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青年

陳達懶懶地坐在老舊的沙發上，埋頭嚼吧嚼吧著打包上來的洋蔥肥牛飯，電視這會播的是新聞聯播，陳達心不在焉地聽著。要說每天這個時點聽新聞聯播的習慣，到不是因為作風老氣，而是高二以來就養成的習慣，當年3+X報的是政治，為了更好的提高自己的「政治素養」，每晚7:30的新聞聯播，就成為了陳達雷打不動的固定節目，即使後來高考結束，上了大學，直至出來工作，這個習慣始終沒有改變。

陳達今年26歲，從Z大畢業，工作已是三年。就職的是S市一家大型國企，雖然朝九晚五，待遇在同年齡層畢業的朋友中也還馬馬虎虎，看著是一個正兒八經的白領，陳達乾的卻並不快意。每天的工作，要麼是寫寫材料，要麼是發發公文，今天是日通報，明天是周報，後天還有月報，就這麼被各種EXCEL和PPT所淹沒，儘管工作負荷不大，但著實是溫水煮青蛙，更要命的是，在國企里幹活，簡直是三歲看老，有時看著單位里那些老員工，晃晃悠悠每天重複著類似的工作彷彿就過了一輩子，陳達好像也看到了三十年後的自己。

「觀眾朋友們，這次新聞聯播節目播送完了……」，耳邊響起了熟悉的旋律，陳達從回憶中緩過神來，輕輕地嘆了口氣，筷子攪動著盒飯里剩下的一堆洋蔥，怪不得叫洋蔥肥牛不叫肥牛洋蔥，全是洋蔥，肥牛手指頭都數得過來。嘟囔著，陳達隨手將飯盒丟到桌上，掏出手機，點開了微信朋友圈，前面的幾則更新不出意外又是各種旅遊和美食的自拍，陳達照片都沒點開，順手點了贊然後往下翻，「本店代購高端美衣、鞋、首飾，自己人代購，信得過！誠招各地代理……」，又來一個，陳達微微皺了皺眉，點進頭像，勾選了「不看他的朋友圈」，繼續往下翻頁，突然，一個朋友的轉發吸引了陳達的注意，說是G市計程車司機和專車司機聚眾鬥毆，起因是最近興起的滴滴打車和優步等打車軟體，大大影響了計程車行業的生意，幾個計程車司機積恨在心，於是乎合夥釣魚打專車，故意惹起事端。未曾想附近的專車師傅聞訊趕來，將計程車司機團團圍住，雙方僵持不下，最後連警察也出動了。說實話，最近的打車軟體著實很火，以滴滴打車和優步為首，發起了一系列針對消費者和司機的優惠促銷活動，陳達自己也幾次出門起晚，用優惠券免費享受了豪華轎車的接送。看了轉發底下的評論，幾乎清一色都在聲援專車司機。要說這專車，不僅造福了消費者，私家車車主也是深受其利，好多有車一族的白領，都干起了副業，下班拉一拉，周末載一載，聽說一個月能有萬把塊的收入，「要不哪天我也乾脆搞輛車去兼職拉客得了」，陳達心裡打著算盤，但緊接著又苦笑了一下，「這車技還得再熟練熟練，那本駕照，大二就考了下來，都六七年了，方向盤也還沒摸過呢。」

手機上就這麼在手裡倒騰著，轉眼也十點多了，陳達終於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收拾去洗了澡，十一點準時上床睡了覺。

次日，是周五，陳達囫圇在樓下吃了早點來到公司。照例，今天上午要寫周報，下午開組內的周總結會。陳達打開電腦，正機械的從公司系統里導著數據報表準備匯總，突然，主管領著小鮮肉模樣的一男一女來到組裡，讓大家先停下手頭的工作，「這兩位是今年公司校招的新員工，過來我們組實習一個月，這位是小宋，這位是小畢，大家來相互認識一下」，主管介紹道。於是乎，組內氣氛熱絡起來。這就是這兒的工作氛圍，平時手頭的事情並不繁重，各人各自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但閑暇之餘一般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胆，只在自己座位上上網、聊聊Q，不過一旦有了這種娛樂、八卦的機會，頓時就會熱鬧得掀開了鍋。大家輪番對兩個小年青進行轟炸，細緻程度簡直就像在調查「戶口」，一問之下，陳達才發現其中一個實習生竟然還是自己的校友，看著他們靦腆的應答著，陳達似乎看到了三年前剛入職的自己。一陣喧鬧之後，主管才過來解圍，給他們交代了實習期間的工作，辦公室里又恢復了平靜，空氣中隨即又響起滴滴答答鍵盤的敲擊聲。

