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學習筆記:奧斯維辛與神正論

以色列阿,你要聽。

——Deu 6.3

寫在前面

本文起源於一次對奧斯維辛中猶太人的宗教表現與神正論的比較閱讀,但是,奧斯維辛中的猶太人顯然不是基督教徒;將本文歸於基督教學習筆記下,是為了處理上的方便,再則,本文切入的神正論多少是三位一體的神正論。

集中營,饑饉,洪水,死去的嬰兒,地震,謊言,搶劫,殺人,強姦,許許多多的罪惡或苦難出現在世上,這引發了一個自然的問題:全善全能的上帝為什麼缺位了?

神正論(theodicy)即是對這一類問題的一種回答,它由theo(神)dike(正義)兩個希臘詞語組成。簡單地說,神正論是為了應對這樣的問題而被創造的:「如果上帝是全善的,而且是全能的,那麼世界上為什麼會存在著惡?」這是一個古老而常新的問題,這個問題與許多其他神學問題一樣,在奧斯維辛之後經歷了考驗與重構。讓我們來考察一下神正論的古老傳統,這個傳統可以追溯到聖奧古斯丁,甚至更早。

在這種古老的處理中,惡的存在被解釋為一個穩定的自然秩序和人的自由意志的必然結果,上帝不願干涉人的自由意志,這幾乎已經成為了基督教的基本原則,而人的自由在伊甸園裡就已經走了樣。既然如此,惡就是不可避免的。然而在這種處理中,上帝的全善體現在何處?

我們可以借用聖安塞姆的著名判斷,斷言在這裡質問神實屬不當。但是,這質問來自於邪惡與痛苦,我們無法對痛苦無動於衷,這樣的處理很難說服我們。我們有別的處理:上帝既然不願干涉人的自由意志,那麼當自由被誤用,上帝能做的不過是提供一些處理方法。上帝會調停,忍耐,反抗,指引,甚至,在時機成熟時,承受邪惡與痛苦,設身處地地對之負責,並以此引領其他人。在這樣的世界裡,苦難、邪惡、死亡與自由難捨難分,但上帝對之負責,希望與愛從中生髮。

這顯然是三位一體的上帝,在這種處理中,邪惡甚至開啟了某種善。那麼,我們是否能夠說,邪惡從某種角度上看仍然是善?生理上的痛苦與死亡一樣,在永恆的生命中有重要的功能?

如此我們就可以從人類的立足點來看待邪惡,但是,在我們作為旁觀者看待邪惡時,總是會感到比親歷者更強烈的衝擊。在我們了解奧斯維辛時,我們會震驚於其中上帝的缺位,甚至憤怒地審判上帝,並對之加以尖銳的諷刺(埃利.威賽爾)。奧斯維辛猛烈地動搖了人類的良知底線,有的人把它解釋為上帝對猶太人罪惡的審判,即使歐洲人已經這樣做了十幾個世紀,但奧斯維辛實在是太邪惡了,大多數人完全無法接受這種解釋,他們認為這是對生者和死者的侮辱。看上去三位一體的神正論失效了。

但是且慢,如果三位一體的神正論真的在這裡失效了,那為什麼猶太人作為災難與浩劫的親歷者,卻仍然保持了對上帝的信仰?猶太人們在集中營中祈禱、祈福、讀安息日托拉,他們甚至在進入毒氣室的門時,依然念誦著「我相信」、「以色列阿,你要聽」。所羅門對其的描寫非常細膩動人:「大難臨頭,他們困惑不解,但他們的虔誠戰勝了邪惡。按傳統的說法,他們已經做好準備去『尊崇上帝之名為聖』。甚至在災難最深重時,他們還在表達對上帝的愛。」

恰恰是災難的親歷者常常(但不總是)保持著信仰。這提醒我們:我們並不知道在災難的最深處,災難的親歷者和上帝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怎麼能夠斷言上帝沒有參與到奧斯維辛中呢?責難上帝的許多觀點都是旁觀者的論斷,他們自以為能看清何種情況下何者最重要,即使某個受害者暫時放棄了信仰,這也不是他與上帝的最終關係。在對上帝的關係上,只有上帝有最終的發言權,其他人只能保持沉默。

我們回到了聖安塞姆的論斷,一路上經歷了光明與黑暗的對立,痛苦與豁然開朗,以及深處無法窺見的神秘,最後歸於疑惑。我們發現了邪惡的黑暗神秘與上帝的光明神秘的融合,這讓我們困惑不解。

這不是這樣的疑惑第一次出現,也不是最後一次出現,質疑、苦悶、討論與堅持構成了神正論中甚至是整個信仰中常見的循環,並且反覆出現。這是面對邪惡的問題,辯論無法應對——這畢竟不只是勝負,誰能在苦難前開口呢?

但無論如何,我們知道有許多人在絕境中堅持了信仰,這些生當所生死當所死的人在生死的最深處發生的事情我們無法窺見,但我們知道有許多人直面至惡,並窺見了各種神的至善。在這種至善與至惡的交接中,許多神正論方法出現並消失。但神正論真正的核心,就藏在這種堅持者中,他們帶給一位新的信仰者信賴所託,維繫了信仰並帶來了希望。

我們的討論始於罪惡苦難,終於聖徒式的人物。我們只最後提一點——耶穌是一個這樣的人物的絕好範例:他總是被認為與最不堪的邪惡有牽連,並始終值得信賴,這再一次響應了三位一體的神正論。


推薦閱讀:

清明節理應去上墳燒紙錢祭拜祖先,基督徒(奶奶)說那是犯罪,不能去燒紙錢?
刀劍的宗教?
清教和新教是一樣的嗎,有什麼區別?
雪相法師:有人說佛陀及他的所有功德都是上帝創造的?
基督教為什麼不專門建一個供人懺悔的網站?

TAG:神学 | 基督教 | 大屠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