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睡我獨醒

如今社會越來越複雜，到處都充滿著矛盾，甚至可以說，只要存在二元對立，矛盾衝突便無可避免。二戰後這七十年也許是人類歷史上物質生活改善最為迅速的年代，也是全球脫離貧窮的人口數最多的年代，之所以有這樣前所未有的成就，大概有以下幾個因素：人口紅利，由於和平、醫療和物質進步，全球人口穩定成長，帶來驚人的生產力，同時也創造了可觀的市場機會；資本主義紅利，私有財產制保障了激勵制度，加上自由市場相對公平、透明的運作，激發了整個社會的生產能量；全球化紅利，基於國際分工，各國企業不斷將生產移往成本低的國家，銷售則趨向價格高的市場，所到之處帶動了當地的經濟發展，成為全球經濟持續成長重要的動力。

然而紅利不是沒有代價，人口造成的環境負擔，資本主義贏通吃的遊戲規則，全球化運作下大國的巧取豪奪，種種潛在的問題逐漸浮現。21世紀的現代人普遍帶著一絲前途茫茫、不知所向的迷失感，種種因矛盾、兩難而無所適從的焦慮油然而生，特別在於當前面臨的衝突是全面性的，是因果糾結的，比如：

1、完美壟斷與完全競爭

市場機制的效率必須靠競爭完成，因此政府反對壟斷，鼓勵競爭。但企業理想的目標則是壟斷，如果沒有人為阻擋，最好能夠絕對壟斷。從前的企業專註在單一產業，稍有壟斷的跡象便樹大招風，引起政府的關注。現在的企業像八爪章魚，有些業務壟斷，有些陪襯，用壟斷業務賺來的巨大利潤來貼補幫襯的業務，政府便難以控訴或強行制裁。

競爭固然必要，但過度競爭也是一種重複的投資，何況惡性競爭之下，品質必然受到犧牲。相反的，優秀的壟斷企業卻有可能提供最好的服務，開發更為進步的產品。因此既不能明目張胆的追求壟斷，又不能信仰競爭，這是市場經濟的兩難。

2、民主與民粹

總體來說，世界上多數的國家是在往民主的方向趨近。然而民主究竟是一個手段，還是目的？如果只是一個手段，最後難免流落為民粹主義，因為如果成敗來自選票，居人口多數的種族、宗教必將採取最廉價的選舉策略，就是挑起種族衝突、宗教仇恨。中東阿拉伯之春之後的發展遵循這樣的軌跡，最近政變失敗的土耳其也血跡斑斑，多數的族群打著民主的旗幟，遂行擴散意識形態、打壓異己的傾軋。

雖然大家都知道民主需要尊重少數，追求多元，但是民主的最終規則終究是數人頭。在民粹主義的推波助瀾下，少數人的意見還是被尊重嗎？多元的聲音還有生存的空間嗎？

很顯然，這些問題都沒有簡單答案。若有人主張化繁為簡，用一個簡單方法來解決一切問題，而不認為會造成其他後遺症，此人大概可以歸類為基本教義派。 另一方面，人的認知能力有限，對模糊複雜的容忍度很低，先天上本來有簡化的傾向。面對複雜現象卻期望一劑單方藥到病除，這恐怕是最終極的矛盾吧。

處在充滿矛盾與衝突的時代，一個社會或任何個人，少一點剛強自負，多一點實事求是，摸著石頭過河，也許才是稍微能夠減緩矛盾衝突的心態。很多時候，我們都在社會中有著某種身份。然而人類一旦從事某種「工作」，隨著時日推移，便會漸漸忘記自己正做著什麼事情、怎麼做這件事，只是日復一日應和工作所需，循著慣性持續自身的「工作」而已。

這是一個人性受到遮蔽的年代，就我們切身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往往跟社會話題產生不了關連，反而充滿了陰謀與謊言，一頭熱在其中，往往只成了他人的籌碼或棋子，在別人的棋局中被任意移動乃至犧牲。而勝利者當然不會是我們這種被物化的籌碼或棋子，勝負決定後，我們的現實生活，依舊只是別人的棋局。

但這並非無解。X戰警前傳三部曲的最後一幕，所給出的命題其實就是：「你可以不戰鬥，但必須是個戰士。」 X教授與萬磁王在日後仍針鋒相對，但X教授並非帶著一群學生、任人宰割的學者，而是帶著一群戰士、勇敢奮戰的將領。

世界上有無數人面臨困境，太多人像過去的X教授那樣告訴你，妥協吧，投降吧，成為你不想成為的樣子吧！但人類文明的進展從不存在於妥協，每一次價值觀反轉，都是先有抗爭，接著才可能有更大的包容與體諒。

像我這樣單薄的一個人，對這個世界、或這個世界對我個人的「現實」，便是我無從改變這世間的一點一滴，最多，可以選擇說出自己的聲音。認清這樣的「現實」，便是向來沉默的我所認知的「現實」。

這世上足夠真實的事物很少、的確很少，然而還是有那麼一些無從作假的存在。人類隨著歲月的流動，應該遠去的不僅僅是過往的境遇，也包括一路而來的感情與交情。人生的推力恆常是向前的，這是不可變異的定理。對時間與空間而言，這是必然的冷漠，也是時空的多情。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