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琅勃拉邦逃票是「可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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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萬榮嗎?」第二天早上起床,我問Jared。

「外面還在下雨吧?」Jared反問。

「嗯,是的是的。」我回答。

「天氣還是很冷吧?」Jared又問。

「嗯,是的是的。」如果不是Jared沒撞我,我真覺得自己是小博附體了。

「那還去嗎?」Jared再問。

「呃……好吧,不去了。」我很佩服Jared,他根本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反過來問了我三個問題,然後我就自己回答自己了,這到底是什麼妖術?

小宇和小博今天一大早坐船去湄公河看千佛洞了。因為小博買了琅勃拉邦當地的手機SIM卡,我就用網路電話跟他聯繫,說我們不去萬榮了,約好下午一點鐘左右等他們回來一起吃午飯。

雨還在下,沒完沒了的,氣溫完全沒有回升跡象,我這身強體胖的即使有點脂肪都快扛不住了。後來聽說昆明甚至在下雪,心裡就稍微平衡了一點,只不過三月的中國春城在下雪,連帶東南亞也變成了要穿秋褲的地方,這是誰有那麼大冤情?或者2012真的快到了?

氣壓太低,屋裡太悶,雖然躺在床上聽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音還挺愜意,但時間呆久了難免感覺頭暈。無奈之下,我們只好繼續冒雨出去逛寺廟。

除了香通寺那種著名的大寺廟之外,琅勃拉邦的很多小寺廟似乎更有特色。很多小寺廟的具體名字我也記不清了,但其中一個隱在小巷深處的春孔寺還是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春孔寺乍看上去不像寺廟,倒像一個精緻的小花園,種滿各種各樣色彩繽紛的我叫不出名字來的鮮花。

琅勃拉邦本來就是個清靜的小城,人煙稀少的春孔寺顯得愈加幽深寧謐,雨水將花瓣打落一地,放眼望去,賞心悅目,別有情調。尤其是寺院里幾尊露天放置的金燦燦的佛像,被身邊重重的花枝包圍起來,即便雨天光線差,我還是忍不住用「小白」留下了拍立得照片。

果然,照片出來之後有些曝光不足。其實每次用拍立得相機拍照都像在賭博,因為你按下快門時,根本不知道照片會是什麼效果。也許你很滿意,也許你很不喜歡,但不管怎麼樣,一張接近五塊錢成本的膠片定格下來,便無法再重複使用。

很多人覺得拍立得相機燒錢,主要是因為膠片太貴,五塊錢的快門成本並非每個人都能接受。但我反而覺得這正是拍立得相機的趣味所在,成本高你才更珍惜手中小小的相片,不會像數碼相片幾十上百張地刪掉而毫不手軟,照片太多卻意義不大。

只有拿在手上實實在在的相片才是真正的相片,因此「小白」確實是我這次長途旅行中不可替代的記錄工具——用一本小相冊將拍立得相片一張一張裝進去,看著相冊慢慢變厚,非常有成就感,而且相片上都親筆記錄有時間和地點,你不時地去翻一翻,回憶曾經走過的那些路,成為旅途中另一大樂事。

當然,拍立得相機也有不少缺陷,因為相機本身便宜,鏡頭質量比較差,不能變焦,取景器有點偏,快門速度不標準,稍不注意就很容易拍出壞片。我剛開始用「小白」拍照時,曝光過度、曝光不足、構圖偏移都是常有的事情。

好在經過長時間磨合,我用「小白」拍出壞片的幾率越來越小,算是間接省了不少銀子。不過「小白」難免還是會出現差錯,比如在春孔寺拍攝的照片就比較暗。然後我便會換個角度想,難道這樣不正好記錄了當時的天氣嗎?有日期,有地址,有畫面內容,還有天氣情況,一張小小的拍立得照片簡直就是一篇獨一無二的旅行日記。

「又拍砸了吧?」Jared看著我手上黑乎乎的照片,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

我沒搭理他,兀自將照片放進相冊。我知道,他肯定是嫉妒,嫉妒我拿「小白」拍照的樣子比他端著那個入門級單反相機眯著眼睛滿臉皺紋拍照的樣子可愛多了。

呃……好吧,其實「可愛」這個詞實在不適合形容我這個五大三粗又黑又糙的傢伙,所以「可愛」的「小白」通常都被我藏在包里,只在關鍵時刻才敢拿出來,拍完之後又會迅速地藏回去,跟做賊似的。

因為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為了不引起身邊其他遊客的不良反應,我還是不要明目張胆地走「可愛」路線為好,反正只要讓Jared嫉妒就夠了。就算他再怎麼矢口否認這事,我都知道他肯定口是心非,說不定他私下裡會捶胸頓足,恨不得馬上也擁有一部「小白」。

唉,男人的嫉妒有時也非常可怕。——「男人的自作多情有時候更可怕!」Jared如果知道我心裡的想法,他肯定會這樣說。

逛完附近的幾個寺廟,凍得瑟瑟發抖的我們回到客棧等小博和小宇。將近兩點鐘,他們才出現在門口,每人身上裹一塊花花綠綠的大毛毯,頭髮被淋濕了,狼狽得像是剛從黑煤窯逃出來一樣。我想,他們應該跟我一樣,都是沒秋褲穿的可憐孩子。

