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停轉之日，你才是人類存續的理由

文/寶木笑

一架來自外太空的神秘飛行器著陸在紐約中央公園，裡面載著基努?李維斯飾演的已經幻化成人形的外星高級智慧生命，還有一個威力無比的重型裝甲機器人。這個外星文明的發達程度甩地球不知多少條街，他們來的目的只有一個，毀滅人類，因為人類對地球的破壞讓其他物種生存艱難，地球的環境也每況愈下，更重要的是按照外星人的評估，地球人不知悔改，本性邪惡。這就是二十世紀福克斯公司在2008年出品的科幻電影《地球停轉之日》，雖然票房和影評都差得離譜，但其中表達的想法卻仍然值得人去深思，這也是片中外星文明代表反覆質問人類的問題：你們不想被毀滅，那麼你們能改變自己么？你們存續的理由是什麼？

片中的外星飛行器是個巨大的球體，就一直停在中央公園，顯得很酷炫，冥冥中自有趣事，手裡這本《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指南》就是講的中央公園附近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不知道基努?李維斯在拍片之餘有沒有去博物館看看，舒緩一下拍片的壓力。在很多人眼裡，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是一處「聖地」，它與倫敦的大英博物館、巴黎的盧浮宮、聖彼得堡的艾爾米塔什博物館一起被稱為世界四大博物館。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是當之無愧的藝術寶庫，足足佔有四個街區，包含各國各類珍貴展品300萬件以上，要想真正參觀出名堂來，估計得花費好幾天。

如果因為種種原因，我們身不能至但心嚮往之，這本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三十年來首次重編的《指南》絕對是不二之選，它介紹了博物館最具代表性的六百件精華藏品，呈現了世界各地五千多年的視覺文化，由十七個展覽部門的全體策展人通力完成，館長托馬斯?P?坎貝爾親自撰寫導言，本身的藝術史料價值就非常高。

如果真的如《地球停轉之日》所說，我們有一天真的面對命運的拷問，真的面對要解釋人類這個很有侵略性的物種為何要繼續存續在這個星球上，我想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是可以給出答案的。

◆ 除了眼淚，我們還留下了故事

人類的歷史確實一直伴隨著血腥，眼淚從未停息，但這只是我們歷史的一部分。更多的時候，當我們欣賞大都會博物館呈現給人們的藝術品時，我們能感受到我們這個物種在這個星球留下的無數故事，它們不僅僅代表了世界各地區的文化和文明，更是人類在地球上生生不息的歲月長歌。

從《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指南》我們可以略微窺視到人類曾經的故事，古代世界部分讓我們感受到人類早期的那些神秘。比如「亞述納西拔二世浮雕」描述當時國王和他的侍者，侍從正在揚起拂塵掃除國王身邊的灰塵，另一隻手則持有一個長勺，以便將貢品補充到國王的碗里，也許當時國王正從外面巡視回來，風塵僕僕，也許國王正準備參加某個莊嚴的儀式，遐想是藝術的翅膀，這就是當時的故事。埃及政府贈送的丹德神殿更是再現了古埃及曾經的輝煌，這是在埃及以外世界上僅有的一座埃及古神殿，當看到「尤底克斯的木乃伊肖像畫」時，我們能夠感受到圖上那位衣著整潔的男孩兒眼神中的信任和悲傷，他被解除了奴隸的身份，卻遭遇夭亡的厄運，數千年前的故事就像發生在我們眼前。

我們還看到中國古代的無數珍品，單單說瓷器藏品，從早期的青瓷、白瓷，到唐代長沙窯、唐三彩，宋代定、汝、官、哥、鈞五大名窯，再到元代青花、釉里紅，一直到明、清之際的景德鎮青花、紅釉、黃釉、鬥彩、五彩、墨彩等應有盡有，種類齊全並且數量眾多，這是我們的一部瓷器史，背後也有近代的無奈史。作為書畫愛好者，大都會博物館裡的《靈飛經》、唐代韓幹的《照夜白圖》、黃庭堅的《廉頗藺相如列傳》等都是不可不看的經典。

此外，我們透過那些藝術品，還可以了解很多背後的故事，大都會收藏的聖杯被很多基督徒認為是耶穌用過的，但是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又說可能這個聖杯的功能就是放蠟燭。大名鼎鼎的《啟示錄》被收藏在修道院博物館，這本書比較神秘的地方在於書裡面缺了兩頁，到底是誰撕掉的，而撕掉的部分到底是什麼內容到現在也沒人知道，而且這本書曾經還落在希特勒的手中，可以說能保存到現在，本身就是奇蹟。

現當代藝術部分更是故事精彩，比如《指南》的封面是法國著名的畫家埃德加?德加在1870年代中期創作的，畫的是當時歐洲著名舞蹈家和芭蕾大師朱爾?佩羅指導著一堂想像中的舞蹈課，這是德加一生接受的少數幾次委託畫作，斷斷續續畫了兩年。再如安迪?沃霍爾創作的「九個傑奎琳」，1963年11月22日，肯尼迪總統遇刺，沃霍爾就開始搜集充斥著各類報紙的喪偶的「第一夫人」，這背後的無數故事，讓藝術成為更加豐富的傳奇。

參觀大都會博物館，彷彿一天穿越了五千年，回首過往那些歲月，不禁感慨人類是如此艱難走到了今天，也許我們確實是有缺陷的物種，但我們仍然擁有著自己的回憶和故事，而這些回憶和故事終將戰勝淚水，讓我們繼續生存。

