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的武林 第十章 集體餵魚
「我才是你們要抓的人!」王二狗道,「我這麼帥你們都沒認出來,我很生氣」。
「什麼?」飛鵬驚道:「大哥,你看這小子,像是他們描述的那人嗎?」
賀蘭皺著眉沉吟片刻:「看年紀很像,相貌,只說是個清秀的男子,他這人跟清秀有關嗎?」
王二狗冷笑道:「給你們下命令的死胖子,見誰應該都是清秀的吧!」他眼前浮現出孫有才的樣子。
飛鵬連連點頭:「大哥,他說的還真是!讓二哥帶走他。」
賀蘭再次確認:「小朋友,你可別添亂,你可知我們找的人,若被拿到,必死無疑!」
「你們找我,不正是和一件殺人案有關么!」
「嗯?!」
「那你把他放了,我這就跟你們走!」
賀蘭略一沉吟,向十三道:「雖然不像,但寧可錯殺,不能放過,把他也帶上!」
王二狗連抵抗都沒有:「我主動投案自首,也申請寬大處理!同時,我還要指認同夥。」
「同夥?」
「對!」王二狗故作無辜狀,右手指向了明尊使者:「就是他。」
那明尊使者慌張的從地上爬起來:「你你你……你別誣賴好人,我是個正經信教的,你打妄語,我詛咒你死後下拔舌地獄。」
王二狗朝他一吐舌頭:「你現在就如迷途的公羊,只有明尊才能解救。」
王二狗本來是想截下賀蘭十三飛鵬兄弟,可又臨時改變了主意。他好奇這個沉默的青年是什麼身份,為何被「認錯」也沒有反抗;他也好奇賀蘭兄弟背後的人,剛才幾句話來去,他隱約覺得他們口中的清秀青年另有其人,難道真的是個「悶葫蘆」?當然,他更好奇這位明尊使者口中的秘密,到底是誰讓他來尋找自己?公羊開心怎麼又和明教的人扯上了聯繫?
迷霧越來越濃,他覺得,干坐在船艙里,永遠也沒有撥雲見日的那天。
賀蘭兄弟的船是條標準的客船,寬敞的船艙,明亮的窗戶——只是外面被包裹了一層鐵絲網,恐怕窗戶里飛出什麼鳥似的。客房被改成了牢房,自船艙的走廊一路過來,卻見道旁的牢房中都關著年輕人,年紀全在二十歲上下,相貌個個「清秀」。
個個都比王二狗清秀。
他們三人被驅趕進入了一個「四人間」。那悶葫蘆見到有床,直接躺了上去,臉朝著艙壁,仍然一句話不說。
明教使者開始臉上掛著冤屈,可船艙的門被鎖上之後,冤屈就成了憤怒:「王二狗!你是不是有病?你想送死便算了,為何還要拉上我!」
「迷途的公羊連我的名字也告訴了你?」王二狗笑道。
那人一愣,竟然情急之下說漏了嘴:「明尊老人家無所不能,只要我想知道,就有四方的天龍鬼神相助於我……」
王二狗笑道:「我勸你還是坦率些,否則一會兒你死了,我出去之後都不知道找誰聯絡。」
「你你你……你什麼意思?」
「你過來時候沒看見嗎?他們抓了一船模樣差不多的人,由此我可以推測,他們想要抓的這人身份一定極為特殊,所以他們才如此重視。而按照賀蘭十三飛鵬的慣例,這些人恐怕……」
「寧肯錯殺,也不……」
王二狗笑著點頭道:「你看船外的鐵網和門口的重鎖,結果凶多吉少了。」
「你有病吧?死到臨頭竟然還笑?」
「我可沒說我死,我只是說你們可能會死。」他朝著悶葫蘆的後背方向說道,「我若不想死,你們明尊也拿我沒辦法。」
「你小子年紀不大,牛皮吹得真是不小,難怪誰沾上你誰倒霉。」
王二狗笑著點頭,似乎很滿意這個評價,不過又用手指著悶葫蘆的後背:「他是個例外。」
「嘿嘿,你又怎見得?」
「因為我會看面相,知道他命不該絕,前提是,他只要想活下來……」王二狗見悶葫蘆的後背有些發顫,心中暗喜,便接著說道,「我王二狗就有一百種方式讓他活下來……」
可悶葫蘆半晌還是無言。
王二狗也覺得自己話太多了,便盤腿在床板上閉目養神,任明教那使者怎麼挑話,也不接下茬了。
客船啟航,是揚州的方向。船行半日,王二狗唯一的收穫,就是知道了這位明教使者的姓名——吳嘉直。
月黑風高。王二狗的直覺告訴他:時間不多了。
