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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現實中充滿了無盡的絕望,我們才被賦予了希望

編者按:中世紀西歐人們的生活在一個絕望又嚮往希望的黑暗時代,他們的平均年齡甚至不超過30歲(公元5-8世紀),正因為現實充斥著無數的病痛和磨難,人們才對彼岸世界有著無限的憧憬。本文來自武漢大學趙林教授的《西方文化概論》,也是慧田讀者Limit 喜歡的一篇文章。

中世紀西歐封建社會的文化深受基督教信仰的影響,貧窮落後的經濟狀況、分散混亂的政治格局以及愚昧無知的文化素質,使得西歐人民對於基督教所宣揚的唯靈主義天國理想深信不疑。

在「黑暗時代」,基督教會扮演了對蠻族進行教化的文明教師角色,入侵羅馬帝國的日耳曼蠻族的文化教化過程是與他們皈依基督教的過程是相同步的,因此他們最初接受的文明化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都是基督教式的。

而羅馬帝國的遺民們早在蠻族入侵之前就已經接受了基督教信仰,經過長達三個多世紀的「黑暗時代」的磨蝕,關於古典文化的記憶也變得模糊不清,並且以一種扭曲的形式被融合進基督教的思想體系之中。

800年查理曼帝國的建立標誌著「黑暗時代」的結束,西方文化開始逐漸恢復元氣,並且曾一度出現了所謂的「加洛林王朝的文藝復興」。

但是這種「文藝復興」的徵象僅僅是針對蠻族入侵的那幾個蒙昧世紀而言的,它的水平且不說與希臘文化相比,就是與羅馬文化相比也是望塵莫及。

如果說羅馬文化是對希臘文化的拙劣模仿,那麼加洛林王朝的文藝復興則是對這種拙劣模仿的拙劣模仿。

而且這種由查理曼大帝強制推行的文化復興工作僅限於保存「聖詩篇、樂譜、讚歌、年與季的計算及方法等」最基本的知識,編寫傳統的經文抄本和鼓勵建立教會學校等等。

霍萊斯特強調:「『加洛林文藝復興』一詞很容易引起誤解,查理曼時代沒有產生純正深奧的思潮,缺少創新的哲學或神學體系,也沒有托馬斯?阿奎那或利奧納爾多?達?芬奇,如果我們按照通常字義上的概念,探求『文藝復興』,必將感到失望。

加洛林時代,學術水平提高極少而退化甚多:應從無知的深淵中挽救歐洲大陸文化以免湮沒的角度,來看待這一問題」。

因此,所謂「加洛林王朝的文藝復興」充其量不過是把處於普遍文盲狀態中的歐洲提高到小學生的水平而已。

這種最初的文化復興工作雖然是由查理曼帝國的統治者們推動的,但是使歐洲文化免於湮滅的主要功勞還是應當歸於基督教會,正是由於基督教會在普遍蒙昧的「黑暗時代」保存了古典文化的火種(雖然是以一種歪曲的方式保存的),才使得蠻族統治者的文明教化成為可能。

人們以往過多地把眼光投注到基督教文化對於古典文化的退步方面,而忽略了基督教文化對於蠻族文化的進步方面。

如果說西歐在羅馬帝國滅亡之後的那幾個世紀里陷入了一片鴻蒙未辟的愚昧狀態,這並非基督教的過錯,而是蠻族入侵的結果。

但是將蠻族從普遍的蒙昧狀態中帶入文明生活,使歐洲文化不至於因為一場蠻族入侵的浩劫而徹底湮滅,這卻是基督教的歷史功績。

在中世紀,當作為侵略者而入主西歐的日耳曼蠻族們試圖用北方森林中帶來的野蠻習俗替代羅馬世界的文明制度時,是基督教會這個惟一的有教養的教師,以上帝的名義把被扭曲了的古典文化因子注入到蠻族體內,從而使後者逐漸放棄原始的野性,慢慢走上了文明化的道路。

在西歐封建社會中,從王公貴族到平民百姓都把基督教信仰當做至高無上的真理來加以維護,基督教的基本精神——唯靈主義深入人心,靈肉二元論的世界觀成為一種普遍的觀念。

人們雖然在實踐上並不一定都奉行嚴格的禁欲主義生活態度,但是在內心深處對於上帝創世、亞當墮落(「原罪」)、基督救贖、末日審判、靈魂不死等基本信條卻是深信不疑的,而且確確實實對燃燒著硫磺之火的地獄景象懷著深深的恐懼,對光明聖潔的天國理想懷著無限的憧憬。

從國家的行政事務到個人的日常生活,事無巨細均打上了基督教信仰的深深烙印。科林?莫里斯對此論述道:

在幅員遼闊的歐洲大陸,多數人自幼就受洗,他們對有別於自身的其他崇拜模式一無所知。因此,他們的宗教在本質上具有崇拜性——認為教會通過禱求所獲得的受到上帝護佑的權力高於一切。

