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是毛粉嗎?

風雨送春歸,

飛雪迎春到。

已是懸崖百丈冰,

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

只把春來報。

待到山花爛漫時,

她在叢中笑。

姜文指著《毛澤東詩詞手跡》:「你看這個《詠梅》,曲牌是《卜運算元》,毛澤東從1961年開始寫,寫完了給人家看,回來又寫,又給人家看,一直到他1963年七十歲生日才拿出來發表,四十多個字,錘鍊了兩年。」

這本毛澤東的字帖姜文已經翻了十五年。字帖並非「清抄本」,內中一一展示了毛澤東書法反覆修改的「痕迹」。姜文把這稱作「搭功夫」——跟《讓子彈飛》一樣,一個精細的「活兒」。

姜文對毛澤東是一種理解、欣賞的態度,這跟所謂的毛粉是有區別的。我們可以看一下姜文在採訪中是怎麼說的:

程青松:有人說你有崇拜毛澤東的情結,說《讓子彈飛》裡面的張牧之就是毛澤東,你個人對毛澤東是有那樣的崇拜嗎?

姜文:如果要把這個當做問題的話,那就請給我一點時間來回答。第一,我得這麼說,毛澤東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但他不是我的偶像。這是兩回事,人物是人物,我很多時候強調毛澤東是個大人物,那是針對很多人去貶低他,或者說是廉價地批評他,我很反感這種對毛澤東的態度。

程青松:簡單的、粗暴的批評?

姜文:現在有一些人旗幟鮮明地表態,稱不覺得毛澤東很了不起,並且這種說法正在成為一種流行,這種態度我不贊成。作為人物,如果大家理解什麼叫「人物」的話,毛澤東是出眾的,當然,這也不意味著他沒有問題。

程青松:你覺得別人肯定是誤讀了,關於毛澤東這一塊。

姜文:我覺得毛澤東確實是一個人物,但我不是毛粉,我不是任何人的粉。粉絲是特別容易變心和不理智的,粉絲也基本上是不動腦筋的,無條件的,我不是無條件的。

以及:

我們對姜文的專訪是從談論毛澤東開始的。在之前的群訪環節,有記者向姜文提起了他電影中「男女之間的張力」,姜文把球扔了回來:我拍《紅高粱》時,有個副導演老說「戲劇張力」,我一直沒弄明白,你今天得給我說清楚,什麼是張力?

姜文曾提及,他看不上那些「故作高深的人」,他欣賞的是毛澤東的深入淺出。

「我經常跟這幫人說,這翻譯成中文(白話)什麼意思?其實我看《毛選》這點特別好,他腦子不是轉了一個圈兒,而是至少轉了八個圈兒,完了他用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告訴你,而且用煽動性的語言告訴你。」

在姜文眼中,毛澤東不僅是個政治家,也是個極有魅力的藝術家和導演,他的作品就是整個中國。1963年出生的姜文是軍隊大院子弟,在1976年毛澤東去世前,姜文和老人家在同一個舞台上生活了十三年。他對於那時的印象是「跟過節一樣」。

「乍一看如一場盛大的節日和愛情,整個民族愛上了一個人,毛澤東。他已經成為某種巨星,整個國家置身於最著名的搖滾明星的演唱會中……」

《太陽照常升起》之後,《三聯生活周刊》採訪姜文:

記者:你為什麼不去演毛澤東呢?我覺得你演毛澤東應該是很合適的。

姜文:你這又說到我的心病,我是想演,但我演的毛澤東可能是通不過的。我覺得他可以把幾萬人帶著遷徙,又沒有補助費,像摩西出埃及一樣。這種東西是精神上的,但他也很矛盾,很有悲劇性。他跟斯諾談的那段話里提到,他的親人死了那麼多,我覺得那是他體會到某種悲劇感的時候。解放軍進城,他會哭。還有一個故事,他跟他的護士說,我死了你把我燒了,燒了呢把我弄到長江邊,把骨灰撒到江裡面,你們跟魚說:魚啊魚,他活著的時候吃了很多魚,現在你們吃他吧。這讓我讀到很多他的內心世界,包括他的詞裡面「往事越千年」——他很孤獨,他只能跟曹操聊天,別人沒法聊,他沒法辨別別人跟他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年輕時是一個很出色的文學青年吧,後來他不寫詞了,或者寫得很潦草。我覺得這裡有他的世界觀、人生觀的變化。

2000
年,《誰在說》節目邀請到姜文,這也許是姜文表現最輕鬆、幽默的一期電視節目。主持人阿憶在節目的最後問了姜文幾個問題,也聊到了毛澤東:

阿憶:每一位嘉賓都會回答同樣的6個問題,我們來看看姜文老師怎麼回答。

姜文:我可以拒絕嗎?

