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動物到上帝，跨越萬年的愚蠢

身為人類，我們不可能脫離想像所構建出的秩序。每一次我們以為自己打破了監獄的高牆、邁向自由的前方，其實只是到了另一間更大的監獄，把活動範圍稍稍加以擴大。

——[以色列]尤瓦爾?赫拉利《人類簡史》

如果上帝寫一本關於地球的百科全書，那麼人類會佔多少篇幅？一半？還只是一章或者一節？可能都不是，人類或許只是這本書中一個有趣的腳註而已。

在這種上帝視角下，人類就會顯得格外渺小，只不過是地球上千千萬萬的物種之一。今天介紹的這本暢銷書《人類簡史》就是以這樣的視角去看待人類這個愚蠢的物種。

講真，李好帥對歷史的了解比較膚淺，但幸好這也不是一本典型的宏觀歷史書。它不是歷史學，這本書更像是作者通過廣闊的視野，把歷史、生物、文化、經濟、哲學多重視角串聯到了一起。並且還跳出了人類中心主義，像是從衛星上看地球，從上帝視角看人類這一物種的發展演化。

整本書的寫作和翻譯都是行雲流水般，處處能感受到尤瓦爾?赫拉利這位以色列學者的博學、人文關懷和想像力，甚至你還能感覺作者嘗試回答了人類從哪來，到哪去這個終極問題，可以說是一本很驚艷的書。

但在這裡，還是要提醒一點，我們在讀這類觀點刺激、角度新穎的書的時候，一定要打起精神。一些新奇的、甚至有些顛覆性的、反直覺的觀點，可能只是把一些學科的基礎知識，換了一種角度呈現而已。對於書中的觀點一定要保持克制地去吸收。

舉個例子，書中有這樣一個說法：所有人類都是早產兒。哎喲這觀點夠刺激，為什麼呢？因為我們的祖先，隨著腦容量越來越大，胎兒的腦袋也越來越大，如果不趁嬰兒的頭比較小比較軟的時候早點生出來，那麼分娩的難度和分娩時女性的死亡率就會非常高，頭太大了不好生嘛。

所以相比於剛生下來就能站立的小牛小馬，或者是哺乳幾周就能獨立覓食的小貓，人類嬰兒的出生時間就相對早很多了。這是一種進化的選擇，在生物學上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但通過「早產兒」這個角度去闡釋，就會覺得這種說法很刺激很酷。

那話說回來，雖然書中觀點有博眼球的嫌疑，但畢竟也是本值得一讀的好書，那這本到底應該怎麼讀？我有一個笨辦法：就是配合更多的書一起讀。

這本書描繪的人類發展演化，像是一棵參天大樹，但這棵樹的樹榦過於粗壯，枝葉無比繁茂，各部分盤根錯節，只通過一本書的角度去了解人類發展還遠遠不夠。所以在讀這本書不同章節的時候，如果能配合上各領域更具體的書一塊讀，這樣一路下來，對於構建知識體系大有裨益。那具體還有什麼書推薦，我們邊說邊聊。

二、腦洞的勝利

大約10萬年前，地球上生存著許多人種，有智人，魯道夫人、尼安德特人，還有我們聽說的比較多的北京猿人，也就是直立人。

但現代人類，並不是上面說的這些人種平行演化而來的，全世界人類的祖先都只有一個，就是智人。我們中國人的祖先不是北京猿人，也是智人。

早先的智人跟其他曾經生活在這個星球上的人種相比，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優勢，甚至在體型上，可能還處於劣勢。那個時候不同人種間的技術水平也都差不多，都會用火，會製造一些簡單的工具。

那為什麼經過了幾萬年的發展和演化，只有我們的祖先智人生存了下來？這就是這本書嘗試回答的第一個重要問題。

大約從7萬年前開始，我們的祖先智人彷彿一下子脫胎換骨了，從非洲出擊，把其他人種一點點的都趕出了這個世界，包括北京猿人。使得智人能夠看上去脫胎換骨的原因，就是書中提到的認知革命——在智人當中出現了新的思維和溝通方式。

我們知道，幾乎所有動物都會和同類交流：看到老虎來了，猴子會通過叫聲提醒其他猴子「有老虎」；發現了食物，螞蟻會通知自己的同伴，然後成群結隊一擁而上，螞蟻之間也有精密複雜的溝通方式。

當然這種溝通，智人、北京猿人都可以做到，可人類語言真正最獨特的功能，並不在於能夠傳達「這有食物」或者「那有老虎」這類信息，而是能夠傳達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物的信息，也就是能夠討論虛構的事物。我們的祖先在幾萬年前就會開腦洞了。

這腦洞一開可不得了，虛構的事物，能讓人類擁有想像，更重要的是人們可以一同想像。從部落的巫師號召人們圍繞著圖騰跳舞、到宗教的發展人們有了共同的信仰、再到古老城市和帝國的建立、甚至我們如今的現代商業社會，無一不建立在虛構的基礎上。

舉個例子，現今世界90%的金錢，都是虛擬的一串串數字，不是能握在手上的鈔票。而商業社會能夠持續運轉，就依賴於人們對這些貨幣共同的想像。再比如我們說一個公司是法人，法人不是人，只是我們擬制出來的人，也是一種想像。

所以從這種角度說，一個企業的創始人和一個部落的祭祀或者巫師相比，沒有本質差別，說穿了就是講故事，並且說服聽眾相信這個故事，商人和律師放在幾萬年前，就是部落中「法力強大的魔法師」。

