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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秒速5cm》,每個人都曾為承諾,行過漫漫長路

1.

小學時,班上關係和我最要好的女生叫祝鳶。

其實本來我和她是沒什麼交集的,那個時候下課了,男孩子聚在一起討論灌籃高手和半條命,女孩子會聊流星花園和許紹洋,相互之間實在沒什麼共同語言。

二年級剛開學不久,我媽給我找了個素描培訓班,想培養我的美術素養,順便轉移下我在電腦遊戲上的注意力。

培訓班裡有很多人,我唯一認識的,就是祝鳶。

由於人多,老師不可能每個人都細緻地照顧到,便安排她來給我答疑解惑。

那時候的她,很內向,和不熟的人溝通會害羞,進素描培訓班幾個月了還只和幾個老師說過話。

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小孩子總希望有個伴吧,她就莫名其妙地搭上了我這條「賊船」,開始和我「鬼混」在一起。

她喜歡看書,喜歡音樂,喜歡畫畫,除了素描培訓班,還報了個鋼琴課,然後每次跟我聊天都吐槽鋼琴班的一個男孩子有多邋遢,「長得丑還沒有戶口」,我還得陪著一起吐槽,不然會被掐。

由於平時看的書比較多,她總是時不時地給我講故事,趙子龍單騎救主,武松酒後駕虎,聶小倩和寧采臣衝上雲霄……每次都聽得我津津有味,最後被她帶入小說這個大坑中,到現在都沒爬出來。

當然,我是絕不可能只做一個聽眾的,打小我就無師自通地悟出了一個道理,對付女孩子最好使的就是——吃。

本市最好吃的糖葫蘆、酥餅、湯麵等我都了如指掌,培訓班一放學我就帶她去吃,然後再送她回家。

很多個周六的下午,夕陽西下,我手插褲袋走在街上,肩膀上斜挎著一個帆布包,裡面裝的是我倆的畫筆和畫紙,她在一旁邊走邊吃張叔家的糖葫蘆,兩個人個子小小的,影子卻拉得很長很長。

2.

說實話,對於我這種從來不好好學習的人來說,認識祝鳶之後,真的是抱了根粗壯的大腿。

之前,每次交作業想找個模版參考一下,最後都會發現那幫哥們兒空的特么比我還多;找那些好學生吧,他們又愛裝,我這麼有骨氣的人,就是給他們跪下他們也不借給我,那你說我還怎麼玩嘛。

但認識她之後,我就農奴翻身做主人了,能閑到工工整整地把作業謄一遍再交上去的程度。

那時候,班上的陣營是按學習成績來劃分的,像我這麼勤奮的人,關係好的當然是打瞌睡、聊八卦、看漫畫的那堆人,既有男孩也有女孩。

但祝鳶大概是太過於內向,她在好學生的陣營里都沒有朋友,都不知道認識我之前她是怎麼過來的。

認識我之後,她也加入了我的陣營,除了學習成績沒變,行事作風和我們越來越像,性格也逐漸開朗起來。

大概是出於對好學生的「尊敬」和好奇吧,那群學習不行整事兒帶勁的兄弟姐妹們也把祝鳶當自己人看,有個妹子還約她周末一起去打耳洞。

不知道她那次膽子怎麼那麼大,居然跟著一起去打了耳洞,但怕被父母發現,一直不敢戴耳釘,最後耳洞又長合了。

對於那個時候的女孩子而言,一起打了耳洞就像交了投名狀,互相就是姐妹了。

現在雖然過去十幾年了,但兩人的關係仍舊親密得像小時候一樣。

好到,讓我羨慕。

3.

好景不長,一學期後,有人整事兒了。

本來,大家都是小學生,願意學習的認真學習,願意偷懶的認真偷懶,互相沒影響到,那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但總有一些人,會被班主任的「糖果」誘惑,把同學那不算是「罪行」的事情向班主任揭發。