午飯的時候，大家帶著兩個實習生一起到樓下的「紅茶」餐廳聚餐，陳達一路和小師弟聊著學校的變化，才發現自己畢業三年，已是物是人非，連校長都換了兩任，好多院系之間，也是分分合合，正當兩人比較著今昔畢業典禮上的各種雷人造型，突然陳達的電話響起來，是大姐。n

「姐，有啥急事么？」

「啊達，沒啥要緊的事，兩個多月沒見了，想你唄，下班有沒有空啊？姐請你按摩吃飯一條龍呀。」n

「這麼豐富？好啊，剛好今天周五，我們可以玩晚一點，那下班後我再聯繫你啊。」

「好咧，那晚上見啦。」

在S市，大姐算是陳達最親的親人，說起陳達當年沒有留在Z大所在的省府，而來到S市工作，除了是被S市號稱的「創新之都」、「年輕人的城市」等頭銜所吸引，大姐也算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她早三年畢業，來到S市，算是扎穩了腳跟，出於多個人多個照應的考慮，那時陳達拿到現在這家公司的offer，全家人都非常支持。

五點半下了班，陳達乘地鐵來到和大姐約好的購物廣場。吃飯時間還早，大姐便帶著陳達來到附近一家按摩店，點了技師選了項目，邊放鬆筋骨邊閑聊起來。

「姐，你最近怎麼看著瘦啦？」

「是啊，去年買的那個房子，前兩個月不是剛交房么，最近準備要裝修了，每天下了班和你姐夫忙著找施工隊和看材料，飯都沒個準點，能不瘦嘛。達啊，你最近怎麼樣，忙不？」

「忙倒是不忙，工作的事情還是老樣子，就是活干著沒啥意思。」

「工作就是養家糊口，有什麼有意思沒意思的，我覺著你的工作挺好，穩定，工資也不低。你還是收收心，趕緊找個女朋友吧，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別讓家裡著急。」

「……」，每聊到這個話題，陳達就噤了聲，老實說，不是他不著急，不過打心眼裡，陳達覺得男子漢大丈夫，若不立業，何以為家，畢業三年，自己事業可謂一事無成，攢的幾萬塊錢在S市連個廁所都買不了，談什麼女朋友。於是他趕緊打哈哈轉移了話題。

「這家店的技師好像技術還不錯啊，姐你經常來嗎？」

「這家是之前一個同事介紹的，今天我約的1號和8號，之前都點過，技術挺不賴，你以後過來可以找他們，不過就是離我住的地方遠了點，所以也沒有很常來，之前還跟他老闆開玩笑，讓去我們家那裡開個分店呢。不過，啊達，你可別給我繞圈圈，跟你說的找女朋友的事情，我這裡有個同事介紹了一個不錯的妹子，找時間我幫你們約約啊？」

「……」，陳達只得做躺屍狀。

洗了腳，吃過飯，走出購物廣場，陳達和大姐告了別，乘地鐵回到自己的住處，已是七八點的光景，但是正值盛夏，天還挺亮。因為吃得飽，陳達便打算在附近溜達一下。為了方便上下班，陳達和同學的朋友在公司附近合租了兩房一廳的公寓，公寓並沒有附帶小區花園，周圍這一帶也以寫字樓為主，其實並沒有什麼可逛的。許是剛剛做了推拿的緣故，陳達瞎逛了一圈，有意無意地留心起附近的娛樂場所，竟才發現，周邊居然一家按摩店都沒有。「這裡都是寫字樓，商家大概覺得常住人口太少，在這裡開按摩店沒有客流吧。不過話說回來，其實大家上了一天的班，如果樓下有個按摩店，下了班放鬆放鬆挺多人應該也是樂意的吧」，陳達尋思著，慢慢往回走。

