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夾饃」哲學

伴隨著西方的科學主義、理性和現代思想對中國影響越來越深入，我們開始越來越深刻滴感受到中國的社會結構與西方以及世界的差異。很多在西方大行其道的商業創新，比如眾籌、開源等等，一旦進入中國就變成了「然並卵」，矽谷大咔、500強公司一進入中國這片市場，彷彿就像被詛咒一般，陷入了各種與地頭蛇的混戰和麻煩。為什麼呢？

• 緣起

我總想搞明白帶來這種差異的原因，想找出中國與西方現代化國家的那些差異。但坦白地說，憑我的學識目前還很難獨立思考出這些問題的答案。自然而然地，我開始了從書中尋找答案的過程。

這個過程開始於對國學書籍的閱讀，經過了大量西方哲學、經濟學和科學的著作，最終是在朋友微信上面推薦的黃仁宇的《中國大歷史》中，我讀到這段非常精闢的論述，豁然開朗，現引用之：

『傳統中國就像一個龐大的「潛水艇夾肉麵包」，上面一塊長麵包稱為官僚階級，下面一塊長麵包稱為農民，兩者都混同一致，缺乏個別色彩。以道德標準輔助刑法，缺乏結構上的實力成為一個現代國家，也缺乏必要的應變能力。中國傳統的社會體制基於血緣關係構成，以抽象的道德觀念和意識形態代替法律的支撐，它不能將私人財產權明確划出，更不能給予法制上的支持，暴露出它在對付私人財產問題上的制度上和組織上的缺陷。一個國家的現代化，主要是以商業組織之原理加於國事之上，以貨幣作為全民管制的工具，以商業組織代替過去農業組織之體系，逐步進入以數目字管理的社會，擺脫朝代循環的怪圈和長期停滯的狀況，從一個閉關自守的中世紀國家蛻變為一個現代國家。中國的問題在於整個體制的落伍，中國的長期革命，旨在脫離舊式的農業管制方式，進而採取商業原則作為組織結構的根本。』

這段話中對傳統中國社會結構問題的精闢闡述，我除了連連點贊之外，無以復加。不過黃老這本書本是寫給美國人看的，「潛水艇加肉麵包」是個什麼東西讓人費解，於是我自作主張滴把這個詞兒替換為「肉夾饃」，更好懂。

• 一個顛覆性的視角

當我們以一種「肉夾饃」的構造來看待傳統的中國社會形態時，當我們把它和西方進行對比的時候，有些原來難以解釋的事就可以很便捷地說清楚了。比如眾籌為什麼在中國難以為繼，因為它是「以商業組織之原理加於傳統募捐和基金之上」，它必須要有一個數量上佔主體的、有一定閑錢又有閑暇時間的中間階層來支持，需要一個基於商業的信任環境來保證，中國的商業化改革才持續了30年，遠遠沒有達到一個現代化國家的水平，中間階層只是一層薄薄的「肉餡」，依靠這薄薄的一層來搞眾籌、開源都還為時尚早。

相比之下，團購、C2C、B2C這些網路上的商業模式則對整個社會基於商業化而建立的信任環境沒有那麼苛刻的要求，畢竟它只是交易的變體，沒有涉及到眾籌那麼高的社會信任成本問題。當然，淘寶為了實現電子商務，也不得不搭建了支付寶平台，才得以用商業契約代替了中國傳統社會的道德約束式信任。

因此，雖然都是源於美國的商業模式，但因為美國是一個「巨無霸」漢堡包形態的社會結構，有著數量龐大而又豐富多採的中產階層，因此它可以同時容下C2C、Uber和特斯拉這些差別很大的企業創新。中國這個龐大的「肉夾饃」社會則還不足以支撐那些對消費者獨立思考力和消費力有較強要求的商業模式。

西方社會也不是一下子就發展到今天的樣子的，不過冗長的解釋太過沉悶，還是用一張來自麥當勞的示意圖來解釋它們的演進過程吧：

當一個國家進入現代化發展的初期，它的中產階級往往都還沒建立起來，整個社會就像一個小號MINI漢堡；隨著時間的推進，逐步發展到大號漢堡，最終隨著科學主義理性思想全面地滲透到社會的各個角落，整個國家形成了超級巨無霸的社會結構，中間階層產生出豐富多彩的樣式，並且促使社會不停滴出現創新和文化方面的成果。

以此為基礎，我們還可以用肉夾饃理論對很多中國社會的獨特現象進行解釋，以後有時間我們會慢慢展開。

• 肉夾饃哲學

顯然，勢不可擋的方向是，中國正朝著現代化國家演進，而且在這場演進的過程中，中間階層（也就是「肉餡」）必然扮演重要的角色。然而，就目前的進展來看，中國由於沒有經歷徹底的文藝復興（科學革命），社會的整體形態並沒有從肉夾饃變成大餡包子或者巨無霸漢堡，中國的中間階層目前仍然是只佔社會總人口較小比例的少數派。

因此，在中國發展事業，就要充分思考出一套在這種肉夾饃結構下的處世哲學。這套哲學的基礎架構，既建立在對中國未來的希望之上，也建立在對中國過往歷史的理解基礎上。

既建立在相信明天的中國為了更加的富強，必然經歷充分的科學洗禮這一點上，也建立在對中國人的科學化、現代化進程必須要有一個較長的過程這一共識的基礎上。

在未來將會發生的一次又一次的科學洗禮中，作為「肉餡」—— 具有現代化知識結構的獨立思考們 —— 將必須扮演起發起者、傳播者和推動者的重要作用。

在當今這個完全信息化、互聯網化的時代，每個中國人都處在一種多重角色的心理狀態下，擺在人們面前的是各種選擇。現代人的社會階層，已經不像過去那樣只由人們的出身決定，而是由每個人的選擇累加而決定。

也許你來自農村，也許你是個富二代，也許你自詡是個文藝青年，也許你在國企里做著沉悶的工作。無論如何，你都有權利選擇加入到「肉餡」的行列，為中國的未來增加幾抹絢麗的色彩。

當然，在成為「肉餡」中的一員之前，我也希望你對中國社會的整體情況有所覺悟和心理準備，做隨時準備好迎接來自上下的排擠和不解的同時，通過建立一種肉餡式的自信，制定本行業的具體計劃，來一步一步地改變中國社會的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