「你們在這邊還有認識別的中國人嗎?」吃午飯時,小宇突然問我們,「我要找人一起住,男的女的都無所謂。」

「小博呢?」我問她。因為她和小博為了節省開支,一起在香通寺附近租了個便宜的旅舍。當然,他們不是男女朋友,只是萍水相逢的驢友。昨天晚上逛夜市,小宇還幫小博挑禮物帶回去送女朋友,他們並不存在什麼曖昧的男女關係,這個我能肯定。

對真正在外行走的背包客來說,旅行本身比艷遇來得更刺激更濃烈,共同行走相互扶持的同伴之情比轉瞬即逝沒有結果的露水之情高了不知道多少級別。如果只是為了虛無縹緲的所謂「艷遇」,兩人尷尬地同路或者無奈地告別都是一件多麼煞風景的事情,絕對得不償失。

所以,現在很多背包客在一起結伴都不分性別,我不把你當女人,你也不把我當男人,本來不好理解的事情在「窮游」的過程中卻變得理所當然。我曾經在廣西獨自旅行時,也跟一個女孩拼過房,對我們來說本身就是一件很大方的事,小宇更不例外。

「我下午就要走了。」小博告訴我們,「我訂了明天早上從萬象飛回北京的機票。」

「這麼快就要走?」Jared問他。

「是啊,我也捨不得走。可機票早就訂好了,改不了的。」小博表示無奈,他把身上的花毯子裹了裹,我覺得離開這個鬼地方,趕緊回國去找條秋褲穿,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那我怎麼辦?」小宇很抓狂,「我沒錢了,我要找人一起睡!」

如果把這句話單獨拿出來聽的話,還是很讓人想入非非的。

吃完午飯,我們帶小博和小宇去看香通寺,他們這兩天就住在附近,居然沒進去看一眼。對他們來說,看景點真的很無所謂,這種隨性的旅行態度也是我喜歡他們的原因。

小博和小宇進去參觀了,我和Jared等在門口,沒多久就又碰到了船上遇見的那個ABC女和他的「小老頭」男朋友,真是何處不相逢,況且是在琅勃拉邦這種連汽車都可以不需要的小城裡。

「你們沒進去看嗎?」ABC女問我們,這是我和她的第一次正式對話。後來她告訴我們說,她不是華裔,而是韓裔,從小在美國長大。好吧,那是我誤會她了,我說一般的華裔女子怎麼會那麼不矜持地在遊船上露出牙齦哈哈大笑呢?

「我們已經看過了,還不錯,門票也不貴,而且這個寺廟是那個什麼什麼世界,世界……」我搶著用英語回答他們的問題。雖然經過這段時間的「魔鬼式訓練」,我的英語口語水平突飛猛進,基本交流已不成問題,但我還是始終保持著「搶話說」的優良傳統,學習態度超一流。不過,有時候搶話搶得太急,腦子一短路,便很容易忘記一些本來知道的辭彙,說不出來又吞不進去,卡在喉嚨里特難受,只好趕緊改用漢語向Jared求救,「喂,遺產怎麼說來著?」

「Heritage。」Jared淡定地接話,他臉上永遠有一層別人蔘不透的特殊表情。

「哦,對對,世界Heritage。」我鸚鵡學舌。

「門票多少錢?」「小老頭」問。

「三萬基普。」我告訴他們,基普是寮國貨幣,換算成人民幣大概是二十五塊錢。

「這麼貴?」「小老頭」抱怨道。

貴?這個價錢差不多只有中國一般景點門票的零頭而已,有些老外真是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以前我總感覺老外很好騙,可現在卻發現很多出來「窮游」的老外都特別摳,住最便宜的,吃最便宜的,經常還價還得我們都目瞪口呆。二十五塊錢讓你們看一個世界遺產的景點,還不知足?他們真得到中國來好好修鍊修鍊。

「去嗎?」「不去嗎?」ABC女,哦,不是ABC女了,應該是美籍棒子女跟「小老頭」男朋友拉鋸式地問來問去,還沒討論出一個結果,小博和小宇就出來了。

「你們的門票還在嗎?」「小老頭」問小博和小宇。

小博和小宇莫名其妙地點點頭。

「給我們吧,我們試試看能不能混進去。」「小老頭」說。

「可是已經剪過了。」小宇說,「小老頭」覺得沒關係,然後小博只好把兩張票給他們。

我多希望香通寺的檢票員能認真負責一點,一眼看出他們的鬼把戲,不僅要他們補票,還要多賠幾倍的罰款,否則我們心裡就太不平衡了。

結果,我們眼睜睜看著那兩個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傢伙冒著大雨走進去,檢票員遠遠看了看他們手上已經用過的門票,居然就放他們進去了!成功逃票之後,那個美籍棒子女還回頭給我們用手指比「耶」,怎麼看著就那麼不舒服呢?

「剛才你們應該半價賣給他們!」回去的路上,我忿忿不平地對小宇說,「那你就可以去買昨天在夜市上看中的那個布包了。」因為小宇為了省錢,連相當於人民幣二十塊錢的一個小布包都捨不得買。

其實,我是不想白白便宜那兩個摳門又不可愛的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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