到了住所，陳達習慣性地打開電視，調到今天新聞聯播的重播。舍友是做網路運維的，經常是三班倒，兩人難得碰面。陳達自己一個人在宿舍的時候，即使在忙著其他事，也喜歡把電視打開，感覺這樣小小的空間里熱鬧了不少。拖完地，洗過澡，陳達躺在床上，四肢舒服的攤開，順手拿起床頭的一本書，是最近大熱的暢銷書，叫《從0到1》，這本書一度曾刷爆了陳達的朋友圈，出於好奇，他便在噹噹上買了一本。

隨手翻開：

「商業世界的每一刻都不會重演。下一個比爾·蓋茨不會再開發操作系統，下一個拉里·佩奇或是謝爾蓋·布林不會再研發搜索引擎……」

「官僚階層行動遲緩，效率低下，既得利益者不願意冒險。在功能極端失調的組織中，要想獲得晉陞機會，告訴別人你在工作比挽起袖子做事更重要。（如果你所在的公司就是這樣，你應該現在就辭職。）」

陳達漸漸看得入了神，正當為著書中關於「創新」和「創業」的理念而著迷，突然下午按摩的一幕如驚鴻一瞥在腦海里閃現，「如果我把按摩這個行業和互聯網結合起來呢？這樣不就可以突破地域和時間的限制，尤其是對於那些住宅周邊沒有按摩店或者上班間隙想放鬆一下，卻懶得專門跑去實體店的目標人群，不是一個福音么？」思緒開了頭，便如洪水撕開了裂口，奔涌而來。整個晚上，陳達完全沉迷於這個「按摩店+互聯網」的設想，從目標市場到應用開發到應用推廣，根本停不下來，直到夜裡三四點，陳達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陳達睜開雙眼，昨晚的idea還在腦海回蕩，他是那種說干就乾的人，下樓打包了一個豆漿和兩籠小籠包，吃飽喝足，陳達已是成竹在胸。他掏出手機，撥通了老同學鄧聰的電話。

「啊達？怎麼一大早來電話啊，還讓不讓人愉快的過周末了」，電話那邊傳來渾渾噩噩的抱怨聲，顯然那人還躺在被窩裡。鄧聰是陳達的高中同學，大學也是同校，讀的是軟體工程專業，畢業後又很巧的都來到S市工作，由於長期是同學加朋友的關係，也都熱衷打羽毛球，因此交情頗深。鄧聰就職于于國際知名的IT公司，內功深厚，即使在程序猿中也屬於佼佼者。

「鄧聰，我跟你說個大項目！」

「啥情況？」電話那頭似乎一下子清醒過來。

「最近不是互聯網+炒得飛起么，昨天我跟我姐去按摩，突發奇想，完全可以把按摩這個行業從實體店搬到互聯網上來啊，而且按摩算服務行業，消費者對技師的粘性還是挺強的，通過互聯網，客戶就不用再擔心時間和區域的限制了，隨時隨地都可以找來自己喜歡的技師。」

「你等等，等等，我剛睡醒，腦子得整理一下，這個點子好像有點意思，不過具體的細節當然還得評估一下，但核心的問題是，我們都不會dup骨（粵語，意按摩）啊」

「鄧大爺，你還真是沒睡醒，我們當然是負責前端的開發和後期的運營呀，技師可以直接找現成的，甚至找願意合作的按摩店也成嘛。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們當務之急，是看看線上的APP有沒有可能開發出來，這個idea，我可以第一個找的你哦。」

「榮幸之至，榮幸之至，想法我覺得是不錯啦，這個應用的開發應該還是有可操性的，其實像滴滴打車之類的軟體，程式和編碼應該都是異曲同工，我倒騰倒騰應該還是能有點眉目的。」

