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頁華爾街?· page 2

今天是周五，在浮生若夢的紐約這是最尋常的一日。

我卻決定記錄下來，因為今天課程幾乎涵蓋了投行工作的所有日常。

Cynthia早上發我簡訊，說有點急事中午才能來，讓我幫她請假。

看來她還處於混亂之中。

我和Cynthia住的離公司最近也最好，好到第一次進門我情不自禁在心中「哇」了一下。

房間讓我想到的是《Sex and the city》，而不是《Friends》。

從公寓到公司只需穿越十個路口，但每天早上我和Cynthia都糾結於打車還是走路。

因為我們怕遲到，遲到就要唱歌。

我高中有位同學曾在班裡高調傳授他的人生經驗：

「遲到了怎麼辦，把書包擱外頭，他媽大搖大擺的進來！老師問起來就說老子早來了，剛上廁所去了有意見嗎。」

培訓的講師都不傻，為預防小聰明，他們規定9點整不在課堂的都算遲到。

大投行都將夏季培訓外包給培訓機構Training the Street，講師都是前投行員工，他們厭倦了投行，決定在課堂上把這段工作經歷一遍遍複述出來。

今天沒人遲到，第一節課講財務報表。

讀懂財報對股民，創業者，會計師都是基本功，但每個人需要的深度不同，Banker掌握的財務知識基本在創業者和會計師之間。

再細講就深了，我希望我的文章九淺一深。

第二節課講PPT和Excel，正常人看來這是兩個軟體，但在投行世界他們卻是密不可分的好基友，因為投行的多數PPT頁面都要插入Excel圖表。

銀行家使用PPT&Excel與常人還有一大不同：

不用滑鼠。

除高薪外，投行最大特點就是工作量大，所以必須從細節著手提高效率，滑鼠則會拖慢效率。

如果你靜悄悄的站在Banker身後，會看見壯麗的一幕：

他聚精會神盯著電腦，雙手霹靂巴拉打鍵盤，屏幕數據閃爍不定，旁邊滑鼠卻紋絲不動。

我在倫敦時，有幾位同事乾脆將滑鼠永久摘除。

讀者倒不用替他們擔心，除《使命召喚》外，電腦所有功能都有快捷鍵。

但熱鍵不好記，當時班裡兩個同事為了練習，放學後留下來面對面PK，他們用excel整理同組數據，旁邊擺上一打小酒（shots），中途碰滑鼠者罰酒一杯，直到有人大醉倒地。