阿憶:先聽聽,再說拒絕不拒絕。第一,對你影響最大的作品是什麼?

姜文:我就不愛回答這樣的問題。

阿憶:很多有名的文人都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姜文:能不能不提這個「最」字?

阿憶:那好,對你影響大的作品是什麼?

姜文:這麼說還行。挺多的,有毛選。

阿憶:《毛澤東選集》,簡稱「毛選」。

姜文:從小我就會背,但背的時候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可明白了之後又背不下來了。這反而引起我一個衝動,老想去看它,因為有一個聲音老在耳邊轉。我不只是看老三篇,也不是老三篇天天讀那種感覺。過去,大人挺傻的,只是強迫你背,他來考試,還記分。但你根本記不住,意思也不懂。但後來再看時,尤其是看見毛澤東寫第一篇文章時跟我頭幾年的歲數差不多,便覺得這是同齡人寫的。而且寫得好呀,清楚,有煽動性,有激情!

阿憶:毛選的第一篇文章是中國社會的各階級分析。

姜文:那年,他大概32歲。他經常提出一個問題,然後自己回答。

阿憶:那是典型的寫給農民寫的文章。

姜文:農民才不看這些文章呢。我覺得,他是給能看字、寫字的人的。他反對八股,反對瞎攪和瞎磨計。他這種性格挺好,有什麼事而都說清楚,說得還直截了當。但他並不是白水,他還是能引起你的興趣。比如,「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

阿憶:「這是革命的首要問題。」

姜文:對呀!他看問題很透,也能把看透的東西深入淺出地寫給看文章的人,而不是像我們有些拍電影的人評電影的人,文章寫得亂七八糟。本來沒什麼,導了半天就更糊塗了。最後大家說,算了吧,不看了。

阿憶:第三個問題——你最希望擁有什麼樣的榮譽?

姜文:這是什麼話!你要說榮譽,我什麼榮譽都想要,但問題是我配不配?你知道吧,我得這麼想。

阿憶:咱不管配不配,就把它當成理想說吧。你最想別人怎麼誇你?人民藝術家?

姜文:那就是「該幹什麼就吆喝什麼」。啊,林達寫書,我這麼誇他他肯定挺高興。要是反過來,我拍電影要是林達能誇我,那我就高興。要是毛主席他老人家也誇我,說姜文的電影拍得好,那我簡直是太高興了。(掌聲及音樂)

阿憶:這個問題定下來了。姜文最喜歡的榮譽是,如果毛澤東在世,最好能誇姜文拍的電影不錯。

姜文:有人當演員,總有一種向誰致敬的心理。但一旦演成了,他要致敬的那個人也不在了。

阿憶:你想給毛主席致敬,但毛主席說不定認為你是大毒草。

姜文:我只是舉個例子,不是說我非得向毛主席致敬。也可能我的片子只想給我的一個朋友看。他能明白我的意思,明白我暗藏的東西,我就心滿意足了……

甘琦:只要他覺得你的電影拍得好?

姜文:只要他覺得好,我就特別高興

阿憶:他要是覺得不好呢?

姜文:那就說明他錯了。(爆發大笑、掌聲、音樂)但沒關係,他可以覺得不好

《尋槍》上映前,尚可採訪姜文。聊了許多《鬼子來了》,也聊到了毛澤東:

尚可:你還說過要演毛澤東啊。

姜文:不是我說要演。我確實覺得這個人物是值得塑造的。但是,我不太相信現在有可能出有關他的成熟作品。很難,因為我覺得現在我們對他的認識恩怨性太強。我們很幸運曾經跟他生活過一段。他是中國這幾千年來能夠冒出頭兒來的這麼三五人中的一個。他跟旁邊的人沒法比,什麼蔣介石,個兒太矬了(笑)。他(毛澤東)的「往事閱千年,魏武揮鞭」,他實際上到後來是跟古人對話。現在太多的恩怨,對他,會扭曲了他的精神。當然把他神化了是不對的。太簡單。因為中國有這個毛病,拽不下來,乾脆推成神。這挺好的!但是,他不是凡人!他做了凡人想做沒做成的事兒。當然,那有時代的原因;也有他個人的原因。還有一點,現在很多人為了不神化他,把他塑造成凡人的演法,這也是很大的錯誤。把他演成了幹部了!他不是幹部!是個革命者英豪啊!他不是幹部!從這個詞來說,「幹部」是個日本詞。好比一棵樹,這叫幹部、根部、冠部。我看好多電影、電視劇,你怎麼能把老人家弄成一幹部?!這太不對了。他是個什麼人?!我還幾次都說,他沒有補助費,也看不著眼前的利益,就能這麼一喊,就反了,就都跟著他長征去了。蔣介石那花了多少補助費,套半天詞,不跟著走!