「行，那我們就搞起來吧，如果後面真的有搞頭，我乾脆把現在的活給辭了，正愁乾的沒意思呢，直接來拼一拼。」

「看來你這次是玩真的啊」

就這樣，兩人一拍即合，火速行動起來，陳達負責應用界面模塊和交互方式的搭建，而最核心的編碼和程序，則交給了鄧聰。上班的時候，陳達應付著手上的工作，腦海卻是浮想聯翩：這個模塊是不是該設置一個下拉菜單呢？那個版面是不是可以做成鏈接的模式呢？下班後，兩人又廢寢忘食的投入到討論和設計之中，一眨眼兩周時間過去，APP的開發已經有了簡單的雛形。

這天下了班，陳達在公司附近的快餐店扒拉著晚飯，還騰出左手抓著手機，測試著鄧聰昨天剛發送過來的APP測試版，忽然手機震動起來，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猶豫著是不是騷擾電話，陳達還是手指一滑接了電話。

「你好，哪位？」

「你猜猜看？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啦？」

果然是騷擾電話，陳達咕噥了一聲，掛了電話。誰知那個號碼又打了過來。陳達接了電話，剛想來幾句狠的，只聽得那邊傳來一陣笑聲。

「老三，你還真聽不出我聲音啊，我是老四啊」，原來，這來電的是陳達大學的舍友陳波，當年宿舍四人，不以年齡定大小，卻以拳皇PK賽定排名，結果陳達、陳波二人技術最差，雖然年齡長些，卻只得自認老三、老四。不過，因為兩人是老鄉，所以大學期間的感覺卻最要好。陳波畢業後，留在G市，在一家國企航空公司就職，平時兩人聯繫還算密切，不過這陣子陳達忙著折騰自己的「小事業」，幾乎都忘了跟周遭的朋友聯繫。

「滾犢子，你什麼不好學，學人家騷擾電話的路子……還有你什麼情況啊，才多久沒聯繫，電話號碼也換啦？」

「我這不過來S市投靠你來了么？」

「啥？跳槽了？你小子可以啊。」

「哎，裸辭啊，原來的工作乾的沒意思，這不你弟妹剛好今年研究生畢業嘛，工作找在了S市，我乾脆就把工作辭了一起搬過來了，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同病相憐啊，也湊巧了，我手頭在倒騰個東西，估計可以跟你合計合計。」

「怎麼，你也坐不住啦？成啊，等我這兩天把住宿的事情解決了，收拾好約你好好聊。」

「好咧!」

走在回家的路上，陳達不經意抬頭看看天，今晚的雲淡了許多，月亮也亮了許多，清風拂面，有一種說不出的清爽，好一個舒坦的夏夜。

兩天後的星期天，陳達和陳波約在了路邊的一個大排檔，雖然平時偶有聯繫，但也是兩年多沒見過面，一路從大學聊到現在，感慨頗多。沒想到畢業之後，兩人的工作經歷也頗為相似。

「你不知道我在我們公司，就是干領導秘書的活，每天陪他開會，寫發言稿，完了再整份會議紀要，整天的各種計劃和總結，我尋思著，再這麼幹下去，整個人就要生鏽了，晚跳不如早跳，現在不跳，以後想跳都跳不了。」陳波苦笑著說道。

「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我司的工作就不消說了，而且那個工資，還連年在降，不過你這小子運氣好，我正在籌劃一個項目。」陳達咧著嘴壞笑，將最近互聯網按摩的事兒給陳波娓娓道來。

「可以啊，這個想法有搞頭，怎麼樣？加兄弟我一份？那我也不急著找工作了，直接和你開干！另外也坦白了跟你說，我這三年下來，攢了5萬塊的老婆本，現在也乾脆拿出來當啟動資金，我們兄弟也干出一個滴滴打車來！」陳波邊說邊攥緊了拳頭。

