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情侶的事
我是一點都不相信愛情的勒。
就是這麼種東西。我想。無法剋制自己基因層面迫切的男子a,一天經過一個沒有意義的普通路口b,而正好遇見在此路過的同樣躁動的女子c。然後以本能為粘合劑,他們的手黏在了一起,然後是嘴唇臉頰乃至全部身體黏在了一起。
當然,從五官,身材和性格上來講,雙方都不太可能符合彼此在寂寞夜晚,在腦子裡幻想的那個無可挑剔的形象。為此,他們得向自己解釋,讓自己認同當初的選擇並不是特別糟糕。他們不會說一切是因為那個時刻,肉體寂寞難耐而時機正好恰當,然後他們在初次滿足後締結了長期的合作關係。他們不願這麼說。於是他們聰明地換一種說法。
哦,因為愛情。
不過只是給求偶本能另起個名字吧。正如同把午後的覓食叫做下午茶一樣。好像名字玄虛一點,嘴角上揚保持歲月靜好的模樣,這個物質世界之外,就真有游弋於星辰大海的高貴靈魂一樣。
那我相信什麼呢?我相信冰箱里的麵包牛奶,如果我吃掉它們,肚子就會飽,而不會像愛情一樣時靈時不靈,我相信放在客廳里的沙發,如果今晚沒人移動它,明早它准還在那裡,而不像愛情一樣時在時不在。而所有,在大腦中某根神經搭錯時才起作用的東西,時常盤旋於嘴唇但是眼睛卻看不見的東西,我是無法接納在自己的世界裡的。
我說這些,並不是出於嫉妒,這點我必須澄清。事實上,我有現任女朋友,就算連前任和繼任,恐怕也一應俱全。我只是想表達,將自己從甜美的臆想中摘除出來後,才可以看到另一半的樣子,絕非那種被愛情的虛影所裝潢的,光彩照人的樣子。對我來說,當想到女朋友的時候,我腦子裡想起的,是她滑溜溜的手臂內側皮膚,她轉動得很順滑的關節,她背部溫柔起伏的輪廓。當我像一隻夜梟,用爪子棲息在她的胸前的時候,我當然也會感動,但絕非因為愛情,而是,她那介於牛奶和細珠抱枕質地的前胸本身,感動到我了。當我抱住她的時候,當我把自己的脖子和她的脖子交疊在一起時,我對自己說,她已經是你的了,永遠會是,只要保持這種作為物體的純粹狀態,且我的銀行卡里始終有可觀的存款,廚房裡有牛奶麵包,且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愛情不來打擾的話。
我對這種可控的狀態著迷,我想建立在物質條件上的關係才是最正確的關係。當然,我這番理論也經常受到挑戰,甚至被一對情侶徹底動搖過。
我還記得遇到那對情侶的那天。
大學畢業後,我找了個工作。非常省心,且可以穩定到六十五歲的那種工作。無所事事的我,每天都要動腦筋,想著怎麼把到退休前的這段空白時間順利打發掉。
之後我加入了一個騎行俱樂部,跟著一幫和我工作性質差不多的人們出去騎車。自行車鏈條和齒輪相互嵌合的嚴密感我很喜歡沒錯,但是一起騎車的人卻十分不合胃口。都是些中年人,閑暇時候,就聚在一起,挺起大肚子,姿態像一根根受熱融化的蠟燭。說的是學習很糟糕的兒女的復讀問題,和沒良心的親戚之間的債務來往,還有各家推拿按摩店的手藝。青年人的自尊讓我無法將自己暴露在這種帶有中年男人酸臭汗味的空間里。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和這些人騎了幾次鄉下,我煩透了。那天我在俱樂部做騎行前準備,心底盤算著這次折騰完就徹底退出。這時門開了,進來兩個人。
其實當時我只看見一個人。一個女孩子開門進來,腳步幾乎沒有停頓,沒有東張西望,好像已經來過無數次一樣。
時間還是夏天,女孩穿一件短牛仔褲,非常慷慨地露出一截小腿和半截的大腿。她的腿像兩條緊緻的沙丁魚,皮膚白皙到有些泛著銀色的錯覺。我的心中對酷熱的天氣有那麼一絲感激,眼睛像躲避鋒芒似得往上跳躍。
女孩大概二十歲出頭,只穿一件沒圖案的圓口白t,頭上戴的鴨舌帽遮住了她一半的臉,但是她的下巴和鼻子告訴我,她的眼睛絕對也很漂亮。
她進了屋子,將帽檐稍稍抬高些,瞟了一眼,確定了屋子內的狀況。然後她慢慢走到我身邊,指著空位說。
我們能坐這裡嗎。
當然。我說。我為自己舌頭的速度詫異。又竟為她選擇坐我旁邊而感到自得。細想來也不過因為我是屋子裡唯一的年輕人而已。
我忽略了她話里的「我們」。接著一個男孩挨著肩,在她旁邊坐下了,我才意識到進來的是兩個人。