他倆每天都比，到第三天已無人犯規，純拼速度，PK時周圍總能聚集圍觀群眾高聲叫好，以致我每次路過都會由衷感嘆：

「一群神經病。」

世上只有兩種生物不用滑鼠：銀行家和黑客。

第三節課是Modeling，是技術含量最高的一項工作，聽起來很高大上。

中文翻譯也頗為拉風：

「建模。」

其實也沒啥。

任何事情都是只有不做才覺得神秘。

Modeling的目的是給公司估值，估值基本靠猜，投行的方法是通過同行業公司的價值來猜。

銀行家用對比公司的數據在Excel中建立Model作為猜的工具，然後將目標公司的對應數據打進去，就能得出估值。

聽著很像流水線。

流水線大多能重複使用，只需進行微調。

我和Stefanie剛到新加坡第一天就工作到深夜，她干著干著忽然愁眉苦臉的從紙箱中掏出Modeling教科書（從紐約帶回來的），我問她要幹嘛。

她一臉苦相的回答：「Modeling有幾步忘了。」

我回過頭偷笑：

她遇到了冷門行業，沒有模版可用。

Modeling課後就午休了，我帶同學們去了Ippudo。

Ippudo靠近紐約的小東京，被我御封為世界三大拉麵之一。

看到此處心中暗喜北京/上海/香港也有Ippudo的請收回喜悅。

這幾個分店都是垃圾。

更詭異的是，日本的總店也是垃圾。

只有這家紐約分店好吃。

這時Cynthia和玉容也來了。

玉容之前沒登場，因為玉容經常逃課去Shopping。

玉容是男生，姓蔡。

他是山東人，北大畢業。

玉容有著典型山東大漢的身材，內心卻很細膩。

我認識不少山東大漢心都很細。

大家點了不同的拉麵，玉容不過癮，還要了饅頭夾紅燒肉，這道小菜是Ippudo一絕，白裡透紅，一口咬下去肉汁和醬汁在口中碰撞交匯，刺激味蕾，給你高潮的感覺。

我每次來這裡都點不同的小菜配拉麵，從沒失望過。

據我多年經驗，好餐館會從小菜一直驚艷到飲料，壞餐館則往往沒有任何東西能拿出手，所以永遠無需給一家飯店第二次機會。

Julia叫了碗最辣的，前半段吃得很快，一聲不吭，到中途聽見玉容和修遠在聊Pitchbook，就問玉容：「什麼是Pitchbook？」

「你實習時候肯定做過，就是...」玉容說到這裡突然煩躁起來：

」哎，不想說了，他媽想想就煩，讓修遠告你吧。」

修遠很有耐心的講：「投行沒生意時會硬找生意，高層Banker每天約不同的大老闆吃飯，然後忽悠說你公司應該上市/併購/發債，忽悠不能光靠嘴，這時就要掏出一本Pitchbook，上面羅列各種分析，陳述貴公司為什麼要上市/併購/發債。」

「其實都他媽扯淡。」玉容補充道。

Julia似乎也聽出了不靠譜，露出疑惑：

「這樣能拉到生意嗎？」

「反正我實習做的Pitchbook都廢了，你們呢？」修遠問了在座所有同事。

所有人的Pitchbook都廢了。

事實上，我這些年做的Pitchbook沒有一本轉化為生意。

我在倫敦實習時倒是聽說部門的一位MD（董事總經理）07年拿著Pitchbook去忽悠一家地產企業收購小公司，未果，09年金融危機時又上門說現在行業太不景氣，乾脆把公司賣了吧，然後被直接趕出了大門。

Julia邊吃邊聽，聽到趕出大門笑的嗆了口辣湯，然後繼續笑著咳嗽好幾下，休息幾秒後一口氣把辣湯幹了：

「滿足了！」

「Julia，你如果想多了解投行的話推薦你看《Monkey Business》這本書。」修遠說。

吃完拉麵大家聊起各自專業，基本不是理工就是金融，唯獨我是藝術類（電影）。

玉容聽到我的專業兩眼放光：

「以後別忘了介紹幾個三線小明星給兄弟啊！」

Stefanie：「你可以自己去當導演啊。」

玉容：「不行，我長得太丑。」

Stefanie：「當導演不用長得帥吧。」

我抿著嘴低頭偷笑起來，男生說自己丑，多半想讓你說他不醜，若說你這麼帥還丑啊更好，女人更是如此。

幾年後一位美女和我約會時反覆強調自己很醜，我回想起紐約的拉麵和夏天，於是每次都不接話，令她很是不爽。

下午第一節課是Factset和Bloomberg教程，這兩個是資料庫，類似國內的同花順，Bloomberg屏幕黑乎乎的，在上面打字有種黑客帝國的感覺。

我有次在北京用Bloomberg，旁邊秘書很崇拜的看著我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宛如電影中破譯密碼的時空駭客，過了半餉她終於說：

「完全看不懂...」

我本想解釋Bloomberg不過是個資料庫，用起來不比百度難，但一轉念還是諱莫如深的點了點頭：

「恩，這門技術很難掌握。」

最後一節禮儀課，性騷擾是重點內容，老師先發了試卷，每道題都有這些選項：

A：得體

B：玩笑

C：有點不得體

D：有點兒過了

E：過了

F：性騷擾

題目都是公司中男女的各種行為，請同學們為他們的行為分級。

我邊做題邊忍笑，因為題目太有意思：A男用郵件向B女求愛，並抄送全公司；C男在夜店kiss同office的D女，第二天把照片上傳Facebook；E男用公司郵箱給F女發送自己下體照片；G女上司在聽取Q男下屬彙報工作時不經意間把手放在他大腿內側之類，全部白紙黑字印在了考卷上。

最後那題，我特意加了個選項「非常得體」並打勾。

老師給我們講了個故事：

「從前公司有個J男看上了K女，第一次J約K吃飯女孩說沒空，第二次約K還說沒空，約了5次都一樣，J於是買了一大束鮮花並寫了張卡片

[你拒絕不了我！]

你們說這男的有完沒完了！約一次人家不搭理你就該打住了，還約，我們不禁止辦公室戀情，但人家女孩對你有意思的話會說今天沒空，要不周四吧？這都不懂，還送花讓全公司人看見，有完沒完了！！」

她說的倒非全無道理，如果J只是想和K來一發，第一次拒絕就該打住了，畢竟不差這一發，但若K是J的真愛，我覺得J的精神很值得讚揚，只是方法有待改進。

言歸正傳，總有剛上大一的師弟師妹問我怎樣才能進投行，我的建議是：

1.找幾份季報年報看得爛熟，知道相應信息大概在哪

2.練好基本功，熟練運用PPT和Excel

3.看看《Too Big To Fail》和《Monkey Business》，了解投行是個什麼玩意兒。

然後就像今天下課後老師對大家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