這完全不是一個境界!他,我覺得不能把他當農民。很多人把他當農民,我覺得很淺薄的。這麼說他我覺得是貶低自己。另外還有人說,他是因為受了知識分子的罪,才收拾知識分子。這個我覺得也太可笑了。其實,他本身是個很大的知識分子。他雖然沒去過西方,但從他的理論裡邊,有很強的這種世界知識集合在裡邊。包括他對哲學、辯證法的愛好。關鍵一點,他有種對理想的追求和能夠清晰帶有煽動性地闡述理想的能力。不是靠銀子、許願啊,不是。

尚可:我上次採訪陳凱歌的時候,也提到毛澤東。你跟他看毛澤東的區別就很鮮明,我發現這特別有意思,就像你倆的電影,區別是一樣的。當然也有共同點,比如都能拋開歷史成見來看他。

姜文:(笑)我覺得不能把恩怨摻雜進去,大部分人跟他其實沾不上恩怨。但是以自己沾點恩怨為榮!這個把自己弄擰歪了!好像說:秦始皇燒的那書,有兩本還是我家的呢!這個就有點裝蛋!這個就有點兒往自己臉上貼點什麼(笑)。所以,不能用恩怨談這個問題!而且,我同意他說的,他不搞陰謀,他搞陽謀。他說的就是實話,而別人以為他肚子里裝的是「那個」。其實,他要說的都在面兒上。所以說他反覆強調了辯證法。別人不懂琢磨這個。其實,這個辯證法對於他立於不敗之地起了很大作用。

尚可:上次你說你喜歡看「毛選」,我和同事說,姜文看「毛選」是在借鑒毛主席觀察世界和表達世界的方法。

姜文:我再重新看「毛選」的時候發現他老人家文筆很好。這個大家都知道。但他最好的地方是說話寫文章深入淺出,他不是在玩文字,他其實有好多事要說,但怎麼說好?只有深入淺出。你看,他那文章里還有台詞。這台詞他還充滿「嘻」呀,「哈」呀,「嘿」呀這類語氣詞,特別有意思。你看他那個《論持久戰》,他也是深入淺出來談。而且,他把這戰爭當三部戲來說:第一階段,演員演得怎麼樣會怎麼樣;第二幕怎麼樣,怎麼樣……我想他能用戲來寫《論持久戰》。

尚可:我們是可以把領袖當導演看。「毛選」里的文章幽默俯拾皆是。

姜文:是呵!同時,我想到有一些文章或有一些作品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呢?是淺入深出!那往往故作高深的人啊,他可能是淺!他淺,他沒辦法,所以他媽的故弄玄虛,玩形式感……你一看這個:完了!其實他傻!他明顯地暴露他底子薄!他淺入,咣當!進去一腿泥,就這麼深的水!(笑)什麼時候你看這人嘴裡說的都是老百姓的磕兒,說的都是盡量讓你明白的這些對話,就跟那老子寫的:治大國如烹小鮮,說那治國就像燉魚一樣,你不能亂來。這很有意思!他不跟你擺那麼多像現在的什麼「理念」啊,都他媽聽不懂的「平台」啊,去他媽的!我經常跟這幫人說:這翻譯成中文什麼意思?!其實我看「毛選」這點特別好,他腦子不是轉了一個圈兒,而是至少轉了八個圈兒,完了他用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告訴你,而且用煽動性的語言告訴你,我說他文筆好,在這兒,乾淨。

尚可:也只有深入才能淺出,深入是把事弄明白了,弄透了,然後一定是淺出,淺出也才有可能。我知道有些寫電影的人,那東西我看了肉麻,本來很明白很好看的片子,讓他們一說這簡直雲山霧罩。其實那是唬人,他自己也沒明白,裝蛋。

姜文:對,咱都別裝大尾巴狼。另外,你剛才說顛覆這事兒呵,其實是個境界,我覺得我還沒有達到。當然,你要說跟以前的那些比,我覺得要比他們強一些。他們所說的還不是自己的話,他們想裝愣,也是在槽子里裝愣。