「行，既然現在APP也有了著落，那我也就乾脆破釜沉舟，這兩天我就把離職手續給辦了，我們放開手干。」 陳達也被陳波的熱情所感染，當即下了決斷。

二人聊著聊著很快進入正題，快刀斬亂麻地定下了下階段的任務分工，鄧聰還是兼職協助APP後續的的完善和維護，陳達主要負責接下來應用線上線下的推廣，陳波則主要擔當起各種文案的撰寫和後期客服的重任，此外，陳波提起自己有認識的朋友在做按摩師，後面可以試著搭搭線。股份方面，三人各佔三分之一，前期陳達陳波各出資5萬。兩人趁著興起，啤酒燒烤也吃了不少，最後醉醺醺的竟都錯過了末班車，於是搖搖晃晃的徒步走到陳達宿舍睡下。

陳達的離職手續辦得悄無聲息，直到離職的前兩天，才告訴了組裡的同事，大家八卦的圍攏過來，打探著接下來去哪裡高就，陳達打著哈哈，笑稱「就是去個小公司」，接著就請了離職飯，大家客套著「苟富貴，勿相忘」、「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辭職的事情就算告了一段落。而對於自己下海的事情，陳達還尚未跟家裡提起。

這天，陳波剛從人才市場辦理了檔案託管，回到「辦公室」，這「辦公室」其實就是陳達的宿舍，原先合租的舍友考上老家的公務員，騰出了房間，為了方便工作，陳波乾脆也搬了過來，兩人從附近的二手賣場淘來一排長條形的辦公桌安置在客廳，一番整理，倒也像模像樣。剛進門，陳波就一臉興奮的搭著他的肩膀：「給你說個好消息！」。

「之前不是跟你提過按摩師的事情么，他是我五姨的兒子，高中沒讀完就戳了學，在按摩店打雜邊學手藝，這兩年已經出師了，上午我跟他電話聊了，那邊爽快得很，不僅答應過來，還說有另外兩個老鄉，也幫忙一起撬過來。」

「這可太棒啦！」

前期能有三個技師，而且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鄉，著實是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兩人合計著成本，最後定下了「底薪3000+提成」的工資標準。既然技師團隊已經基本到位，鄧聰的APP也已到了後期優化，準備上線的環節，接下來就到了關鍵的推廣階段了。

經過一番打聽和篩選，兩人最終敲定了「地鐵報和微博」兩種營銷方式。確定了通道，要投放什麼內容呢？二人一致覺得，除了最基礎的品牌和功能的介紹，如果能順勢推出一個促銷活動，例如首單免費體驗，則必定可以短時間內打開市場，提高認知度。當然，這可是個燒錢的法子。看看錢袋子，前期已經預付了鄧聰5000元的軟體開發費用，地鐵報的軟文廣告，計劃分三次在一周內刊發，預算10000，微博方面計劃委託新浪博主進行推廣，預算10000，推廣期內，每名技師按一天六單，每單提成30元計算（含交通費），一個月薪酬支出近8000元，三名技師預算支出就要24000，此外還有VI的設計等等，10萬塊的啟動資金，已經有些吃不消了，為了更可持續的發展，兩人最終還是商議決定先著手攻克必選項，同時多方籌資，如果資金富餘，才爭取錦上添花的加分項。確定好事宜，兩人便著手忙開去了。

隔天，為著籌措資金的問題，陳達終於將離職的事情告訴了大姐。電話那頭滿腔的訝異。

「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也不用跟家裡商量一下，真是胡鬧。」

陳達只得將自己工作上的煩惱和手頭上的項目添油加醋地道了來。

「姐，我還年輕，就當時搏一搏嘛，反正輸得起。另外，另外還有個事情跟你商量一下……」終於，陳達支支吾吾提起了目前推廣資金捉襟見肘的事情。

只聽的電話那邊斷線般的空寂了一陣，剛才還滿是怒氣的聲音像是被澆滅了，「達啊，姐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去年剛買了房子，最近也還在準備裝修，開銷嘩啦啦的，哪來的閑錢……」

「沒事的沒事的姐」，陳達心頭彆扭了一下，不過還是馬上笑嘻嘻的打斷了大姐，「這邊還運作得開，你放心吧，我會努力的，有好消息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姐，這邊有個電話，是廣告商的，我得先掛了啊。」

