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祖偶像：溫暖的時光機

本來要先寫女團的，然而上個月看完吳海英補了一陣神話，昨天又隨手打開了水晶男孩無挑特輯結果一口氣看完三集哭成狗（向所有有過粉絲經歷的童鞋誠意推薦），就臨時把這個話題提到前面來寫吧。不是分析和「乾貨」，只是一些感想，不僅僅關於老團，也關於正當紅的偶像，和飯著他們的我們。

一直以來，我都一邊覺得把「偶像」和「歷史感」放在一起是件很詭異的事情，一邊又止不住地把它們放在一起思考和想像。若是說一個千百年的歷史，愛豆實在是曇花一現不值一提的東西；但十年二十年對於一個人來說，並不是可以輕易忽略的歲月長度。更何況，這個世界的情緒強度實在太大，喜怒哀樂都曾那麼強烈，以至於當我們離開那個世界時，總有種恍若隔世的距離感。

日本偶像的潮流來得更早也更持久，但認真地把這種現象當作一個故事來講，認真地把它當作這個時代歷史的一部分，認真而坦誠地把它視作這代人生命體驗的一部分，做得最好的還是《請回答1997》。第一次看97的時候，我對一代團的知識近乎空白，只對KangTa無論如何還有些眼熟。近幾年，從GOD到水晶男孩，老團們一個個地回歸，加上一直都在的神話，本就越來越擁擠的偶像市場，德高望重的大前輩們也來要一杯羹，其實是很難辦的事情。沒有比偶像世界更溫暖的地方，也沒有比偶像世界更殘酷的地方。有一眼萬年忠貞不渝的粉絲，也有跟著潮流誰紅飯誰的粉絲，然而他們曾經一起喊著和你永遠在一起。你甚至無法說，在他們說出這個熱烈的誓言的時候，有誰在說謊。在那個激情澎湃的瞬間，或許確實所有人都覺得能陪你們走到天長地久，然而偶像和粉絲之間的「約定」，沒有任何約束力可言。當一個團體自然而然由盛轉衰，或是猝然解體，粉絲哭過傷過沮喪過，有些留下，有些離開，有些不再關注這個光鮮亮麗的世界，有些則去追尋下一個光鮮亮麗的組合，而更多走過路過的人，自然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於是你知道，現在還能有底氣回來或是不走的人，必定是曾經站上過頂峰的，所以GOD和水晶男孩一發片還能摘下音源榜首，神話則史無前例地出到了第十三輯，各家回歸演唱會依然滿席，可以用「風采不減當年」來發通稿；但他們一定也知道，如今回來，不復當年的日暮感，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當KangTa不聲不響地發了迷你1輯幾乎無人問津，上柳熙烈寫生簿只能和如日中天的後輩一起唱餓了龍的時候，當水晶男孩聲勢浩大地回歸卻被（也已經被很多人視為前輩的）SHINee拿走所有同期一位的時候，當神話發了專輯先行曲只求在泡菜人民起床之前在melon不要掉出前100的時候，誰都知道，這已經不是他們的時代了。

所以KangTa說，正因為知道大家都在期待HOT回歸，反而更謹慎了。也正如殷志源所擔心的，不知道該讓少女們的初戀留在最美好的那一年，還是讓她們重新見到曾經朝思暮想，但終究與曾經不同的我們。

然而現在還留下的粉絲，也早已不再是見誰都要誇自家愛豆最好不服來戰的心境，相對地，或許只剩下最簡單的想法：不論好壞，就只是想陪著他們，多看看他們而已。

我明白，若是冷血一點，你可以說，他們不過是賣個情懷，為了再賺一筆才回來的。但畢竟總不僅僅是這個原因吧，那些台上台下的熱淚盈眶，無論如何也不能用一個「錢」字解釋全部。少女們用最好的時光愛他們，而被瘋狂愛著的那些歲月，那些被現實壓在心底，但身體還全都記得的歲月，又何嘗不是他們像夢一樣的好時光呢。

而對我來說，我也很感謝他們回來，感謝他們不走，他們就像活生生的時光機，在自己的偶像如日中天的時候，像是可以看到他們的未來，和我們的未來。

而偶爾這樣把眼光放遠些，其實可以看透很多事。

聽著老一輩的歌有一種擋都擋不住的過時感的時候，會想著十五年後若是突然聽到現在把編曲和曲風誇上天的主打歌，是不是也會一邊覺得土爆了，一邊應援口號還是能脫口而出；若是突然聽到Growl是不是也像現在聽到Couple一樣，覺得不管過去多少年都還是一樣好聽。

看著姜成勛放到現在當紅愛豆序列里也毫不遜色的凍齡美貌和少年氣質，覺得現在各自吵著誰愛豆是「真的帥」，誰的是「濾鏡帥」，真的不會有結果。十五年後重新來到公眾面前，能如此把隔代團的粉絲第一眼就帥到震驚的，才是真門面的威嚴。

此處宜放圖，真的好帥，真的凍齡，我是服氣的TAT

（放圖結束）

著凡是有神話成員參加的節目，最後大家都會一起擺出神話的手勢，會覺得隊內爭番位爭鏡頭爭資源甚至爭獨立，真的是幼稚的事情，十多年後，每個人在各自的領域闖出一片天，而所有人都記得你最初的原點，是多麼燃的一件事。