男朋友。女孩笑說。她此時已經把鴨舌帽拿下來。她的長頭髮垂在兩肩,顯得臉特別瘦,但皮膚精緻飽滿,給人一種靜止一般的安寧感。像剛插入花瓶的花束,因為正處於最好的時候而幾乎讓人忘了它也會枯萎一樣。
我眼神小心地在她臉上盤旋了幾圈,才越過她去看坐在一邊的那個,被我忽略的男孩。
他很瘦,兜著一件白襯衫,襯衫唯獨兩邊被肩骨頂起來。他低頭看地上,臉上有些痘。似乎感覺到了我的視線,他抬起頭,眼神和我錯開,又看向他的女朋友。嘴上說。
這裡是騎車的吧。
瞎子都知道這裡是騎車的地方。我想。
男孩嘴巴抿著,很不自在,好像很久沒說過話了。這時女孩接過話茬說。
他總在家裡待著,作息也不好,所以我啦,想和他一起來鍛煉鍛煉。
哦。我說。又看了一眼男孩,他的兩肩微微收縮,好像空氣里有重物從兩側壓迫著他。總之的確不像是會主動出來社交的人。
這時負責人過來說天氣太熱,騎行要推遲一個小時,我也沒有臨時的去處,就還在屋子裡待著,女孩他們正好有些問題要問我,於是就乾脆聊起來了。
女孩性格很好,比較開朗,語氣輕快,好像我已經是她的老熟人。其實並非我容易讓人信任,她大概對誰都這樣。從她的話里,我知道他們來這,純粹出於女孩的心血來潮。女孩某天在路上看見有人騎車,覺著一身行頭特別帥氣,就把男朋友也帶來了。實則他們對騎行一竅不通,連自行車還沒買。
我給她講了些事前準備,又約好等會陪他們去看車子,提到車子價格的時候,女孩有些吃驚。
不知道自行車也要這麼貴。女孩說。
哎。兩三百的車子沒法騎。我說。
男人就坐在一邊,並沒有插話,只是抖著腿。聽到我們聊車子的時候,臉上有些為難。
但是想想。女孩把手掌搭在男孩的膝蓋上,又轉頭對我說。
比起辦健身卡的話,就要實惠多了。
是的。我說。
我們繼續聊,她的男友不說話。我有時趁著說話間隙看他,他身靠女孩,臉朝一側牆壁,不知在想什麼。我有些好奇起來。這男人始終讓我覺得缺少作為成年人的交際能力,反而像一個無時無刻不瑟縮在母體里做美夢的巨嬰一樣。
你男朋友是做什麼的呢?我問。聽你說的好像很缺乏運動。
他。女孩眼睛一彎。他寫作的。
這會兒男人倒是反應過來了,糾正女孩道。
算不上寫作,只是寫字。
我搞不清這兩者有什麼區別。總之是個作家吧。這可了不得。我重新打量了一眼這個男人,先前的異樣感頓時得到了合理解釋。做這種奇怪工作的人讓別人覺得奇怪也是合理的。我想。我對作家這種職業的印象,大概和麻瓜看魔法師沒什麼不同吧。
並非什麼作家。他又糾正我,他臉輕微地紅了。
有機會總要拜讀一下你的作品。我笑著說。他這邊卻又不說話了,女孩說。
我想你一定會喜歡的,我就很喜歡。
女孩爽朗的語氣讓她對自己男朋友的誇讚都顯得很自然。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經過這個下午後,我和他們算認識了。這基本都是女孩子的功勞,我想如果願意,她和漢尼拔也能成為朋友。而這天過後,我一直記著他們,直覺告訴我,他們和先前我接觸過的男男女女有不同的地方,是值得好好注意的非典型性情侶。當然,我要承認的是,我對那女孩更感興趣一些。
俱樂部下一次活動的時候,他們出現了。女孩子一身粉色運動行頭,男孩還是老樣子,一身撐不起來的襯衫。他們騎著鋁合金車架都不是的雜牌車子,一出發,就遠遠落在後頭。我故意放慢速度等他們,才發現落在最後的居然是那男孩。他歪著帽子左搖右晃地蹬踏板,非常吃力的樣子,好像自行車後面還拖著輛熄火的坦克。女孩則領在前頭,偶爾回過頭來,放慢些速度。
小哥,不給力啊。我遠遠地嚷。
他白著臉,身體伏在車把上,幾乎要馬上昏過去了。
加油啊。不然我就要跟別人跑啦。女孩說。
這下子,他蹬得鏈條嘎吱嘎吱響,車子示威似得超過女孩一頭,然後勁兒一松,又落後了下去。女孩咯咯直笑。
他們倆總在後頭,路況又不熟,後來我就乾脆留在後面帶他們,有時男人落遠了,我就和女孩子慢慢騎,一邊騎,一邊聊。
一來二去的,我對他們倆更了解了一些。女孩說他們是高中同學,從那時候就開始喜歡男孩,到現在,一算,已經六七年了。這讓我詫異,從學生時代萌芽的情感居然能如此持久。
他身上什麼東西在吸引你呢。有一次我忍不住這樣問。這顯然不妥,我希望她沒有聽出我有一絲看不起她男朋友的意味。
事實上我是有的。從各方面看,她男朋友都配不上她。她年輕漂亮,性格討人喜歡,工作也不錯,我得知她在重點高中當老師。而她的男友,只是個窮酸作家,一個騎十公里公路都馬上要昏厥的男人。
女孩馬上回答我說。最開始我就說過啦,我喜歡他寫的東西。
他寫的東西?
