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042年·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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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迷宮般的小巷中穿行的兩個小時中，我吃掉了三根「能量棒」，那讓我能在跟上尤莉狄絲的同時還能擠出一些精力來思考。我回憶著這五天中的所經歷的一切，試圖從那些不太對勁的事情中再找出些頭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或至少得出一個合理的猜測——但到目前為止，我還是在白費功夫。我連這世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問題的都搞不清楚，是從我接入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團糟，還是在我進入後才漸漸變得一片混亂，我都完全沒有頭緒。

這是史無前例的長時間斷線，五天，120小時，別說經歷過，我之前連聽都沒有聽說過。而更反常的是鋪天蓋地的NPC和失蹤的玩家——我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但「幕後黑手」究竟真實存在著，還是僅僅是因為我缺乏睡眠而生出的妄想，我一直也不能十分肯定。

尤莉狄絲和我已經到達唐人街的邊緣地帶，只要再走大概一兩個街區，我們就將進入「傘兵廣場「。我不敢肯定在那裡會有什麼在等著我們——四天前逃離「傘兵廣場」時的那場血戰，到現在想起來還讓我脖梗發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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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地記得我接入這個世界的時間——是上一個星期天的晚上，那是個很糟糕的星期天，有很多壞消息。

距離我第一次來上海，已經過去八年的時間。因為「負二」以及其他蜂擁而至的科技公司的緣故，這裡已經取代北京、仙台和班加羅爾，成為全亞洲首屈一指的數字之都。但這個城市的環境卻沒什麼好轉，我依然得用藥片來抵禦這裡的空氣。

就在一周前，我把保鏢的人數增加了一倍，因為莫瑞斯在電話里對我說，他得到消息，這幾天那群毒品生意快做不下去的哥倫比亞人可能對我不利，他正在從迪拜趕過來，此外，他還有些事要找我當面談，電話里不方便說——最好不要是辭職或是提前退休那種爛事。哥倫比亞人我倒沒有太擔心，他們腦子清楚的話，就不會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癮君子的腦子很少清楚，但那些毒梟不一樣，「負二科技」在美國的代理和那些來自拉丁美洲毒梟關係不一般，所以我「有幸」和他們打過交道，那些和CIA、DEA以及其他三個字母縮寫的機構周旋多年的老狐狸腦子轉得可比我快，這世界的形勢他們看得一清二楚。

但有時他們也身不由己，被洪流所裹挾，高速運轉，直到撞到什麼東西上。

雖然在世界範圍內，腦內啡虛擬模塊還屬於違禁代碼，但就在上個月，美國的弗羅里達、荷蘭和幾個非洲小國宣布對於境內的伺服器，模擬中樞神經刺激代碼已被視為合法。那幾個僅能容納幾百人的小系統頓時成了癮君子的天堂，接入權一夜之間被炒到近十萬美元。事實上，就像電子媒體取代紙媒，記憶灌輸取代初等教育一樣，低成本、高效率的技術的普及是無法阻擋的，毒品虛擬化是它必然的命運。即使哥倫比亞人能成功殺死我，得到的也只不過是一點心理安慰而已，到頭來還是要被虛擬實境打個一敗塗地——現在已經不是用槍就能解決問題的時代，假如他們聰明的話，就應該儘快投入到腦內啡虛擬模塊的研發，以及找個DEA的觸角伸不到的地方去架設他們的大型伺服器，或許還為時未晚——再說我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幹掉的人。

倒是韓國VGA（Virtual Game Association）聯合體最近出品的幾款遊戲，一直在蠶食「負二」在亞洲的市場，讓人頗為傷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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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處理好所有的事務，確保我的保安系統一切正常，自己做了一個培根雞蛋捲心菜三明治來應付一下腸胃發出的抗議之後，已經過了最佳的上線時間。九點半，這個時候，全世界的人們都在虛擬世界中忘我地享受人生，甚至無視生命維持系統傳來的膀胱和腸道壓力警告——他們寧願在第二天洗褲子，也不願把接入權讓給後一個正在排隊的人。

自從實行四天工作制，人們可以在周一至周五中的任意一天休息，星期四和星期天就變得和從前的周末一樣熱鬧了。全世界至少有一半的人選擇了星期五，而剩下的一半中，又有九成的人選擇了星期一——那些蠢材，其實選擇星期三休息才是舒緩工作壓力的最佳時間表。

與大多數人一樣，我也會在工作結束以後上線玩幾個小時的虛擬實境，事實上，每年在上海的三個月里，我找不到一種更好的放鬆神經的方式，那巨大的頭盔所帶來的樂趣的確是種讓人無法拒絕的東西。

在這個時段上線，我沒有太多選擇。中國大陸的伺服器提示我要排三個多小時的隊才能取得登錄機會，台灣和日本那邊也早已滿員，韓國那邊有一個基於VGA出品的《高地》1.3版程序的世界，只要排十五分鐘的隊，但我不喜歡和韓國人玩遊戲，那些民族主義情緒泛濫的傢伙會在伺服器上作弊，把國外接入玩家的響應速度調慢幾毫秒。最後，我決定去吉隆坡的「亞洲一號」上碰碰運氣——馬來西亞和新加坡遊戲業者的水準不高，但吉隆坡對於「負二」有著特殊的意義，我們在那邊架設了亞洲最大的伺服器集群。

「亞洲一號」也接近滿員狀態，我在目錄中找到了一個基於我公司《反擊：真實境界》3.2版程序的一個名為「未命名」、人數上限僅為一千人的小世界，面積不超過四個平方英里，海拔高度差為零，地形是「城市巷戰」，模式設定為「混亂-中立」，科技值被定在2012年，也就是最後一場大規模現代戰爭，伊拉克戰爭結束的年代——標準的競技場設定，這意味著會有很多場戰鬥可以打，而不是花費整晚四處跑來跑去做任務，槍支不會有電子火控系統，子彈不會制導，更不會有可以從城市的一頭打到另一頭的攜帶型粒子束武器，不會有戰場無人機幫你，也不會有單兵機甲，武器操控更需要技巧，一切問題都要在800碼以內解決——我的最愛。我猶豫了一下，這設定很硬核，完全不像官方測試版的風格，但最終我還是點下了「登錄」鍵——就算是公共測試版也比躺在沙發上看老電影要好。

三秒後，我的身軀——那具虛擬的軀殼，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上空，我的外表不斷變換著，我得在身體落地之前選定替身的外貌、服飾風格和初始裝備，就像往常一樣，我的手指在懸浮控制板上飛快地滑動著，「傘兵廣場」就在我的腳下迅速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