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天之涯(15)

……我會用全天下最盛大的婚禮來迎娶你。願我們能相互扶持，直至我把我一生的罪惡帶入墳墓。

《筆洗》的內容，就先講到這裡了。

接下來的事，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皇帝與年輕美麗的皇后在宮中過了幾年奢靡幸福的生活——這就是人，總有自己的局限性，皇帝已經很真心地懺悔了自己以前的罪行，但在懺悔過後也不過是和其他貴族一樣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建立在人類原罪上的奢華生活；即使是他最善良的妻子，若是親眼見了蒼生的疾苦必會悲天憫人，但施捨過後她照樣像其他貴族一樣活；即使是他們經歷過真正困苦的父親，英明的開國之君，站上這人上之人的位置，也只能哀嘆幾句，有心無力。很多國家都是這樣，無論階級，無論身份，人們一邊詛咒著罪惡，一邊努力地往上爬，大眾寧可努力讓自己心安理得地犯罪，鮮有人把目光看向這罪惡的根源，去與人類遭受剝削的原罪做鬥爭。另為師羞慚的是，看到這一切的我，也只是默默看著。

——有點扯遠了，抱歉。

新婚兩年，年輕的皇后便接連為皇帝生了兩個皇子。而《筆洗》，則被他自己封存了五年。

天雲一百零七年一月，一直安安穩穩地在宮中享受生活的皇帝突然又有了大動作：他先是取締了先皇一手建立的武者協會，然後修改法律，棄輕刑而用重典，另設株連之罪，一人犯法，全家同罪。

我說過，俠以武犯禁，數量龐大的民間武者是龐大帝國內部的隱患。

對待民間武者，先皇一直採取的是懷柔政策，能招攬的就招攬，能拉攏的就拉攏，帝國軍隊的長槍只對準那些膽敢公然反抗的暴徒。

武者協會，舊稱精武盟，就是先皇為拉攏民間武者所成立的組織。雖然先皇此舉並未徹底解決問題，但至少，精武盟存在的六十多年間，帝國並未發生任何成氣候的叛亂。

而現在，新皇帝則想採取強硬手段來解決帝國的這一隱患。這一系列的舉措，表明了其以暴制暴的決心。

人們知道，這些舉措就是皇帝為帝國鐵騎新安的馬蹄鐵，擴張的進程即將再啟，帝國的戰爭機器誓要碾碎腳下的釘子、衝垮眼前的障礙。

征東的戰爭，果然又打響了。

關於這場戰爭，帝國官方史書《天雲帝國史·大事記》上是這樣記載的：

天雲一百零七年二月，加農稅一成、商稅四成。調軍三百萬，並糧草輜重無數，開往東部邊境。

三月末，三百萬軍整裝待發，帝侄敦守之挂帥，將精兵百萬，所司後勤、醫療、工事者倍之，另有戰馬二十萬，真人良將八千之眾。

四月，大軍開拔，疾風突襲，敵各邦應付不及。月中，我軍連下三城，損兵七千，殺敵兩萬。月末，攻第四城。敵望風而逃，堅壁清野，留空城一座。

五月至八月，敵邦聯盟調度緩慢，援兵不至，陸路八城悉為我軍所迫。敵邦二十萬聯軍雖有強弓硬弩、堅刀利刃，憑依高城厚牆，終不敵我天雲百萬雄兵。八月中，帝詔曰：一鼓作氣，直搗黃龍。遂兵分南北兩路，過無極湖，劍指敵邦聯盟核心——七水名都。

九月，以土石暫截水流，強攻七水名都，未克，折三十萬軍。

十月，前方告急，請派堅船，請增強兵。元帥請曰：若速增兵百萬，三月內必克七水名都。帝未置可否。

十一月至次年一月，前線戰事膠著，帝國後方有變。南部各省暴亂四起，經察， 辰光、烏蛇為主謀，系前精武盟骨幹。抓捕歸案者共計三百五十二人，斬，立決。一人犯案，親眷株連。受此案株連被斬首者二十七人。主謀尚未歸案。

二月，再加商稅一成，貴族有怨而不發。前方戰事不利，諸軍退至陸路八城，據守不出。月末，自北部省調軍一百萬，並糧草輜重無數，即日赴邊。

三月初，西部省有叛亂者，聚眾十萬，佔一城。地方貴族請募私兵剿之，帝不許。有臣譚吾奏曰：西部諸省原駐軍現多在前線，防備空虛，所留者十不存一；七水名都久攻不下，余者八城徒留無益，請班師回朝；另請北路援軍南下，先行剿匪蕩寇，以安後方。帝不悅。

三月中，賊邦狡而無信，奸不知義，竟勾結外族夷蠻，二十萬聯盟軍攜北境蠻軍十萬，襲我北路援軍。戰畢，損兵二十萬，殺敵八萬九千，糧草被焚大半。

四月初，廉政司查譚吾受賄之事，證據確鑿，入獄。時新律試行，按律當斬譚吾，妻子株連。帝聞之，念譚吾勞苦半生，犯錯一時，遂赦其死罪，籍沒財產，舉家流放南疆。

四月末，西部叛軍又下兩城，頗有割據一省之勢。地方貴族又請募私軍，以御賊寇，帝不許。

五月，遣精兵五十萬再攻七水名都。敵軍守城不出，於高牆上置一奇具，曰火炮者也，其威力更甚於巨型投車。我軍不備，大敗，損精兵十萬。月末，有臣姬玲請退軍停戰，曰：攘外必先安內，宜先定後方，再從長計議。帝從之。

六月初，停戰議和，前線撤軍三百萬。

六月中，帝御駕親征，討西部叛逆。

七月，有強者三千襲帝都天雲園。帝有備之，設伏以伺亂賊多時也。萬餘精兵從左右出，兼有真人強者兩千。鏖戰三刻，各死大半，賊見事不可為，敗走。

八月，帝率軍圍叛逆於孤鳴。圍十日，城中糧絕，賊首乞降，曰：大計不成，願伏誅；居民及兵士無罪，望陛下赦之。帝於兩軍陣前，指天發誓，不傷無辜之人。賊軍遂繳械投降，大開城門。及投降事畢，賊將被縛於前，帝命曰：屠城。左右問其故，曰：不爽。賊首問何故毀諾，曰：不信鬼神。

九月，議和事畢，鄰邦以二十萬金贖回陸路八城。約二十年內，不動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