「好吧，那你自己心裡要有桿秤，別讓家裡操心呀。」

掛了電話，陳達一陣落寞，獃獃地盯著手機屏幕上大姐的聯繫人頭像。

手機應用的名字定了下來，叫 「金手指」，意在突出推拿的技術和服務質量，同時讀起來朗朗上口，方便記憶；推廣的軟文也已在相關媒體上投放，促銷活動方面，因為沒辦法籌措到更多的資金，暫以五折優惠的方式開展。

於是，萬事俱備，只欠東方。地鐵報和微博廣告投放的第一天上午，團隊五人在辦公室內焦急的等待，然而。整個上午時間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流逝，陳波電腦的客戶端一點動靜也沒有，辦公室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的沉寂。

到了中午，大家垂頭喪氣的準備下樓吃飯，就在門要關上的一剎那，裡頭的電腦傳來悅耳的鳴笛聲，是訂單！

大家一陣歡呼雀躍，涌到電腦前，果然，是預約了中午1點在科技園的訂單，陳達盯著電腦屏幕，耳邊的鳴笛聲像是美妙動聽的樂曲，眼角禁不住閃著淚花。於是，周強（陳波的表弟）也來不及吃飯，馬不停蹄的帶上裝備，去上門服務了。

幸福往往來的太突然，眾人剛吃完飯回到辦公室，發現訂單已經接踵而來，三個技師下午一點到晚上九點，共3*4個班次（兩個小時一個班次），很快被預定一空，整個下午，辦公室充斥著訂單的鳴笛、手機的鈴聲以及陳達、陳波和技師急促的對話聲，空氣中瀰漫著緊張而喜悅的氣息。

晚上，將近九點半，最後一位技師林生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辦公室，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陳達領著眾人到樓下的燒烤攤吃宵夜，慶祝今天的開門紅。

接下來為期一周的推廣期內，整個團隊仍是供不應求，就連陳達，也利用每天早晨的訂單空檔期，跟著周強學起了肩部推拿，以便緊急情況下的不時之需。一切都彷彿那麼順利，一天夜裡，忙的幾近虛脫的陳達洗好沉沉地睡下，居然夢到團隊業績蒸蒸日上，連辦公室也鳥槍換炮，搬到了高級的寫字樓，一切都那麼美好，似乎自己開創了一個新紀元。

然而，陳達的夢還沒做的切實，就醒了。

為期一周的推廣期一過，訂單量明顯回落下來，但是鑒於回訪過程中，客戶的評價都相當之高，主要還是聚焦於方便和快捷兩個方面，陳達仍信心滿滿，「只要打響口碑，口口相傳，生意一定能好起來。」

這天下午，由於三個技師均接了關外較遠的訂單，而周強的下個訂單剛好在S市的反方向，趕過去時間有可能來不及，於是，陳達決定親自操刀，自己上陣。

穿上工作服，扛上工具，陳達出了門，搭了公車，差不多20分鐘就來到了客戶所在的寫字樓。此時已是下班時間，客戶自己估摸著今晚要熬夜加班，所以想提前鬆鬆筋骨，以應付接下來的硬戰。

寒暄了一陣，陳達心裡回想著周強教的一套流程，放下工具包，為客戶繫上毛巾，調好計時器，便著手先疏鬆經絡，同時跟客戶閑聊起來。邊聊著，客戶打開了電腦上的一個圖標，看起今天的股市走勢來。陳達在大學的一門課程上稍微了解過，不過一直以來沒怎麼接觸，但是，看著滿屏的紅色，他還是知道客戶今天收穫頗豐的。

「看來您今天是大豐收了呀。」

「哈哈，是啊，今天又抓了一個漲停，不過這年頭，手裡沒有幾個漲停，出去還真不好意思跟人家說自己在炒股啊，這不，掙了錢我才犒勞一下自己，找你們過來按按摩嘛。」

漲停，陳達記得是漲了10%的意思，印象里最近也有聽陳波在說起股市很火，說是幾個月時間，大盤就從2000點漲到4000多點，翻了一倍，不過由於忙著「金手指」的事情，陳達也沒有精力去詳細了解。

