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劫眾生】(3)台北,暗潮湧動 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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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暗潮湧動 之章

1.

台北市育才高中。

「這是你無法抗拒的力量。」一個聲音在朦朧中傳到了阿晴耳朵里。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鏡花水月,菩提塵埃。」那個聲音漸漸靠近:「你的人生不再是你的。」

驚雷炸響。

阿晴大叫一聲從教室的座位上猛地站起,老師和同學們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喂!你卡到陰啦?白痴!」身後的馨儀用筆戳著阿晴的後背。(卡到陰:台灣話,意為鬼上身。)

阿晴這才反應過來,連鞠了幾個躬:「抱歉!抱歉!抱歉!」她滿臉通紅地坐了下去。

同學哄堂大笑,老師搖了搖頭,轉身繼續在黑板寫著數學公式。

不一會兒,馨儀從後面傳來紙條,紙條上面只有一個「?」和一個大笑到流淚的漫畫表情。

阿晴在紙條上回寫:做了個莫名其妙的夢。後面畫了一個兩隻眼睛是XX的漫畫表情。

「白痴。」阿晴聽到身後的馨儀在笑罵道。

她長舒一口氣,然後突然想到什麼。她回頭向教室後面看去,只見教室後排的最後一扇窗戶外,巫冉正從玻璃上方露出了半個頭,盯著她看。

「走了啦。」阿晴沒有出聲,只是用嘴型在動。

巫冉的半個腦袋緩緩升了上去。

這下好丟臉。阿晴想。

她的教室在頂樓,早晨上學的時候巫冉對她說過,自己會在學校的天台待著,如果阿晴有什麼狀況可以立馬呼救,他會瞬間趕來。

而這次,卻是一次「狼來了」的預演。

巫冉虛驚一場,回到了跟阿晴教室一牆之隔的天台,幸好沒人看到他剛才像蜘蛛人一樣在學校牆壁上行走的樣子,不然學校會炸開鍋的吧。

他重新來到天台樓屋背對陽光的陰影處,席地而坐,身旁堆滿了《寶島少年》。

昨天阿晴回家後很疲倦,早早就上床睡覺了,而巫冉則毫無睡意。

這兩天的遭遇,對他來說都算是奇遇吧,何況是阿晴。巫冉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個需要保護的人,而且那個人不細問究竟就相信了自己,然後就繼續莫名其妙地來到了她家中,莫名其妙在地板上過夜。但巫冉知道,如果自己不去管阿晴的話,她很難活超過一個月。

昨晚趟在地板上的巫冉閑來無事翻出了阿晴書柜上的漫畫期刊《寶島少年》看了起來,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小丑巴基也是能力者……」

「分身術……如果我遇見這樣的敵人的話……」

「靈壓……這感覺有點像『劫因』……」

整晚不停翻閱,直到昏昏睡去。

今天早上巫冉始終跟阿晴保持著不算太遠的距離,以防有突如其來的攻擊。直到阿晴來到學校,巫冉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畢竟不管是歸序人還是那幫傢伙,沒人會選擇在學校這種人群密集的地方展開進攻,因為一旦被政府發覺,用武力強行介入,對任何一方來說都不啻於是棘手的事情。

現在巫冉面前不僅有《寶島少年》還有一個樣子舊舊的微型收音機。收音機不停播放著新聞:「……今天凌晨,某導演執導的一部恐怖片沒有經過有相關部門的同意就在台北刑事局附近的街道取景,以至於被一些群眾誤認為是靈異事件而報警。據悉,該導演已被責成公開道歉……」

巫冉放下手中的漫畫,咀嚼著這則新聞的內容。

看來,有必要去刑事局附近打聽一下……

「媽的看到沒,今天英文老師穿得好性感嘞——」四個學生喧嘩著來到了天台上,並沒有看見樓屋陰涼處的巫冉。

「看得你直流口水是不是?」他們哈哈大笑起來。

「流恁老背啊!」兩個學生嬉笑打鬧起來。

他們從口袋裡掏出幾隻煙,點火抽了起來。

抽了幾口後,一個學生髮現了身後的巫冉,跟另外三個學生眼神示意了一下,四個人向巫冉走去。

「那個!你哪個班的啊?」一個胖胖的學生問。

「木葉第七班。」巫冉看著漫畫,頭也不抬。(木葉第七班:《火影忍者》里漩渦鳴人所在的班級。)

四個學生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他在講些什麼。

「你沒穿校服喔,不是我們學校的?你知不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盤啊?」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指著巫冉說。

「草帽海賊團的勢力範圍吧。」巫冉換了本漫畫。(草帽海賊團:《海賊王》中路飛一夥的海賊團的名字。)

「干!想找死啊!現在就扁你一頓,看你還囂不囂張!」胖學生咬牙啟齒。

「哦?要打架嗎?」巫冉頓時來了精神,漫畫里的精彩格鬥早就把他的熱血調動起來,現在的他正渴望著一場「戰鬥」。

來的正是時候。

巫冉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那幾個學生也冷笑著擺出了打架的姿態。

「現在,我要卍解了喔——」(《死神》中的技能,意指使出絕招。)

五秒後。

「不打了!不打了!」四個學生抱著腦袋倒在地上,口中不斷地求饒。

雖然只有短短的五秒鐘,但他們明顯得感覺到了巫冉的可怕,這絕對不是常人的格鬥能力,別說他們四個,即使再找來十個人也絕不是對手,他們徹底認識到了差距,所以只有求饒。

但巫冉這次只是玩玩,並沒有使出力氣。

他覺得他們既可笑又可憐,但仍板著臉孔說:「記住,力量並不是為了去欺負別人。」

四個人連忙點頭。

巫冉半蹲著,看著他們說:「二年三班的吳筱晴你們認識嗎?」

「我認識!就是那個有顆淚痣的美女嗎?我和她一個班。老大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我幫你追她!」一個黑框眼鏡歪歪扭扭掛在臉上的男生說。

「對對!我們幫你追他!」「以後你就是我們老大了!」「老大你怎麼這麼厲害!」「我們保證幫你追到手!」幾個人把巫冉說得暈頭轉向。

「你們很奇怪哎,明明都是高中生了思維還像是小孩子。」巫冉掃視著他們:「老大就算了,只要你們不再欺負別人,大家可以做朋友啦。」

幾個人對視了一下,剛才的痛苦表情一掃而光,心想著交了這個打架超猛的朋友,以後就有了靠山了,至於以後欺不欺負別人,他們根本沒有聽進去。

「好啊!大家朋友,嘿嘿,朋友。」一個矮個子的男生假笑道。

「接著剛才的講,你們要幫朋友我一個忙,幫我在學校里保護好阿晴,不允許有別人傷害她,聽到沒。」巫冉的語氣哪裡像是找朋友幫忙,分明是命令。

「呃……她和許馨儀關係很好,誰會欺負她啊,許馨儀的堂哥可是本地幫會裡的一個頭目啊。」和阿晴一個班的黑框眼鏡說。

「哎!你白痴哦!」胖子學生對黑框眼鏡說:「老大讓你做你就做啦!這麼多廢話幹嘛!」

其他人紛紛點頭稱是。

巫冉哭笑不得。

校園裡清脆悅耳的下課鈴聲響起。

「對了,校服借我下。」巫冉伸手說。

學校六樓的過道里,學生三五成群地依窗遠眺,牆壁的橡木板上不留縫隙的訂著滿滿的A4紙。巫冉穿著借來的校服,向二年三班走去,他身後跟著剛認識的三個「朋友」(還有一個「朋友」正穿著巫冉的衣服站在天台上,神情迷惘。)

離的老遠就看見了正往這邊走來的阿晴。

阿晴也看見了巫冉,朝他歡快地揮著胳膊,巫冉迎了上去,可剛走了幾步就覺得不對勁。

在阿晴的身後,一個戴口罩的女生緊緊跟隨,她的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陰沉。

那個女生似乎專門跟在阿晴身後,保持著一步的距離。

還有五米左右的時候,巫冉停下了腳步。

「阿晴,你過來,後面的那位,請你不要動。」巫冉說,視線始終沒從後面那個女生身上移開。

阿晴被巫冉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獃獃站在那裡。

「後面的那位,為什麼你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觸碰我?」巫冉對阿晴身後的女生說。他已經預見出了女生的舉動。

「……」後面的女生不說話。

「巫冉,你怎麼了?這是馨儀啊?」阿晴指著身後的女生說。

馨儀!出乎巫冉意料,那個女生的氣質似乎不太像阿晴所說的馨儀。

口罩女生怒目而視,一個箭步沖了過來:「你這臭小子!」

巫冉一邊搖頭一邊向前跨了兩步,單膝半蹲,雙手張開。

口罩女生箭步衝出的那一剎那,腳下就一滑,身子直直向前摔去。

剛好摔進了巫冉準備好的攙扶姿勢中。

巫冉早已預見到,如果不這樣做的話這個女生現在就會摔得頭破血流,實在是想不到哪個敵人會用這樣的苦肉計。

口罩女生一愣,立馬抬拳打向巫冉,卻被巫冉死死抓住。

甩開那女生的手,巫冉一把扯下了她的口罩。

一張淺古銅色的具備原住民美女特徵的臉孔,嗯,果然是阿晴口中的馨儀。

但巫冉仍沒有放鬆警惕。

「伸出舌頭。」巫冉嚴肅地說。

「巫冉你到底在幹嘛啊?」阿晴上去想把馨儀攙扶起來。

而巫冉卻死死地拉住她,語氣堅定:「伸、出、舌、頭。」

跟在巫冉身後的那三個「朋友」心裡大叫不妙:自己剛認識的干架魔人朋友和學校的大姐頭之間有了衝突,這場腥風血雨不會波及到自己身上吧……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你講三小啊!」馨儀嘴上不服輸,但眼神卻在閃躲。

「巫冉!」阿晴沒料到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再說最後一遍,把舌頭、伸、出、來。」巫冉不依不饒。

馨儀遲疑了一下,然後極其不情願地伸出了舌頭。

普普通通的粉嫩舌面。

2.

「現在已經是東八區時間下午5點整,狩甲和狩乙還沒有回來,這裡的殘肢也沒有任何反應。」豪華的休息室里,天讀用俄語講著電話。窗帘阻斷了窗外的夕陽,他面前書桌上的檯燈是唯一的光源。

「那麼可以認定他們兩個人是被人用某種方式囚禁起來了吧……居然連自盡的時間都沒有嗎?」電話那頭的聲音是怪異的電子音,像是某種變聲軟體的效果。

「除了他們被囚禁之外,想不出其他的可能。」天讀用手撫摸著復古電話的黃金鑲邊說。

「這次你們的行動太肆意亂來了,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告訴我?」那頭的電子音聽不出語氣。

「因為這次敵人的身份太出乎意料了,我們也想求證真偽。」天讀用食指不停敲擊著電話。

「這些都不是你們不通知我的理由,如果下次你們還這麼亂來,我就可以選擇終止合作,別忘了,我這裡可是有兩個量子人匙。」對方威脅道。

天讀輕蔑地笑了聲,不再說話。

對方見這頭陷入了寂靜,如同妥協般開口把話題轉移:「這次的敵人,和喀山的研究有相似之處,我們可以從這一點入手,制定對策。」

「對策只有一個,那就是在他們還沒有聚合起來的時候將他們單個殺死。」天讀語氣堅定,「必須馬上主動出擊,先從那個有預見能力的歸序人開始。」

那頭思考了一下,贊同了天讀的說法:「那麼,具體的行動方案呢?」

「之前我們通過狩甲和狩乙的描述,畫下了那個人的畫像,應該具有很高的相似度。」天讀說到這裡戛然而止。

那頭領會了他的意思:「這麼說,你要使用苦心經營了八年的『催眠蛛網』了?」

天讀笑了一下。

「刀鋒磨礪之後,是該試著砍砍東西了。」那頭咳嗽了幾聲,「如果發現了歸序人,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嗯。」天讀掛斷了電話。

在檯燈照射範圍的邊緣,站著一個身影,可以辨認出是那個臉上長滿眼睛的女人。

「按計划行事。」天讀對她說。

她點了點頭,拿起手中的無線電通話器:「開始吧。」

在醫院第五層的一間寬敞的房間中,幾個穿著護士服的女人開始對著傳真機、電腦、複印機忙碌,時不時打一通電話。她們戴著口罩,看不清楚容貌,但眼神都空洞的可怕。

小維媽媽在廚房煎著牛排,老公和孩子都坐在客廳中看電視。

茶几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老婆,電話。」老公朝廚房喊道。

小維媽媽小跑進客廳,拿起電話:「喂,你好。喔,喔,好的好的,我這就查看郵箱。」

掛掉電話後她又小跑進廚房。幾分鐘後,三份香噴噴的牛排被端到了客廳。

「老公,小維,你們先吃,醫院剛才打電話說有份重要郵件要查收。」她邊說邊解下圍裙,向樓上走去。

老公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完全被電視上的軍事分析節目吸引了。

小維開始低頭吃著牛排,拿刀叉的手熟練分切著肉塊。

幾分鐘後,小維媽媽從樓上走下來,步伐沉重。

她手中拿著一張剛剛列印出的A4紙,上面畫著很複雜的不規則圖案。

她把紙上的圖畫展示給小維看。

小維看過後瞳孔突然放大,嘴巴微張,他放下刀叉,站了起來,和媽媽一起向門口走去。

「喂!」小維的爸爸顯然被老婆和孩子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你們在做什麼?牛排都涼了啊!」

小維的媽媽牽著小維的手,在玄關處換上了鞋子。

「出去一下,有點事情。」她說。

「什麼事情非要現在出去啊!喂!你怎麼啦!」老公把刀叉狠狠拍在桌上朝她吼道。

小維扭過頭來,直愣愣地看著爸爸:「閉嘴。」

兩人打開門走了出去。

家中只剩下了詫異無比的父親。

同一時間,一座豎立在繁華街區中的高大寫字樓的第七層,忙了一天的職員李憶克正準備下班,剛刷完卡的他手機突然響起,接聽完電話後他又折回到公司,迎面遇見了暗戀的公司同事萱萱。

「不下班啊?」萱萱先開口微笑道,面若桃花。

「接一個客戶的傳真。」小李臉微紅,心臟開始跳動得快起來。

「哦,那我等你一下吧,一起下班。」萱萱今天有些主動。其實她一直知道小李對她有意思,可如果

不是前幾天剛剛跟以前的男朋友分手,現在處於空窗寂寞期,估計也不會跟小李有過多的搭理。

小李一愣,隨即鼓起勇氣:「晚上有空的話一起吃個飯吧,我知道一家新開的法國料理很不錯喔。」

千萬不要拒絕我!小李心裡默念。

「好啊!」萱萱答應的很爽快。

小李在心中歡呼雀躍起來。

「好,那你等我一下,很快的。」他說。

小李快步走到了傳真機前,他回頭確認了一下萱萱沒有跟來,才放心地給出了傳真信號。

前幾年由於業績壓力太大,小李去了一家精神病院進行心理諮詢和催眠干預,效果很好,但一向好強的他不願意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情——尤其不能讓萱萱知道。

傳真件過來了,他拿起白紙,看著上面毫無規則的圖案,耳旁划過一聲驚雷。

在遠處等候的萱萱正在跟另一個追求自己的男人發著挑逗的短訊,也許是太沉迷於這種你情我願的曖昧遊戲中,不知不覺間已忘記了時間。

待她再次抬起頭尋找小李時,才發現公司樓層里已經沒有了一個人影!