對於基督教來說,只有在上帝的干預下,人類的日常事物才能得以進行。

政府依靠以上帝名義宣誓就職的國王行使職權;社會公義得到記載著上帝決定的神裁法的保證;人們治癒疾患有賴於教會聖徒或行醫者所賦予的力量和法術;修道士和祖父的職責是向上帝祈求,而平信徒的責任則是通過慷慨解囊來維持他們的生活。

坎佈雷的奧多主教1113年在總結上述看法時說:「我們在祭祀中祈求上帝保佑我們的家園不要遭受火災,莊稼免受旱災和暴風雨的侵害,家畜不受疾病的摧殘,其他的一切安然無恙。」

這種凌駕一切、控制一切的基督教信仰是與貧窮困頓的經濟狀況和愚昧無知的文化素質相適應的。

中世紀的西歐人在物質生活方面並不抱有太多的奢望,這一方面是由於基督教教義對於現實世界的貶抑態度所致,另一方面則是由於長期停滯不前的生產力水平和封閉狹隘的文化視野極大地限制了人們的物質想像力。

中世紀的西歐人既不知道希臘羅馬時期的奢侈生活,也不了解大唐帝國的長安和阿拉伯帝國的巴格達的繁盛景象,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一種貧乏的物質條件之中,「他們習慣艱苦的生活,習慣暴力與動亂。在他們的哲學中,沒有任何成分可以促使他們期望過一種與過去真正不同的生活。」

因此,他們缺乏一種關於社會進步的觀念。對於他們來說,只有一種情況可以徹底地改變世代相襲的生活方式,那就是天國中的生活景象;而在現世中,苦難、貧窮、暴力、動亂等「潘多拉的災難」註定了要與生活永遠相隨。

這種無望的現世生活一方面使人們熱切地渴望著彼岸的幸福,另一方面也使人們無奈地在苦中取樂,而在這兩個方面,基督教都扮演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角色。

基督教會和修道院一方面通過懺悔和禱告來引導人們的靈魂超越苦難和現實生活,嚮往光明聖潔的彼岸世界,另一方面也使得宗教活動成為平淡無味的現實生活中的惟一調味品。

西歐封建社會的一般民眾和絕大多數騎士、貴族都是沒有受過教育的文盲(甚至連傑出的查理曼大帝也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文盲),惟一有教養的階層是基督教的教士,而他們所受的教育基本上都是宗教方面的。

因此,中世紀人們的精神生活遠不如今天這樣豐富多彩,他們的全部精神生活都與宗教活動密切相關,對於終日勞作的普通人民來說,參加定期舉行的種種宗教活動是鬆弛、緩解疲乏的身體和緊張的神經的一副最有效的清洗劑。

在彼此封閉的莊園社會中,修道院和教堂成為人們進行交流和集會的主要場所。那些宗教性的集會活動(包括各種宗教對事和節慶活動)雖然充滿了莊嚴肅穆的氣氛和陰鬱悲凄的情調,但是在嚴肅的宗教活動之餘往往附帶有一些娛樂性的插曲,如演出宗教劇和舉行節慶遊行等等。

這些娛樂性的插曲儘管粗俗不堪,卻成為中世紀社會生活中最主要的、甚至是惟一的娛樂活動,成為同樣粗俗不堪的莊園農民和貴族、騎士們的情感調節器和精神撫慰所。

湯普遜對修道院在中世紀精神生活中所扮演的這種重要角色評價道:

在中世紀時代,寺院是「獨一的消息總匯,也是王公貴族在來到他們莊園時的惟一消遣場所。如果沒有寺院,鄉村生活,在人們尤其是在勞動人們看來,將是一種凄涼的生活;就是,單純而無希望的苦役、沒有節日慶祝活動的齋期、沒有娛樂或假日的工作這一回可悲的事」。

在收穫之後,在中世紀寺院里,常有一大群變戲法者、音樂師和有趣的遊盪者來打破鄉村裡的沉悶單調的生活。

當莊稼和果實收集之後,寺院和修道院常常是集會和演戲的場所;伴侶們演出神劇或神秘劇,而角力比賽和粗俗遊戲使莊園農民獲得娛樂。

在中世紀,基督教會成為歷史舞台上的唯一提琴手,它所演奏的那種交織著深重苦難和聖潔希望的微妙旋律,既反映了形式生活中人們的巨大的精神痛苦,也表現出人們對於理想世界的充滿浪漫情調的奇思異想。

由於基督教的唯靈主義理想和靈肉二元論觀念的影響,中世紀的人們在現實生活中越是苦難深重,他們在精神上就越是把虛無縹緲的天國景象想像得美妙無比。

這種強烈的反差表現在中世紀的一切文化作品中(尤其典型地表現在騎士文學和哥德式建築中),並且培養了一種根植於基督教特有的「痛苦的快樂」,的精神氛圍之中的浪漫主義。

題圖:早年的法國狩獵人在這片崎嶇的地形中艱難的穿越後把這片土地描述為「惡土」。雖然南北達科他州許多地方都有這種地形,但她無疑是規模最大,最壯觀的。她是孤獨之境,也是重生之境。

Via:慧田君編|有異議請私信其微信「cc2cc-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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