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屈的六百塊
那是在我在大學時發生的一件事情。至今它還記憶猶新。記得我剛上大一的時候,因為性格比較大大咧咧,所以和舍友玩的都挺開的。宿舍里雖然只有四人,但每個人都真心相待。我仍然記得那些歡快的時刻,因為那時大家都很年輕。
其中,我和一個叫小素的女孩子玩得特別好。她的家裡很窮,父母都是農民,連上大學的錢都是借來的。儘管有這樣的家庭環境,她不得不省吃儉用,為自己的生活費找兼職。但在我印象中,她一直都是極為樂觀的人,經常充當大姐姐的形象。我很佩服她,不僅僅是因為她的樂觀與堅強,還因為我自己家裡曾經陷入過極度貧窮的境地,我對那種生活深有感觸。所以,有時吃飯點了些好菜,我都會忍不住往她的碗里夾,這也導致了我養成了給別人夾菜的習慣。
有一天,當我們四個正在宿舍裡面看書的時候,一個青年女人背著個包走了進來。她非常熱情地問我們要不要做兼職工作,並告訴我們,她們公司決定在學校旁邊新開一個分店,要請一些學生幫他們掃樓發傳單,一張給兩毛錢的報酬。我們宿舍的人聽了,都非常動心。要知道,一張兩毛錢,要是發的多了,也不是個小數目。看我們動心了,她繼續說:「我們這個任務是有綁定另一個工作的,也就是我們公司需要一些關於這些產品的可賣價格的數據。你們可以帶著這些產品去其他宿舍,問問那些同學的價格,把價格寫下來取平均值之後填寫這張表,如果做完了就可以給我打電話,一張我們公司將會給150塊。」說完,她向我們出示了身份證以及工作證來證明她沒有說謊。
只不過那時的我們不知道,這些看似很靠得住的理由放在現在其實輕而易舉的就會被擊破,但那是作為農村孩子,150塊就是我們半個月的生活費了,別提我們了,我想是誰都會動心。
見我們高興地答應了,那個阿姨就從背包里開始翻出了一樣又一樣的小飾品給我們講該怎麼描述,並說每件飾品我們只需支付三塊錢的折舊費就行了。看到飾品其實沒有那麼多件,我們也就答應了。
誰想到她之後從背包里翻出了一袋戒指和一盒耳環,說這些耳環和戒指只用調查花型就行了,而這些戒指和耳環有幾百個,三塊錢一個的費用,我們已經承受不起。最後算出來的費用有一千六百多。那個女人向我們承諾,她會先把這些貨物押在我們這,我們只需繳納折舊費,明天等她來送廣告單的時候,她會現付工資,而工資加起來也會有一千多。其他的兩個舍友看到要交那麼多錢,明智的選擇了退出,就只有我和小素在那裡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個女人熱切地看著我們,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了該工作是怎樣的賺錢,又一再向我們保證她們公司是絕對可靠的。就只有我和小素傻乎乎地交了1226元的押金。那個女人很開心地說,明天她就來送廣告單。
然而第二天,伴隨著那個女人的電話的關機和學校發出的緊急通知,我們才知道被騙了。一聽到那個消息,我整個人彷彿掉進了冰窖里。我悔恨的不是錢,而是自己竟然會被騙這樣的事實。而對於小素而言,每人的六百塊似乎是一件巨大的恥辱,因為這是她兩個月的生活費。那天晚上,宿舍陷入了巨大的沉默里,悲傷的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沒有被騙的舍友也不發一言,她們沒想到自己明智的舉動沒有拯救被騙的舍友。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悔恨的淚水肆意流淌。
之後給媽媽打電話報告情況,媽媽一開始非常生氣地罵了我一頓,見我很內疚,最後還是安慰我:「沒關係,人還在就好,就當是為社會這個大學交學費了。」放下電話的那一刻,我還是不爭氣的哭了,一是因為自己的行為不僅沒有為家裡減輕負擔而是增加了負擔,二是突然深刻地感受到,當自己悲傷的時候,父母是最深沉的安慰。我時時回憶起曾經的悲傷時刻,因為不幸而悲傷痛苦,所幸那時都會有人站在我的身旁,給我以支持和力量。這些力量像是一股暖流,每當回憶起仍會感到溫暖。
只是,小素就沒有我這麼幸運了。由於家庭原因,她被騙了錢也不跟家裡說,只能通過其他的兼職和節省生活費來彌補這個缺口。再多的痛苦和悔恨,也只能由自己來承擔。之後的很多天,小素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安靜而沉默,每頓飯也就只有簡單的青菜。跟她吃飯的時候,我有時會假裝很不在意地向她的碗里夾肉,假裝很開心地跟她聊天,但更多的時候是陷入了一種令人難堪的沉默中。有時候我想,這種沉默中似乎有著對於生活的悲苦感,只是那是我還不懂罷了。
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太多的騙子和受害者。有時我會憤憤地想,騙子究竟為何而存在?難道每個人就不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去獲得應該獲得的生活嗎?當然,這個世界是極為不公平的,有很多人並不一定想踏踏實實地工作。
從此以後,那每個人的六百塊就像成為了我們內心的魔障,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不去觸碰內心的傷口。我們也可以開心地歡笑,認真地學習,那冤屈的六百塊彷彿被時間的長河漸漸沖走。只不過,當我在看到「兼職」這兩個字或者是看到上門來發傳單的人,內心總是會被刺痛一下。雖然誰都不提起,但不代表誰都會忘記。之後,我們都有參加過許多各種各樣的兼職,第一次被騙的經歷也慢慢被遺忘。
等到快大學畢業,大家準備各奔東西的時候,小素跟我說:「你還記不記得那時候我們兩個人都被騙了六百塊?」我心裡一驚,但還是裝作平靜的問:「怎麼啦?」小素說,「其實我有一件事情一直瞞著你。那個騙子之後又給我打回了六百塊,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不過那個時候因為家裡的原因,我沒有告訴你。。。。希望你能原諒我。。。。。」
我假裝大度地說:「哎呀,我早就忘記了。。。這樣更好,沒想到那個騙子竟然還良心發現。。。你不打算請我吃一頓來補償我嗎?」然後我們兩人大笑,又開始歡快地討論起中午吃什麼。。。。
或許小素永遠都不知道,那六百塊是我給騙子發了很多信息(很奇怪那騙子沒有換手機號,不過是虛擬運營商的,所以找不到所在地),最後騙子良心發現了吧。雖然很替小素高興,但心裡突然有點空落落的感覺。我倒但願小素什麼都沒說,因為這樣,那冤屈的六百塊就能夠永遠停留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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