「小李?」她朝空蕩蕩的辦公區喊道。

無人回應。

她拿起手機撥出了小李的號碼。

電話通了,而那邊沒有講話。

「喂!你在哪裡啊!」萱萱壓抑住怒氣問。

「我有點事,忙完打給你。」那頭說。似乎周邊有汽車的鳴笛聲。

「要多久啊?」萱萱莫名其妙。

「很久。」那頭掛斷了電話。

「神經病!」萱萱罵道。

她走到公司牆邊的窗戶前,打開窗戶向下看去,正好看到了小李的身影。

他步伐緩慢,走路的姿勢很不協調,眼睛卻不放過從身邊走過的任何一個人。

如同行屍走肉。

而這樣的行屍走肉,以數萬的數量級出現在整個台灣。

數萬個,移動監視器。

3.

「哇!!!你帥呆了!!!」阿晴驚呼起來。

放學後的遊藝廳里,一台夾娃娃機成了引人注目的焦點。

不,更應該說是操控夾娃娃機的人成了焦點。

巫冉精確控制著機械手臂的運動軌跡,將阿晴所指的每一個娃娃都成功虜獲。

「還有那一個!那一個!」阿晴無比興奮,要知道,她從小到大玩夾娃娃從來沒有成功過。

站在她身旁的馨儀也卸下了抵觸的情緒,開始對阿晴這個奇怪的男朋友佩服起來。

「老大果然厲害喔!」「不愧是我們的老大!」「超屌!」「哇喔!」

圍在夾娃娃機旁邊的巫冉的「小弟」們也歡呼起來。他們每個人懷中都抱滿了巫冉夾出來的娃娃。沒想到,這個新朋友不止是干架魔人,還是夾娃娃魔人。

「最後一個喔,要哪個?」巫冉問。

「那個張著大嘴的史迪奇!最左邊那個!」阿晴指著玻璃罩裡面說。

「不是已經夾了好多史迪奇了嗎?」巫冉停下操作。

「因為我喜歡啦!快!」阿晴催促。

巫冉轉動操縱桿,準確移動到那隻史迪奇的上方,下落,夾起,掉進取出槽中,又是絲毫不差。

圍觀的人們紛紛鼓起掌來。

巫冉看了一眼四周,竟也有些臉紅。

「走啦,好多人。」巫冉把夾出的娃娃扔給了阿晴。

一行七人離開了遊藝廳。

「甲同學,這附近哪裡有好吃的地方?」巫冉問。

他把從天台一架開始就一直跟著自己的胖胖的/帶黑框眼鏡的/瘦高的/矮個子高中生分別叫做甲、乙、丙、丁,因為自己老是把他們的名字叫混,所以就用甲乙丙丁代替了……

甲同學比較胖,巫冉覺得他在尋找好吃的地點這方面應該很在行。

「這附近嘛……」甲同學肥胖的大腦在運轉。

「去天賜嬸那裡吃吧!」阿晴突然插話。

「對喔,好久沒去那裡了,想他們了。」馨儀也猛拍腦門。

「?」除她們外的五個人都不知所云。

「跟著我們走啦!帶你們去一個花錢都吃不到的超級好味道!」阿晴拉著馨儀的手走在了前面。

「等下。」馨儀突然想到什麼,扭頭對甲乙丙丁同學說:「你們就不要跟過去了,人太多了,很麻煩的。」

甲乙丙丁面面相覷。

「到也是,人多了天賜嬸會很麻煩的,那就不好意思啦——」阿晴朝四人揮了揮手。

四個人看向巫冉,想得到自己老大的拯救。

「那就……再見啦。」巫冉也朝他們揮了揮手。

「喔喔……老大再見!不妨礙你們了!」「就是就是」四個人堆滿笑容。

「記得跟你們講的話喔——」巫冉提醒道。他指的是對他們四人所說的當自己不在學校里的時候要保護好阿晴這件事。

「不會忘的啦!」 「肯定記得!」「老大放心!」「不會忘的!老大我們先走啦!」四人一臉嚴肅信誓旦旦地走掉了。自從被巫冉打得落花流水後,四人就對巫冉徹底臣服,巫冉對他們說的話就如同聖旨。巫冉也覺得這四個人雖然是小混混,智商還有些白痴,但品質都不算壞,而且巫冉也答應如果他們被人欺負的時候會幫忙出頭,所以這也算等價交換吧。

「好了,現在要去那個叫什麼天賜嬸的是什麼地方?」巫冉特意看著馨儀問。

馨儀故意轉過頭不去搭理他,貌似還在生早上被巫冉強迫伸出舌頭的氣。她從口袋裡掏出口罩帶上,最近氣管病複發,需要小心一點。

巫冉尷尬地看向阿晴,意思是你看,我不跟她講話就是因為我早就知道她會用這樣的態度對我。

「我說,你們兩個就不能一笑泯恩仇嗎?」阿晴一手搭在一人肩上。

一個是最好的朋友,一個是救命恩人(劫匪?),夾在中間的阿晴確實很難辦。

「好啦,先去天賜嬸那裡吧。」馨儀讓步。

三人穿過街區,搭上了捷運,在捷運上阿晴一直在不停地講話,調節著巫冉和馨儀之間的尷尬氣氛,兩人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講了幾句。

十幾分鐘後下站,三人步行走了幾分鐘,然後站在了一家賣釣魚漁具的商店前。

「天賜漁具」

巫冉環顧了一下,斑駁的道磚,苔蘚爬滿牆角,店名招牌上有幾個筆畫已經看不清楚,只能依稀辨認。

「阿晴來啦!喲,馨儀也來啦,你們好久都沒上門了,太過分了啊!今天要喝點酒喔!」熱情的聲音從店內飄了出來,一個胖胖的大嬸站在店裡。

「天賜嬸!」兩個女孩子衝進店去擁抱著胖大嬸。

「偉銘呢?」阿晴問。

胖大嬸朝裡屋樓梯上喊道:「偉銘!阿晴和馨儀來啦!」

樓上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有人噠噠噠噠地跑了下來。

「阿晴姐姐,馨儀姐姐。」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害羞地喊道。他留著蘑菇頭,身材瘦的像一根杆子,皮膚白白的,像是很長時間沒有曬太陽那種。

「偉銘最近學習怎麼樣?」馨儀摸著男孩的頭髮說。

男孩臉頰微紅,眼神閃躲著說:「嗯,媽媽開始教我分數了。」

「哇!偉銘好棒!」阿晴鼓掌。

男孩嘿嘿地笑了。

胖大嬸看到了站在店門口的巫冉,對阿晴說:「那是你們的朋友嗎?怎麼不讓他進來?」還沒等阿晴說話,大嬸便笑著對巫冉招手:「進來啊小夥子!楞在那裡幹什麼!」

巫冉走進店裡,說:「天賜嬸好!」

天賜嬸打量著巫冉,然後對阿晴和馨儀說:「老實交代,這個大魚是誰釣上來的?」

「是阿晴!這是阿晴的男朋友!」馨儀搶先答道。

「嗯!他是我男朋友,巫冉。」阿晴爽快地接下這個謊。

巫冉反而有些措手不及。

雖然已預見,但仍措手不及。

4.

天賜嬸拍了拍巫冉肩膀:「是條大魚喂!被我們阿晴釣上來真是你上輩子積德了!哈哈——哈哈——哈哈——」天賜嬸的笑聲兩個音節並一組,很有特點。

一向以可以應付各種突髮狀況而聞名的歸序人巫冉這次著實遇見了對手。

看著尷尬不堪悶不做聲的巫冉,阿晴接過話來:「天賜嬸,我們好餓啊,好久沒吃你的咖喱魚丸了,想吃了!」

「哈哈——哈哈——哈哈——正好我剛要做飯呢!好!現在天賜漁具打烊!家庭盛宴開始!」天賜嬸走到門口把玻璃店門前的告示板翻過來,表示已經打烊了。

「天賜嬸,我去幫你——」阿晴說著向裡屋走去:「偉銘,一起來幫你媽媽做飯吧。」

偉銘點了點頭,跟著阿晴走進裡屋。

「哎,馨儀,大魚,你們現在這裡坐一下,天賜嬸我做飯很快的!哈哈——哈哈——等著享受吧!」天賜嬸說著也進去了裡屋。

外面只剩下了巫冉和馨儀。

他們倆找到兩個凳子坐下,都不去搭理對方,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沉默中流逝。

「早上對不起。」巫冉開口。

馨儀沒有講話,自顧自在看著牆角落裡一台屏幕小小的電視機里播出的新聞節目。

巫冉也不再講話,觀察起漁具店的環境。

房間有一百平左右,有些發黃的牆上掛著長短不一材質各異的魚竿,四周貼牆擺放著展覽桌,上面是各種魚餌,魚線等釣魚用的物品,還有一些釣魚包之類的東西四處散放。

普普通通的僅可以維持生計的小店。

「喂。」馨儀終於講話了。

「?」巫冉看著她。

「雖然有點討厭你,但阿晴既然選擇了你做男朋友,有些事我還是要跟你講清楚的。」馨儀的眼睛依舊盯著電視機:「第一,絕對不允許你欺負阿晴,她是個單純天真的女孩子,只要你對她好,她是連尊嚴都可以放下的——雖然我很看不起她這一點,但如果你欺負了她,我絕不會饒了你……其實我很擔心她看錯人,她上一個男朋友就是個爛人,稍一示好阿晴就輕易相信了他,最後還不是自己受到了傷害……第二,如果你不再愛她了,也不要輕易離開她,請試著跟她做朋友。」

巫冉點點頭。

「還有……」馨儀似乎有些話難以說出口。

「什麼?」巫冉知道如果不問這麼一句的話,馨儀將就此打住。

「你知道阿晴的家庭背景嗎?」馨儀看著巫冉的眼睛問。

「不知道。」巫冉回答後才想到,朝夕相處了兩天的那個女孩子,自己對她的了解還真是少。

馨儀嘆了口氣,眼睛瞟了眼裡屋,然後小聲地說:「阿晴以前的性格並不是這樣的。國小時的阿晴性格很古怪,我跟她挨班,有所聽聞,那時她孤僻,自大,與同齡人相處的非常不好……但,自從她的父母去世之後,她的性格就完全變了。」

「!」巫冉驚覺,在旅店的時候阿晴跟家裡去電話,對電話那頭叫的是姑媽,而不是媽媽,而當時自己並沒有多想。

「921大地震的時候,他的父母正在回老家的公路上,因為躲避盤山公路的落石而墜下懸崖,雙雙去世。從此,她更加孤僻,為此還被送去看過精神科醫生。」說道這裡馨儀低垂下睫毛,表情憂鬱。

「喔?」巫冉沒想到活潑的阿晴還有這樣的痛苦經歷。

馨儀繼續說道:「後來,阿晴逐漸改變了性格,開朗了很多,懂得與人交往非常珍惜對自己好的人。我就是感受到她這份真誠後才和她成為朋友的,並且我認為這份友情會一直維繫到老……阿晴說過一句話讓我感受很深,她說她現在會把每一個對自己好的人都當做家人——這應該是她失去了至親後的一種感悟吧。我希望你和她能夠更長遠地走下去,但如果有一天你們分手了,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都請試著做她的朋友,不要不去聯繫她,畢竟『家人』是不會斷絕聯繫的,對不對?當然,如果你是她前男友那樣的大爛人就算了!那時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巫冉想起來,在教訓過大頭狗之後,阿晴曾對自己說過,當初之所以一再容忍大頭狗,就是因為不想失去一個「家人」。

巫冉突然有些理解阿晴了。

「所以,天賜嬸也是她的『家人』了?」他問。

「嗯。」馨儀點點頭,說:「阿晴之所以會有那麼大的轉變,也跟天賜嬸的兒子偉銘有關係。」

阿晴的故事越來越吸引巫冉了。

「當年阿晴的父母去世之後……她曾經想要自殺。」馨儀把頭別向一邊,似乎不想再提這件事情。

「然後呢?」巫冉問。他知道如果不問,馨儀就將陷入沉默。

「然後……」馨儀開口:「她自殺的地點就在離這裡不遠處的大橋上,橋下就是滾滾的河水,跳下去就沒命了。但生命就是這麼巧合,那天偉銘也在那橋上,而他也要自殺。」

「……」

「偉銘有先天的自閉症,智力發育比同齡的孩子要遲緩一點,他父親去世的很早,天賜嬸就靠賣漁具供養著他。後來偉銘去了特殊兒童學校,但他對人多的環境過敏,所以只能退學回家,於是天賜嬸又擔當起了老師的角色。雖然為了偉銘付出那麼多,但偉銘卻無法跨越病理上的溝壑,自閉症越來越嚴重,終於演化成了自殺的行動——」

「上菜啦!」阿晴突然從裡屋沖了出來,捧著一盤香鹵大判揚:「特色菜馬上就來了,先不要貪吃喔!」說完又跑回了屋裡。

巫冉和馨儀看著這盤菜肚子都咕咕叫了起來。

「然後呢?」巫冉咽了咽口水問。

「……誰也沒想到,這兩個準備自殺的人互相救了對方。」馨儀語速放慢,像是在從記憶中回掘出當時的場景:「據後來他們講,當時兩人都站在大橋護欄外,但都沒有發現對方。直到天賜嬸來到那裡,對著偉銘撕心裂肺地大叫,阿晴才看清楚身邊不遠處有一個比自己小的男孩子。絕望的天賜嬸對著偉銘講了很多話,把她對偉銘傾注的愛都講了出來,句句直達人心,連阿晴都被感動了,她轉頭對偉銘說,『你有一個這麼好的母親,為什麼還要自殺?要知道,你不在乎的感情,對別人來說是多麼珍貴的東西。』阿晴對偉銘講了自己的經歷,告訴他自己之所以想自殺就是因為失去了家人,而阿晴講完那些後也突然明白了,如果自己死了,那麼對於已經去世的父母來說,在天上也會像天賜嬸那樣傷心吧。最終,他們都回到了橋上,經歷了一次生死抉擇之後,兩個人都獲得了新生。偉銘的病情雖然沒有痊癒,但在逐漸好轉中,而阿晴,也開始了尋找『家人』的旅程,變得開朗,友善。圓滿的大結局,對吧。」馨儀在巫冉面前露出了少見的笑容。

「阿晴……」巫冉念著這兩個字,像在細細回味著什麼。

「我給你說這些的意思你應該明白吧?」馨儀又皺起眉頭:「現在的阿晴是個值得擁有幸福的女孩,我不允許她受到傷害。」

「嗯……我也不允許。」巫冉點頭說。是啊,之所以現在自己沒去執行正事,不就是為了保護她嗎?