我們小學班主任老李也挺厲害的,每次都不懂得保護自己的「線人」,在課堂上都是指名道姓地表揚一番,就差發獎狀了,搞得「線人」越來越少。

對於賣隊友的人,除了把他揍一頓,有太多的方法讓他不開心了。

但那一天,我們終於回想起了曾經一度被老李支配的恐怖。

那節課是她的數學課,她拿著書進教室的時候,班上的同學還在小聲地聊著天。

「啪!」書重重地拍在講桌上,聲音的分貝高到全班同學集體顫抖。

「大家挺開心的嘛。」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們。

教室鴉雀無聲。

「這期中也過了,我看大家學習都不在狀態,這節課也沒必要上了,拿來給大家換個座位吧。」

同學們發現這時候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凝固如冰雕。

「張龍,你跟朱丹坐一起去。」

有幾個還沒瞧出啥情況的哥們兒發出了鬨笑聲,但很快就識相地閉上了嘴。

張龍跟朱丹關係很好,兩人不光互相幫助,有時連午飯都一起吃,大概是好到了讓老李覺得有些詭異的地步。

「我不搬!」張龍咬著牙,淚水已經在眼珠子里打轉了。

朱丹畢竟是妹子,已經哭了。

「你倆不是關係好嘛,老師讓你們更進一步嘛。」

幾個學習成績好的學生髮出了嗤笑聲。

張龍低著頭,幾滴淚水掉了下來,他在強忍著。

「搬不搬!」老李喊了一聲,如雷貫耳。

「反正你倆學習也就那樣了,還不如抓緊時間談個戀愛,是不是?」

張龍的手放在桌上,骨節已經捏得發白。

我小聲朝那邊說:「阿龍,搬吧,多大事兒啊……」

「欒牧!還有你!」老李突然沖我喊道,這一聲響喊得我快窒息了,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

4.

「你搬過去,跟祝鳶坐一起。」她冷漠地說著,話語裡面沒有一絲感情。

我坐在那兒,腦中突然間一片空白。

我唯一能思索的一個念頭就是——把她害了。

「祝鳶,你這孩子啊,這麼好的成績,跟著他們混什麼混。」老李「苦口婆心」地說,「聽說你還打了耳洞?你下次是不是還跟他們去酒吧啊?」

「沒有…我…我…」祝鳶也哭了,泣不成聲,應該是很委屈吧。

我心一橫,站了起來,抱著桌子往祝鳶那邊走,也不管桌上的書嘩啦啦掉了一地。

「李老師安排了,我就照做,您是對的。」我把桌子放祝鳶旁邊,沖她眨了下眼睛,又回頭去收拾掉在地上的書本。

老李冷哼了一聲,站在講台上看著我走來走去的找書。

「這次期中考試,我們班成績很差,我覺得,主要還是班上風氣不太對,你們這談戀愛的談戀愛,打耳洞的打耳洞,哪來心思搞學習啊。」

老李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要不是李浩同學跟我說,我都不知道你們現在都這麼懂事了,他是個好孩子,值得表揚。」

李浩,老子***!

5.

事兒還沒完。

第二天,老李還把我們家長叫了過去。

我媽屬於演技派家長,老李還只是開個頭,她就神情肅穆,幾句狠話說得咬牙切齒,還附帶恨鐵不成鋼的怒視。

老李被我媽的演技征服了,怕她一怒之下回去把我打出問題,還幫著勸說小孩子犯錯很正常,要慢慢引導。

其實我知道,回家後最多罰我洗個碗,然後該幹嘛幹嘛。

相比之下,祝鳶的爸爸就太耿直了。

老李講完整件事,他很驚訝地說:

「就這麼點事?這麼小的年紀,只是好朋友嘛。」

「好朋友?」老李的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個調,「什麼事兒都在一起,擺明了是早戀嘛!」

「嗨,李老師,鳶兒的性格我知道,她哪懂什麼早戀嘛!」

「祝先生,你這麼偏袒你的女兒,讓我這個班主任還怎麼做。」

祝鳶的爸爸眉頭皺了皺,說:「我沒偏袒,是你自己想得太狹隘了。」

「誒,你這人…」老李臉氣得通紅,「居然說我狹隘?還真是第一次見這麼沒素質的家長!」

「你說誰沒素質?你這個班主任真的…」

我和我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倆吵起來,最後祝鳶的爸爸用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抱著祝鳶走了。

第二天,她爸帶著她來收拾東西,準備轉校。

送她出校門的路上,她爸爸還笑著摸了摸我的頭,說謝謝我照顧祝鳶。

不知道有意或者無意,他說去一邊抽根煙,留下我和祝鳶兩人在校門邊站著。

祝鳶說,她會給我寫信,她說沒人給我借答案我得認真看看書,她說她的素描畫暫時放我那裡別弄丟了。

我他么到現在都留著那些畫。

我就說了一句:

「有時間我來找你玩。」

5.

祝鳶轉到了Y市的一所小學,那時候從我們市到Y市還沒有火車,坐汽車要十二個小時。

她給我寫了很多很多信,大概是因為到那邊去了沒什麼朋友,心裡憋的慌。

我只給她回了幾封信,我想,有些話當面說比較好。

是的,我一直在為去Y市做準備。

十二月初,我給她寫信說,這個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五,我會來Y市。

有天在家吃飯,我跟我爸媽說月底我要去Y市找同學玩。

我媽手上的筷子沒拿穩,掉在地上。

我爸被飯嗆到了,咳嗽了好幾聲。

「該不會是過去見哪個小姑娘吧?」我爸一臉沉重地說。

我心裡一驚,脫口而出:「咦?你怎麼知道?」

「哈哈哈……」我爸和我媽笑出聲來,「兒子你演得還真像那麼回事…」

靠…歪打正著,難得講句真話,他們還以為我在配合他們演戲。

「兒子啊,你一個人跑這麼遠,安不安全啊?」我媽終於意識到了我才小學四年級這個事實。

「嗨,媽你放心,我都這麼大人了,沒問題的,到了那邊我同學招待我,都說好了的。」

我媽點了點頭,我爸從錢包里拿了五百塊丟給我,教育我做人要大方點,該花錢的地方不要省。

靠…這麼順利,我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6.