那些東西,我倒也有機會看過。男孩似乎不願意別人看他的文字,哪怕寫下這些文字的最終目的是為了發表。這就是文人的矯情也說不定。女孩私底下偷偷給我看過幾篇,倒沒有炫耀的意思,純粹是小孩子一樣的,把自己的珍寶拿出來給小夥伴一起分享的心態。寫文章我是半點不懂,也看不明白他寫得是好是壞。除非這男孩最後真能成為知名作家,這樣我才能判斷他的文筆好壞吧。
因為喜歡他的文章,所以喜歡他嗎。我說。
我搞不清啦。女孩這時候才有點害羞。
應該八九不離十吧。我心中想。女孩和男孩在一起的理由,是愛情無疑,愛情又萌芽於女孩對男孩文字的欣賞。而愛情和才華不都是虛無縹緲模稜兩可的東西嗎?他們卻真的在這種虛無之中,建立起了供兩人安居樂業的空中樓閣了。這真讓我費解。
難道世界上真的有非物質的事物可以信賴嗎?
每個星期我們都一起出去騎車,雖說還在俱樂部,實際上我們三個已經算一個小團體了。隨著關係熟絡,男孩偶爾也和我說話,但更多時間裡,他都在發獃,或者話說到一半,注意力忽然被空中的飛蟲吸引去了。女孩對我講,他這樣多半是抓到了一些靈感,而他發獃的時候,腦子裡正好在啪嗒啪嗒地打字呢。
我想他們還有很多我看不懂的地方,如同陸生動物看著水裡的游魚,不知道他們如何呼吸和存活一樣。因此才覺得有趣。
我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去深入了解他們之間維繫關係的神奇原理。可是兩個月後,他們不再出現了。男孩總歸是不願意來騎車,這我一向明白,可女孩絕不像半途而廢的人,以往只要不刮大風下大雨,女孩準會攛掇著男孩一起來。接下來幾次,他們依舊沒來,我想他們可能出了點事。可我們沒有交換過手機號碼(是生存於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保持距離的默契也說不定),因此我也無從知曉他們的消息。
一個月後,他們依然沒出現。我猜他們不會再來了,自己也就退出了俱樂部。我時常會想起他們的事,那種心情,就像看見一盤精彩的棋局殺至酣處時棋手忽然離席,只得由我這個觀棋者自己推導下去一般。可無論最終是什麼結果,沒有親眼看見終究不甘心。可生活畢竟不是小說,一旦和他們錯過恐怕就不會再重逢了。
可我後來還是碰到了那個男孩。
時間應該是我退出俱樂部的一個月後,我看見他站在一棟商務大樓下面。只他一個人,架著他那件白襯衫,人好像更瘦了,導致哪怕撐著衣服也顯得分外辛苦。我走得很近,他也沒有察覺到我,他抬頭看看某個樓層,然後又低頭,陷入他標誌性的獃滯中去了。
嘿,好巧。我向他打招呼。
他嚇了一跳,不過總算認出了我,於是禮節性地笑笑。
好久不見。我說。
好久不見。他復讀一遍。
我意識到沒有女孩在場,對話將很難進展下去。不禁問道。
你女朋友呢?
他只是嘆一口氣,他不愛說話,但我是第一次聽他嘆氣。
難道分開了嗎。我心裡猜測,但是又不方便問。他怎麼看也沒有繼續敘舊的興緻,我便拍拍他的肩膀,轉身告辭了。才走出幾步,他卻叫住了我。
他從褲子後邊口袋掏出一張方片紙,顫顫巍巍地遞給我,他手指掐得緊,像生怕來一陣風把紙條吹跑一般。我一看,居然是一張名片。
上面有我的聯繫方式。他看著我,眼角顫動。
我開了個作文輔導班。如果家裡有孩子需要的話。請聯繫上面的號碼。
那一瞬間,我的腦海里閃過「雙胞胎,多重人格」之類的荒誕設想。等我下意識接過他的名片時,他鬆了一口氣。
謝謝。他說。
他女朋友呢?我想。他女朋友知道他在創業嗎?