這時,電視上的一則新聞引起了他們倆的注意,巫冉的視線剛一接觸電視屏幕整個人便從座椅上驚起——

「今天中午,淡水區發現了一具裸體女屍,屍體已經死亡多日,無法辨認,唯一有特點之處就是舌面依稀可見有一黑色五芒星圖案。本案件警方正在偵破中,具體後續我們會及時跟進!」

「他們居然……殺了一個歸序人……」巫冉驚訝自語。

5.

十分鐘後,天賜漁具店內的盛宴開始了。

被阿晴和馨儀譽為「全台灣最最最最最最最好吃的咖哩魚丸」和「全世界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好吃的蛋炒飯」果然名不虛傳。

如果不是被剛才的新聞震驚,巫冉現在肯定已經飄飄欲仙了。

但,大部分的胃口已經被新聞奪去,巫冉心底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去現場。如果去,則阿晴的安全無法保障,如果不去,第一手的線索就要丟失了。

「怎麼!大魚!吃的那麼少!天賜嬸我做的飯不好吃嗎!」天賜嬸的大嗓門讓巫冉耳朵發麻。

「沒啊,因為太好吃了,所以捨不得吃。」巫冉說著根本不著調的謊話。

「哈哈——哈哈——哈哈——儘管吃!吃完再做!」天賜嬸自豪地說。

「對了,偉銘。」阿晴夾了塊大判揚的牛肉給偉銘:「最近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嗎?說來聽聽。」

「嗯……也沒什麼好玩的……你們不來的話每天都很無聊的……喔,對了,家裡的松鼠最近少了好多。」偉銘吃著牛肉說。

「?」巫冉看著阿晴,不明白偉銘說的松鼠是什麼。

阿晴面對著巫冉做出「噓」的口型,示意他不要過問。

馨儀則在一旁忍著笑。

哪裡有什麼所謂的松鼠,其實就是老鼠而已,為了不讓偉銘害怕所以故意說是家裡養的松鼠。

阿晴岔開了話題,大家談起了暑期要怎麼玩,於是各種計劃在飯桌上橫飛,雖然大家都知道最後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近郊的某條河邊釣魚,騎單車,露營,但依然對每一個計劃都談的不亦樂乎。巫冉顯然對這話題完全提不起興趣,只是敷衍了幾句。

話題很八卦地轉入了阿晴和巫冉的「戀愛經歷」上,但男女主人公都避開不談,怎麼都問不出來,最後只好作罷。

然後就開始了號稱「天賜漁具家庭盛宴保留節目」的「天賜嬸謎語大作戰」,也就是由編謎語天賦極高的天賜嬸出題,眾人猜謎底的簡單遊戲。雖然簡單,但天賜嬸搞怪的解釋和大家你一語我一語的調侃讓笑聲始終不斷。

晚宴的最後,隨著咖喱魚丸和蛋炒飯的全軍覆沒,大家又到了離別的時候。

「天賜嬸再見!偉銘再見!過幾天再來看你們!」阿晴在店門口依依不捨地揮手。

「交了男朋友的話來看我們的時間就會少的吧?」天賜嬸壞笑著送到門口。

「天賜嬸你亂講!」阿晴瞪大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咦?那是什麼?」天賜嬸中斷了大笑。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對面電線杆下有一個黃色的瓦楞紙盒,紙盒裡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在動。

大家圍上前去,只見一隻灰色的大貓蹲在紙盒裡,它的額頭中間有一道閃電狀的黑斑。

「喵——」大貓的叫聲很溫柔。

「裡面有張紙條喔。」馨儀說著撿起來。

紙條上用小學生剛學寫字的筆跡歪歪扭扭地寫著:請你收養它,它很可愛的,謝謝。

「原本是被遺棄的貓咪喔。」阿晴伸手撫摸著大貓的頭,大貓眯起眼睛似乎很享受。

「不過這麼大的貓蹲在這麼小的盒子里,一點都不可愛,反而有點可笑。」馨儀嫌棄地說。

「喵……」大貓看上去一臉落寞。

「是誰遺棄在這裡的啊?都養這麼大了還丟?偉銘對這些貓啊狗啊的過敏,我們沒辦法養它的。」天賜嬸打量著貓說。

「那我養它吧!」阿晴說:「它看上去很聽話的樣子,雖然不是太可愛,也不是太漂亮。」

「喵!喵!」大貓似乎急於爭辯。

「附近的流浪狗挺多的,剛才沒有欺負它吧。」天賜嬸看了看四周。

巫冉也注意到了,剛才在附近的幾條流浪狗躲在了很遠的地方,都哆哆嗦嗦聳拉著尾巴在向這邊張望。

「就這麼決定了!」阿晴撓了撓它的下巴:「我要養它!」

巫冉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喵——」大貓咪起了眼睛。

偉銘從店裡出來,端了一小盤魚丸:「它餓了嗎,給它吃點吧。」

天賜嬸接過魚丸放在了紙盒前面。

大貓嗅了嗅魚丸,從紙盒裡跳出來,抬頭看了看大家,然後轉到盛魚丸的盤子前面,背對著人們大口吃了起來。

「還是只進食的時候害羞的貓咪呢——」阿晴笑了起來。

大家都圍著大貓議論紛紛的時候,巫冉的思緒卻又回到那具歸序人屍體上。在這個世界裡,能殺死歸序人的就只有那幫人了……或許,他們已經知道了歸序人的秘密?還有,如果正如自己推論的那樣,自己住的旅館被搜查是因為屍彌瞳從中搗鬼,那麼他和警察之間是什麼樣的關係呢?如果那傢伙和警察關係曖昧的話,應該會得到第一手資料……不對!殺死歸序人的還可能是另一類人!那類人的名字是對歸序人來說猶如可怕的魔鬼……

「巫冉!快來給它起個名字!是個小公貓喔——」阿晴搖著巫冉說。

「……」巫冉不情願地讓思緒回到現實。

「快嘛快嘛!」阿晴催促道:「這可是我養的第一隻貓,要取個好聽又有意義的名字喔——」

「我很不會取名字的……」巫冉推脫。

「沒關係啦!取個看看呢!」阿晴充滿期待地看著他。

巫冉把手放到下巴上,作沉思狀——

「嗯——既然是第一隻,那麼——就叫黃金梅麗吧!」(黃金梅麗:《海賊王》中草帽海賊團第一艘船的名字。)

「哇——太贊啦!」阿晴尖叫起來:「巫冉你真是起名字的天才啊!」

「呃……這……還好吧……」巫冉尷尬。

「姐姐,那些公仔你別忘記帶走」偉銘指著屋裡裝滿公仔的布袋說。

「那些啊,不帶走了,送你啦。」阿晴擺弄著貓說。

「……你以前就送過我好多史迪奇的……」偉銘似乎對公仔不怎麼感興趣。

「哈哈——哈哈——阿晴,你怎麼那麼喜歡個叫史迪奇的卡通形象啊?」天賜嬸撓有興趣地問。

「天賜嬸你有看過史迪奇的動畫片嗎?」阿晴問。

天賜嬸搖搖頭。

「超好看的!有空你一定要看一下。那裡面的一個情節讓我特別特別喜歡。」阿晴把特別兩個字說的很重:「片中史迪奇在地球學的第一句人類的語言就是歐哈那,小女孩利羅告訴它——」

阿晴一停,掃視了一下所有人,繼續說:「歐哈那就是家人,家人就是,沒有人會被拋棄,或者被遺忘。」

6.

獨眼輝以前並不是獨眼龍,這要從他十六歲那年說起。

那時他還是個剛上道的小混混,加入幫會沒多久。一次在大排檔喝酒的時候遇見另一幫會的人惹事,於是兩幫人大打出手。

雖然對方有十幾人而獨眼輝一幫只有七人,但獨眼輝當時就有已經將近一米八五的身高和一身肌肉,一個人打幾個都不成問題。

由於事發突然,並沒有人帶砍刀,於是板凳,盤子,啤酒瓶都成了武器。

對面幫會中有一個人深諳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操起一個破碎的啤酒瓶就向戰鬥力最猛的獨眼輝扎去,碎酒瓶直直插進他的左眼。

獨眼輝連一秒都沒有猶豫,把碎酒瓶從眼睛裡拔出來就回敬到那人的頸動脈上,鮮血如噴泉般從那人脖頸噴出。

疼痛讓瞎了眼的獨眼輝越發興奮起來,他嘶吼著,像個發狂的殺人魔,出手時招招都是死手,幾乎以一人之力扭轉戰局。

從此,一戰成名。

獨眼輝雖然瞎了一隻眼睛,但他的口頭禪卻是「我親眼XXXX」。五分鐘以前,二十八歲的他無比相信自己僅剩的那一隻眼睛見過的事物,可是現在,他卻猶豫了。

今天是每月一次的「彙報日」,經營賭場的中層老大們要來到這個叫「銘泉會所」的地方給幫會裡主管賭場業務的煞面大仔彙報賭場的營業數據,這是幫會的例行公事。

煞面大仔所在的幫會在台北卻是第三大幫。該幫主要經營賭博業,手下大大小小的賭場有幾十家。獨眼輝的場子是其中很不起眼的小賭場。

當時銘泉會所里里外外有二百多號兄弟,其中有槍械砍刀的就有一百七十多個。

媽的,連警察都不敢來吧!

會所的大廳寬敞通明,金碧輝煌,奢華無比,光是穹頂的吊燈據說就值三百萬台幣。

大廳的鑲金大門緊閉,中間的二十多張舒適的紅木高背椅里坐著的都是主管賭場的中層大哥。五十多個小弟排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其餘都在廳外。

大廳最靠里的牆的正中間一個三米多高的關公銅像威嚴瞠目,英偉逼人。

關公像下,煞面大仔坐在金色寬椅中,睥睨著手下們。

他留著可以看見青茬的光頭,一雙被滿臉橫肉擠得小的不能再小的眼睛卻散發著讓人膽顫的寒光。

獨眼輝長這麼大從來沒怕過誰,唯獨煞面大仔。至於為什麼會怕他,獨眼輝卻一直沒有搞懂。

大概,就是人們所說的「氣場」吧。

訓斥從業績下浮最多的賭場開始。

被訓斥的人連頭都不敢抬。每個人都知道煞面大仔的冷酷手段。

獨眼輝的業績是倒數第三。當他提氣凝神準備被一番痛罵的時候,身後的小弟們卻開始騷動了。

「怎麼了?」煞面大仔面含慍色地問。

站在門口的一個小弟不安地回答道:「大仔!外面好像有人襲擊!」

「什麼!」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有武器的紛紛操刀掏槍。

「打開門!」煞面大仔一拍椅扶手,三個字猶如霹靂。

靠近門的小弟剛把手放到鑲金大門的把手上,就聽見一聲巨響!兩扇門猛地被一陣強風吹開,幾個靠近門的小弟也被這陣強風吹飛,落到幾米開外。

這陣強風剛一消退,有兩個人便從門外踏了進來。

塔繆爾·御風者一身白色裝扮。襯衫、七分西裝褲配一塵不染的白皮鞋,粉色領結打的很精緻,西裝左上口袋裡還有一朵玫瑰花。

屍彌瞳依舊一副眼皮聳拉無精打採的摸樣,雙手插進衛衣口袋,頭髮亂糟糟的如鳥窩一般。

在屍彌瞳的身後緊接著跟進來十幾個人,他們身軀和四肢都被黑布包裹,連頭部也不例外,嚴嚴實實,就像是裹屍布一般。

「干!」小弟們用槍和刀指著進來的這些人,怒罵道。獨眼輝等幾個大哥則擋在了煞面大仔前面。

「兄弟們上!」一個大哥喊道。

「慢!」煞面大仔伸出一隻手,做出制止的手勢。

他看著走進大廳的那兩個人。

「這幾位兄弟,來這裡有何貴幹?」不愧是江湖大佬,處變不驚。

塔繆爾微微一笑,做了個紳士的彎腰禮:「這位尊敬的先生,我們來這裡為的只是一個目的:做你的老大。」

煞面大仔滿臉橫肉緊繃:「喔?兄弟,這種玩笑可不能亂開啊!」他看了眼門外,守護在外面的兄弟們早就四零八落的躺在了地上。

「不,這不是玩笑,尊敬的先生,從今往後, 你的幫會已經是我的了。」塔繆爾雙手一攤,意思是連這裡都是我的主場了。

「我如果不答應呢?」煞面大仔怒火中燒。

「不答應?呵呵……」塔繆爾冷笑:「那老子他媽的就踢爛你屁股!」

「干你娘!」煞面大仔用力一拍椅把手:「上!」

密集的槍聲響起!四面八方的子彈向塔繆爾和屍彌瞳射來。

「風·空破山。」塔繆爾喃喃自語,一隻手同時高舉。

只見所有射向兩人的子彈都在距離他們三米外掉落地上,彷彿撞上了透明的牆壁。

子彈聲仍然未停歇,如鞭炮般響了足足一分鐘,才稀稀落落地停了下來。

他們三米外的地上落滿了子彈殼,但三米內的地面卻空無一物。

這是將周遭空氣超速旋轉而形成的絕對防禦!