前短時間英國公投脫歐，引發了很多關於國家和民族的探討。國家和民族這些概念，不也是一種共同的想像嗎？讀到這裡，關於書中認知革命部分，推薦配合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想像的共同體》一塊讀，你可能會覺得很有趣。

我們說回智人，如果你是一個智人，想聯合隔壁部落的人一起去攻打山另一邊的尼安德特人。想要號召他們，你光給肉不行，還得讓他們相信，跟你一塊去打仗，未來會有更多的肉。但未來的肉看不見摸不著，就只能靠語言和想像去描繪了。說到這裡是不是有很多小夥伴想到了自己的老闆呢？

所以，智人有了共同的想像，才有了大規模合作的基礎。這樣就會在人數優勢和合作效率上，比其他人種強大得多。也正因如此，才會是智人統治世界。

三、史上最大的陷阱

我們的智人祖先，在過去幾萬年的時間，都以採集和狩獵為生。可是到了大約一萬年前，人類開始逐步專心於耕作植物、飼養動物，放棄了採集狩獵的生活，步入了一場農業革命。

傳統上人們認為從採集狩獵的生活轉變為農耕生活是一種進步，人們再也不用面對外出時的艱苦、危險和不安定了。然而這種解釋只是人類的一廂情願罷了。

原始採集狩獵的生活，要比我們想像的好得多。那個時候人類攝取的營養更加豐富：今天找到了一堆果子，明天挖到了幾顆蘑菇，後天又捕獵到了一頭牛。並且採集狩獵生活要求人們經常爬樹、奔跑，更符合人類天性。

我們猜想的那種被猛獸吃掉或者吃毒蘑菇死掉的情況，其實並不經常發生。別忘了，智人已經生存了幾萬年，早就對他們所生活的自然環境了如指掌。

農耕生活，雖然會帶來食物總量的增加，但並不意味著人們會吃的更好或者營養更豐富。更何況為了伺候植物，人類不得不彎下腰把身體圈定在這一小塊土地上，我們的脊椎、膝蓋、腳底都需要付出更沉重的代價。

農業革命使單位土地上能養活更多的人，就導致更大量的生育，人口爆炸，糧食需求就又跟著增長，農民就更加辛苦，到頭來生活質量反而更差。

早期人類農耕生活並不是圖中構想的場景，實際情況要惡劣得多。考古學家已經證實，許多地區的早期農民，跟採集狩獵為生的人相比，身材更矮小，營養更差，人均壽命也較低。

赫拉利說，農業革命是史上最大的一個陷阱。那既然採集狩獵的生活更舒適健康，為什麼人類會選擇走上了農耕這條路？書中在這裡就又出現了一個很新奇的觀點：人類以為自己馴化了植物，但其實是植物馴化了人類。

農業革命這一部分，建議結合里查德?道金斯的那本《自私的基因》一塊看，和這本書遙相呼應。一個物種演化的成功與否，只看這一物種的DNA在這個星球上分布的數量，基因不在乎個體是否快樂幸福。

從植物的角度來說，稻穀、小麥、地瓜、土豆，最早只是山裡的雜草，而如今遍布世界各地，大片大片的田地都種植著這些作物，可以說在演化生存方面，這些植物非常成功。

更重要的是，這些植物沒有發生根本的變化，它們還是在地里長著，生存環境沒有改變。而人類為了種植作物，卻不得不永久定居在莊稼旁邊，徹底改變了原有的生活方式，不再外出採集狩獵，被圈進了屋子裡住，所以到底是誰馴化了誰？

農業革命的本質就是讓更多的人卻以更糟糕的狀況活下去。如果問你，為了增加人類基因在這個世界上的數量，希望你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你會同意嗎？我想大部分人沒有這麼高的覺悟吧，但歷史卻這樣發生了，所以說，農業革命就是一個陷阱。

農業革命這個陷阱，雖然使個體的生活質量降低，但由於糧食總量的增加，再加上我們前面提到的共同的想像，就出現了不需要為食物發愁可以專註於想像的一群人：君主、哲學家、神職人員這些精英階層，這些人逐漸構築起了城市、王國和金字塔，就才有《漢謨拉比法典》這種追求秩序的結果，也才開啟了人類社會文明的篇章。

麥加聖堂繞行的朝聖者

智人通過認知革命和農業革命，一步一步走到了奴隸社會，封建社會，帝國主義，資本主義。這時我們再回顧歷史，又有一個新問題出現在我們面前。

我們說中國的百年屈辱史是從鴉片戰爭開始的，那為什麼在當時是英國軍艦停到了我們的港口，而不是我們的軍艦出現在歐洲。同樣的問題還有好多種版本，為什麼是西班牙人征服了南美洲，而不是南美的印加帝國征服了西班牙？為什麼是英國人殖民了北美，而不是北美的印第安人征服了歐亞大陸？

可能有小夥伴會說，那是因為歐洲科技領先，有槍炮，後來又有工業革命，那麼問題又來了，為什麼工業革命發生在歐洲而不是亞洲或者非洲。這類問題可以統一歸結為：既然我們的祖先都是智人，那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了在不同大陸上有如此不同的發展速度，終極原因是什麼？

下一期我把《人類簡史》和《槍炮、病菌與鋼鐵》這兩本書一塊讀，看看對這個問題，這兩本書分別給出了什麼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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