一晃，45分鐘很快過去了，也許是兩人也聊得投緣，這個客戶並沒有感覺到陳達的手藝有些生疏，滿意的結束了服務，還給陳達打了五星的好評。

晚上，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吃飯時陳達和陳波聊起今天「替父從軍」的經歷，期間，偶爾想起客戶大談特談的股票。

「他說不到1個月的時間，炒股的錢就掙了40%，有那麼誇張嗎？」陳達將信將疑的問到。

「哈哈，那還算少的了，我之前買的幾隻股票，要不是前陣子取出來做我們的啟動資金，現在至少能漲50%，現在是十年一見的大牛市，今天上證已經突破了4200，我看今年啊，要劍指10000點。」

聽著陳波說的吐沫橫飛，陳達也是目瞪口呆。

「我現在連股票賬戶都沒有，是不是太OUT了啊…」

「你趕明兒上午有空，去樓下的XX證券開個戶嘛，就在你們之前公司樓下的招商銀行附近，反正現在上午基本沒什麼訂單，我一個人能應付。」

股市真的這麼掙錢？陳達有點動了心。

第二天，陳達趁著吃早飯的時間，果真去開了戶，雖然是一大早，證券公司卻已是人頭攢動，都是來開戶的，陳達光是取號排隊，就花了將近一個小時，開了戶，陳達聽了一起排隊等候準備開融資融券賬戶的一個很資深模樣的大叔建議，將銀行賬戶里僅存的幾千塊現金，買了幾百股XX科技。

盯著手機軟體，心緒跟著K線的起落，陳達戰戰兢兢的回到了辦公室。才進門，就被陳波慌慌張張地招呼到了電腦前。

「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的？」陳達皺著眉頭順著陳波指著的地方看去，是一個網站，上面赫然寫著三個大字「五阿哥」，然而右下角的兩個字元，才真的讓陳達的心跳漏了一個半拍，是「推拿」。

「我們的創意，給人抄啦！」陳波義憤填膺的吼到。

陳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腦子一片空白。原來，也不知是自己的項目被別人留意到了，還是剛好也有人有同樣的想法，總之，這個「五阿哥」幾乎以同樣的模式，開展了「互聯網+推拿」的運營項目，更要命的是，人家財大氣粗，單是看人家網頁的專業程度和活動的推廣手段，顯然都不是自己所能比擬。「金手指」請的是微博上的段子手，「五阿哥」將廣告直接掛在了微博的首頁，「金手指」做了一個星期的五折促銷，「五阿哥」直接是一個月免單，整整一個月！此外，網頁上的滾動新聞顯示，人家已經開始了全國範圍內幾個一線城市的地推活動。這樣的資金運作，完全跟自己的小團隊不是一個重量級。

好半天，兩人才緩過神來，理了理思路。

「不怕，他們雖然有錢，但是我們可以做細分市場嘛，而且我們服務本地，更加聚焦。」陳波語氣里仍帶著幾分不平。

「沒錯，而且我們畢竟先入為主，現在的客戶回訪，也顯示對我們的服務很滿意，這個行業黏性強，我們慢慢來，等上了軌，把團隊擴大，未必玩不過他們。」

兩個人就這麼你唱我和，互相安慰，但是，半響，辦公室里還是出現了尷尬的寂靜。

不安的情緒在積攢，眼看著「金手指」上線快兩個月了，但是訂單量卻呈現逐步下滑的趨勢，剛開始的一個月，即使過了第一周的火爆期，也能每天維持15單左右的訂單量，到了第二個月上半月，每天的訂單量已不足10單，而下半月更是慘不忍睹，日均只有零星的幾單，周強因為親戚的關係，沒怎麼好開口，其他的兩個技師，卻已經開始發起了牢騷，第一個月薪水到手7000，還樂呵呵的跟陳達一口一個大老闆的道著謝，第二個月拿到4000多的工資，已經揶揄著「交了房租就沒剩多少了」。眼瞅著啟動資金的錢袋子也在一點一點的消耗，陳達開始著急了。