「風·千颶刃。」塔繆爾嘴角輕揚,剛才高舉的手落下,數無形的風刃從指尖竄出,旋轉著沖向前方的人群,風刃像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在人群中左右衝撞,只是劃傷人的身體,並沒有造成過深的傷口。風刃在人群中肆虐一番後直直飛向煞面大仔,唰一聲從他耳邊尖嘯飛過,將他身後關公像的刀刃斬斷。

斷掉的刀刃直直插入地面,煞面大仔頓時心驚。

「砍死他們!」小弟們喊著沖向敵人,子彈不管用就用刀!

塔繆爾渾身圍著著無數個轉動的風刃,一個蟾步瞬移到右邊。

而屍彌瞳和他的黑布屍軍則負責左邊。

黑衣屍體們迎向拿砍刀的小弟。大部分砍刀直直砍進屍體體內,但再想拔出時卻發現已經拔不動了。

這些屍體只是輕輕一推,便讓小弟們摔出幾米遠;一拳擊出,接觸到對方就是他骨頭碎裂。

而屍彌瞳的雙手始終插在口袋中,只依靠快速的身法配合膝蓋和腿部的連續攻擊,就輕鬆解決掉沖向他的小弟們。

完全是壓倒性的戰鬥。

不一會兒,左邊遍地已是哀嚎的小弟。

「這是些什麼怪物!」一個小弟大喊著掏出手槍,瞄準屍彌瞳。

這時兩個屍體迅速閃回到屍彌瞳跟前。

「屍·骸骨屏障。」屍彌瞳將雙手放在兩具屍體肩上。

屍體突然改變了自身的骨骼形狀,骨頭撐破了黑布,像兩個方形巨石般並和到一起。

剛好擋下了射出的子彈!

砰!砰!砰!砰!砰!砰!砰!

在屍體上濺出幾個火花後,手槍已經沒有了子彈。

那個小弟還沒有來得及驚訝,一隻手就從身後放到了他肩膀上,屍彌瞳沙啞的聲音從他耳邊響起:「沒有直接閃開而是使用剛才的招數,是為了讓你們看看,什麼叫『絕望』。」

小弟全身發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左邊戰場還站立著的,只有屍彌瞳和他的黑衣屍軍。

而右方戰場,除了塔繆爾外,所有人都癱倒在地,渾身布滿被刀刃劃破的傷痕,密密麻麻。

就這樣,兩人輕而易舉解決了一個幫派的精英力量。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煞面大仔從椅子上站起來。剛才沒動手的獨眼輝等幾個大哥圍在他身邊。

塔繆爾移步走向煞面大仔。

他每一步下落後,都像踩在一個透明的階梯上,一步步向離地面更高處走去。

這利用無形的上升風流製造的空之階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見識到了什麼叫神跡。

「在我的世界裡,我的家族控制了西歐黑幫三百年,在我看來,你們經營幫會的手段太過稚嫩。我準備併合勢力在台北的幾大黑幫,如果你們不想自己的幫會徹底滅亡,就只有順從。」

塔繆爾最後一步停在距離煞面大仔只有幾步遠的兩米空中,俯瞰著煞面大仔。

神一般君臨。

「如果我不同意呢!」煞面大仔聞名江湖,靠的就是有種。生死算什麼,江湖人沒了名聲,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早就料到了,他媽的。」塔繆爾微笑,抬起手刀。

煞面大仔皺眉,他身邊的幾個大哥都沒有退縮,可也沒有向前。

唯有獨眼輝一人跨出一步擋在了大仔面前。

大仔攥緊拳頭,篤定地說:「不管你用的什麼莫名其妙的新武器,什麼神乎其神的戲法,就憑這想合併我們幫?不可能!」

當煞面大仔說完「不可能」這三個字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天旋地轉,視線里的世界飛速變換,幾秒鐘後才停止。

奇怪,怎麼會看到自己的腳後跟。他想。

三十分鐘前。

銘泉會所對面大廈的樓頂。

「真的要這麼做嗎?」屍彌瞳問。

「當然,黑幫掌控的信息渠道、槍支、車輛、暴力手段,會給我們帶來很多幫助和便利,足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我每次歸序任務都是以歸攏黑幫社團開始,而且,黑幫的人不會尋求政府的幫助,所以不需要擔心政府介入。」

「……」屍彌瞳站在水泥台邊,向下看去,會所是個別墅型的五層小樓,門口有百十個小弟把守。別墅外牆金碧輝煌,想必裡面也很豪華。

「既然鎖定了劫方就在台北,那麼就只需要歸攏勢力在台北的幾個黑幫就好了。注意一會兒別把小弟們傷的太重,我們還需要他們給我們服務,但對於頑固不化的老大,就別猶豫,直接削掉他腦袋就對了——只需要兩天的時間,我們就將掌控整個台北的地下王國。」塔繆爾捋了捋耳邊的長髮,「真他媽爽。」

屍彌瞳聳聳肩膀。

「統領黑幫,再加上你滲透進了警察內部,這次任務把握十足。」塔繆爾整理著領結。

「我剛才跟宇那原通過電話了,關於那個溺死歸序人的屍檢報告出來了。」屍彌瞳坐在水泥台上,做著十指互相觸碰的無聊遊戲:「自殺,沒有任何外傷和強迫痕迹。」

「你信嗎?」塔繆爾問。

「當然不信。」屍彌瞳撇了他一眼:「我是在想會不會食劫者一方有類似精神控制的能力,可以讓那個歸序人不戰而死?」

塔繆爾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或許,殺死她的並不是食劫者。」

「!」屍彌瞳一驚,隨即明白過來:「你是說……」

「沒錯。」塔繆爾點頭——

「獵序人!」

7.

雖然已經過了零點,但台灣的夜市依然熱鬧。

「小安塔莉呀小安塔莉,我不是說過不讓你亂跑的嗎!」一個又高又胖的外國老頭抓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的領子,一下就把她提了起來。

這個人看上去有六十多歲,將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腰膀寬大,滿臉黑白夾雜的絡腮鬍。他穿著印度傳統的民族服裝,頭上纏綁著頭巾,但膚色並不像人們印象中其他印度人那麼黑黑的,反倒是如西歐人一樣白。

一看便是印度人中的高種姓,也就是古印度的統治者雅利安人的後代。

「啊!啊!迦尼薩爺爺!脖子被勒的喘不過氣啦!」小女孩也是一副印度人的長相,十分漂亮,她額頭中間有一個紅點,穿著印度女性的民族服裝「紗麗」。

依然是高種姓的白皮膚。

「小安塔莉呀小安塔莉,你什麼時候才能聽話呀!給你買的烤魷魚都涼了。」印度老頭把小女孩高高舉起,然後放到自己脖子上,另一隻手遞給了她一串烤魷魚。

小安塔莉騎在老頭的脖子上,用手抓著他頭上的布帶,吃了一口魷魚:「去那邊看看!好像挺好玩的樣子!」

兩人來到了撈金魚的攤子前。

「迦尼薩爺爺!我要玩這個……」小安塔莉用可憐兮兮的語調說。

「真調皮呀小安塔莉!你這樣怎麼能跟敵人戰鬥呢?真是為你擔心!」老頭迦尼薩舉手打了一下小女孩的頭。

「哎呀!痛!痛!」小女孩摸著頭說,撅著嘴一副不服氣的樣子。雖然兩個人的打扮很引人注目,但他們說的印地語卻沒人聽得懂。

「這樣吧,我們複習一下教給你的那些東西,你回答的好我就讓你玩!」迦尼薩走到草坪上,把小女孩從脖子上拽下來,按坐在地上。

「又要複習?前天不是剛剛複習過嗎!而且複習完你還又給我講了一遍!」小女孩不耐煩。

「前天你回答的根本就不好,不然我為什麼還要講一遍呢?好啦小安塔莉,乖乖的聽話,這是為你好!」迦尼薩拍了拍女孩的頭,搶走了她手中的烤魷魚。

「迦尼薩爺爺最討厭了……」她嘟著嘴。

老頭也盤腿坐在了草坪上。

「好啦!提問開始——什麼是量子力學?」

小安塔莉閉上眼睛,拉著長腔像背書一樣說:「量子力學和相對論,黑洞理論,並稱為當今世界三大前沿科學,它的發展已經已經達到了讓人匪夷所思的地步。量子力學所揭示的世界和我們所熟知的世界有天壤之別——在小尺度觀察下的真實世界是非連續性的,隨機性的……」

「停!」迦尼薩吃了一口烤魷魚說:「解釋一下什麼是非連續性。」

小安塔莉不耐煩地出了一口氣,解釋道:「在人類普遍認知的世界裡,在一條直線上從A點到C點必須經過B點,但在量子力學觀察下的微觀世界中的粒子則無需經過B點就可以從A點跳躍到C點,憑空消失然後憑空出現。比如像這樣從左至右的揮手——」她在面前快速揮動著手臂:「人類原先普遍認為手臂會經過揮舞過程中的每個位置。但實際上,在足夠微觀的尺度上理解,手臂並沒有經過所有位置,世界是非連續性的。」

「這種非連續性的最小單位叫什麼?」

「量子。」

「很好,那隨機性呢?」

「微觀世界的一個粒子,不被觀察之前,它可以幾乎同時位於幾個不同的地點,直到被觀察測量時,才在某處出現,並無規律可循,因此也無法通過任何計算來預判。」

「嗯,對的,正是這種無規律的現象打破了經典力學的基礎,在量子力學沒有出現以前,人類原本以為物理學可以計算出從宇宙大爆炸的原始參數到塵埃下一秒下落的位置,世間的一切都是在物理學能計算的範圍之中。但量子力學出現之後,人類才發現世界並不是宿命的,它是隨機的。」

「——你把我的烤魷魚都吃光了!」小安塔莉掐著腰。

「喔?嚯!嚯!嚯嚯嚯嚯嚯!」迦尼薩豪爽大笑起來:「不知不覺就吃完了呢!沒關係,一會再給你買!先提問下一個問題——什麼是波粒二象性?」

「呃……好吧……量子力學的世界中的物體既有粒子的性質,也有波的性質,即『波粒二象性』。」

「闡述下波粒二象性怎麼給物理學家帶來困擾的。」

「在某些微觀實驗中,即便實驗的所有參數都相同,得到的結果也都是不同的……」

「做個比喻呢。」

「嗯……好比……好比在微觀世界中架設一門大炮,瞄準目標,發射多次,每次發射時所有的參數都是一模一樣的,但實際發射之後,卻有的正中目標,有的偏了一個單位,有的偏了十個單位,有的打在上方,有的甚至打在了後方!完全沒有規律可循!這時炮彈不再是一個『粒子』了,它更像是四處發散的『波』!」

「那什麼是波函數和波函數坍縮?」

小安塔莉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迦尼薩爺爺,我又餓了……能不能先吃點東西再回答啊?」

「你這個小饞貓!乖!先回答完再吃!」迦尼薩雖然這麼說,但他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

「喔……」小安塔莉很失望的樣子:「在微觀世界中,人們利用經典物理學公式只能計算出某一個結果出現的『幾率』,這個『幾率』的集合被稱為『波函數』。對於一些實驗系統,如果不去觀測,那它就按照方程嚴格發展,可一旦觀測時,系統的波函數就坍縮了,按概率跳出來一個實際的結果——你別問了!我舉例子——以剛才的大炮為例,就好比沒人看大炮的發射時,它每一次發射都正中目標,但如果有人去觀測它,則每次發射的結果都不一樣,這些結果出現的幾率的集合就被稱為炮彈的波函數。前者是連續的,在數學上可逆的,完全確定的,而後者卻是一個『坍縮』,它隨機,不可逆,人類至今也不清楚內在的機制是什麼,而前者和後者的區別,僅僅只是多了一個觀測者而已」

「小安塔莉進步了嘛,都知道我要問什麼了,嚯!嚯!嚯嚯嚯嚯嚯!」

「別笑啦!現在能放我去玩撈金魚和吃東西去了嘛!」小安塔莉站了起來。

「再等下!」迦尼薩把她按了下去:「問題還沒有問完——對於量子力學出現的奇怪現象,人類的科學家們發展出許多假說,其中最主要的兩個是哥本哈根詮釋和MWI理論,那麼,先解釋一下哥本哈根詮釋。」

小安塔莉嘟著嘴:「世界在我們觀測之前,全部都是量子狀態,我們的觀測使得量子狀態坍縮,因此形成了物質。根據這種解釋,如果我們不去看月亮,那麼月亮就是不存在的,它會以一種幾率雲般的狀態大尺度瀰漫在整個宇宙里,只有我們抬頭看天空中它該存在的那個地方時,它才會坍縮成月亮。在這個解釋中,人的『觀測』不再是一個獨立客觀的第三方視角,而是自然規律的參與者和創造者。即使觀眾,也是演員。」

「嗯,很好很好!嚯!嚯!嚯嚯嚯嚯嚯!」迦尼薩拍著手說:「那麼,再解釋下WMI理論。」

「WMI理論,即『多重宇宙理論』,也稱『平行宇宙』。真實的宇宙是個高維度的世界,我們所處的三維空間中的一個物體可以被描述成更高維度上的一個『點』,就像三維空間包含無數個二緯平面一樣,高維度空間也包含著無數個三維空間。宇宙實際上就是許許多多『子世界』的疊加和。真實的、完全的宇宙態矢量只存在於一個由許許多多低維度世界所構成的非常高維度的空間中,它是唯一一個不被干擾的『孤立系統』,世界上所有可能發生的事都是這個系統中的一個解。每個『子世界』都只能感受到那個『真實』的矢量在其中的投影。因此在每個『世界』看來,宇宙都是不同的,而子世界互相之間的『投影』,造成了微觀實驗里科學家們觀察上的困擾——這就是WMI理論對微觀世界量子現象的解釋!」

