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泥歌·風起北鄉·壹

多年以後，海蘭在面對滿屋的軍隊時候，回想自己幼年的經歷，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五歲以前的時光。她只覺得自己那個時候一直都在一種富麗堂皇的無聊之中，白天在房間里悶悶無聊，晚上母親會抱著她去城門下玩，皇帝就站在皇城頂上，注視萬民。她印象里皇帝一直都是個錦衣華服瘦弱的中年人，她是平民庶出，只能遠遠地看著，卻可以看到那個皇帝形容消瘦，那繁華的朝服穿在身上竟然好像可以把他壓垮一般，亮麗的顏色也只讓他看上去更加病弱。

也有過一段時間不是這樣的，她清楚地記得，那段時候站在那裡的是一個身披大紅色錦衣的女子，站在皇城城牆的正前方，巧笑嫣然。那時候她還小，只覺得那個女子如同仙女一般好看，不不，仙女都未必有那通身的貴氣，那樣的氣質應該是天上的王母娘娘。她在回去的路上也聽到不少人交頭接耳，說女皇長得太美，讓人難以忘記。

只不過這一段時間沒有持續很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皇城上的便又是那個瘦弱蒼白的皇帝，她向母親問起來，卻只聽到母親問道：「什麼女皇？不要胡說，咱們哪裡有什麼女皇？」

她頓時愣住，看著母親精緻妝容下的疑惑表情，好像一切都那麼自然，只是眼底還有一點猶豫和……驚恐。

她下意識地住了口，再也沒有問過有關於女皇的事情。

那一段時光，好像就這麼被忘掉了，再也沒有人說起來曾經有一個女皇，那個女子就如同一場夢，夢醒來，就不見了。

但是海蘭卻總覺得她沒走，她本能的感覺到那個女子還藏在某個地方，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然後在自己的命運里掀起一陣滔天巨浪。

只是那個時候她還太年輕。

海蘭在十歲的時候，遇見了阿饅。

那個時候父親覺得帝都城裡局勢太亂，索性舉家搬到了郊外，幸而他們家本來也在鄉下有不少糧田和產地，鎮子上也經營著一家糧店和一家錢莊。

與他們家一同搬家的還有一位姓黎的教書先生，不同的是這位黎先生卻是從鄉下搬到市郊的。聽人說那位黎先生原本是帝都中的官員，但是到底是什麼官職已經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後來娶了村子裡數一數二的一個美人，當時受到了不少小夥子的妒忌。但是聽來交租子的農婦們嚼舌根，說這位先生為人十分懶惰，而且手無縛雞之力，家裡活都是他媳婦做的，而且他媳婦還任勞任怨從未抱怨過什麼。

她們還說，此番他搬過來，就是因為他家中媳婦生病，他才出來開個私塾學堂賺點小錢補貼家用，她們說起這位先生的時候，語氣總是諷刺的。

阿饅是當時的教書先生過來拜訪時候帶來的女孩，當時的私塾是租用了自家家裡的舊房子，所以先生自然對她的父親十分感激尊敬。他們過來的時候海蘭正在院子里，看見父親領著一個蒼白瘦弱的中年人走進院子來，還帶著一個秀氣的女孩子。那個中年人無端讓她想到了當時看到的瘦弱皇帝，雖然容貌五官是一等一的好，然而身材瘦削，臉色蠟黃，一看便是被生活壓垮了的人。

他旁邊那個女孩卻是面色白凈，雖然也是瘦小，但是到底不如父親那般面有菜色，一雙眼睛漆黑，竟然有幾分眸如點漆的意思。她看著便心中有些喜歡，還沒等多看看那個漂亮的小女孩，父親便已揮手招她過去，叫她給先生問好。

「先生好。」她恭恭敬敬地叫道。

「這裡還有個妹妹呢……是妹妹吧？」父親有些遲疑，看向那位先生，「我記得好像是比我們家海蘭小一歲。」

「妹妹。」海蘭不等父親確認又對著那個女孩子喊道，聲音格外清脆好聽，那位先生一聽便露出笑臉，蹲下來拉住她的手，仔細端詳了一陣子才說道：「您家中的女公子生得多麼美麗啊，還這麼聽話懂事……」

父親卻擺擺手，容色略有無奈：「這孩子以前甚少跟著我，都是她生母和娘家姨舅帶著，性子難免野些，脾氣又犟，有時候也是沒少給添麻煩。」

「怎麼會？女孩子嘛，看上去又這麼文靜禮貌……」先生卻是對她格外喜愛，招手叫自己的女兒過來，「阿饅，喊姐姐。」

阿饅？

海蘭有些詫異這個名字，然而還沒等開口自家父親已經先一步詢問了出來：「這孩子的名字是……」

先生這才反應過來無意間叫了孩子的小字，略有些慚愧，只得解釋道：「孩子大名漱月，阿饅這個是她小時候媳婦想著給孩子取賤名才可活下來所以叫的，但是一來二去家裡人喊習慣了，便都這樣叫了。」

可是漱月這個名字真好聽，海蘭暗暗想到，她自己小字天香，只覺得無論是海蘭還是天香都俗氣得不行。想到這裡，海蘭不由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突然覺得自家父親和先生一比竟然這麼猥瑣土氣。

她的父親很客氣，一直要帶著先生去看看家裡新建的屋子，她一個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於是乾脆在阿饅旁邊跟著他們一起去看自家新房。其實房子修得很漂亮，都是紅磚亮瓦，一色的琉璃窗戶，因為還是冬天，花圃上沒種著什麼東西，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梅花，父親指著這一片花圃道來年想要種上山茶和杏樹。

她偷偷瞟了一眼先生，似乎看見他在微微皺眉。

是了，她的父親，也就稍微識幾個字，在花卉審美上面，自然和先生不能比。

他們正在交流關於讓幾個孩子入學的事情，她父親說：「……其實我正有想法把家裡幾個女孩子也送去讀書，現今世道不一樣了，我家這個女孩子——」

他有些欲言又止，頓了一頓才補充：「先生會琴嗎？」

「會。」先生卻是半絲猶豫也無，彷彿是自豪一般地說道，「在下雖不精通，卻也算是擅長彈撥樂器，阮、琵琶、柳琴、箜篌都能教得，不知女公子想要習的是——」

「那個隨意。」父親擺擺手，「總之琴棋書畫都學一些吧。」

海蘭捏著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眼光瞥到阿饅，卻看見她在偷偷笑著，她長了一雙彎彎的笑眼，原本看上去略嫌清冷，然而笑起來卻是格外甜美可愛。當時海蘭對她的所有印象，就是那笑著的樣子實在有點傻氣。

寫這個呢是我之前玩一個特別zz的手游，給自己取名就是阿饅（一開始叫奔跑的饅頭），裡面有個妹子我超級喜歡，所以就用她為主角寫了這個，也就是文中的海蘭。是長篇，可能更的比較慢……（都知道我考研厚），如果願意等下來的謝謝茲磁，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