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味

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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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部叫做《深夜食堂》的日劇在日本和中國都掀起了不小的熱潮。劇里以一家位於城市角落的小餐館為背景，講述了不同客人之間的那些平凡又溫暖人心的故事。這些故事看似平凡樸實，乏善可陳，可細細回想起來，卻味有回甘，別是一般滋味。

劇中的餐館狹小逼仄，比不上富麗堂皇的酒店。菜品如無特殊要求，也就只有豬肉味增湯和米飯。但倘若客人想吃什麼菜，而老闆又恰好會做的話，也是可以點的。

我之所以在文章開頭和大家說這麼一部日劇，是因為這篇文章敘述的這家餐館和劇里的這家深夜食堂有些近似之處。講的也是我和這件餐館二三樁小事。

第一次知道這家館子頗有些機緣巧合的意味。那是幾年前的一個晚上，那時候我正孤身一人看完偶像的演唱會，趕上回家的末班列車。不料一不留神坐過了站。正滿街漫遊，想找一處地方湊合過一晚，偏偏這時五臟廟卻一同造起反來。這時候才想起自己除了去看演唱會的路上胡亂塞了幾個麵包外，幾乎沒吃別的東西。可走遍了大半條街，除了酒吧就是已經打烊的酒店，還有就是煙熏火燎的燒烤大排檔————勾不起人半點食慾。

正轉悠到街尾，想要麼就此作罷，找家旅館睡一晚，明早再做吃飯的打算，卻意外發現，在街尾有家亮著燈的餐館。走進細看，似乎是家日料館子。心一橫，就往這家店去了。推開門，發現這家店確實是小的出奇。除了吧台那一溜，就剩三四張桌子。老闆看我進來了，朝我略微點點頭。我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說：還有什麼吃的？老闆想了一會兒說：想吃快餐還是慢一些的？我說：什麼是快一點的？什麼是慢一點的？老闆看我這樣就對我說：是這樣的，如果您比較著急，或者說，比較想快點填飽肚子，我就給您做像拉麵和牛肉飯這樣又快又容易飽腹的料理。如果您恰好不趕時間，就是想吃一吃，喝一喝酒，我就給您做像刺身和壽司這些可能花時間比較長的料理。

聽了老闆這番解釋，我覺得挺有意思，像他這樣按照快慢給客人推薦菜品的餐廳老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和老闆說：來一些快一點的菜吧，我比較餓。老闆說：那給你煮一碗拉麵。我點頭。到這時候我才有心思細細打量這家店。這家店雖小，五臟俱全。而且仔細看下來，從物件的擺放上，雖看似隨意，但無一物是多餘，相較於旁家店竭力要做出的日系風格，這家店似多了一分底氣。待我打量完，老闆也將熱氣騰騰的拉麵端上。不知是拉麵味道真好，還是我肚子太餓了，抑或兩者兼之，一大碗拉麵我稀里呼嚕吃了個底朝天。端起碗喝光了湯才注意自己吃相不大文雅，而老闆早已在吧台上整理東西，似乎準備打烊了。我掏出錢來結賬，老闆往後退半步，略鞠躬，兩手接過了錢——似乎是很標準的日式禮節。並同我講，下次有空不妨來試試小店那些「慢」的料理，他個人覺得真的是很棒。

我點頭表示下次一定過來，一邊接過了他雙手遞上名片，一邊走出了店。頓覺心情舒暢了許多。回頭再望這家店，雖依然不起眼，但可愛了許多。

之後，就念著有機會去那家店吃一些「慢料理」。再去那家店，卻已是半年之後。我特意找了個時間充裕的中午，早早來到那家店。老闆一見是我來了，像我打了個招呼，我很驚訝，畢竟時隔半年，還記得我這個只點了一碗拉麵的客人。這家店的老闆記性挺不錯的。老闆笑著解釋道：因為這家店常年是回頭客照顧生意，生面孔不多，因而記得比較清楚。

我坐下來，老闆給我遞上一份菜單。我問他刺身的話，哪幾種比較好吃。他笑了笑說：其實我覺得，刺身這種料理完全取決於食材的新鮮度。食材好，自然就都好吃了。如果您不知道點哪幾種，我給您做一份小拼盤，您自己看一看。我點了點頭。之後我又點了一份壽司，一份味增湯。

然後就一邊聽著歌，一邊再仔細打量周圍。也就是到這時，我才注意到邊上有著好幾冊的《源氏物語》，而另一面碼放整齊的是全冊的《海賊王》漫畫。頓時，對這家店的好感度有上升了一個檔次————看起來老闆似乎也是一個有趣的人。

不一會兒，第一份刺身上來了————白金槍魚，蘸上醬油和芥末，放在嘴中，和往常吃的果然不大一樣，肥厚鮮嫩的味道在嘴裡百轉千回，卻偏偏無一絲膩味，反而多了份清新的甜味；第二道的鯛魚亦是如此，少了平日在平常日料店裡吃到的那般若有若無的咸腥氣，多了很多嚼勁....這樣一道道嘗下來，讓我這個日料愛好者真可以說是大快朵頤。在我吃的差不多的時候，老闆也忙得差不多了，和我講，要把壽司底下裝點的蘿蔔絲和薄荷葉子吃了，這樣是用來清新口氣的。我邊吃邊問老闆過去是幹什麼的？為什麼會想起來在這個地方開個日料店？老闆講他幾年前是個留日的留學生，邊留學邊打工，後來索性在日本學起了烹飪，回來也就直接開了這家店。生意一直不好不壞，日子過得順心。

其實日本料理，最在意的就是食材的「本味」，也就是材料的新鮮度是最重要的。越好的食材，用的烹飪手法就越少。天然去修飾。老闆在一旁興趣盎然地說道。我說：這其實和中國的大羹不和一個道理。老闆說：對！日本人有很多思想和中國古人很像。

臨走時，老闆和我講，下次來若願意提前和他說一聲，他早點開始準備材料。我今天點的味增湯只是普通味增湯，不算好喝，下次有空一定要嘗嘗他做的海鮮味增湯。我點頭稱好。

只是之後不久，我就離開了這座城市。至今還未能再去這家店，嘗一嘗老闆所推崇的海鮮味增湯，這件事想起來頗有愧疚。只是之後再也沒吃到那般好的日料了，每次吃的時候也會想起老闆和我說過的那段關於「本味」的話。食材本身要是足夠好的話，是不需要過多的修飾的，仔細想想，人也是這樣。