「很好!那我再延伸一下,給你講個人類做的實驗,這個叫『薛定諤的貓』的實驗非常著名——把一隻貓放進一個不透明的盒子里,然後把這個盒子連接到一個包含一個放射性原子核和一個裝有有毒氣體的容器的實驗裝置。設想這個放射性原子核在一個小時內有50%的可能性發生衰變。如果發生衰變,它將會發射出一個粒子,而發射出的這個粒子將會觸發這個實驗裝置,打開裝有毒氣的容器,從而殺死這隻貓。問題在於,沒有打開盒子之前,根據量子力學的現象理解,原子核處於衰變/未衰變的疊加狀態中,微觀世界裡的不確定性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放大到了宏觀世界,於是貓也處於死/活的疊加狀態中,這時一個具體的死貓或者活貓在物理學上無法解釋,在數學上不能被表達,只存在於人的主觀認知中,變得根本沒有意義——就如同別人告訴你房間里有一頭透明的龍一樣,無法用『科學』證實的東西就等於沒有。那麼,用哥本哈根詮釋和WMI理論分別解釋一下。」

「這個實驗真有意思!你該早點跟我講的!」小安塔莉似乎擁有比同齡女孩要高的多的理解能力。

「嚯!嚯嚯嚯!現在也不晚!」

「讓我想想……嗯,用哥本哈根詮釋來解釋的話呢,由於我們沒有觀察那個貓,於是它以量子態的形式存在,像量子幽靈般瀰漫在整個宇宙中,當我們打開盒子觀察的時候,它的波函數坍縮,這時它才確定成一個死貓或活貓的形態。用WMI來解釋呢,貓活著和貓死了這兩個狀態同時發生了,活著的貓和死了貓存在於了兩個不同的平行世界中,實驗中的的思維困擾只是這兩個世界在彼此世界中的『投影』所造成的。」

「嗯,回答的不是太好,但勉強可以!」

「那現在可以去撈金魚啦!」小安塔莉再次站了起來。

「不行!」迦尼薩再次把她按下來:「不要總想著玩啊小安塔莉,理論學習的不好也會影響戰鬥的,到時候被敵人打屁股你就知道後悔了。」

「可是金魚……」小安塔莉望眼欲穿,擔心金魚被人撈完。

「嚯!嚯!嚯嚯嚯!提問快完了,要耐心,耐心,嗯,剛才回答的兩個解釋只是以人類目前理解的科技給出的假說,那麼,黑袍老人給我們的解釋是怎麼樣的呢?」迦尼薩嚴肅起來。

8.

小安塔莉坐直了身體:「黑袍老人給我們的解釋是——人類這個三維生物的大腦實際上是個接收器,宇宙的真實樣貌並不是人類所看到的樣子。花並不是花,樹木也並不是樹木,之所以花或樹木以人類看到的這種形態出現,是因為已被人類的大腦『編輯』成了方便理解的有邏輯和因果關係的所謂『客觀世界』。真實的宇宙是類似量子態的存在——這個可以理解成像霧一般的樣子吧?反正我是這麼理解的!人類的大腦接收宇宙的真實形態,並輸出成自己理解的圖像和感覺,這個過程叫做『思維波函數坍縮』。思維波函數坍縮成的世界並不只有一種樣貌,就像收音機的音頻號段一樣,坍縮成的互不干擾的世界也有很多個。同樣都是接收的一樣的真實形態,可是輸出成的世界卻不相同。『號段』相鄰的世界之間的歷史啦人文啦地理啦什麼的很相似,只有微小的差別,這些都是正常的世界,代表的都是宇宙穩定的狀態,它們只是大腦對宇宙原始形態的輸出不同——用剛才的定義來說,只是思維波函數坍縮成的結果不同罷了。這些世界之間按照各自的規律發展,一般來說不會受到其他世界的影響……」

「停!停!停!你解釋的有點不清楚啊!」迦尼薩打斷了她。

「但是黑袍老人當時說的太複雜了,我也不是太明白,而且你給我解釋的時候也沒解釋清楚啊!哼!」小安塔莉掐腰。

「嚯!嚯嚯!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明白!嚯!嚯嚯嚯!」迦尼薩撓頭。

「喂!你!怪不得當時我問你的時候你支支吾吾!」小安塔莉指著迦尼薩說。

「好啦好啦,先不管這了,你先接著說!」迦尼薩打了一下她的手。

「痛!」小安塔莉摸著手背說:「說到哪裡來著……哎呀!不管了,我想到什麼講什麼了!其中具體的某個世界可以被其他的世界影響,比如當人睡覺的時候,大腦的一部分暫停工作,部分思維波函數發散,醒來之後回憶起的夢境,實際上是綜合了其他多個世界的『真實影像』。有一些作家導演啦突如其來的所謂『靈感』其實也是大腦休息波函數發散後綜合其他世界得來的『影像』。這些都是受其他世界影響的例子,除這些之外,還有最可怕的一種影響——劫。」

小安塔莉咽了口唾沫繼續說。

「劫就像宇宙的癌症,十分可怕。劫的形成是高維度空間的異動,作為三維生物的人類無法理解它形成的內在機制。劫在三維世界中的表現,就是某個世界裡突然形成的一股對那個世界的客觀運行規律具有毀滅性的力量。通常劫有超越三維的特徵。劫會對波函數相近的世界產生影響。如果任由劫發展下去,那麼相鄰世界也會有很大幾率出現劫,這樣蔓延下去,將會是宇宙的末日。劫有高維度性,前因性,獨立性,毀滅性四個特徵。

一 ,高維度性。一個世界內劫的形成一般是因為該世界內出現某個超三維力量,並不斷擴張影響的結果,劫可以不受該世界某些物理定律的影響。

二,前因性。劫的形成是個積累的過程,從點滴的超三維現象出現到徹底傾覆,這個過程可長可短,但不管時間多久,任何劫都有前因可循。

第三,獨立性。思維波函數坍縮成的世界有很多,波函數『號段』相近的世界裡歷史的主線是相同的,但細節不一樣,比如有的世界裡雖然是納粹德國先發明出了原子彈,但它仍然是戰敗的,二戰的勝負並沒有改變。波函數『號段』越相近的世界差別越小,有的甚至只有諸如『珠穆朗瑪峰是8847米而非8848米』這樣的微小差別。有劫出現的世界和臨近世界的差別也不大。『蝴蝶效應』這個詞放在劫身上並不適用。劫就像是一個獨立於該世界的存在,它的存在並不會引發『蝴蝶效應』,它就像是一塊被安進該世界的積木,隨時可以拿走,並不會影響該世界和臨近世界的相似架構——被劫殺死的人在臨近的平行世界中或許會同時死於車禍,被劫毀滅的城市在臨近世界中或許會同時遭遇地震,總之該世界中關於劫的任何消息都無法從其他世界中得知。

第四,毀滅性。作為宇宙的癌症,劫從點滴的危險發展,最終都會演化成一場導致該世界和臨近世界毀滅的慘劇,三維世界本身無法阻止劫的發展,必須藉助高維度的力量,就像癌症無法依靠患者自身戰勝,必須藉助外界藥物或手術干預一樣。

被劫賦予力量的人被稱為食劫者,他們一般是劫擴散的執行者。」

「嚯!嚯嚯嚯!不錯不錯啊小安塔莉!說了這麼多累了吧?還有最後兩個問題,回答完就能去玩啦!」迦尼薩鼓起掌。來來往往的人們都在看著這對說印度語的奇怪傢伙。

「是有點累了。」小安塔莉垂下腦袋。

「現在覺得累是值得得,這樣戰鬥的時候就會更輕鬆一點——下一個問題,什是歸序人?」

「歸序人是誕生於三維世界的高維度生物,可以在三維世界之間來往,他們可以不受三維世界的一些客觀規律的約束。歸序人的要做的事情是『歸序』,也就是消滅劫。只有完成歸序後歸序人才能離開有劫的世界。歸序人在三維世界中也有像劫一樣的獨立性,即他們的存在不會引發歷史的『蝴蝶效應』。歸序人不會受時光流逝的影響,但前提是要不斷地執行歸序任務,一旦中斷執行,便會以5—10倍的速度衰老。每個歸序人都有一個自己初誕生的世界,他們在那個世界裡像普通人一樣生活,直到發現自己擁有超乎尋常的能力,這時黑袍老人就會找到並告訴他們關於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從此,他們便無法在初誕生的世界中停留太久,因為停留就代表中斷執行歸序任務。另外,同一個世界裡,尚未謀面的歸序人之間不能故意留下任何被另一個歸序人找到的信息,否則會自動死亡。」

「嗯,沒錯,正是由於有這個約束的存在,歸序人單槍匹馬作戰的幾率才很高,那麼,怎樣分辨歸序人呢?」

「歸序人有人類無法比擬的速度、力量、防禦,除此之外每個歸序人都有其特有的能力。如果單說體貌特徵的差別的話……歸序人都有一個黑色五芒星的標識,一般位於舌面。」

「嗯,那一個世界裡最多能有幾個歸序人?」

「像歸序人或獵序人這樣的外來高維生命在同一個世界裡的上限是13個,一旦滿了13個後除非是這些人全部死亡或完成任務離開,否則外來高維生命無法再進入。」

「很好!既然剛才說到了獵序人,那什麼是獵序人呢?」迦尼薩身子前傾,壓低了聲音。

「我們就是獵序人!我們舌面的標識和歸序人不同。」小安塔莉伸出了舌頭,一個清晰可見的黑色六芒星。

「好!最後一個問題,回答完我們就去撈金魚——我們獵序人的目的是什麼?」迦尼薩邊說邊撐地站起。

「哈哈!」小安塔莉也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一邊朝撈金魚的攤位跑去一邊高舉雙手歡快地叫喊著——

獵殺歸序人!」

9.

漫畫店事件發生後第五天。

太陽過午,巫冉轉入一家名叫「19-STONE」的地下酒吧。

酒吧內隔絕了外部的光明,昏暗的燈光投射在木質酒桌和皮質沙發上。偌大的酒吧內沒有客人,只有幾個橫歪在沙發上五大三粗的紋身男人。昨晚上雞尾酒夾雜香煙的味道還沒有散去,地板上黏黏的酒漬和鞋底曖昧地拉扯,吧台內穿著兔女郎裝扮的辣妹正無聊的發著短訊。

大部分酒吧是夜的世界,白天基本是休業的,之所以這間酒吧在白天還營業,是為了必要的掩人耳目。

重新介紹一下,「19-STONE」,台北第二大黑幫「石聯幫」名下娛樂產業之一,毒品和黑槍交易地。

雖然在酒吧門口就已經受到了仔細的搜身,但又經過再一次更仔細的搜身後,巫冉才被允許進入位於二樓的包廂。

包廂很大,足夠容下二十多個人,裝飾豪華,鋪著高檔地毯,左邊的那面牆上鑲嵌進大面積的落地玻璃,透過玻璃能清楚看到外面一樓的表演場地。包廂內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三十多歲的斯文男人坐在最中間的沙發里,門口旁站著兩個壯碩保鏢。

金絲眼鏡示意巫冉坐在桌對面的凳子上。

「你好,我要槍。」巫冉坐下後開門見山,「彈夾容量大,威力強,射程遠的。」他把隨身的手提包放在玻璃桌上,裡面鼓鼓的全是台幣。

「哦,要槍啊。」金絲眼鏡穿著白襯衫,西服躺在他右手邊的沙發上,他打量著站在面前的巫冉,同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襯衫領口,「很可惜,現在上層不讓賣槍了,如果你需要,這裡有K粉和大麻。」

「不,我只要槍。」巫冉回頭,看了眼門口保鏢口袋鼓起的形狀,裡面肯定是槍錯不了。

「呵呵。」金絲眼鏡不屑地笑了聲,「我說了,上層不讓賣槍了。」

「為什麼?」巫冉問。

這時候門口的兩個保鏢都笑了。

真是,不識形勢的傻小子。

「為什麼?」金絲眼鏡把雙手撐在玻璃桌上,身體前傾,一邊的嘴角不自然的上揚:「想知道的話直接去問老大們,我不負責跟你解釋。」

巫冉眉頭緊皺。

三天了,始終沒有弄到槍。

本來幾個已經打點好只等付款買槍的黑道渠道全部突然失去聯絡,就像憑空消失一般,這匪夷所思的事情實在讓他頭疼。

之前巫冉把石聯幫看成是僅剩的希望,因為石聯幫的幾個老大都是立委,後台很硬,所以在槍支買賣方面肆無忌憚。

但現在卻連石聯幫都……

在巫冉的心裡正有一大團疑問盤踞、涌動,最終還是從他口中冒出了一句讓兩個保鏢和金絲眼鏡都面色難看的話——

「究竟是為什麼?」

嗙!金絲眼鏡一拍桌子,桌上的水杯晃出水來。

「不識好歹!」金絲眼鏡怒罵。

門口的兩個保鏢大步跨到巫冉面前,雙手按住他的肩膀。

「馬上從這裡滾出去!」金絲眼鏡身體向後一仰,倒進沙發里。

「我再講最後一句話好嗎?」巫冉語氣平靜。

而這時兩個保鏢的額頭滲出了汗珠,因為他們發現,以他們的力氣,居然推不動這個小子。

「喔?算你有種!講!」金絲眼鏡摘下眼鏡用襯衫口袋裡的小方布仔細擦拭著。

「我看這兩位保鏢朋友的口袋裡都像是有槍的樣子,那麼我把錢留下,他們的搶給我,算是朋友間的贈予,怎樣?」巫冉露出「這個提議簡直太棒了」的笑容。

金絲眼鏡已經徹底生氣。

「干!」他把擦眼鏡的小方布摔倒桌上,用手指著巫冉,剛要破口大罵,突然包廂的門被推開了。

「大哥,有點事情,借一步說!」門外一個平頭小弟語氣焦急,同時眼睛瞟向巫冉。

金絲眼鏡從沙發站起,用野狼盯肉的眼神看著巫冉:「回來好好教育你!」

金絲眼鏡出門後,巫冉回頭看了看兩個保鏢,輕聲說:「誒,朋友,我們私底下交易怎樣?」

「!」兩個保鏢用看見外星人般的吃驚眼神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無奈地撇過頭去。

雖然裝作若無其事,但兩個保鏢依然都在不約而同地暗中用力推拉著巫冉的肩膀,可巫冉卻始終沒有一絲晃動。

這正是他們無法得知也無法理解的,讓歸序人固若金湯的,蜈甲。

幾分鐘後,金絲眼鏡推門進來,臉上換了另一幅表情。

「快把手從我們客人的肩膀上拿開!」他微笑著說。

兩個保鏢拿開手後退了幾步。

金絲眼鏡重新坐回沙發里,用中指推了推眼鏡,然後笑眯眯地說:「剛剛接到消息,上層允許槍支開賣了。不知這位小兄弟可方便透露一下買槍的用途?」

巫冉想了一下,說:「不好意思,不方便。」

「!」金絲眼鏡臉上划過一絲難堪,但旋即恢復微笑:「沒關係,沒關係——嘿,飲面水啦!」他朝兩個保鏢說了句莫名其妙的台語,然後做了個複雜的手勢

兩個保鏢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微微點頭。

「這位小兄弟,還沒問過貴姓?」金絲眼鏡笑容燦爛。

「我姓巫。」巫冉並不避諱。

「喔,巫兄弟,你可知道最近台北的幾個幫會上層發生了很離奇的變革。」金絲眼鏡看著巫冉,雙手交叉放在玻璃桌上。

「有點感覺,但不知道詳情。」巫冉看得出對方有點不對勁。

「台北的三大幫會,天海幫,石聯幫和安道盟被一個外來幫會火併,各幫上層都損失慘重。」金絲眼鏡提到這裡似乎有股怒火。

「居然有這種事情……」巫冉之前就覺察到台北的幫會活動異常,但沒想到如此嚴重。

「但奇怪的是,對方只針對幫會上層不歸從的人員進行大庭廣眾下的懲殺,而對於非上層的普通兄弟,則很寬容。」金絲眼鏡用手指敲擊著桌子,「火併後,由於上層的位子空缺,使得很多兄弟有了上位的機會……」