船艙中靜得像是沒有活人。奇怪的是,艙外靜得似乎也沒有活人一般。
王二狗心生一計,他故意重重嘆了口氣。果然,吳嘉直脖頸動了動,似乎是在朝著他這裡望。
王二狗又嘆了口氣。
「唉……」
吳嘉直接了話茬「怎的?白日里牛皮吹得無限風光,如今也認命了!」
「唉……我承認吹牛了,現在真是後悔也來不及,你說我抽了什麼風,逞什麼英雄?」
「你他媽還把老子捎帶上了!」吳嘉直火道。
「嗨,息怒息怒,主要是你也沒什麼冤屈,死了便死了,沒準在你家明尊的保佑下,還能在烈火中永生——可我王二狗也沒有信仰,西方佛老,東方的菩薩,江浙的明尊都不認得我——可是,我若真死了,江湖上的一宗懸案便沒了頭腳,真是不忍心讓奸人得利,讓正義之士沉淪,讓武林正義從此暗淡……」
借著窗外昏昏的光,王二狗還是看到悶葫蘆的後背劇烈的顫了一下。
吳嘉直道:「別把自己的死看得這麼重要似的,你以為你是誰?怎的總是改不了吹牛的毛病?你知道么,這是妄語,要遭報應的。」
王二狗道:「那別人誣陷我殺了毛五鱗,他們是不是也要遭報應?」
「什麼?誣陷?難道你沒殺?」吳嘉直疑道:「《江湖內參》和《新武林》可都報道了,你以為你兩句話能騙得了我?」
「愚昧啊!」王二狗搖了搖頭,用一種失望的語氣道:「兩家媒體都在造謠,武林中人各個傳謠,我的不白之冤,就真的洗不清了。」
「什麼?難道連《新武林》的專訪也是假的?」
「專訪是真的,可寫出來便出了問題,比如——」王二狗給他解釋:
記者問:你是怎麼殺的毛五鱗?
王二狗:我沒殺。
記者:注意我的問題,我問的是——你是怎麼殺的毛五鱗?你回答你沒殺,這簡直答非所問。
王二狗:是個灰袍人殺的,我只是在門縫裡看著,沒有參與殺害。
「可是,見報之後,記者說我和灰袍人聯手殺了毛五鱗,我是給殺手放風的——這不是扯么?」
「這記者不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嗎?也沒人管管?」
王二狗嘆了口氣:「有市場,現在的人都愛聽胡說八道,真相往往無聊,誰在乎真相。」
「那你真的沒殺毛五鱗?」
「沒有!非但沒殺,毛幫主還在臨死前對我寄予厚望。」
「啥?」
王二狗從懷裡掏出青龍幫的掌門扳指:「看到沒?這是毛幫主給我的信物,他讓我來揚州,將這扳指交給下一任掌門,但他也強調,如果這個掌門是那個叫那個……那個……名叫『庄樵』的做了,那我就可以寧肯將扳指餵了瘦西湖的王八,也別給這小子。」
「編吧?誰信?報紙說,是……」
「報紙說、報紙說,當事人在你面前,唯一知道真相的人都和你上了一條船,你還總『報紙說』,有意思嗎?」
「那我更不明白,你既然擔負著毛五鱗的寄託,身負重任,為何不低調行事,剛才故意讓賀蘭三兄弟抓到你,豈非自投羅網?」
「我還不是為了救他!」王二狗又指著悶葫蘆說,「我開始認為,賀蘭三兄弟一定是受庄樵,還有那個一桿秤孫有才的指使,上船抓我的,可抓錯了人。作為江湖中人,我豈能坐視不理?」
「喲,聽你這麼一說,倒覺得你還有些英雄氣概……」
「英雄狗熊,一念之差。」王二狗又嘆了口氣:「上船之後我才明白,他們抓的人不是我,還真應該是個清秀的人,偏我是這船上最不清秀的……不……」他看了一眼吳嘉直,「我是倒數第二。」
王二狗接著道:「我一時逞強,未想辜負了毛幫主的寄託,耽誤了青龍幫的領導班子過渡,可能還會害了整個武林,讓孫有才、庄樵這群武林害蟲日益猖獗……」
「還有海沙幫。」
聲音微弱,是從哪悶葫蘆方向傳來的。
王二狗心中大喜:此人果然有故事。
悶葫蘆輕輕轉了個身子,第一次和王二狗的目光相遇,只是在黑暗之中,兩人都看不太清楚對方的容貌。可是,他的眼睛卻極為明亮,像是黑夜中燃燒著的白色焰火。
「哦?敢問這位公子與海沙幫有何淵源?」吳嘉直問道。
悶葫蘆從床上坐直:「我便是他們要找的人,海沙幫少幫主彭孜睿!」