我坐得那班車是周五晚上發的,第二天早上就到,在我的計劃中,就是睡一覺那麼簡單。

發車的時候,天上淅瀝瀝地下著雨,外面溫度很低,車窗上凝結了一層霧氣,城市耀眼的霓虹燈被模糊的一片斑斕,像融化了的冰一樣失去了稜角。

當時的心情,既興奮,又忐忑不安。

過去這麼久了,不知道相互間的感情,會不會只是一個照面就疏遠了呢?

在這些沒來由的思緒中,我漸漸睡著了,睡夢中,祝鳶把作業遞給我,讓我把答案抄完了趕緊交上去,但我打開作業一看,上面全是空白,我驚愕地抬頭,老李站在我面前,冷眼看著我,手上拿的是祝鳶的素描畫,他一把將畫紙撕成兩半……

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耀眼的光線湧進眼中,刺得雙眼生疼。

車窗外一片白茫茫,原來下大雪了。

我看了看錶,已經十一點了!

一問旁邊的小哥,才知道大雪封山,車子繞行另外一條路,車速也被限制了,起碼還要三個小時。

晚到這麼久嗎?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那時候手機還沒普及,完全聯繫不上她,我除了聽天由命,什麼也做不了。

她會一直在那裡等我嗎?

我既期待,又怕到時候希望落空,心裡只剩失落。

7.

重重的剎車聲響起,到站了。

我看了看車窗外,都是陌生的面孔,失落一下子迸發出來,心臟像沒有力氣了似的抽搐,嘴裡一陣苦澀。

其實心裡早就已經知道答案了,她不可能等著么久的。

我失魂落魄地朝售票處走去,準備買張返程票回家。

一進候車廳,我愣住了。

空空蕩蕩的候車廳里,祝鳶縮著身子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似乎是睡著了。

我走過去,脫下外套給她蓋上,自己坐在一旁。

真是傻啊,在這睡覺,也不怕被人拐跑了。

我嘆了口氣,手托著下巴,歪著腦袋打量她熟睡的樣子。

她比之前瘦了很多,頭髮也剪短了,隨意地披散在肩部,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的外套我沒看見過,看來是新買的……

她睜開眼睛,「啊」了一聲,匆忙坐起身。

「咋了?」我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沒…沒什麼…」她看清楚是我後,神情緩和下來,「你到了啊。」

「是啊,路上大雪封山,改道過來,晚了好久。」

「這幾天高山上雪確實下得挺大的。」她說著,把散亂的頭髮紮起來,「坐車坐了這麼久,你肯定餓了吧?」

「餓到不餓了。」我無奈地笑了笑。

「這樣啊…那就先不吃了吧,我也沒怎麼餓。」她一臉認真地說。

我身子一歪差點沒摔到地上,這丫頭怎麼還是這麼耿直。

8.

「誒,問一下,你在車站等了我多久?」

我和她坐在一家小麵館里,一人面前放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我問這句話時,她正在把她碗里的面往我碗里挑,已經挑了一半了。

「沒多久,昨晚上在那兒過夜罷了。」照她挑面的這個勢頭,她應該只準備喝湯了。

「我靠,你到底是接我還是離家出走啊?」

她撲哧一聲笑了,聳聳肩,說:「貧嘴還是貧不過你。」

「祖傳的。」我吃著面,嘴裡含糊不清地說,「你就不怕我不來嗎?」

「你不來我就去找你去,又不是不知道你哪個學校哪個班。」

「有道理,畢竟我的底細都被你摸透了。」

「是啊,小木子,還不乖乖地吃面。」

我差點把嘴裡的面噴出去。

「讓我幹啥都行,這外號可千萬別外傳啊。」

扒完面,我把筷子朝桌上一扔,抬起頭,正對上她的目光。

一剎那我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說什麼。

她也一言不發。

就這樣凝視著,我看見她晶瑩剔透的鼻尖襯著亮光,微微翕動,月白的臉上透著淡淡的紅暈,耳垂上還留著耳洞長合的淡痕。

哪怕許久不見,這熟悉的感覺卻沒變。

看著她,我輕輕地說了三個字。

「久等了。」

她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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