巫冉隱約感覺到金絲眼鏡也是因此得到晉陞好處的人之一。

「現在天海幫的許太歲,我們石聯幫的蠅哥,安道盟的獨眼輝,雖然分別掌管各自幫內的大權,但它們現在共同的老大卻是一個以前聽都沒聽過的名字。」金絲眼鏡的表情痛心疾首:「據說使用的手段很殘忍卻像外科手術一樣精準,只用短短几天的時間就讓各幫的上層老大們死的死,歸順的歸順。關於這裡面具體的細節,凡是真正見識過的幫內兄弟各個諱莫如深……大家現在一致認為,凡是違抗他命令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那麼,你對我說這些話的意思是?」巫冉不喜歡拐彎抹角。

金絲眼鏡又一次壓低身子前傾,看著巫冉的眼睛:「現在,台北三大幫會都尊稱那個男人為『風老大』,而『風老大』吩咐了一件事情,他……」

金絲眼鏡突然不再講話,幾秒後,他突然敲了一下桌子:「點名要殺你!」

言罷巫冉左後側一聲槍響!

但早在槍響前零點幾秒,巫冉就已側過頭去。

子彈划過巫冉的耳際,打在不遠處的牆上,擦出火花。

緊接著兩個保鏢朝著巫冉扣動扳機。

子彈從槍口夾帶著火花迸射而出,包廂里充斥著巨響,牆上崩裂出一個個新的彈孔,碎石粉沫紛紛下落。

金絲眼鏡聽著密集槍聲滿意地後仰進沙發,但隨後他立刻發現了不對勁——

儘管保鏢不停開槍,但卻都被巫冉靈巧地躲過!

巫冉的身體用各種方式扭曲閃躲。

側身、後仰、單手撐起、雙腿蜷曲、猛然下蹲、身體騰空、水平翻滾、等等等等。

雖然動作並不是太快,但每一次閃躲都恰到時機!

正當金絲眼鏡驚奇不已的時候,巫冉一個空翻跳至天花板,瞬間蟾步到一個保鏢頭上,雙腿蹬離天花板,手刀朝保鏢後腦一斬,翻身落地的同時,那個保鏢雙眼翻白,身體癱軟下去。

巫冉回頭,剛好看到了另一個保鏢的槍口正指著自己的鼻子,距離只有不到5厘米。

那個保鏢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扣動扳機。

但巫冉仍搶先一步,頭部快速偏側,子彈幾乎是貼著鼻頭的汗毛飛射出去。

巫冉一手飛速抓住保鏢的槍,另一隻手順勢成升拳,狠狠擊中保鏢的肘部關節。

關節咔擦一聲折斷,保鏢也被力道震得雙腳離地,摔向玻璃桌。玻璃被保鏢壯碩的身軀砸得碎落一地。

金絲眼鏡看到了保鏢痛苦不堪的臉孔,身體向沙發更深處躲去。

巫冉剛才抓槍的手沒有鬆開,牢牢地奪下一隻槍後,他接著俯身撿起剛才癱軟昏迷的保鏢掉落在地上的手槍。

雙槍在手。

這時包廂門被推開,外面的小弟們魚貫而入,各個手中持槍。

「打死他!」金絲眼鏡指著巫冉大喊。

衝進來的小弟手中的槍械各異,但都沒有猶豫,槍口火舌紛紛竄出,槍聲震耳欲聾。

巫冉嘴角微微上揚,一個蟾步移出火舌的掃射範圍,來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金絲眼鏡身旁,他不慌不忙地坐進沙發,一隻胳膊摟住金絲眼鏡的肩膀,雙手的槍口指向持槍的小弟們。

金絲眼鏡嚇得臉色煞白,面目獃滯,額頭滲出絲絲冷汗。

看見自己的老大成了「人質」,小弟們都停止了射擊。

但。巫冉沒有停止。

雙槍開動!

隨著聲聲槍響,小弟們持槍的手一個接一個的爆裂,血霧和肉塊在包廂里飛揚。

彈無虛發。

只用了不到十秒鐘,所有小弟手中的槍都掉落在地,他們全部捂著被打爛的手哀嚎。

巫冉從沙發起身躍出,低身俯衝,在哭號的小弟中間迅速折回,拾撿起地上的槍械。

一下子懷中便是滿滿的戰利品。

巫冉站在小弟們和金絲眼鏡中間,扭頭看著金絲眼鏡說:「倒我數三聲,你脫掉衣服。」

「啊?」金絲眼鏡還沒有從驚愕中回過神。

「三。」巫冉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

「好!好!我脫!」金絲眼鏡開始解襯衣的扣子,手忙腳亂中解開一個都要好幾次。

「二。」

「好!好!馬上好!」金絲眼鏡歇斯底里地哭喊道,解扣子的手劇烈顫抖著,幾個扣子都是硬生生扯下來的。

「一。」

「好了!好了啦!」金絲眼鏡一下扯開了所有扣子,捋掉襯衫,向丟一顆定時炸彈般把襯衣和手邊的西服丟到巫冉面前。

巫冉半蹲下去著鬆開緊抱的雙臂,懷中的槍支嘩啦啦傾倒在地。

他抓過金絲眼鏡的襯衫,展開鋪到地上,然後將槍一支支摞進襯衫後,一疊,一裹,一系,然後再用西服一包。

「蠻結實的嘛,一看這衣服就是好材料。」巫冉自言自語。

他把打包滿槍支的衣服挎在肩上,看向金絲眼鏡。

金絲眼鏡已經脫得一絲不掛,用依然驚恐的眼神看著巫冉。

「……」巫冉臉上幾道黑線:「我沒說讓你脫褲子啊……」

金絲眼鏡一愣,立馬用雙手捂住私處。

巫冉踩著玻璃桌的碎片,腳下吱吱作響,他來到金絲眼鏡面前,提聲質問:「你們那所謂的風老大到底是誰?他為什麼要點名殺我?」

金絲眼鏡連忙搖頭:「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砰!

巫冉手中還留有的一把槍槍口正冒著白煙,金絲眼鏡身後的牆上出現了一個彈孔,距離他的腦袋只有幾豪米。

「我說!我說!」金絲眼鏡嚇得雙眼緊閉,「聽說是個外國人!像是西歐或者美國人!靠著赤手空拳就能殺人……」

小弟們幾乎都已經捂著被打爛的手逃出了房間,剩下的幾個還在地上打滾包括那個關節被打斷的保鏢。

「還有呢?」巫冉接著問。

「還有……還有……我知道的並不多,聽說他有像魔術一樣的武器,透明,看不到,卻能像槍一樣在遠處傷人,還有,還有幾個同伴,一個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還有幾個把自己裹在黑布里的人,他們都很厲害,殺人不眨眼。」

「殺人不眨眼」這個感概從一個黑幫分子嘴裡說出來實在有點諷刺。

十七八歲的少年!巫冉似乎明白了一些緣由。他抬起右腳踩在金絲眼鏡腿邊的沙發上,繼續問:「在哪裡能找到他們?」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了!這是很機密的事情,像我們這樣層級的小弟根本不可能知道!」金絲眼鏡的眼神從來沒這麼清澈過。

巫冉用槍口指著金絲眼鏡,金絲眼鏡的額頭不停地出汗,像瀑布般流下。

幾秒後巫冉收回槍口。

「喏——」巫冉看著一開始拿來的錢袋:「這些就當是我買槍的錢了。」

他說完看了眼滿地狼藉的包廂,接著突然加速沖向包廂另一面的落地玻璃窗——

腳下用力起跳,身體閃電般沖向玻璃窗,接觸的一瞬間,連子彈都打不透的鋼化玻璃像蛛網般爆裂,飛散在空中的碎渣環繞在巫冉身邊,跟他一起向一樓墜去。

只留下身後那個布滿焦灼彈孔和粘稠血肉的空間。

10.

早上聽阿晴說過,由於高三備考的緣故,今天低年級的會很早放學。

巫冉先把「買」來的槍支放在了阿晴家的衣櫃里,然後像普通人一樣坐捷運早早來到阿晴的校門口,等她放學。

手中拿著喜歡的可樂,隨意站在路邊,完全看不出這是個幾個小時前才剛剛與黑道進行了熱兵器交鋒的人。

「離期末考試只有不到一星期了!怎麼辦!」阿晴今天見了巫冉的第一句話就是牢騷。

「喔?那就抓緊複習啊。」巫冉敷衍道。

「嗯!老大說的很對!」跟在他們身後的甲乙丙丁四位同學同聲說道。

巫冉尷尬地白了他們一眼。

「這學期跟著馨儀逃課太多了,不知道還能不能進年級前十名,唉……」阿晴低頭嘆氣。

「!」巫冉被這一句話驚到:「什麼!你成績那麼好嗎?」

「那是——」阿晴瞬間露出自豪的神情。

「喂,老大。」跟著巫冉身後的乙同學湊上來在他耳邊輕聲說:「她雖然學習不怎麼用功,但成績確實一直很棒。」

其他三人一起點頭。

「喔,這樣啊……」巫冉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走了幾步之後,他突然發現還少一個人:「咦?怎麼沒見馨儀?」

「她堂哥有點外傷,她請假去醫院看他了,聽說傷情不大。」丁同學搶先答道。

說到馨儀,阿晴又開始眉飛色舞地描述著今天早上林老師再次被馨儀嗆聲的經過,惹得甲乙丙丁捧腹大笑。

幾分鐘後他們一個十字路口。

「好啦,你們今天的任務結束了。」巫冉對甲乙丙丁說。

「遵命老大!」四人異口同聲,「那我們先走了!你們兩個慢慢浪漫喔!」

巫冉嘴角抽動。

「真拿他們沒辦法……」巫冉自言自語。

四人向十字路口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沒走幾步丙同學突然伸手拍了拍了一個迎面走過的陌生同學的肩膀。

那個陌生同學帶著大大的眼鏡,鏡片上模糊一片,鏡框的一條腿還用膠帶纏住,一副學習學到生活不能自理的樣子。他抬頭看到了這四個在學校里愛惹事的霸王,膽怯地說:「想……想怎樣?」

丙同學突然愣住,用手拍了拍腦袋說:「沒什麼,沒什麼。」

「喂?你怎麼了?」甲乙丁也覺得丙有些奇怪。

「沒怎麼……只是覺得剛才發生的事情怎麼記憶那麼模糊了……」丙按著太陽穴說:「走了啦,又沒怎樣,大概是昨天晚上睡太晚了吧。」

「是不是又打太多飛機?」甲壞笑。

乙和丁也跟著大笑起來。

「打你個頭啊!」丙抬拳追著甲跑了起來。

不遠處巫冉回頭看到了他們四個嬉戲打鬧。

「像小孩子一樣。」巫冉無奈地搖搖頭。

「其實他們還蠻可愛的。」阿晴捂著嘴笑起來,「只是他們一下課就站在我教室門口,會把我們班同學嚇到的。你可不可以不再讓他們這樣了?」

「這也是為你安全著想嘛。」巫冉喝光了手中的可樂,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喔……快!快!捷運!」阿晴指著快要進站的巴士說。

跑了一大段,阿晴氣喘吁吁地趕上了捷運。

兩人坐進車裡,阿晴花了好一大會兒才調整好呼吸。

在阿晴的對面坐著的,是剛才丙同學伸手碰到的同校眼鏡男生。捷運來的時候他在比阿晴在更遠的地方,但趕上捷運後卻看不出有任何氣喘……這是運動員也比不過的體格吧!