你女朋友好嗎?我問。
在家裡。在她父母家裡。
他顯然不願意再說下去,託詞有些事便走開了。雖是隻字片語,但是我也大概能猜出背後發生的事情。無非是女孩的父母不滿意他的自由職業,也無法欣賞他筆下文字組合的獨到之處,就拒絕讓他們在一起之類的。所以他才不得不行這權宜之計,要通過販賣自己的愛好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他們最終應該會在一起吧。我一廂情願地想。我不知為何會有了這樣的想法。我應該絕不會看好他們這一對才對。之後的一年多時間裡,我都沒有聯繫那個男孩,我當然想知道他們結果如何,電話也有,但是實在沒有立場詢問他們之間的私事吧。
就在前一個月,我的小侄子要學寫作,我才找到理由給他打電話。名片陷在抽屜深處,已經蒙了灰,我想他的補習班不見得還在,只是被好奇心驅使著按下了號碼。電話打通了,男孩說輔導班還在辦,叫我有空可以過去當面聊。事情並沒有當面說的必要,但他提出要求,我也不便拒絕。我照著他給我的地址找過去,來到一家頗大的輔導班。這家輔導班近一年忽然有名起來,我原先便有所耳聞。帶著疑問,我見到了他,他坐在偌大辦公室中,我才意識到這家輔導班就是他開的。
居然發展得這麼好。
他看起來不一樣了,就單說身形,也比先前健壯了許多,當然也有可能是西裝修飾的結果。他見我進來,起來握手。伸出,抬手,握住,那動作簡直如同劍客拔劍,到了行雲流水的地步。
等我坐下,他笑說。
好久不見啦。
稀奇了。印象中他從來不會主動發起一場對話。
一年多。我說。沒想到你辦得那麼大。
也沒有多大。他說。他已經深諳成功人士的那一套炫耀式的謙虛。市裡三家,縣裡開了兩家。小本生意。
我想現在已經無法再用男孩這個詞來指代他了。拋開體型,他的模樣一年間倒沒有發生多大變化,但我已經很難從他身上找到一年前那個男孩的影子。以前他總愛側身靠著女孩,現在他靠在真皮靠椅上,以前他在陌生地方收著肩縮著背,現在則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挺胸抬頭。然後我才多少明白了他先前要求和我當面談的意圖。
富貴而有故人見證,應該很有快感吧。我想。
這下你們倆總算修成正果了呢。我想起先前的事,不禁說道。
他嘿得笑了一聲,又搖搖頭。對我說。
我們分了。
分了?怎麼?
他弓起腳,斜靠著對我說。
當初呢。本來已經打算在一起。可她父母那邊不同意,說是女兒跟我不放心。我當然明白意思。我就去辦補習班。沒想到的是,一不小心就弄大了。
這不是好事嗎?我不明白,他的目的達到了呀。
可你知道。他低頭看了眼腕錶,繼續說。
事業弄大了,就忙,談戀愛又是很費功夫的事情。而且她好像不喜歡我這個樣子。所以就,分咯。
可是。我想說當初你創業不就是為了和女孩在一起么。話到嘴上又咽了下去。
他看我一眼,猜到我想說的話,於是又道。
其實,是這樣的。人對自己的了解終究有限。當一個人說自己喜歡什麼東西喜歡得不得了的時候,有可能只是這個人當時的選擇並不多吧,當他有更多選擇的時候,當初的最愛不見得就是最愛了。
這有點像屠龍少年的故事。我說。
他點點頭。
差不多,還沒機會體會到做龍的快樂時,屠龍少年還真以為自己的理想是屠龍呢。
我明白了。我說。
那我外甥的事。
你是老朋友。你外甥過來上課我給七折,比原價能少五百塊錢。
從補習班裡出來,外面下起雨。雨滴被地心引力拉下半空,烏雲遵從浮力的指示懸浮在天上,柏油路受潮變成青灰色,而受雨淋的人群狂奔四散,一切木訥地按照無形規律的指示向前推動,就像上一個齒輪嚴格推動下一個齒輪。這就是物質世界嘛。我想。簡單明了的機械構造。只有實在的物體是靠得住的,幻想和情感只是這部龐大機械上的紙質裝飾罷了。
可是為什麼心中覺得有點遺憾呢。
屠龍少年要麼被惡龍擊敗要麼變成惡龍這是條客觀規律沒錯,但是為什麼,心中還多少有些期待,期待在哪個地方,有個屠龍少年擊敗了惡龍之後,還能以少年之身歸來呢?
唉,也不用想這麼多了。我對自己說,這麼一來,那個可愛的女孩豈不是要單身了?
可是捫心自問,我實在沒有勇氣變成她喜歡的那種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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