吳嘉直驚道:「什麼?原來是彭少幫主,怎的淪落成如今這般模樣?你們彭老幫主……」
彭孜睿苦苦的搖了搖頭:「和青龍幫毛幫主的命運一樣,我父親也在開封被奸人害了……」
「啊?」
「他們害死父親,還要殺我滅口,幸虧我幫中弟兄拚死相救,才讓我混上了一條去揚州的船。」
王二狗問道:「貴幫難道得罪了什麼人?」
「還需要得罪誰?」彭孜睿恨恨的道:「毛五鱗的好人緣可是人盡皆知的,如今也遭了橫禍,而我父親經營海沙幫十餘年,也沒和江湖上有過仇怨——我們都是做生意的幫派,青龍幫掌管漕運,而我海沙幫卻是私鹽,做生意就圖個和和氣氣,又能惹到誰?」
「那麼……」王二狗推測:「是否海沙幫也出了叛徒,和孫有才勾結,要密謀奪權?」
彭孜睿點了點頭:「而且趕盡殺絕!只是,我……」他哽咽道,「我竟連真正的兇手都不知道是誰……」
吳嘉直忽道:「一個漕運,一個鹽幫,要控制天下最富有的兩個幫派……孫有才是要做什麼?」
「我孫有才是個生意人。」王二狗忽然想起這句話。
他當然知道,孫有才也只是顆棋子,真正的幕後掌控者還未露面。是誰?何老闆?或者比何老闆隱藏得更深的某一人——畢竟能夠肆意操縱江湖排名,敢於密謀殺害江湖大幫幫主的人,若沒有翻雲覆雨、顛倒乾坤的能力,是做不出這些事的。
彭孜睿道:「你剛才說,可以逃出去?」
王二狗還沒回答,三人忽覺船驟停了。
吳嘉直黑瘦的脖子貼在船艙窗戶的鐵絲網上向外看:「怎麼有人劃小船離開?」
王二狗心中一凜,一步跳到窗口。吳嘉直說得沒錯,果然有五艘小船正在划船遠離大船。這裡不像是運河河道,應該是運河周邊的一個野湖,大船四周全被一人高的蘆葦包圍。
「怎麼回事?」彭孜睿問道。
王二狗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後跑到艙門,沿著門縫向外嗅來嗅去。
吳嘉直道:「你還真是狗?都這個節骨眼,你聞什麼?」
王二狗站直身子:「沒有火油的氣味,也沒有火藥的氣味……」
「你的意思是說……」吳嘉直和彭孜睿先是一驚,然後各自鬆了口氣。
不過王二狗又說:「下面,就看他們如何『寧肯錯殺,也不放過』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船艙底部傳來了敲擊的震動。
彭孜睿驚道:「他們……他們是想鑿沉這條船!」
王二狗鬆了口氣:「這還好些。」
「好?你真有神經病吧?」吳嘉直急道。
王二狗笑道:「淹死狗總比燒死狗舒服多了。」大船忽然一歪,三人扶住船艙牆壁才勉力站住,這時候,船艙通道已經傳來了其他犯人的「鬼哭狼嚎」。
王二狗將身後的斷刀抽出,三刀便將艙門砍漏,又一刀剁下門外的鎖鏈,用腳一踹,艙門便開了。眨眼的功夫,王二狗已經能站在了艙門之外,吳嘉直和彭孜睿欣喜雀躍。
王二狗如法炮製,連連砍斷了其他艙門的鎖鏈,放出了所有「秀氣」的青年。大家對王二狗感恩戴德,簇擁著他朝著甲板走去。
甲板的門是一扇鐵門。
大家一怔,頓時一陣失望便瀰漫開來。這時候,大船開始傾瀉,逐漸有水沖刷到了眾人腳下。人群開始騷動,便有些人去自己另尋活路。可沒有人能找到一條逃出去的路,因為上面是一整張鐵網緊緊的將大船包裹了。
王二狗深吸一口氣,將全身內力灌注於雙臂,然後大喝一聲,便在瞬間向鐵門兩側砍了十餘刀。
大門晃了幾晃,竟然沒有倒下。
王二狗走到近前用力一推,大門又彈了回來。他透過兩側的門縫,見到大門外,也已經蒙上了一張大網。
刀砍不斷的烏金大網。
大船又是一震,冰冷的湖水迎面拍進了船艙,轉瞬之間,所有人都已被水吞沒。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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