◆ 除了食物，我們更不斷追求靈魂

有意思的是，建立大都會博物館的創意誕生於法國巴黎。1866年，一群生活在巴黎的美國人為了向美國人民「普及藝術和藝術教育」，決定建立「一家藝術的國家機構和美術館」，他們的姓名至今還鐫刻在博物館主樓大廳的牆壁上。修建博物館的資金來自民間，而大都會90%以上的館藏來自個人捐贈，許多美國人認為文物不屬於個人，而是屬於社會，美國社會許多成功人士向博物館捐贈自己收藏的藝術品，將此舉視為回饋社會的一種機會。大都會還有一套完善的管理制度，文物贈品的接受、文物的購買等方面的規定都非常嚴格和透明，個人藉助博物館發財之類的醜聞難以在這裡找到棲身之地。

我們看到也許人類為了生存，發生過很多不如人意的鬥爭和陰謀，但大都會博物館仍然倔強地告訴世人，我們在一些方面仍然有著自己的追求，我們仍然有自己的靈魂。而這在大都會博物館收藏的藝術品中也得到了很好的佐證，我們可以看到人類從未停止對自身靈魂和精神的求索，多樣的藝術形式是我們探索的路徑，豐富的藝術內容是我們思考的底片。

從古代人類世界的雕塑、壁畫，到中世紀的畫作、物品，從中國的水墨山水和書法珍品，到現當代抽象派畫風的突破，再到攝影和服飾藝術，我們求索的步伐從未停止……古希臘的《厄洛斯睡相》可以嘗試青銅雕塑，元朝的《花龍紋掛毯》也能方寸間蘊含藝術創新，帝阿拉伯銘文鐫刻在碗上每時都在提醒信眾「未雨綢繆則無悔；興旺和平」，作為法國亨利二世國王女兒嫁妝的安德烈?阿瑪蒂小提琴也絕非愛情那麼簡單，庫貝爾用《女人與鸚鵡》挑戰權威，馬奈則以《1866年的年輕女士》回應庫貝爾，塞尚用《玩牌者》滿足繪畫嘗試的野心，而同一時期的梵高只醉心於普羅旺斯鄉間的《麥田與絲柏》，項鏈在亞歷山大?考爾德手中就是音符的和弦，而古斯塔夫?勒?格雷則讓那個時代同一幅照片中地面風景和天空都達到適度曝光的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路漫漫其修遠兮，我將上下而求索」，人類從未否定生存的重要，但同樣從未放棄自己的靈魂，如果有更高級的文明要我們毀滅，那請給他們帶個口信：毀滅我們可以，也請一併摧毀我們的靈魂……

◆ 除了槍炮，我們更永遠相信玫瑰

無數的戰爭奪去了無數人寶貴的生命，我們也在同時逐漸征服環境，種種所為讓人對自身產生了懷疑，難道我們只有槍炮和掠奪，只有無休止的爭鬥么？難道我們真的已經沒有了底線，沒有了對美好的嚮往么？

古埃及娜妮《亡靈書》片段里描述著阿努比斯在天平兩端放著娜妮的心臟和真理正義女神的塑像，最後宣布：「她的心是正義的」，以此向冥界之神展示娜妮在人世的所做作為，人類的敬畏源遠流長，底線是我們世代的基因。

《聖母子》是牟利羅最美麗的繪畫之一，幾百年來人們讚美這幅畫作，是因為畫家在陳舊的主題里注入了親切和甜蜜的感覺，是人類內心的柔軟保證了畫作的長盛不衰，這幅《聖母子》讓人感受到了「歲月靜好，溫和從容」，人類可以征戰，但更愛和平。

阿爾伯特?比斯塔特畫筆下的《落基山脈蘭德峰》里大膽、簡單的光線對比，對稱的構圖，彷彿有著無限縱深的遠景，還有那部落、馬匹、帳篷、湖水、瀑布、雪山……我們內心最深處，永遠住著美麗的風景。

巴爾蒂斯畫《大山》為了描繪瑞士伯爾尼高地一片想像中的風景，更為了畫中那位美麗的模特，經過一段艱難的追求後，巴爾蒂斯終於在畫成《大山》那年與那位女模特喜結連理，成就了一段藝術佳話，我們經歷了很多爾虞我詐，但我們仍然相信愛情……

……

大都會博物館無數的藏品除了藝術價值超群外，最讓人念念不忘的還有那中間濃郁的情感氣息，那些情感走過五千餘年的歲月曆久彌新，在那些爭鬥的喧囂中，那株鮮艷的玫瑰永遠綻放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之濱，任憑歲月的洪流滾滾而逝……

《地球停轉之日》的最後，在外太空高級文明的武器已經啟動，全人類面臨毀滅的關鍵時刻，基努?李維斯飾演的外星文明代表終於被人類感化，最終停止了人類毀滅的進程，人類用內心最本源的情感讓外星文明動容……

當我們貌似強大的武器不堪一擊的時候，當我們面對著絕望和毀滅的時刻，總有一些東西綻放光芒，就像塵世的喧囂從未停止，大都會博物館的藏品仍會靜靜地佇立在某個角落，凝望著我們的一切……

大都會博物館與聯合國總部都選址在紐約，這也許是無意間的命中注定，大都會博物館小心翼翼地珍藏著人類的過往，聯合國作為人類共同體大膽展望著我們的明天，人類的歷史和未來在這裡交匯，告訴所有的一切：這就是我們存續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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