷掉，衣服總會換掉。與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是否還會記得多一些。與其吵吵鬧鬧，分分合合，不如時常點個贊，留分挂念在心中便是了。世上哪有不會錯過的人，哪有從不後悔的事。錯過了，後悔了，那也是青春。

不知從何時，我也愛說謝謝了，年少總看一些人不過，心中萬般糾葛，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到如今，明白這世上的許多事，自有他的道理，只是我才疏學淺，沒摸著門道罷了。山外有山，樓外有樓，哪怕再微小的人，他的身上都有你想不到的事。哪有再強大的人，你或許也有比他強大的地方。看不起別人，最終是看不起自己。找到自己的檯子，小心邁開了，好好唱一出《霸王別姬》，即使沒什麼觀眾，也是圓滿了。再者，這世上怕是沒有誰會義務對你好，更沒有誰生來就該捧你，多說一句「謝謝」，不虧。

後記：絮絮叨叨寫了好多，外婆今年突然過世。我在重症室外，看著她離我而已，一夜長大。晚輩中，只有我，半夜為她守靈至天明，和長輩一起操辦事物。我生性喜愛自由，不願與人磋跎，待人接物，更是不善言辭。今來卻是倉促登場，大幕拉開，請君聽我一曲《霸王別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