那個眼鏡男生用不易被察覺的眼神若無其事地瞟著阿晴和巫冉。

阿晴當然沒有發覺什麼異常。

她只是覺得身邊的巫冉又開始沉默了,跟他講話他便敷衍幾句,不講話他就會一直沉默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上一次這樣還是從網咖出來去往賭場路上的時候。

當然,巫冉需要思考的東西確實太多了。

自從下午酒吧內出來之後,那些東西就盤踞在他的大腦里:

看來屍彌瞳應該又找到了一個聯手的歸序人,而且那歸序人執行歸序任務是從兼并黑道開始的。

現在擺在巫冉面前的道路並不好走。

一方面自從漫畫店裡的那兩人逃走後,原先的所有線索都已經斷掉,重頭再尋找起來相當困難。另一方面阿晴感染了劫因,如果被某些歸序人發現會把她立馬殺掉,所以阿晴需要保護,這便限制了巫冉的行動。

現在巫冉希望的是能遇到其他歸序人——當跟所有的歸序人達成約定之後,就不用再擔心阿晴的安危了。

二十分鐘後,捷運到站。

步行不到五分鐘,便來到了阿晴家。

一座二層小別墅,不大的院子顯得很別緻。

阿晴從正門進去。

「喵——」黃金梅麗跑到她腳邊來撒嬌。

「好乖喔——黃金梅麗。」阿晴撫摸著它的頭。

「喵——」黃金梅麗打滾。

黃金梅麗自從被收養後一直很乖,吃飯按時,也知道上廁所的位置,顯得特別有教養。只是偶爾出去瞎逛,但都會在飯點回來。

「姑媽我回來了。」阿晴在玄關處換好鞋子。

「阿晴啊,我跟你姑父等一下有點事情需要出去,晚飯已經做好了在桌子上,你記得吃啊。」姑媽在房間里喊道。阿晴的姑媽姑父有自己的貿易公司,所以經常會有一些應酬。

「喔!知道了!我先上樓做試卷啦!」阿晴說著小跑上樓,來到自己的房間門前,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黃金梅麗也跟著躥了進來。

「不許進來喔——」阿晴彎腰把黃金梅麗推出房間,然後反鎖上門。

巫冉早已經從窗口進來了。

阿晴的房間乾淨整潔,淡藍色調,牆上貼著動漫的海報,書架上的漫畫像繁殖過一樣滿滿當當。床單是史迪奇的圖案,書桌上也放著幾個史迪奇公仔。

這幾天里,巫冉一直睡在這間房間的地板上。說是「睡」,但實際上他需要時刻提防著其他歸序人的進攻,夜裡很小的動靜諸如風吹動窗戶或者汽車馳過的聲音都會把他驚醒。跟小女生住一起,最初還有些尷尬,但很快就適應了,阿晴除了偶爾問一下白痴問題外,其他時間都很安靜,聽歌,看漫畫,或是寫日記。巫冉一開始則十分無聊,除了用無線電關注新聞外無事可做,直到隨手翻看了幾本漫畫後,才找到了打發時間的辦法。

「等一下我姑媽他們有事出去,你終於可以堂而皇之地在我們家客廳吃飯了。」阿晴走到床邊拍手。以前巫冉都是靠買來的零食充饑,偶爾阿晴會從樓下帶上來剩飯。

「喔?這是不是應該喝罐可樂慶祝一下?」巫冉難得講句冷笑話。

「應該——喝——十——罐!」阿晴向後一跳,身體摔到床上,枕邊的一本日記掉在地上,一張照片和一朵已經風乾的小黃花從裡面滑了出來。

巫冉走過去撿起相片,上面是阿晴和爸爸媽媽的合影,大概由於看得次數比較多已經有點模糊發黃了。相片背景是公園裡的鞦韆,裡面的阿晴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坐在鞦韆上,耳朵上夾了一朵小黃花,臉龐很漂亮,但沒有笑,相反在她兩邊的爸爸媽媽倒是笑的很開心。英俊挺拔的爸爸,美麗大方的媽媽,如果沒有那件事,這該是多麼讓人羨慕的一家三口。

「原來你的淚痣是遺傳媽媽的哇。」巫冉指著照片里阿晴媽媽的同樣位置的淚痣說。

阿晴從床上坐起,從巫冉手裡接過照片,撫摸著說:「這是我和爸媽的最後一張合影,那天明溪山有一處山坡漫山黃黃的萱草,非常漂亮……」

說著說著以前的一幕幕又從腦海泛起,竟不自覺地掉淚了。

巫冉自知觸碰到了阿晴的傷心處,連忙躲到了一邊。

時間過了很久,阿晴從回憶的沼澤中走出,擦乾眼淚。

肚子是有點餓了,她想。

「我去看看姑媽走沒。」她從床上下來對巫冉說。

但巫冉背對著她坐在地上毫無反應。

「劫匪先生,你怎麼啦?」阿晴繞到他面前說。

只見巫冉盯著擺在地上的一個用襯衣打包的包裹看得出神。

「這是……」阿晴也蹲了下來,跟巫冉一起看著包裹。

半分鐘後,巫冉抬頭看了看阿晴說:「有人動過了,這個結我不是這麼打的……」

「什麼!不可能!我姑媽和姑父是不可能進我房間的!」阿晴雖然不知道包裹里是什麼但卻十分肯定家人是不會做出偷窺她房間這麼無聊的舉動的。

「希望是我記錯了吧……」巫冉不安。

「阿晴——」樓下姑媽在喊。

「我下去一下。」阿晴輕聲對巫冉說。

走下樓去,姑媽和姑父已經穿好正裝,看樣子應該是去出席一個商務晚宴。

「桌上有飯菜,抓緊吃吧,不要涼了。」姑媽囑咐阿晴。

「知道啦姑媽,外面天要黑了,你們開車慢些——」阿晴沖著他們擺手。

「要抓緊做試卷喔。」姑父說。

「知道啦——」阿晴加快擺手。

「喔,還有,醫院寄來一封信,也在桌子上,信里說讓你看個有助於緩解精神壓力的圖案,但我看就是些奇怪的圓圈,你去看看吧,我們走啦!」姑媽和姑父轉身出了門。

阿晴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她小跑到到餐廳,看見了滿桌的豐盛飯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巫冉——下來吃飯啦!好多好吃的!」阿晴沖樓上喊道。

她忍不住拿起刀叉想先嘗嘗這些美味,但視線卻被桌邊的一封拆開的信吸引住。

這就是姑媽說的那封信件吧?

距離阿晴上次父母去世後去精神病院看抑鬱症已經過去好多年了,雖然醫院每年都會寄來詢問信件,但阿晴實在不想再和「精神病院」這四個字再有任何交集了。

她拿起信封,取出信件。

猶豫。

不知怎麼,又想起了去世的父母,鼻子一酸,忍住淚水。

先打開了第一張。短短的幾行字,意思是這是抑鬱症的後期療程跟進,為的是通過一幅圖案來緩解病患的精神壓力,促進抑鬱症的恢復。

沒必要吧?阿晴想。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早就沒事了!別說抑鬱,現在的自己可是開朗的不得了。

她把信扔在桌上,又拿起刀叉,繼續做了美食的俘虜。

先嘗哪一口呢?視線在每個菜上都停留了幾秒,最終鎖定了豬扒。

等等……阿晴轉念一想又停下了筷子。

怎麼腦子裡老是想著那信件……不煩了,先看看也無妨吧!

她的視線仍然沒有離開美食,只是伸手去夠信件。

來回摸了幾下卻居然沒有摸到信件。

「咦?」阿晴驚奇地朝剛才放信封的地方看去。

「啊——」她尖叫起來,飛快後退了幾步,然後蹲下朝桌底看去,確認之後又站起來墊著腳尖環視了一周。

那封信件,消失無蹤。

刀叉從指間滑落。

阿晴家門外,捷運上的那個眼鏡男生站在街道對面,臉上浮現出陰冷的笑容。

11.

一陣尖銳刺耳的汽車鳴笛聲響起!

李憶克從恍惚中被拉回現實。

「找死啊!沒長眼睛啊!」汽車司機拉下車窗伸頭罵道。

「抱歉!抱歉!」小李拚命點頭哈腰。

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小李逃離了馬路,來到了街道上。

不知道這幾天是怎麼了,這樣危險的交通場景已經遇見好多次了。

自從四天前莫名其妙錯過跟萱萱的約會後,自己的精神狀態就一直不太好,總是出現奇怪的游神,回過神來時已經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了,晚上也經常做一些奇怪的夢,並且能感覺到同事們也在背後議論著自己。

「看那個人……聽說……那個不行……逃走了……哈哈……」小李隱約聽到過女同事們的這樣講自己,他想反駁,因為事實上他並不是逃走的。但他又無從反駁,因為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從公司離開,然後兩個小時候出現在一個陌生街角的。

現在,他連根萱萱解釋的勇氣都沒有!

他想去問問醫生,或者跟朋友去訴說,但心裡卻有一種力量遏制著他,封住他的口,不讓他說出去。

小李試過幾次,特地約了朋友去酒吧,可是想開口的時候卻怎麼也說不出話。

去看心理醫生,但是雙腿卻邁不進醫院。

去找驅魔道士,結果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道士留給他幾道黃符,搖搖頭就走了。

反正不管他怎麼試,就是無法向別人講出這件事情!

真是見鬼!

活見鬼!

就像思維被剝奪一般,恍恍惚惚。每到下班的時間就會發作。自己不是真的卡到陰了吧?要不要請幾天假呢?

小李邊想邊加快步伐向租住的房子走去。

要在下次發作之前回到家,然後把自己鎖在房間里!這是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繞進狹窄的小巷,垃圾桶邊里溢出的垃圾散落,牆壁上布滿五顏六色的塗鴉,隔幾米就有一扇窗戶,但玻璃內個個都是窗帘緊閉。。

巷內有些昏暗。

正是夕陽光盡,路燈未明的時刻。

幾隻蟲子撞在了他臉上。

他伸手在面前揮舞,不停地碰到蟲子。

「什麼啊!」他隨手抓住一個,使勁碾了碾。

伸開手掌,借著微光看去,一隻黑色的帶翅膀的螞蟻蜷曲在他掌心。

小李知道長翅膀的螞蟻屬於生殖蟻,不足為奇,但是這隻實在是有點大,大概有兩厘米多。

還沒等小李仔細觀察,那飛蟻就在掌心一個翻滾,六足撐立起來。

它撲閃著翅膀,突然張開巨顎,猛地咬下去。

小李覺得掌心一陣劇痛,連忙甩開飛蟻!

「干!」小李緊抓著被咬的手掌罵道,鮮血從掌心流下。

他抬腳向落在地上的一隻飛蟻狠狠踩去,腳再次抬起的時候,飛蟻卻又飛了起來,彷彿安然無恙。

這時他注意到垃圾桶邊一隻老鼠正被螞蟻包裹著。

一陣厭惡感從他心裡泛起。

小李拿起手中的文件夾拍打起從身邊飛過的越來越多的螞蟻。

邊打邊走,彷彿一次槍林彈雨中的突擊。

走到小巷中間的時候,一個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知道嗎?螞蟻是自然界的天秤。」

小李回頭看去,只有空蕩蕩的小巷。

他又驚恐地回望——

兩頭都是,無人的小巷……

見鬼!真的卡到陰了!快點走出這裡,到有人氣的地方去!諸位好兄弟,千萬別找我啊!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小李立馬拔腿向前方走去。

忽然,小李感覺自己的雙腳被一雙手扼住,無法動彈。

在這背陰的小巷裡幾乎已經沒有了陽光,小李陷入了超負荷的恐懼中。

「誰……」他顫抖著問,不敢低頭看腳下。

「我問你知不知道螞蟻是自然界的天秤,你應該回答知道或是不知道,而不是拔腿就跑,你這個沒禮貌的傢伙。」那個聲音是個年輕的男聲,語速很快。

「我、我、我、我、不、不知、知道。」小李牙齒打顫。

「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男聲逼問。

「不、不知、知、不知、知道。」小李已經快暈眩了。

「拿你沒辦法了,唉。」男聲居然嘆了口氣:「那我告訴你吧。蟻體雖小,數量龐多。蟻力雖弱,合勢剛強。微不起眼,卻遍布寰宇。物種原始,卻職司森嚴。它總在至弱和至強之間尋求一種精妙的平衡。」

男聲一停,繼續說道:「而現在,它將成為善與惡的仲裁官。在它的天秤之上,逾界者無處遁形。

小李面部抽搐,顫抖著向下看去。

借著病入膏肓的微弱光線,他看到一群黑壓壓的螞蟻纏繞住他的雙腳,像黑色液體般起伏流動著。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小李絕望地問。

螞蟻伴隨著那個聲音一點一點往他雙腿上攀爬:「當波函數發散的時候,我是佛經中的宇宙之本阿賴耶識,我是衍生陰陽、朝聞之則夕死可矣的道,我是摩西辟開紅海的神跡,我是奧林匹斯山上眾神的嘆息——」

這時兩側牆壁上的路燈突然亮起,小巷被光線瞬間填滿。

「——當波函數坍縮的時候,我是,蟻、行、常!」

小李驚慌地張望著,終於在一扇窗戶玻璃的映照里看到了自己的後背。

他後背上聚集著一大團黑壓壓的螞蟻,而這團螞蟻的正中間,圍繞的是一張年輕的男人臉!

「你!你要幹嘛——」小李歇斯底里地嘶叫著。

那張臉開口,用一貫的快語速回答說:「你被這個世界裡的一伙人感染了一種叫『劫因』的東西,所以成了這世界裡不安定的因素之一。留著你的話,會有很大的隱患,所以必須把你殺死。這幾天像你這樣感染了的普通人有很多,我詳細詢問過幾個,但都得不到任何線索,所以也就不再浪費時間詢問你了。剛才只是臨死之前陪你玩玩而已,你要知道,殺多了人其實很乏味的。當然,我知道你們很無辜,但沒有辦法,這是正義。現在,行刑時刻正式開始——」

更多的螞蟻從地下縫隙中鑽出,以飛快的速度蔓延到了小李全身。

「為什麼!我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這是哪門子正義!」小李用盡全力掙脫,但蟻群卻像鋼索一樣鎖住了他。

「我說過了,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平衡。」在小李背後的那張臉訕笑著——「正義,需要代價。」

那張臉迅速消融分解成了無數只螞蟻。

「蟻·蝕象。」

小李凄厲的呼喊很快被蟻群淹沒,黑漆漆的螞蟻密密麻麻地蠕動著,他的身軀在幾秒內被飛快地吞噬乾淨,連血跡都沒有留下。

一個生命就這樣從世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吞噬完小李的蟻群重新聚集起來,呈現出一個背部隆起的人形。

很快,人形最外面的螞蟻開始吐出一種分泌物,分泌物迅速凝結成皮膚和衣物,大片大片地渲染著那個人形。

最後,呈現出一個穿著棕色運動裝背著暗綠色大登山包的年輕人。

風吹日晒的粗糙皮膚,俊朗的五官,及肩的頭髮紮成黑人樣式的小辮子,一副觀光客的打扮。

「第十六個了呢。」歸序人蟻行常說。

「斥候蟻現在盯梢的還有多少?」一個穩重蒼老的聲音從蟻行常背後傳來。

不知何時,一個手持拄杖,穿著灰色古代長袍的長須老人,和一個高高瘦瘦,背著一把大劍的紅髮盔甲男人站到了蟻行常身後。

「確定的感劫體還有十五人,這個數目還在增加中,平均每個人我都派了至少十隻斥候蟻去盯,除了他們會莫名其妙的在街上遊盪外,從他們的衣食起居和人際交往看來,幾乎沒有共性,從中幾乎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哎呀呀,越來越麻煩了。」蟻行常擺著頭說。

「先留著吧,實在覺得沒有觀察價值的時候再殺。」老人的臉上盤橫著皺紋,鬚髮花白,灰色長袍一塵不染,與他的沉穩氣質不同,他手持的黑色木手杖最上端,雕刻著一隻面目猙獰,尖牙利齒的惡鬼。

「魔老先生,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仁慈了?在我看來反正有劫因的東西都會造成這世界的擾動,早殺晚殺都一個樣,還不如趁早殺掉,專心致志去尋找真正的劫,你說是吧,火刃煜灼?」蟻行常說完扭頭看向背著巨劍的紅髮和服男人。

「嗯……嗯?」身高將近2米的紅髮男人在這上面似乎沒什麼觀點。

他看上去有三十多歲,紅色頭髮如火焰般豎立,身穿淺橘色武士鎧甲,耳朵上掛滿了各色造型複雜的耳墜,背後的巨劍也是通體赤紅,劍護柄上有一個黑色的五芒星圖案。

「哎呀呀,火刃君,你總是這麼淡定,我發誓你是我見過的最無趣的歸序人了。」蟻行常拿他沒辦法。

「嗯……」火刃煜灼依然一臉嚴肅,不起波瀾。

在這條不起眼的破陋小巷中,昏黃的路燈照耀著,凌駕於這個世界食物鏈的三個至高存在。

12.

