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不作為已阻礙我國轉基因技術的發展

01-30

農業是人類發展史上最偉大的成就，祖先們以最原始的手段通過性狀優選的方式馴化了各類農作物——以有我們今天全人類農業的根基。

從自然科學的基本原理看，這是一場波瀾壯闊的『轉基因』工程。每一種新的優良性狀背後，都是基因之手在操控。

在生物科學技術不成熟的時代，世界各地的人們使用的農作物改良手段都是一樣的，因此我們並沒有體會到此間差異帶來的技術落差。

但我們品嘗過因工業技術水平懸殊帶來落差，這段落差是中國近代史的全部，利炮堅船、血浪滔天，幾近亡族滅種，斷送整個華夏。

如今，生物科學技術已經進入了昌明紀元。科學家在遺傳學中找到了生命的奧秘，基因改造術使得我們無需再以千萬年的時光來雕刻理想的農作物品種，這項技術本身也在不斷完善，手握女媧之術的我們，已從誠惶誠恐，變得從容自信——這是技術發展的客觀規律。

下面，由我簡要介紹一下這套女媧之術的發展過程：

雜交育種：粗暴結合，突變率低，良種不育，成本高昂。

隨機突變：誘使突變，突變率高，良種可育，成本較低。

定向介導：基因插入，方向明確，預期可控，成本更低。

基因編輯：靶向精準，定向修飾，性狀單一，成本極低。

在隨機突變的時代，科學家以物理或化學的辦法破壞植物的DNA，在這樣不可預知的破壞過程里會有大量不同性狀的新品產出，它們的食用毒理與環境毒理，都需要謹慎查證。各國的轉基因管理辦法，多是沿著這個時候的思路訂下的。

目前，主流水準是在定向介導上。科學家以農桿菌或基因槍，將設定好的基因片段注入目標動物植的DNA里。由於在設計獲取新性狀時，通常要藉助現成的微生物特性，比如從蘇雲金桿菌能產生殺蟲的BT蛋白中找到能裝配BT蛋白的基因段放到植物DNA中，從而得到的抗蟲作物。

儘管在安全性與可控度上大大提高，但是傳統觀念依然根深締固。但主管部門也是分能力高低，姿勢水平的。中國主管部門的水平停留在上個時代，這是一個無論食用安全，還是環境安全，都管控到分子級別的，遠高於普通食品藥品的監管政策：http://www.moa.gov.cn/ztzl/zjyqwgz/sbzn/201202/P020120203390882017249.pdf

不具體技術，具體對待（下見美國農業部的例子），統統以最高級別嚴控也就罷了，我國已經自主研製了不少符合這個最高安全標準的農作物，卻統統沒有給發放最後一道批准種植的政令。

實際上，這個所謂的『安全評價指南』，根本就是逗你玩，因為你過了，也是枉然。

相比國外的監管部門，你過了，就讓你過，讓你把技術化為生產力，再次推進技術迭代。10年過去，西方世界專註於轉基因技術的農作物科技公司如雨後春筍，知名的孟山都甚至成了年銷售額高達148億美元的跨國巨頭，而我國自主轉基因技術水準，已經落後西方一個時代，而且越差越遠。

如果說清末是因為閉關鎖國，才致工業水平落後，那現在，又是因為什麼呢？

近來Nature上一篇《Gene-edited CRISPR mushroom escapes US regulation》的報道令人半喜半憂，喜的是一切科學界同行都樂見新技術被扶植，憂的是我們恐怕很難再追上了。

Gene-edited CRISPR mushroom escapes US regulation : Nature News & Comment

The US 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 (USDA) will not regulate a mushroom genetically modified with the gene-editing tool CRISPR–Cas9.

美農業部，將不再監管以CRISPR–Cas9基因技術改良的食用菌。

The long-awaited decision means that the mushroom can be cultivated and sold without passing through the agencys regulatory process — making it the first CRISPR-edited organism to receive a green light from the US government.

這個期待已久的政令意味著以CRISPR基因技術改良某種蘑菇可以直接推廣種植與銷售，而不必經過農業部以往的深度監管，這也是享受到美國農業部為CRISPR基因技術開綠燈的第一例改良菌類。

「The research community will be very happy with the news,」 says Caixia Gao, a plant biologist at the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s Institute of Genetics and Developmental Biology in Beijing, who was not involved in developing the mushroom. 「I am confident well see more gene-edited crops falling outside of regulatory authority.」

『學術界會非常樂見這樣的政策扶植』，與該項目無關的中科院遺傳發育所高彩霞研究員說道：『我堅信必將有越來越多的基因改良作物不再受到以往形式的嚴控』。

這裡提到的CRISPR–Cas9技術，是近來最火的基因編輯工具，它可以攜帶一小段嚮導RNA，在幾千萬數量級的鹼基對里自動定址，像送快遞一樣精準切割，報道中的賓州州立大學『楊益農』（好像是華人哦，音譯的），就是利用這一技術使雙孢菇的褐變基因沉默，從而獲得可以抗褐變的雙孢菇品種。

美國農業部（USDA）採取非常務實，求是，忠於科學的理念，不將未引入外源毒害類的基因修飾作物視作傳統意義上的『轉基因作物』，對之寬鬆放行，五年來已有30種以此類技術改造的農產品享受到了免檢待遇。

從倫理上講，這些作物以自身或近源基因為材料，在了解靶向基因的表達方式後，對控制某一性狀的基因組進行單一性狀修飾，也確實不屬於那類直接『抗蟲』式的開掛品種。

這一技術範疇，屬於基因沉默。這一技術手段，則屬於CRISPR的應用之一。如今USDA給CRISPR開了綠燈，可以預見三年之內，美國的基因修飾新品作物將出現井噴。

在此之前，USDA已對ZFN和TALEN兩種技術類別的新基因改良作物不予監管。這不是盲目，也非失察，而是如我文章開頭所言：手握女媧之術的我們，已從誠惶誠恐，變得從容自信——這是技術發展的客觀規律。

不是我崇洋媚外，而是人家老美的農業部就是那麼盡職盡責，不扯皮，不怠慢，在報道中，賓州州立的楊益農給美國農業部寫信介紹自己的研究成果，詢問是否該循遵傳統的轉基因審批程序，美國農業部回信如下，設想一下，他在中國會是怎樣的待遇？呵呵

https://www.aphis.usda.gov/biotechnology/downloads/reg_loi/15-321-01_air_response_signed.pdf

基因技術有強大的通用性，依文本所述的CRISPR技術為例，這是一柄理論上只要精細打磨，便可用於治療人類遺傳病的寶劍。

如果技術不能商業化，不能化作生產力，那麼它就沒有進步的動力和機會。全世界都深知這一點，獨中國例外。今年，瑞典和阿根廷，也已經給CRISPR開了綠燈，並且人家非常務實地從技術角度論證了原因：CRISPR不是典型的，傳統意義上的轉基因技術，它精準，可靠，修飾單一性狀，不引入外源毒害基因序列，趨近自然選擇的『快進模式』。

國外同行已經對CRISPR的技術驗證忙得不亦樂乎，我們呢？被採訪的中科院遺傳發育所高彩霞研究員，說：『The research community will be very happy with the news』。Yes，we d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