1992年春天,姜文29歲,受邀出訪美國。在朋友的幫助下,他去了美國十幾個州的十幾個城市,會見了美國一些著名導演。以下是他關於美國導演奧立弗?斯通的回憶:

我與斯通交談時,他對我說:「毛澤東是位世界偉人。」我說:「毛澤東不但是偉大的政治家,更是個極有魅力的藝術家。他把整個中國當成他的作品。」斯通很讚賞我的看法,他發現我能講英語,就問我可有興趣在他導演的《毛澤東傳》里飾演毛澤東。我說:「我了解毛澤東的歷史,理解他的內心,要演的話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演過我,只是我長得不夠偉大。你也許無法理解一個中國人對毛澤東懷有的特殊感情。你的劇本里的一些描寫,中國人民是不能接受的。另外,你如果要在中國以外的地方拍,出來的影片感覺上顯然不對。因為毛澤東不可能出現在越南或者其他亞洲國家,他只能出現在中國。」

《一步之遙》之後,又被記者問及是否想演毛澤東:

澎湃新聞:問個不關於《一步之遙》的問題,好多人都在說你想演毛澤東,你想演哪個時期的毛澤東,為什麼有這種創作欲?

姜文:是因為大家以為我是「毛粉」,所以大家來「打」我嗎?我跟你這麼說,大家都在,我從來沒有自己要張羅演毛澤東的事兒,都是別人跟我說,「你要不要演毛澤東」。這件事情,當時馬珂(製片人)也在,《建國大業》就找過我演毛澤東,我說我演不了毛澤東。最後演了毛人鳳。我真的演不了毛澤東。現在真的不是成熟的機會。毛人鳳很好演,演毛澤東很難的。無論是他本人,還是現在的環境,演個馬走日都那麼難,你還想演毛澤東?太難了,我是不定要遭多少誤解在裡面,我是不敢去碰這件事兒。

第二,毛澤東,作為一個人物,作為一個角色,是很吸引人的。他是超過莎士比亞戲劇里所有的角色的集合。我簡單說一句,他是成功的反抗者,他又是一個HOLD得住的統治者。在歷史中,這種人物是很少的。我是從這個角度,因為喜歡看歷史,我是從歷史角度來談這個人。我可不是「毛粉」,說「毛澤東就怎麼怎麼著」。我要那麼簡單,我會拍出這樣的電影嗎?

另外一點,我還有一個心思是,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歷史,我們去否定他是很容易的。我們能從歷史中找到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是需要動腦筋的。我其實不希望人們那麼簡單粗暴和情緒化地對待歷史。所以在很多人罵他的時候,我確實站在另外一面說,這個人沒有那麼傻,沒有那麼笨,沒有那麼粗俗,這是我想這樣說的一句話。我經常被人家誤解,我也沒有辦法。但是大家努力地去誤解一個死去的人,不是特別好,就是這樣一個出發點。

最後,看一下姜文對藝術與政治的思考:

周黎明:如果你從政的話,你覺得你自己會是一個好的政治家嗎?

姜文:肯定不是。藝術家永遠不是好政治家。而且我也不打算從政,藝術家從政容易變成法西斯。或者說法西斯本身也是個藝術家。就像我跟他們說的導演互相看不上,文人相輕,都是好的,因為他不這樣怎麼會有他自己的東西?怎麼會有一個叫李白一個叫杜甫的呢?他倆可以一起喝酒,但是想,你要寫成那樣,那樣寫多沒勁,這樣多來勁……這才能讓我們後人看到不同的東西。政治上另外一回事,要哄著大夥過日子。我不知道怎麼弄。

朋友(HB)看完這篇文章,發給我非常犀利的批評,也放在這裡吧,這樣能更加全面些。他評論如下

姜文認為,毛澤東是個大人物,但也不是沒問題,他很欣賞和欽佩毛澤東,但是他不是那種無條件、沒理智的「毛粉」。我將這概括為姜文對於毛澤東的總體評價和態度。「人物」基本上是一個不包含道德意涵而偏重從影響力方面而論的定位性稱呼。「大人物」必有些個過人之處,這當是毋庸置疑的。因此,姜文在文章開頭表達的對毛澤東的總體態度和評價,我原則上較為認同,覺得甚至比現今相當一部分人都還客觀些。