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倒是股票漲得很兇，當初投進去的5000塊，每天不緊不慢三四個點的漲著，現在利潤已經有兩三千，大盤也來到了5000點，就連樓下的保安和賣早餐的阿姨，也每天和住客們大聊股經。

這天，正當陳達盯著手機里「金手指」賣家客戶端一天天下滑的銷量曲線，又比較了股票里上揚的K線，嘆著氣。突然，大姐來了電。

「達啊，之前說的推拿的項目，現在做的怎麼樣啊，你發的那個鏈接，我都幫你轉到我朋友圈去了，前陣子地鐵報上也看到了你們的廣告，沒想到做得像模像樣呀。」

陳達遲疑了一下，因為虛榮心的驅使，他還是違心地說到：「挺好的，現在基本上正軌了，之前招了三個技師，最近都有點不夠用了，後期可能還會擴大團隊。」

「挺不錯呀，看來姐的想法還是太保守了。對了，前陣子你跟姐說的資金不足的問題，解決了沒？後來姐跟你姐夫商量了一下，他剛好把公積金提了出來，你如果急著周轉的話，姐這邊支援你一點。」

陳達心頭咯噔了一下，剛才賭氣的情緒一下子消散了，到了嘴邊想要說出的實話卻變成了：「那，那太好了，姐，我這邊團隊擴張後，等盈利了，一定儘快把錢還給你。」

「嗨，跟姐說這些幹什麼。」

……

掛了電話，陳達感覺自己眼角有些濕潤，這時，門突然打開。是陳波回來了。陳達趕緊假裝揉了揉眼睛。

「今天情況怎麼樣？」

「哎，到這個點了，一個單都沒有，周強他們下去吃飯去了。陳波，你看看我們現在這個情況，是不是得轉轉思路……」

「陳達，我剛好有事跟你商量」，陳波打斷了陳達的話，表情顯得有點不自然。

「你看，我們這個攤子，折騰了幾個月，現在每況愈下，基本是支撐不下去了，我的那點老婆本，也都搭進去了，現在年紀也不小了，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我女朋友也知道我這邊的情況，催著我趕緊找份正經工作，哎，你看這……」

陳達一下子不知道怎麼接話，突然，手機簡訊鈴聲響起，打破了空氣中的尷尬，陳達翻開一看，是大姐轉賬過來的8萬塊。

放下手機，陳達定了定神，嘴角勉強擠出一些微笑，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沒事，這一波也算我的過，把你拉下水了，你有合適的工作就放開去找吧，這邊的事情，我自己能搞定！」

「你別這麼說呀，怎麼說』金手指』也是我們一起的心血，這麼放棄我也很捨不得，而且我也不是說走就走，我們一起再堅持一段時間，想想辦法，指不定還有轉機呢。」

「是啊，先不說這些了，飽肚要緊，我們也下去吃飯吧。」

兩天後，周強帶著兩個技師，也來辭行了。

「老闆，我們也知道你不容易，不過實在是家裡有大有小几張嘴等著吃飯，不是兄弟幾個不支持你，這上半個月的工資，我們不結了，以後有什麼好招呼的，也記得兄弟們幾個。」

於是，人去樓空，辦公室也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壞了的水龍頭在一邊滴滴答答。陳波最近也是早出晚歸，基本見不著人。陳達走到電腦前，坐下，盯著屏幕上「金手指」安靜的客戶端，「金手指」的形象，在左上角翻飛，時而舒緩，時而激烈，彷如彈琴一般。陳達看的入了神，突然，一個激靈，他伸手握住滑鼠，移到右上角的X處，點擊了關閉，同時打開股票證券的界面，看著滿屏跳躍的紅色，略微有些顫抖的敲擊著鍵盤，過了一會，屏幕彈出「購買金額」的窗口，陳達深吸了一口氣，在可用金額121740處敲擊了「全部」，那是他的全副身家、剩下的啟動資金，連同姐姐的8萬。

不經意的抬起頭，陳達看到了掛在牆壁上的日曆，哦，今天是5月28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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