看著水晶男孩上所有節目都對HOT念念不忘的樣子，會突然覺得，有一個門當戶對，狹路相逢的對手，也未嘗不是種莫大的幸福。那時候，白家和黃家一定也沒日沒夜地撕過打過，但十多年過去了，水晶男孩的隊長在劇里成了HOT文熙俊狂飯的老公，在德和Tony成了同居合作夥伴，無挑計劃游擊演唱會的時候會想著其實不光Jekki的粉絲會來，HOT、GOD甚至神話的粉絲也會來，問到有什麼期待，會說希望HOT回歸，兩家能來一次聯合演唱會，Jekki會坦然地說那時候羨慕HOT的MV和打歌服，會覺得當時還是比不過HOT，而HOT也能笑著在節目里說，那時候裝作不在意Jekki，但私下還是會偷偷去看對方的放送，想著怎麼才能比過他們。看著這些，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在想，EXO在三代團一騎絕塵當然也好，但要是能有一個宿敵一般旗鼓相當的對手，雖然現在會辛苦很多，很多年後，會不會更多一種「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動呢？

風物長宜放眼量。很多爭吵和憤怒，都會隨著時間飄散，當我們從四處刷大字報無上光榮的年代走到除了輩分新的人氣團可以全面碾壓自家的時候，還能留下的人，還能留下的心情，或許才是這段經歷真正開始發光的地方。

神話上Radio Star的時候，金九拉說他們的PD一直都在念叨彗星，給彗星準備了好多問題，是神話的超級粉絲。上RM的時候，節目組也很懂地把神話的各種顏色都弄成橙色，聽說「各個節目組裡都有神話粉絲」是神創一直引以為豪的事情。

我同系的一個學姐是東神老粉，本科讀完去香港讀了碩士，回來做了娛記，因為人生小目標是採訪到東神和賺足夠的錢開公司把五人東神簽過來重聚。

和我一路一起飯日圈的大親友常常和我說，我得變得更好，變得足夠好了才能挺胸抬頭地去日本見他，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

偶像對很多人來說，並不是閑來無事的消遣。有的因此決定了職業道路，有的因此自灌無限量勵志雞湯，用最俗套的話說，就彷彿是，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想。

和偶像的距離更遠些，也是一樣。即使如很多人所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但我們也確確實實，在同一個時代，同一個世界一起生活著。

有時候翻看一下新增的關注列表，有一些童鞋的簡介上會寫著「追星用小號」之類。似乎很多人和幾年前的我一樣，把偶像的世界和現實的世界一刀切開，那個日常形象的自己，並不敢說自己在追EXO，追少女時代，追BIGBANG，追SJ，追韓流，因為大眾固有印象太強，說出來就會被嘲笑，被不以為然，會有人對你說，你怎麼也追這些東西呢？

最理所應當地接受我最瘋狂追星時期的人，是我媽媽。當時為了把下載下來的視頻、照片、電子書通通刻錄存檔特意買了刻錄機，房間門口貼著海報，寫作業時候一邊外放音樂一邊跟著唱，看KAT-TUN演唱會DVD的時候媽媽來送水果還會拽著她安利：媽你看我們家小龜多帥啊啊啊啊啊。

以至於時過境遷，我已經從日飯圈轉到了韓飯圈，暑假回家看EXO視頻的時候，媽媽路過還會問我一句，當年那個你們家小龜呢？現在不飯啦？

還算飯嗎？不再買CD，寫真，甚至連劇都追不全了。只是還關注著幾個資訊博，設密碼的時候需要數字就習慣性地用他的生日，看到入社、出道和很多紀念日，還是會下意識地頓一下，發一條沒幾個人看得懂的微博。

而在媽媽這麼一問以前，我從來都以為這只是我一個人的記憶，一個人的事，並沒有認真想過，我身邊的人，其實都在因為我而與那個世界產生過些微的交集。那些名字，畫面，也都悄無聲息地，被「安利」進了身邊的人們的生活里。

而近幾年來我還愈發明白，「安利」的不二法則，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好。

自己變得越好，身邊的人就越會收起他們的成見，願意認識和了解你喜歡的人們。「這個組合連TA都喜歡，說不定真的有什麼很值得喜歡的地方」，「這個人我聽TA說過，TA好像是這個人的粉絲」——這樣的隱形「安利」，比發100條朋友圈表白和大字報來得更有效。說他們是這個時代歷史的一部分，不僅僅是因為那些大字報，更因為人。是我們把他們連入了這個時代，在不經意間，他們就那樣和會寫入世界歷史的大事件一起，成為很多人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像《請回答1997》的獨白那樣：

「當年的冬天滿世界都是離別。Nostradamus說的世界末日並沒有到來，但對我來說世界末日要好一些。水晶男孩在那一年突然說要解體，憤怒的粉絲燒掉了無辜的趙英裘的車子，2001年HOT哥哥們也要解散，天都塌下來了。紐約世貿大樓被撞毀，仁川機場建成了，之後韓國也出乎意料地進入世界盃四強，盧武鉉當上了第十六屆韓國的總統，超級颱風來襲，從首爾到釜山只要兩小時車程的時代來臨了，就這樣，充滿希望的21世紀來臨了，我們的九十年代就這麼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雖然沒全忘掉只是故意無視他，可是我的90年代即使心會忘記，我的身體卻依然記得，突然遇到當時迷戀的他，我又馬上回歸1997的瘋狂粉絲狀態了，我以為已經結束的90年代又重新開始了。」

無論會不會再次遇見，記得就是記得。那是我們偶像世界的通行證，是我們投入青春換來的私人時光機，裡面滿滿的，都是我們用力活過的證明。若是多年之後真的還能再遇見，那就一定要帶上寶寶一起去重溫自己的少女夢；如果不能，那就在家裡放上DVD，指著永遠年輕肆意奔跑的少年告訴下一代的小傢伙，那是媽媽除了你外公外婆和你爸之外，曾經最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