但是,姜文在下面文章中表達的很多對於毛澤東的具體認識和觀點,我是相當保留的。裡面既有史實認定方面的錯誤,也有前後自相悖反性的觀點。比如,說長征是毛澤東一號召,大家就都跟著他走。這是不清楚黨史長征史的想當然。再比如,前面屢次說,「毛澤東既是一個偉大的政治家,又是一個極有魅力的藝術家」,到後面卻又說「藝術家永遠也當不了好的政治家」。前後實在難以自圓。 當然具體到這兩個觀點本身,我也有不同看法。

其他還有很多地方,都讓我覺得姜文對於毛的認識並不那麼深入和準確。我一直覺得,相比其他的電影從業者,姜文是其中比較有思想的一位。看過這篇東西我依然認為他比較有自己的獨立的思想。但是,他仍不是那種比較貫通的、深刻的思想者。

個人的思想無可避免都要受到他的個體成長經歷、人生閱歷、讀過的書、經過的事的形塑和影響,超越時代的偉大思想家畢竟是極少的。我看到姜文的思想,特別是他對於毛澤東的認識和看法,有著鮮明的個體成長經歷的烙印。

在看《陽光燦爛的日子》時,我就對這點有所感受,但當時我將這作為展示和解讀紛繁大時代的一個角度來看待,覺得是「全面」的一個方面,「全方位」的一個方位,看了之後很喜歡。但是看了這篇東西,我覺得姜文很有自己的思想,但同時可能也有點「貢高我慢」了。這給我的啟發是,每個人都應該警醒自我,人眼不是天目,個體角度不是上帝視角,否則,個人情結便有遮蔽客觀認識的危險。當然,我的這些認識可能囿於材料的有限性而出現偏差,我仍然期待看到更多其他更符合我對姜文思想預估量級的材料。

我的回復如下(這裡有一定的修改):

我很認同你指出的「姜文對毛的認識明顯受到個人經歷的影響」。其實,大部分人對於毛的了解還是非常有限的,難以有真正客觀的認識,畢竟接觸不到多少靠譜的資料。確實,「超越時代的偉大思想家畢竟是極少的」,姜文也許不在這「極少數」的偉大思想家之列,但是我相信他屬於「極少數」的天才藝術家(這是我很感興趣的,而且正在寫一篇這方面的文章。)

還有,我覺得比較有趣的是,你提到的姜文有前後背反的觀點。其實,這裡引用的對話是分散在二十幾年中的,而且是在不同場合說的,有矛盾也可以理解。記得昆德拉有篇文章是關於年齡的,大致講年齡是理解一個人的鑰匙。我們很容易把一個人當做一個整體,而忘記了他是可能、也是可以變化的。當然,我這種寫作方式容易導致這樣的問題。但是,我認為要真正理解一個人,就該用他自己說的話,否則都不夠準確。

姜文能夠從一個導演、演員的角度去評價、理解毛澤東,是我覺得比較有意思的。他的許多觀點是從這個角度來的。比如:

其實我看《毛選》這點特別好,他腦子不是轉了一個圈兒,而是至少轉了八個圈兒,完了他用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告訴你,而且用煽動性的語言告訴你。

但後來再看時,尤其是看見毛澤東寫第一篇文章時跟我頭幾年的歲數差不多,便覺得這是同齡人寫的。而且寫得好呀,清楚,有煽動性,有激情!

他看問題很透,也能把看透的東西深入淺出地寫給看文章的人,而不是像我們有些拍電影的人評電影的人,文章寫得亂七八糟。本來沒什麼,導了半天就更糊塗了。最後大家說,算了吧,不看了。

你看他那個《論持久戰》,他也是深入淺出來談。而且,他把這戰爭當三部戲來說:第一階段,演員演得怎麼樣會怎麼樣;第二幕怎麼樣,怎麼樣……我想他能用戲來寫《論持久戰》。

毛澤東,作為一個人物,作為一個角色,是很吸引人的。他是超過莎士比亞戲劇里所有的角色的集合。我簡單說一句,他是成功的反抗者,他又是一個HOLD得住的統治者。在歷史中,這種人物是很少的。我是從這個角度,因為喜歡看歷史,我是從歷史角度來談這個人。我可不是「毛粉」,說「毛澤東就怎麼怎麼著」。我要那麼簡單,我會拍出這樣的電影(《一步之遙》)嗎?

我其實不希望人們那麼簡單粗暴和情緒化地對待歷史。所以在很多人罵他的時候,我確實站在另外一面說,這個人沒有那麼傻,沒有那麼笨,沒有那麼粗俗,這是我想這樣說的一句話。我經常被人家誤解,我也沒有辦法。但是大家努力地去誤解一個死去的人,不是特別好,就是這樣一個出發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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