地上的啤酒罐像陣亡的士兵,吃了一半的外賣披薩在張著大口的包裝盒中安眠,沒洗過的衣物隨意地躺在地板上,那年過生日的時候前同事建宏送的PS2早已落滿了灰塵。

這就是宇那原明吾在距離刑事局僅不到一公里的單身公寓里租住的屋子。

父母的房子還有宇那原和未婚妻雅雯的婚房在他們去世後就都被宇那原賣掉了。按宇那原的說法,他不想睹物思情。

幾分鐘前,他剛跟屍彌瞳通過電話,關於屍彌瞳感興趣的那幾宗案子,仍然沒有進一步的發展,線索似乎就此斷掉了。屍彌瞳說,他好幾次想對俘獲的那兩個怪人進行審訊,但那兩個人一旦意識稍微清醒就用盡全力反抗,還企圖咬舌自盡,於是不得不繼續給兩人注射「假死針劑」。

現在的宇那原,已經完全相信了這幾宗案子不是單純依靠自己就能解決了的。

「超自然」案件就要依靠「超自然」自身來解決。

他決定全力幫助救了他一命的屍彌瞳。

局裡上層關於案件的討論內容,他都第一時間告訴屍彌瞳,而且對於阻止「巫冉」這件事,宇那原也儘力說服了劉長官吩咐警員們多多留意,凡是遇見跟漫畫店事件的目擊者描述的黑衣男人有相同特徵的人一定要仔細排查。

除了做到的這些之外,其他的真是毫無頭緒。

宇那原小心翼翼坐在沙發上,腦子飄蕩的全是無法對接上的線索。被那兩個怪人弄傷的腿部還隱隱作痛,繃帶和石膏對行動的影響很大。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接聽後建宏的聲音從那頭響起:「喂!隊長!我把那幾起事故的遇難者資料都發你郵箱了。」

「喔,謝謝。」宇那原敷衍著掛斷了電話。

宇那原離開沙發,向電腦桌走去,無意間又看到了那台覆蓋灰塵的PS2。他苦笑,這台PS2就是建宏送給他的,當時他對建宏說:「你會送給聾子無線電嗎?」意思就是送一個別人不感興趣的禮物還不如不送。他記得當時建宏滿臉的尷尬。其實宇那原對建宏這個小夥子的印象很好,但不知怎麼老是對他壓抑不住火氣,也許是建宏那一張人畜無害的面孔讓人容易產生責難他的衝動吧。

他來到電腦前,打開了好久都沒有用過的郵箱,裡面的未讀信件堆積了上百封,大部分都是垃圾郵件。

建宏的郵件在第一個,附件的文檔和圖片有很多,郵件的正文寫著:不要讓方隊長知道是我發的。

看到方隊長這三個字,宇那原又浮現出那個鷹鉤鼻的形象,他就像個厭惡又揮之不去的蒼蠅。

郵件里的這些資料只要宇那原到刑事局去申請就能拿到,只是他懶得拖著疼痛的腿走到刑事局,所以才讓建宏通過郵件發給他,既方便又快捷,但由於沒經過程序,屬於違規,讓方彥平知道的話肯定會借題發揮,不知道搞出什麼事情。

回想起跟方彥平的過節,宇那原也並不是完全怨恨他。

在其他人看來,似乎最初的結怨就是因為從刑事局入試開始宇那原處處比方彥平優秀,後者嫉妒心強烈導致。但宇那原知道,一開始自己和方彥平的關係非常友好,甚至雙方都把對方當做最好的朋友。

真正的結怨是從宇那原和雅雯戀愛開始的,而在此之前,雅雯是方彥平的女朋友。

做為刑事局的警花,開朗颯爽的雅雯不乏追求者。方彥平當時用自己傻裡傻氣的執著贏得了雅雯的傾心——但僅僅是傾心而已,私底下只牽過手,公開場合從來沒向人表明過關係,雅雯並沒有把自己的未來放心教給他。

後來的發展,是狗血的言情劇。宇那原也愛上了雅雯,不知情的他也展開了對這個熱情洋溢的女孩的追求,優秀的宇那原讓雅雯淪陷,在愛情的領域裡,並沒有白紙黑字的契約。

於是,三人的關係重新洗牌。

曾經的朋友成了死敵。

這種敵對的關係從雅雯去世之後,沸騰到了頂點——

「叮咚。」

門鈴聲響。

宇那原看了看錶,夜裡十點鐘了,有誰這個點會來?

「誰?」他隔空喊道。

「外賣。」門外一個年輕的聲音喊。

宇那原看了看桌上的沒有吃完的披薩,對門外人講:「不是我,我已經叫過了。」

「喔?這裡不是B座502嗎?沒錯,就是這裡。」門外人不依不饒。

宇那原撐起受傷的腿,走到門口,向貓眼看去。

門外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生提著外賣包裝袋,面帶微笑。他一頭短髮,帶著大大的眼鏡,鏡片布滿上指紋和髒兮兮的油膩,鏡架的一條腿還用膠帶纏上。

「我都講了沒要外賣!滾!」宇那原發火,轉身走開。

門外的人沒有再敲門。

宇那原回到電腦前,火氣漸漸消了。

他突然想,剛才那個年輕的外賣員一副書獃子的模樣,怎麼會想到做兼職外賣員這種事情?

這個疑問一閃而過,很快消失,他專心查看起建宏發來的資料。

打開附件,裡面有十一起近期的交通事故死亡的死者檔案。

短短三天內,意外死亡事故激增,這引起了宇那原的懷疑。

既然自己追查的案件是超乎邏輯的,那麼不妨從其他不合邏輯的案件查起。

宇那原開始埋頭整理這幾起案件。

十一起車禍,從目擊口供來看,全是因為死者步行擅闖車道所致,那些死者左顧右盼但目光獃滯,不顧交通信號燈,甚至在車流湍急的高速車道都敢上前,有幾起看上去甚至像是自殺。

林XX,36歲,前職業拳擊手,現海鮮店老闆。

鄺XX,22歲,公司業務員。

張XX,26歲,保險業務員。

張XX,58歲,小提琴家。

廖XX,52歲,公司業務員。

李XX,24歲,無業,宅男。

王XX,45歲,巴士司機。

王XX,30歲,女,家庭主婦。

柯XX,40歲,女,社會護工。

周XX,37歲,女,餐廳服務人員。

蔡XX,33歲,女,幼稚園老師。

這些死者的背景完全沒有交集。

究竟是什麼導致他們這樣的?

宇那原把他們的教育背景,工作經歷,婚慶狀況,醫療檔案甚至社會誠信記錄都翻看了一遍,完全找不到交集……

宇那原沒有放棄,他反覆的翻看資料,頭腦里的推理工作室插上了電源,全線開動,飛速運轉。

幾個小時過去了,直到凌晨,卻仍然一無所獲。

宇那原嘆了口氣,揉揉酸澀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屍彌瞳在咖啡館裡對他說的那句話:記住,現在的這個世界正以你未曾想過的樣子運轉……

是啊,越來越不像現實了……

他睜開眼睛,看到了屏幕上新郵件的提示。

凌晨十五分……又誰會在這個時間段發郵件?

宇那原好奇地看向發件人地址:台北縣慈急精神病院。

心臟猛一停頓,緊接著又跳動起來。

好久沒看到這個名字了……作為以前那裡的病患,宇那原實在不想想起與之相關的那段黑暗的日子。

強行驅散馬上要湧來的回憶,宇那原點開了郵件。

「尊敬的宇那原先生,恭祝無恙……」正文是一堆很官方的說辭,大體意思是為了配合抑鬱症的後期治療,需要讓他看附件里的一張圖片。

一張圖片能緩解精神壓力?宇那原並不相信,但仍隨手點了DWON。

下檔完畢,回到桌面。

滑鼠移向圖片的快捷方式……

等等。

一個想法從宇那原腦中冒出,不斷生根發芽,蜿蜒攀升。

抑鬱症!

作為輕微的精神疾患,抑鬱症像感冒般不太會被注意,警方也沒有進行相關的取證。並且精神病院對於這類疾患的病情是有保密義務的。

所有的死者資料里都沒有相關的檔案。

屍彌瞳的那句話又傳到耳邊:現在的這個世界正以你未曾想過的樣子運轉……

未曾想過的樣子,運轉。

沒錯。回到剛剛的那個疑問,有哪家醫院會在凌晨給病患發郵件呢?

宇那原把滑鼠從圖片的快捷方式移開,回到郵箱內,仔細查看了下未讀郵件。

光是台北縣慈急精神病院的郵件就有十封。從三天前開始,每天都有兩到三封,最離譜的時間是凌晨三點。

宇那原點開那些郵件,發現所有郵件的正文都是一樣的而且附件的大小也一樣。

為什麼會發那麼多次?看來醫院很想讓我看到這信件……文中並沒有說看過後要給回應,如果我看過了,他們就沒有理由再繼續發郵件了,只有他們知道我沒有看過的情況下,才會不斷發來新的郵件。

照邏輯來推論應該是這樣沒錯。

但是,他們怎麼知道我有沒有看過郵件?

再等下!第一封郵件的地址是三天前……

三天前正是第一個交通事故遇難者的死亡時間!

彷彿一道強光閃過,宇那原頭腦中的所有線索全部對接上!

兩年前發生在他身上的那場悲劇的怪異之處也跟現在的線索契合到一起。

種種的推論都反覆對宇那原告誡著同一件事情——

「不要看那張圖片!」

「不要看那張圖片!」

「不要看那張圖片!」

繁華台北的一個陰暗角落裡,兩個聲音在低聲交談。

「那個光頭怎麼樣了?」第一個聲音說。

「1001已經完全恢復了,只是頭腦依舊不靈光。」第二個聲音。

「現在還沒有歸序人的消息嗎?」第一個聲音又問。

「沒有。」第二個聲音回答。

「難道是那個叫什麼催眠蛛網的東西失效了嗎?或者那個歸序人已經離開了台北?」第一個聲音有些急躁。

「天讀的催眠蛛網是絕對不會失效的。」第二個聲音十分平靜。

「你就這麼肯定?」前者問。

「當然。」後者語氣堅定:「天讀在這幾年進行心理治療時早已在每個『羔羊』的頭腦里都植入了一組催眠語言,只要通過一定規律的圖案或者其他暗示刺激,就能讓催眠語言產生規則排列,從而可以命令他們做任何事情。這次天讀給羔羊們的命令就是尋找那個有預言能力的歸序人。關於那個歸序人的體貌特徵,都已經在詳細編寫進給羔羊們看到的圖案中,通過這圖案能刺激們產生催眠命令。不要小瞧羔羊的數量,那可是數萬個哨兵。另外,歸序人也不可能離開台北,因為他的目標是我們!」

「但願吧,嘿嘻嘻嘻嘻嘻嘻……」前者摩拳擦掌,「我可是很期待,一場像樣的戰鬥……」

台北,暗潮湧動 之章

本章揭示的情報——

歸序人

淡水區發現一名女歸序人的裸屍。

塔繆爾·御風者和屍彌瞳短短時間內已經歸攏了台北前三大幫會。

新歸序人蟻行常的能力是操縱異種螞蟻,他還有兩個未知能力的同伴。

按小安塔莉的話來解釋:「歸序人是誕生於三維世界的高維度生物,可以在三維世界之間來往,他們可以不受三維世界的一些客觀規律的約束。歸序人的要做的事情是『歸序』,也就是消滅劫,只有完成歸序後歸序人才能離開有劫的世界。歸序人在三維世界中也有像劫一樣的獨立性,即他們的存在不會引發歷史的『蝴蝶效應』。歸序人不會受時光流逝的影響,但前提是要不斷地執行歸序任務,一旦中斷執行,便會以5—10倍的速度衰老。每個歸序人都有一個自己初誕生的世界,他們在那個世界裡像普通人一樣生活,直到發現自己擁有超乎尋常的能力,這時黑袍老人就會找到並告訴他們關於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從此,他們便無法在初誕生的世界中停留太久,因為停留就代表中斷執行歸序任務。另外,同一個世界裡,尚未謀面的歸序人之間不能特意留下讓對方尋找到的記號,否則將會自動死亡。」已謀面的歸序人,則沒有這個約束。

獵序人

獵序人也是高維度生命體,他們的目標是獵殺歸序人。

獵序人的舌面有黑色六芒星的圖案。

同一個世界裡,外來的高維度生物不能超過13個,一旦數量達到13個,除非全部死亡或離開,否則新的高維度生物無法進入。

食劫者

天讀使用催眠能力構建起一個連接上萬人的『催眠蛛網』,可以通過圖像或語言來指揮被催眠者。催眠蛛網已經開始運行,目標是找到歸序人巫冉。

與天讀通電話的人自稱擁有了兩個「量子人匙」。

劫方已知狩甲和狩乙行動失敗。

劫方準備率先出擊,主動尋找歸序人。

對於「劫」的詳細解釋請翻閱本章第8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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